第五三一 至 第五四〇

531**時間: 地點:
    (是年只有二十七歲。)
    (到底年紀輕的人,一心想做好官,很替地方上辦了些事,口碑倒也很好。)
    (次年還是湍制台任上保荐賢員,把他的政績臚列上陳,奉朱批,先行傳旨嘉獎
    (。)
    (他里面有丈人照應,外面又有總督奏保,所以外放未及三年,便已升授本省臬
    (司。)
    (這番湍制台調署直隸總督,本省撫台署理督篆,藩台署理撫篆,所以就請他署
    (理藩篆。)
    (他到任之後,靠著自己內有奧援,總有點心高氣傲。)
    (有些事情,凡是藩司分所應為的,在別人一定還要請示督、撫,在他卻不免有
    (點獨斷獨行,不把督、撫放在眼里。)
    (京察:考核京官的制度,清代每三年舉行一次,憑考核結果定升降。)
    
    (此番偶然要好,為了一件公事前來請示制台。)
    (齊巧賈制台替衛占先畫畫,沒有立刻出來相會,叫他在官廳里等了一會,把他
    (等的不耐煩,賭口氣出門上轎,徑回衙門,公事亦不回了。)
    (歇了一會,賈制台把畫畫完,題了款,用了圖章,又同衛占先賞玩了一回,方
    (才想起藩台來了半天了,立刻到廳上請見。)
    (那知等了一刻,外面傳進話來,說是藩司已經回去了。)
    (賈制台聽說藩台已去,便也罷休。)
    (只因他平日為人很有點號令不常,起居無節,一時高興起來,想到那個人,無
    (論是藩台,是臬台,馬上就傳見,等到人家來了,他或是畫畫,或是寫字,竟
    (可以十天不出來,把這人忘記在九霄云外。)
    (巡捕曉得他的脾氣,回過一遍兩遍,多回了怕他生氣,也只好把那人丟在官廳
    (上老等。)
    (常有早晨傳見的人,到得晚上還不請見,晚上傳見的人,到得三更、四更還不
    (請見。)
    (他睡覺又沒有一定的時刻,會著客,看著公事,坐在那里都會朦朧睡去。)
    (一天到夜,一夜到天亮,少說也要睡二三十次。)
    (幸虧睡的時候不大,只要稍為朦一朦,仍舊是清清楚楚的了。)
    (他還有一個脾氣,是不歡喜剃頭的。)
    (他說剃發匠拿刀子剃在頭上,比拿刀子割他的頭還難過,所以往往一兩個月不
    (剃頭,亦不打辮子。)
    (人家見了,定要老大的嚇一跳,倘不說明白是制台,不拿他當作囚犯看待,一
    (定拿他當做孤哀子看待了。)
    (除了畫梅花寫字之外,最講究的是寫四六信。)
    (常常同書啟老夫子們討論,說是一個人只要會做四六信,別的學問一定是不差
    (的。)
    (因為這四六信對仗既要工整,聲調又要鏗鏘。)
    (譬如干支對干支,卦名對卦名,鳥獸對鳥獸,草木對草木,倘若拿干支對卦名
    (,使鳥獸對草木,便不算得好手了。)
    (至于聲調更是要緊的,一封信念到完,一直順流水瀉,從不作興有一個隔頓。
    ()
    (一班書啟相公、文案老爺,曉得制台講究這個,便一個個在這上頭用心思。)
    (至于文理浮泛些,或是用的典故不的當,他老人家卻也不甚斤斤較量。)
    (閑話少敘。)
    
    
532**時間: 地點:
    (且說他有位堂母舅,敘起來卻是他母親的從堂兄弟,不過從前替他批過文章,
    (又算是受過業的老夫子。)
    (他外祖家是江西袁州人氏。)
    (這位堂母舅一直是個老貢生,近來為著年紀大了,家里人口眾多,處館不能養
    (活,忽然動了做官之興。)
    (想來想去,只有這位老賢甥可以幫助幾百銀子。)
    (後來又聽見老賢甥升署總督,越發把他喜歡的了不得。)
    (意思就想自己到湖北來走一趟,一來想看看老賢甥,二來順便弄點事情做做)
自 己:倘若事情不成功,幾百銀子總得幫助我的,彼時回來弄個教官,捐足花樣,倘能
    補得一缺,也好做下半世的吃著。
    (主意打定,好容易湊足盤川,待要動身,忽地又害起病來。)
    (老年人禁不起病,不到兩三天,便把他病的骨瘦如柴,四肢無力。)
    (依他的意思,還要掙扎動身前去。)
    (他老婆同兒子再三諫阻,不容他起身,他只得罷手。)
    (于是婉婉曲曲修了一封書,差自己的大兒子趁了船一直來到湖北省城,尋個好
    (客寓住下。)
    (他的大兒子,便是賈制台的表弟了。)
    (這位老表有點禿頂,為他姓蕭,鄉下人都叫他為「蕭禿子」,後來念順了嘴,
    (竟其稱為)
後 來:小兔子。
    
