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一 至 第二三〇
２２１＊＊時間： 地點：
（少時，天已大晴。）
（成氏夫人因寶雲的奶公才從南邊帶來兩瓶「雲霧茶」，命人送來給諸位才女各
（烹一盞。）
（盞內俱現雲霧之狀。）
（眾人看了，莫不稱奇。）
（寶雲把奶公叫來問問家鄉光景，並問南邊有何新聞。）
奶 公：別無新聞：只有去歲起了一陣大風，把我院內一口井忽然吹到牆外去。
綠 雲：如此大風，卻也少見。
奶 公：不瞞小姐說：我家是個籬笆牆。這日把籬笆吹過井來，所以倒像把井吹到牆外去
。今日為何我說這話？只因府裡眾人都說我家乳了寶小姐十分發財，那知我還是
照舊的籬笆牆。倒是人不可不行善，那惡事斷做不得；若做惡行兇，人雖欺了，
那知那雷慣會報不平。剛才我在十里墩遇雨，忽然起一響雷，打死一人，彼處人
人念佛。原來是個無惡不作的壞人。
素 雲：十里墩離此多遠？
奶 公：離此只得十里。那打人的地方離墩還有半里多路。我在那裡吃了一嚇，也不敢停
留，一直趕到十里墩才把衣服烘乾。
（眾人聽了，這才佩服蘭芬神算。）
（用過點心，來到白蒁亭。）
（大家意欲聯句。）
（又因婉如、蘭音韻學甚精，都在那裡談論「雙聲、疊韻」。）
（蘭芬又教眾人「空谷傳聲」。）
（談了多時。）
（玉芝因昨日紅珠說的「言游過矣」甚好，只勸眾人猜謎。）
（未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八十回 打燈虎亭中賭畫扇 拋氣球園內舞花鞋）
２２２＊＊時間： 地點：
（話說玉芝一心只想猜謎，史幽探）
史幽探：你的意思倒與我相投，我也不喜做詩。昨日一首排律，足足鬥了半夜，我已夠了
。好在這里人多，做詩的只管做詩，猜謎的只管猜謎。妹妹即高興，何不出個給
我們猜猜呢？
（玉芝見幽探也要猜謎，不勝之喜。）
（正想出一個，只聽周慶覃道）
只 聽：我先出個吉利的請教諸位姊姊：『天下太平』，打個州名。
國瑞徵：我猜著了，可是『普安』？
周慶覃：正是。
若 花：我出『天上碧桃和露種，日邊紅杏倚雲栽』，打個花名。
謝文錦：好乾淨堂皇題面！這題裡一定好的！
若 花：（董寶鈿道）我猜著了，是『凌霄花』。
若 花：不錯。
春 輝：真是好謎！往往人做花名，只講前幾字，都將花字不論，即如牡丹花，只做牡丹
兩字，並未將花字做出。誰知此謎全重花字。這就如蘭言姊姊評論他們彈琴，也
可算得花卉謎中絕調了。
言錦心：我出『直把官場作戲場』，打《論語》一句。
師 蘭：這題面又是儒雅風流的，不必談，題裡一定好的。
紫 芝：既是好的，且慢贊，你把好先都贊了，少刻有人猜出，倒沒得說了。
春 輝：妹妹；你何以知他沒得說呢？
紫 芝：卿非我，又何以知我不知他沒得說呢？
林書香：（林書香笑道）要象這樣套法，將來還變成咒語哩，連沒得說都來了。
紫 芝：姊姊：你又何以知其變成咒語呢？
書 香：罷！罷！罷！好妹妹！我是鈍口拙腮，可不能一句一句同你套！
紫 芝：（忽聽一人在桌上一拍道）真好！
（眾人都吃一嚇，連忙看時，卻是紀沉魚在那裡出神。）
紫 芝：姊姊！是甚的好，這樣拍桌子打板凳的？難道我們《莊子》套的好麼？
紀沉魚：『直把官場作戲場』，我打著了，可是『仕而優』？
言錦心：是的。
紫 芝：原來也打著了，怪不得那麼驚天動地的。
春 輝：（春輝鼓掌道）象這樣燈謎猜著，無怪他先出神叫好，果然做也會做，打也會打
。這個比『凌霄花』又高一籌了。他借用姑置不論，只這『而』字跳躍虛神，真
是描寫殆盡。
花再芳：據我看來：都是一樣，有何區別？若說尚有高下，我卻不服。
