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五一 至 第四六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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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唐二亂子有些內線,只要不惜銀錢,差使自然唾手可得。)
(況兼這十二姨太精明強干,不上兩月,便把全套本領統通學會,無錢不要,無
(事不為,真要算得一女中豪杰了。)
(要知所為之事,且聽下回分解。)
(第三十七回 繳憲帖老父托人情 補札稿寵姬打官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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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湖北湍制台從前曾做過云南臬司,彼時做云南藩司的乃是一個漢人,姓劉
(,名進吉。)
(他二人氣味相投,又為同在一省做官,于是兩人就換了帖,拜了把兄弟。)
(後來湍制台官運亨通,從云南臬司任上就升了貴州藩司,又調任江寧藩司,升
(江蘇巡撫;不上兩年,又升湖廣總督,真正是一帆風順,再要升得快亦沒有了
(。)
(劉進吉到底吃了漢人的虧,一任云南藩司就做了十一年半,一直沒有調動。)
(到了第十二年的下半年,才把他調了湖南藩司,正受湖廣總督管轄。)
(官場的規矩:從前把兄弟一朝做了堂屬,是要繳帖的。)
(劉藩司陛見進京,路過武昌,就把從前湍制台同他換的那副帖子找了出來,拿
(了紅封套套好,等到上衙門的時候,交代了巡捕官,說是繳還憲帖。)
(巡捕官拿了進去。)
(湍制台先看手本,曉得是他到了,連忙叫)
連 連:請。
(巡捕官又把繳帖的話回明。)
湍制台:(湍制台偏要拉交情)我同劉大人交非泛泛。你去同他說,若論皇上家的公事,
我亦不能不公辦;至于這帖子,他一定要還我,我卻不敢當。總而言之:我們私
底下見面,總還是把兄弟。
(巡捕官遵諭,傳話出來。)
(劉藩司無奈,只得受了憲帖,跟著手本上去。)
(見面之後,無非先行他的官禮。)
(湍制台異常親熱。)
(劉藩台年紀大,湍制台年紀小,所以湍制台竟其口口聲聲稱劉藩台為大哥,自
(己稱小弟。)
(劉藩台一直當他是真念交情,便把繳帖的話亦不再提了。)
(在武昌住了五日,湍制台又請他吃過飯。)
(接著稟辭過江,坐了輪船徑到上海,又換船到天津,然後搭了火車進京。)
(藩、臬大員照例是要宮門請安的;召見下來,又赴各位軍機大臣處稟安。)
(一連在京城應酬了半個月。)
(他乃是一個古板人,從不曉得什麼叫做走門路,所以上頭仍舊叫他回任。)
(等到請訓后,仍由原道出京。)
(二次路過武昌,湍制台同他還是很要好,留住了幾天,方才赴長沙上任。)
(無奈劉藩台是個上了年紀的人,素來身體生得又高又胖。)
(到任不及三月,有天萬壽,跟了撫台拜牌,磕頭起來,一個不留心,人家踏住
(了他的衣角,害得他跌了一個筋斗。)
(誰知這一跌,竟其跌得中了風了,當時就嘴眼歪斜,口吐白沫。)
(撫台一見大驚,立刻就叫人把他抱在轎子
頭,送回藩台衙門。)
(他有個大少爺,是捐的湖北候補道,此時正進京引見,不在跟著。)
(衙門里只有兩個姨太太,幾個小少爺,一個大少奶奶,兩個孫女兒。)
(一見他老人家中了風,合衙門上下都驚慌了,立刻打電報給大少爺。)
(大少爺得到電報,幸虧其時引見已完,立刻起身出京,到了武昌也沒有稟到就
(趕回長沙老人家任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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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他父親劉藩台接連換了七八個醫生,前后吃過二十幾劑藥,居然神志漸清