    
533**時間: 地點:
    (且說小兔子一直是在家鄉住慣的,沒有見過甚麼大什面。)
    (平常在家鄉的時候,見的捕廳老爺,已經當作貴人看待,如今要叫他去見制台
    (,又聽人家說起制台的官比捕廳老爺還要大個十七八級,就是伺候制台的以及
    (在制台跟著當底下人的,論起官來,都要比捕廳老爺要大幾成,一路早捏一把
    (汗。)
    
    
534**時間: 地點:
    (如今到得這里,不見事情不成功,只得硬硬頭皮,穿了一身新衣服,戴了一頂
    (古式大帽子,檢出幾樣土儀,叫棧房里伙計替他拎到制台衙門跟前。)
    (東探西望,好容易找到一個人。)
    (小兔子卑躬屈節,自己拿了「愚表弟蕭慎」的名片,向那人低低說道)
自 己:我是大人的表弟,大人是我的表哥。我有事情要見他,相煩你替我通報一聲。
    (那人拿眼朝他看了兩眼,因聽說是大人的表弟,方才把嘴努了一努,叫他去找
    (號房。)
    (小兔子走到號房門口,又探望了半天,才見一個人在床上睡覺,于是從床上把
    (那人喚醒。)
    (那號房一接名片,曉得是大人親戚不敢怠慢,立刻通報。)
號 房:(傳出話來叫)請。
    (仍舊由號房替他把土儀拿著,把他領了進去叩見表哥。)
    (賈制台看了老母舅的信,自有一番寒暄,問長問短,小兔子除掉諾諾答應之外
    (,更無別話說得。)
    (賈制台見他上不得台盤,知道沒有談頭,便吩咐叫他在客棧暫住)
賈制台:等我寫好回信,連銀子就送過來。
    (小兔子本來是見官害怕的,因見表哥叫他住外面在候信,便也不敢再到衙門里
    (來。)
    (賈制台的公事本忙,記性又不好,一擱擱了一個月,竟把這事忘記。)
    (後來又接到老母舅一封信,方才想起,忙請書啟老夫子替他打信稿子,寫回信
    (,說是送老母舅五百銀子。)
說 是:(又對書啟老夫子說)這是我的老母舅。這封信須要說幾句家常話,用不著大客
    氣的。
    (書啟老夫子回到書房,按照家常信的樣子寫了一封,送給賈制台過目。)
    (賈制台取過來看了一遍,因為上頭說的話如同白話一樣,心中不甚愜意,吩咐
    (把文案上委員請一位來。)
    (委員到來,賈制台仍照前話告訴他一番)
賈制台:雖是家常信,但是我這位舅太爺,我小的時候曾經跟他批過文章,于家常之中,
    仍得加點材料才好,也好叫老夫子曉得我如今的筆墨如何?
    (委員答應退下,自去構思,約摸有三個鐘頭,做好寫好,上來呈政。)
    (無奈當中又用了許多典故,賈制台有點不懂,看了心上氣悶得很。)
    (後來看見信里有「渭陽」兩個字,不覺顛頭播腦,反而稱贊這位文案有才情)
後 來:我這封信本是給娘舅帶銀子去的。『詩經』上這兩句我還記得,是『我送舅氏,
    曰至渭陽』。如今用這個典故,可稱確切不移。好好好!但是別的句子又做得太
    文雅些,不像我們至親說的話了。為了這封信,倒很辛苦你們。無奈寫來寫去,
    總不的當。你們如今也不必費心了,還是等我自己寫罷。
    (文案退去之後,賈制台拿兩封信給眾人看)
賈制台:不信一個武昌省城,連封信都沒人寫,還要我老頭子自己煩心,真正是難了!
    (人家總以為他既如此說,這封信一定馬上自己動手的,況且舅太爺還在那里指
    (望他寄銀子。)
    (誰知小兔子在棧房里,一住住了兩個月,不敢來見表哥。)
    (他老人家事情又多,幾個打岔,竟把這件事忘記在九霄云外。)
    