春 輝：姊姊若講各有好處倒還使得，若說並無區別這就錯了。一是正面，一是借用，迥
然不同。前者妹子在此閑聚，聞得玉芝妹妹出個『紅旗報捷』，被寶雲姊姊打個
『克告於君』，這謎卻與『仕而優』是一類的：一是拿著人借做虛字用，一是拿
著虛字又借做人用，都是極盡文心之巧。凡謎當以借用力第一，正面次之。但借
亦有兩等借法，即如『國士無雙』，有打『何謂信』的；『秦王除逐客令』，有
打『信斯言也』的。此等雖亦借用，但重題旨，與重題面迥隔霄壤，是又次之。
近日還有一種數典的，終日拿著類書查出許多，誰知貼出麵糊未乾，早已風捲殘
雲，頃刻落淨，這就是三等貨了。
余麗蓉：我出『日』旁加個『火』字，打《易經》兩句。
綠 雲：此字莫非杜撰麼？
哀萃芳：這個『炚』字，音光，見字書，如何是杜撰？
芳 芝：就是不成字，也可以算得『破損』格。
張鳳雛：可是『離為火為日』？
麗 蓉：正是。
薛蘅香：這個離字用的極妙。往往人用拆字格，都渾淪寫出，不像這個拆的這樣生動，這
是拆字格的另開生面。
宋良箴：我仿麗蓉姊姊意思出個『他』字，打《孟子》兩句。
玉 芝：這明明是個『人也』。難道先是一句分之，後是一句『人也』？那《孟子》又無
這兩句。
春 輝：這兩句大約戰國時還有，到了秦始皇焚書後，妹妹不怕你惱，想是焚了。
戴瓊英：可是『人也，合而言之』？
良 箴：正是。
竇耕煙：我也校顰出個『昱』字，打《詩經》一句。
華 芝：這個『昱』字，若將『日』字移在下面，『立』字移在上面，豈非『音』字麼？
酈錦春：（鄭錦春）必是『下上其音』。
耕 煙：正是。
余麗蓉：方才蘅香姊姊讚我『炚』字拆的生動，誰知這個『昱』字卻用『下上』二字一拆
，不但靈動可愛，並且天然生出一個『其』字，把那『昱』字挑的周身跳躍，若
將『炚』字比較，可謂天上地下了。
緇瑤釵：春輝姊姊說『國士無雙』有打『何謂信』的，我就出『何謂信』，打《論語》一
句。
香 雲：瑤釵姊姊意思，我猜著了。他這『何謂』二字必是問我們猜謎的口氣，諸位姊姊
只在『信』字著想就有了。
董花鈿：可是『不失人，亦不失言』？
緇瑤釵：正是。
瓊 芝：這個又是拆字格的別調。
易紫菱：我出個『四』字，打個藥名。妹子不過出著頑，要問甚麼格，我可不知。
（眾人想了多時，都猜不出。）
潘麗春：可是『三七』？
紫 菱：妹子以為此謎做的過晦，即使姊姊精於歧黃，也恐難猜，誰知還是姊姊打著。
柳瑞春：我倣紫菱姊姊花樣出個『三』字，打《孟子》二句。
（眾人也猜不著。）
尹紅萸：可是『二之中、四之下也』？
瑞 春：妹子這謎也恐過晦，不意卻被姊姊猜著。
葉瓊芳：這兩個燈謎，我竟會意不來。
春 輝：此格在廣陵十二格之外。卻是獨出心裁，日後姊姊會意過來，才知其妙哩。
（只見芸芝同著閔蘭蓀，每人身上穿著一件背心，遠遠走來。）
芸 芝：（眾人道）二位姊姊在何處頑的？為何穿了這件棉衣，不怕暖麼？
蘭 蓀：妹子剛才請教芸芝姊姊起課，就在芍藥花旁，揀個絕靜地方，兩人席地而坐，談
了許久，覺得冷些。
褚月芳：妹子從來不知做謎，今日也學個頑頑，不知可用得：『布帛長短同，衣前後，左
右手，空空如也』，打一物。
麗 輝：（蔣麗輝）我猜著了，就是蘭蓀姊姊所穿的背心。
月 芳：（月芳笑道）我說不好，果然方才說出，就打著了。
司徒嫵：月芳姊姊所出之謎，是『對景掛畫』；妹子也學一個：『席地談天』，打《孟子
》一句。
芸 芝：我倒來的湊巧，可是『位卑而言高』？
嫵 兒：我這個也是麵糊未乾的。
譚蕙芳：你看蘭蓀姊姊剛才席地而坐，把鞋子都沾上灰塵，芸芝姊姊鞋子卻是乾淨的；我
也學個即景罷，就是『步塵無跡』，打《孟子》一句。