(,不過身子虛弱,不能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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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就托撫台替他請了一個月的假,以便將養。)
(誰知一月之後,還不能出來辦事。)
連 連:(他心下思量)自己已有這們一把年紀,兒子亦經出仕,做了二三十年的官,銀
子亦有了。古人說得好:『急流勇退。』我如今很可以回家享福了,何必再在外
頭吃辛吃苦替兒孫作馬牛呢。
(主意打定,便上了一個稟帖給撫台,托撫台替他告病。)
(撫台念他是老資格,一切公事都還在行,起先還照例留過他兩次,後來見他一
(定要告退,也只得隨他了。)
(折子上去,批了下來,是沒有不准的。)
(一面先由巡撫派人署理,以便他好交卸。)
(交卸之後,又在長沙住了些時。)
一 面:(常言道)無官一身輕。
(劉藩台此時卻有此等光景。)
(萬壽:皇帝的生日。)
(拜牌:牌,萬歲的龍牌、皇帝生日,外省的督、撫官員要率領眾官員向龍牌行
(禮朝賀。)
(閑話少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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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他大少爺號叫劉頤伯,因見老人家病體漸愈,他乃引見到省的人,是有憑
(限的,連忙先叩別了老太爺,徑赴武昌稟到。)
(臨走的時候,劉藩台自恃同湍制台有舊,便寫了一封書信交給頤伯轉呈湍制台
(,無非是托他照應兒子的意思。)
(自己說明暫住長沙,等到兒子得有差使,即行迎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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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分派已定,然後頤伯起身。)
(等到到了武昌,見過制台,呈上書信,湍制台問長問短,異常關切。)
(官場上的人最妒忌不過的,因見制台向劉頤伯如此關切,大家)
大 家:劉某人不久一定就要得差使的。
(就是劉頤伯自己亦以為靠著老太爺的交情,大小總有個事情當當,不會久賦閑
(的。)
(那知一等等了三個月,制台見面總是很要好,提到「差使」二字,卻是沒得下
(文。)
(劉頤伯亦托過藩台替他吹噓過。)
湍制台:一來誰不曉得我同他老人家是把兄弟,二來劉道年紀還輕,等他閱歷閱歷再派他
事情,人家就不會說我閑話了。
(藩台出來把話傳給了劉頤伯,亦無可如何。)
(又過了些時,長沙來信,說老太爺在長沙住的氣悶,要到武昌來走走。)
(劉頤伯只好打發家人去接。)
(誰知老太爺動身的頭天晚上,公館里廚子做菜,掉了個火在柴堆上,就此燒了
(起來。)
(自上燈時候燒起,一直燒到第二天大天白亮,足足燒了兩條街。)
(這劉進吉一世的宦囊全被火神收去,好容易把一家大小救了出來。)
(當火旺的時候,劉進吉一直要往火里跳)
鄒太爺:我這條老命也不要了!
(幸虧一個小兒子,兩三個管家拿他拉牢的。)
(這火整整燒了一夜,合城文武官員帶領兵役整整救了一夜。)
(連撫台都親自出來看火。)
(當下一眾官員打聽得前任藩台劉大人被燒,便由首縣出來替他設法安置:另外
(替他賃所房子,暫時住下;衣服伙食都是首縣備辦的。)
(到底撫台念舊,首先送他一百銀子。)
(合城的官一見撫台尚且如此,于是大家湊攏,亦送了有個七八百金。)
(無奈劉進吉是上了歲數的人,禁不起這一嚇一急,老毛病又發作了。)
(起火之後,曾有電報到武昌通知劉頤伯。)
(等到劉頤伯趕到,他老人家早已病得人事不知了。)
(後來好容易找到前頭替他看的那個醫生,吃了幾帖藥,方才慢慢的回醒轉來。
()
(又將養了半個月,漸漸能夠起來,便吵著要離開長沙。)
(兒子無奈,只得又湊了盤川,率領家眷,伺候老太爺同到武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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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老頭子還以為制台湍某人是我的把弟,如今老把兄落了難,他斷無坐視之