    
535**時間: 地點:
    (忽然一天接到舅母的電報,說是娘舅已死。)
    (懇情立刻打發他兒子回去。)
    (賈制台到此方想起五百銀子未寄,信亦不曾寫,如今已來不及了。)
    (無可說得,只得叫人把表弟找來,當面怪表弟)
只 得:為什麼躲著我表哥,自從一面之後,一直不再來見我?我只當你已經動身回去了
    ,我有銀子,我給誰帶呢?
    (幸虧小兔子是個鋸了嘴的葫蘆,由他埋怨,一聲不響,聽憑賈制台給了他幾個
    (錢,次日便起身奔回原籍而去。)
    (要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四十三回 八座荒唐起居無節 一班齷齪堂構相承)
    
    
536**時間: 地點:
    (話說小兔子去了三四天,賈制台忽然接到蘄州知州一個夾單,說是「憲台表老
    (爺蕭某人趁了輪船路過卑境,停船的時候,上下搭客混雜不分,偶不小心,包
    (裹里的銀子被扒兒手悉數扒去,現在住在敝署,不能前進,請示辦理」等語。
    ()
    (原來小兔子自從上了輪船,東張西望,并不照顧自己的行李,以致遇見扒手。
    ()
    
    
537**時間: 地點:
    (當時齊巧解開包裹找衣服穿,一摸銀子沒有了,立刻吵著鬧著,要船上人替他
    (捉賊。)
    (賊捉不到,就哭著要船上茶房賠他,一會又說要上岸去告狀。)
    (船上的人落得順水推船,趁著輪船還未離岸,馬上動手把他的行李送到岸上,
    (由他去告狀。)
    (他問了問,曉得靠船地方是蘄州該管,忙坐了一輛小車子,奔到州里來告狀。
    ()
    (這州官姓區,號奉仁,一聽是制台的表弟,便也不敢怠慢,立刻請他到衙門里
    (來住,一面稟明制台,請示辦法。)
一 面:(夾單后面又說)這銀子是在輪船上失去的。輪船自有洋人該管,卑職并無治外
    法權,還求大人詳察。
    (他的意思以為著此一筆,這事便不與他相干,無非欲脫自己的干系。)
    (誰知制台看了這兩句,心上不自在)
自 己:不管他岸上水里,總是他蘄州該管,少了東西就得問他要。我的親戚,他們尚且
    如此,別的小民更不用說了!
    (罷了,便下了一個札子,將蘄州區牧嚴行申飭,說他捕務廢弛,「限三天人贓
    (并獲,逾限不獲,定行撤委」。)
    (區奉仁接到此信,無奈只得來同小兔子商量,私底下答應小兔子,凡是此番失
    (去的銀子都歸他賠,額外又送了二十四兩銀子的程儀,又另外替他寫了船票,
    (打發一個家人,兩個練勇,送他回籍。)
    (一面自己上省稟見制台,面陳此事。)
    (八座:漢,唐時稱尚書哈等為八座。)
    (清代規定京官只能坐四人抬的轎子,但地方官督、撫有大典時可乘八人抬的轎
    (,后代指督、撫為八座。)
    
    (這位區知州是晚上上了火就趕著過江的。)
    (到了省里,恐怕制台記挂表弟,立刻上院稟見。)
    (幸虧賈制台是個起居無節的,三四更天一樣會客。)
    (巡捕、號房曉得他的脾氣,便也不敢回家,大家輪班在院上伺候。)
    (所以雖是三更半夜,轅門頭仍舊熱鬧得很。)
    (區奉仁走到官廳一看,已經有個人在那里了。)
    (這個人歪在首縣一向坐慣的一張炕上,低著頭打盹,有人走過他的面前,他也
    (不曾覺得。)
    (這里官廳子共是三間廠間,只點了一支指頭細的蠟燭,照得滿屋三間仍是黑沉
    (沉的,看得不十分清楚。)
    (區奉仁是久在外任,省城里這些同寅素來隔膜,初時來時,見那人坐著不動,
    (便也懶得上前招呼。)
    
    
538**時間: 地點:
    (此時正是十月天氣,忽然起了一陣北風,吹得門窗戶扇唏哩嘩喇的響。)
    (蠟燭火被風一閃,早已蠟油直瀉下來,一支蠟燭便已剩得無幾了。)
    (區奉仁此時也覺得陰氣凜凜,寒毛直豎。)
    (正想叫管家取件衣服來穿,尚未開口,只見炕上那個打盹的人,忽然「啊唷」
    (一聲,從炕上下來,站著伸了一個懶腰,仍就歪下,卻不知從那里拖到一件又
    (破又舊的一口鐘圍在身上,擁抱而臥;一雙腳露在外頭,卻是穿了一雙靴子。
    ()
    (區奉仁看了甚是疑心,既不曉得他是個甚麼人)
區奉仁:倘若是個官,何以并無家人伺候,卻要在這里睡覺?
    (一面尋思,一面看表。)
    (他初進來的時候是十一點三刻,此時已經是三點一刻。)
    (一口鐘:沒有袖子的外衣,也叫斗篷。)
    
    (正在看表,忽然聽見窗戶外面一班差人、轎夫蹲在那里,嘴里不住的唬哩唬哩
    (的響,好像吃面條子似的。)
    (區奉仁聽得清切,便想)
區奉仁:此時也不早了,肚里也有些餓了,我何不叫他們也買一碗吃了,一來可以充飢,
    二來可以抵當寒氣。
    (主意打定,便想推出門去叫人。)
    (誰知外面風大得很,尖風削面,猶如刀子割的一般。)
    (尚未開口,管家們早已瞧見,趕了進來,動問)
管 家:老爺有何使喚?
    (區奉仁連忙縮了回來,仍舊坐下,喘息稍定,便把買面吃的話說了。)
管 家:三更半夜,那里有賣面的。他們一般人是凍的在那里唬哩噓哩的喘氣,并不是吃
    面,老爺想是聽錯了。老爺要吃面,等小的出去,到轅門外面去買了來。
    (區奉仁點點頭。)
    (管家自去買面。)
    (停了好半天,只買得一碗稀粥,說是天將四鼓,面是沒有的了。)
    (區奉仁只得罷休。)
管 家:(吃過了粥,登時身上有了熱氣,就問)上頭為什麼還不請見?
管 家:聽說同首府說話哩。首府從掌燈就進來,一直跑進簽押房!大人留著吃晚飯,談
    字,談畫,一直談到如今還沒有談完。江漢關道從白天兩點鐘到這里,都沒有見
    著哩。這位大人只有同首府說得來,有些司、道都不如他。
區奉仁:首府本來同制台是把兄弟。
管 家:聽說現在又拜了門,拜制台做教師,不認把兄弟了。通武昌省城,只有他可以進
    得內簽押房,別人只好在外頭老等。
區奉仁:照這樣子,可曉得他幾時才見?
管 家:小的進來就問過號房,馬上就見亦說不定,十天半個月亦說不定,就此忘記了不
    見也說不定。
區奉仁:我是有缺的人,見他一面,把話說過了,我就要回去的。被他如此耽誤下來也好
    了!
管 家:這話難說。不是為此,怎麼這官廳子上一個個都怨聲載道呢?
    (主僕二人正講得高興,忽見炕上圍著一口鐘睡覺的那個人一骨碌爬起,一手揉
    (眼睛,一手拿一口鐘推在一邊,又拿兩手拱了一拱)
答應了:老同寅,放肆了!你閣下才來了一霎工夫已經等的不耐煩,兄弟到這里不差有一
    個月了!
    (區奉仁一聽這話,大為錯愕,忙站起來)
區奉仁:請教貴姓、台甫。
    (那人便亦起身相迎,回稱)
回 稱:姓瞿,號耐庵。
    (區奉仁一聽這「瞿耐庵」三字很熟,想了一回,想不起來。)
    (原來瞿耐庵自從到了興國州,前任因為同他不對,前任帳房又因需索不遂,就
    (把歷任移交的帳簿子一齊改了給他。)
    (譬如素來孝敬上司一百兩銀子的,他簿子上卻是改做一百元;應該一百元的,
    (都改做五十元。)
    (無論瞿耐庵的太太如何精明,如何在行,見了這個簿子,總信以為真,決不疑
    (心是假造的。)
    (誰知這可上了當了:送一處碰一處,送兩處碰兩處,連他自己還不明白所以然
    (,已經得罪的人不少了。)
    (你道前任帳房的心思可惡不可惡!)
    (起初湍制台的湖北,丫姑爺戴世昌腰把子挺得起,說得動話,瞿耐庵靠著他的
    (虛火,有些上司曉得他的來歷,大眾看制台分上,都不來同他計較,所以孝敬
    (上司的數目就是少些,還不覺得。)
    (不料湍制台一朝調離,丫姑爺尚且失勢,他這個假外孫婿更說不著了。)
    (賈制台初署督篆,就有人說他話。)
    (起先賈制台還看前任的面子,不肯拿他即時撤任。)
    (後來說他的壞話人多了,又把他在任上聽斷如何糊塗,太太如何要錢,一齊掀
    (了出來。)
    (齊巧本府上省,賈制台問到首府,首府又替他下了一副藥、因此才拿他撤任。
    ()
    (撤任回省,接連上了三天轅門,制台都沒有見他。)
    (後來因為要甄別一票人,忽然想著了他,平空里忽然傳見。)
    (瞿耐庵聞命之後,忙得什麼似的,也沒有坐轎子,就趕到制台衙門里來。)
    (來傳的人是十二點一刻到他公館,瞿耐庵沒有吃午飯,不到十二點三刻就趕到
    (轅門,走進官廳,一直坐了老等。)
    (誰知左等也不見請,右等也不見請,想要回去,又不敢回去。)
    (肚里餓得難過,只好買些點心充飢。)
    (看看天黑下來,找到一個素來認得的巡捕,托他請示。)
巡 捕:他老人家的脾氣,你還不知道麼?誰敢上去替你回!他一天不見你,就得等一天
    ;他十天不見你,就得等十天;他一個月不見你,就得等一個月。他什麼時候要
    見,你無論三更半夜,天明雞叫,你都得在這兒伺候著。倘若走了,不在這里,
    他發起脾氣來,那可不是玩的!
    (原來這巡捕當初也因少拿了瞿耐庵的錢,心上亦很不舒服他,樂得拿話嚇他,
    (叫他心上難過難過。)
    (瞿耐庵本來是個沒有志氣的,又加太太威風一倒,沒了仗腰的人,聽了巡捕的
    (話,早嚇得魂不附體,只得諾諾連聲,退回官廳子上靜等。)
    (那知等到半夜,里邊還沒有傳見。)
    (這一夜,竟是坐了一夜,一直未曾合眼。)
    (等到第二天天明,就在官廳子上洗臉,吃點心。)
    (停了一刻,上衙門的人都來了,管廳子上人都擠滿。)
    (等到制台傳見了幾個,其余統通散去,又只剩得他一個。)
    (仍舊不敢回家,只得又叫管家到公館里搬了茶飯來吃。)
    