(理。)
(一到武昌,就坐了轎子,拄了拐杖,上制台衙門求見。)
(他此時是不做官的人了,自己以為可以脫略形骸,不必再拘官禮,見面之後,
(滿嘴「愚兄老弟」,人家聽了甚是親熱,豈知制台心上大不為然。)
(見了面雖然是你兄我弟,留茶留飯,無奈等到出了差使,總輪劉頤伯不著。)
(有天劉進吉急了,見了湍制台,說起兒子的差使。)
湍制台:實不相瞞,咱倆把兄弟誰不曉得。世兄到省未及一年,小點事情委了他,對你老
哥不起,要說著名的優差,又恐怕旁人說話。這個苦衷,你老哥不體諒我,誰體
諒我呢。老哥盡管放心,將來世兄的事情,總在小弟身上就是了。
(劉進吉無奈,只好隱忍回家。)
(後來還是同寅當中向劉頤伯說起,方曉得湍制台的為人最是講究禮節的。)
(劉進吉第一次到武昌,沒有繳回憲帖,心上已經一個不高興,等到劉頤伯到省
(,誰知道他的號這個「頤」字,又犯了湍制台祖老太爺的名諱下一個字:因此
(二事,常覺耿耿于心。)
湍制台:(湍制台有天同藩台說)劉某人的號重了我們祖老太爺一個字,兄弟見了面,甚
是不好稱呼。
(湍制台說這句話,原是想要他改號的意思。)
(不料這位藩台是個馬馬糊糊的,聽過之後也就忘記,并沒有同劉頤伯講起。)
(劉頤伯一直不曉得,所以未曾改換。)
(湍制台還道他有心違抗,心上愈覺不高興。)
(等到劉頤伯打聽了出來,回來告訴了老太爺。)
(老太爺聽了,自不免又生了一回暗氣。)
(但是為兒子差使起見,又不敢不遵辦。)
(不過所有的東西早被長沙一把天火都收了去,什麼值錢的東西都搶不出,那個
(還顧這副帖子。)
(劉進吉見帖子找不著,心上發急。)
(幸虧劉頤伯明白,曉得湍制台一個字不會寫,這帖子一定是文案委員代筆的。
()
(現在只需托個人把他的三代履歷抄出來,照樣謄上一張,只要是他的三代履歷
(,他好說不收。)
(劉進吉聽了兒子的話,想想沒法,只好照辦。)
(卻巧文案上有位陸老爺,是劉頤伯的同鄉,常常到公館里來的,劉頤伯便托了
(他。)
老 爺:(陸老爺)容易得很,制軍的履歷,卑職統通曉得。新近還同荊州將軍換了一副
帖,也是卑職寫的。大人只要把老大人同他換帖的年分記清,不要把年紀寫錯,
那是頂要緊的。
(劉頤伯喜之不盡,立刻問過老太爺,把某年換帖的話告訴了陸老爺。)
(陸老爺回去,自己又賠了一付大紅全帖,用恭楷寫好了,送了過來。)
(劉頤伯受了,送給老太爺過目。)
鄒太爺:(老太爺)只要三代名字不錯就是了,其余的字只怕他還有一半不認得哩。
(劉頤伯卻又自己改了一個號,叫做期伯,不叫頤伯了。)
(次日一早,爺子二人一同上院,老子繳還憲帖,兒子稟明改號。)
(當由巡捕官進內回明。)
(湍制台接到帖子,笑了一笑,也不說什麼,也不叫請見。)
(巡捕官站了一回無可說得,只得出來替制台說了一聲『道乏』,父子二人悵悵
(而回。)
(因為臬台為人還明白些,并且同制台交情還好,到了次日,劉期伯便去見臬台
(,申明老人家繳帖,并自己改號的意思,順便托臬台代為吹噓。)
(臬台滿口應允。)
(次日上院,見了湍制台,照話敘了一遍。)
湍制台:(湍制台笑著說道)從前他少君不在我手下,他不還我這副帖子倒也罷了,如今
既然在我手下當差,被人家說起,我同某人把兄弟,我照應他的兒子,這個名聲
可擔不起!所以他這回來還帖子,我卻不同他客氣了。至于他們少君的號犯了我
們先祖的諱,吾兄是知道的。我們在旗,頂講究的是這回事。他同兄弟在一省做
官,保不住彼此見面,總有個稱呼,他如果不改,叫兄弟稱他什麼呢?他既然『
過而能改』,兄弟亦就『既往不咎』了。
臬 台:(臬台接著說)劉道老太爺年紀大了,一身的病,家累又重得很,自遭『回祿』
之後,家產一無所有。劉道到省亦有好幾個月了,總求大帥看他老人家分上,賞
他一個好點的差使,等他老太爺也好借此養老。
湍制台:這還用說嗎,我同他是個什麼交情!你去同他講,他的兒子就是我的兒子,叫他
放心就是了。
(臬台下來回復了劉期伯。)
(不在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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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湍制台過了兩天,果然傳見劉期伯,見面)
見 面:老人家近來身體可好?