    
539**時間: 地點:
    (這日又等了一天,還沒請見。)
    (又去請教巡捕。)
巡 捕:(巡捕生氣)你這人好麻煩!同你說過,大人的脾氣是不好打發的!既然來了,
    走不得!怎麼還是問不完?
    (瞿耐庵嚇的不敢出氣,仍回到官廳上。)
    (這夜不比昨夜了,因為昨夜一夜未曾合眼,身子疲倦得很,偶然往炕上躺躺,
    (誰知一躺就躺著了。)
    (這一覺好睡,一直睡到第二天出太陽才醒。)
    (接著又有人來上院。)
    (他碰見熟人也就招呼,好像是特地穿了衣帽專門在官廳上陪客似的。)
    (一霎時各官散去,他仍舊從公館里搬了茶飯來吃。)
    (只因其時天氣尚不十分寒冷,所以穿了一件袍套還熬得住。)
    (如是者又過了幾天,一直不回公館。)
太 太:(太太生了疑心)老爺不要又是到漢口被什麼女人迷住了,所以不回來?
    (偷偷的自己過江探問。)
    (無意之中,又打聽到前次率領家人去打的那個人家,的確是老爺討的小老婆,
    (那女人名喚愛珠,本是漢口窯子里的人。)
    
    
540**時間: 地點:
    (當時不知道怎樣被夏口廳馬老爺一個鬼串,竟被他迷住了。)
    (後來瞿耐庵到任,很寄過幾百銀子給這女人。)
    (不過瞿耐庵懼內得很,一直不敢接他上任。)
    (那愛珠又是堂子里出身,楊花水性。)
馬老爺:(幸虧馬老爺顧朋友)倘喏照此胡鬧上去,終究不是個了局。
    (就寫了一封信給瞿耐庵,說愛珠如何不好,「恐怕將來為盛名之累,已經替你
    (打發了」瞿耐庵得信之後,無可如何,只索丟開這個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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