(著實關切。)
(後來提到差使一事,湍制台便同他說道)
後 來:銀元局也是我們湖北數一數二的差使了,衛某人當了兩年,也不曉得他是怎麼弄
的,現在丁憂下來,聽說還虧空二萬多。今兒早上托了藩台來同我說,想要后任
替他彌補。老實說:我同衛某人也沒有這個交情,不過看徐中堂面上,所以才委
他這個差使。現在你老哥可能答應下來,替他彌補這個虧空不能?
一 想:(劉期伯一想)這明明是問我能夠替他擔虧空,才把這事委我的意思。我想銀元
局乃是著名的優差,聽說弄得好,一年可得二三十萬。果然如此,這頭二萬銀了
算得什麼,不如且答應了他。等到差使到手,果然有這許多進項,我也不在乎此
,倘若進款有限,將來還好指望他調劑一個好點的差使。
一 想:(主意打定,便回道)蒙大帥的栽培。衛道的這點虧空,不消大帥費得心,職道
自當替他設法彌補。
湍制台:你能替他彌補,那就好極了。
(劉期伯又請安謝過。)
(等到退出,告訴了老太爺,自然合家歡喜。)
(誰知過了兩天,委札還未下來。)
(劉期伯又托了臬台進去問信。)
湍制台:前天我不過問問他,能否還有這個力量籌畫一二萬金借給衛某人彌補虧空。他說
能夠,足見他光景還好,一時并不等什麼差使。所以這銀元局事情,兄弟已經委
了胡道胡某人了。
臬 台:劉道自己倒不要緊,一個年紀還輕,就是閱歷兩年再得差使,并不為晚;二則像
大帥這樣的公正廉明,做屬員的人,只要自己謹慎小心,安分守己,還愁將來不
得差缺嗎。所以這個銀元局得與不得,劉道甚為坦然。不過他老太爺年紀太大了
,總盼望兒子能夠得一個差使,等他老頭子看著好放心。司里所以肯來替他求,
就是這個意思。
(湍制台一聽臬台的話,頗為入耳)
湍制台:既然如此,厘金會辦現要委人,不妨就先委了他。等有什麼好點的差使出來,我
再替他對付罷。
(臬台出來通知劉期伯。)
(劉期伯雖然滿肚皮不願意,也就無可如何。)
(只等奉到札子,第二天照例上院謝委,自去到差不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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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湍制台所說委辦銀元局的胡道,你道何人?他的老底子卻江西的富商。)
(到他老人家手里,已經不及從前,然而還有幾十萬銀子的產業,等到這胡道當
(了家,生意一年年的失本下來,漸漸的有點支不住。)
(因見做官的利息尚好,便把產業一概并歸別人,自己捐了個道台,來到湖北候
(補。)
(候補了幾年,并沒得什麼差使。)
(他又是舒服慣的,來到湖北候補。)
(平時用度極大,看看只有出,沒有進,任你有多大家私,也只有日少一日。)
(後來他自己也急了,便去同朋友們商量。)
(就有同他知己的勸他走門路,送錢給制台用,將本就利,小往大來,那是再要
(靈驗沒有。)
(胡道台亦深以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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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就托人替他走了一位折奏師爺的門路,先送制台二萬兩,指名要銀元局總
(辦;接差之後再送一萬;以後倘若留辦,每一年認送二萬。)
(另外又送這位折奏師爺八千兩,以作酬勞。)
(三面言明,只等過付。)
(卻不料這個檔口,正是上文所說的那位過老爺得缺赴任,因為使過唐二亂子的
(錢,便把湍制台帖身跟班小二爺的這條門路說給了唐二亂子,又替他二人介紹
(了。)
(這小二爺年紀雖小,只因制台聽他說話,權柄卻著實來得大,合衙門的人都聽
(他指揮。)
(而且這小二爺專會看風色,各位姨太太都不巴結,單巴結十二姨太。)
(十二姨太正想有這們一個人好做他的連手,故爾他倆竟其串通一氣,只瞞湍制
(台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