呂瑞蓂：可是『行之而不著焉』？
蕙 芳：這個打的更快。我們即景都不好，怎麼才說出就打去呢？
蘭 蓀：姊姊！不是這樣講。大凡做謎，自應貼切為主，因其貼切，所以易打。就如清潭
月影，遙遙相映，誰人不見？若說易猜不為好謎，難道那『凌霄花』還不是絕妙
的，又何嘗見其難打？古來如『黃絹幼婦，外孫齏臼』，至今傳為美談，也不過
取其顯豁。
春 輝：那難猜的，不是失之浮泛，就是過於晦暗。即如此刻有人腳指暗動，此惟自己明
白，別人何得而知。所以燈謎不顯豁、不貼切的，謂之『腳指動』最妙。
玉 芝：很好！更鬧的別緻！放著燈謎不打，又講到腳指頭了！姊姊！你索性把鞋脫去，
給我看看，到底是怎樣動法？
春 輝：妹妹真個要看？這有何難，我且做個樣兒你看。
（一面說著，把玉芝拉住，將他手指拿著朝上一伸，又朝下一曲道）
一 面：你看：就是這個動法！
玉 芝：（玉芝哀告道）好姊姊！鬆手罷，不敢亂說！
（春輝把手放開。）
（玉芝抽了回來，望著手道）
玉 芝：好好一個無名指，被他弄的『屈而不伸』了。
紫 芝：你們再打這個燈謎，我才做的，如有人打著，就以麗娟姊姊畫的這把扇子為贈。
叫做『嫁個丈夫是烏龜』。
蘭 芝：大家好好猜謎，何苦你又瞎吵！
紫 芝：我原是出謎，怎麼說我瞎吵！少刻有人打了，你才知做的好哩。
題 花：妹妹這謎，果然有趣，實在妙極！
紫 芝：（紫芝望著蘭芝道）姊姊！如何？這難道是我自己贊的？
題 花：（因向題花道）姊姊既猜著，何不說出呢？
題 花：正是，鬧了半日，我還未曾請教：畢竟打的是甚麼？
紫 芝：呸！我倒忘了！真鬧糊塗了！打《論語》一句，姊姊請猜罷。
題 花：好啊！有個《論語》，倒底好捉摸些；不然，雖說打的總在天地以內，究竟散漫
些。
紫 芝：你還是談天，還是打謎？
題 花：我天也要談，謎也要打。你不信，且把你這透新鮮的先打了，可是『適蔡』？
紫 芝：你真是我親姊姊，對我心路！
題 花：（題花把扇子奪過道）我出個北方謎兒你們猜：『使女擇焉』，打《孟子》一句
。
紫 芝：春輝姊姊：你看妹子這謎做的怎樣？你們也沒說好的，也沒說壞的，我倒白送了
一把扇子。
春 輝：我倒有評論哩，你看可能插進嘴去？題花妹妹剛打著了，又是一句《左傳》；他
剛說完，你又接上。
（春輝說著，不覺掩口笑道）
不 覺：這題花妹妹真要瘋了，你這『使女擇焉』，可是『決汝……』
不 覺：（話未說完，又笑個不了）……可是『漢』哪？
（一面笑著，只說）
一 面：該打！該打！瘋了！瘋了！
蘭 芝：（蘭芝笑道）才唱了兩齣三花臉的戲，我們也好煞中台用些點心，歇歇再打罷。
蘭 芝：如何又吃點心？莫非姊姊沒備晚飯麼！
寶 雲：我就借歇歇意思，出個『斯已而已矣』，打《孟子》一句。
春 輝：聞得前日有個『紅旗報捷』是寶雲姊姊打的；但既會打那樣好謎，為何今日卻出
這樣燈謎？只怕善打不善做罷？
呂堯蓂：何以見得？
春 輝：你只看這五字，可有一個實字？通身虛的，這也罷了，並且當中又加『而』字一
轉，卻仍轉到前頭意思。你想：這部《孟子》可能找出一句來配他？
田舜英：我打『可以止則止』。
寶 雲：正是。
春 輝：（春輝不覺鼓掌道）我只說這五個虛字，再沒不犯題的句子去打他，誰知天然生
出『可以止則止』五字來緊緊扣住，再移不到別處去。況且那個『則』字最是難
以挑動，『可以』兩字更難形容，他只用一個『斯』字，一個『而』字，就把『
可以』『則』的行樂圖畫出，豈非傳神之筆麼！
左融春：『天地一洪爐』，打個縣名。但這縣名是古名，並非近時縣名。
章蘭英：可是『大冶』？
融 春：正是。
師 蘭：這個做的好，不是這個『大』字，也不能包括『天地』兩字，真是又顯豁，又貼
切，又落落大方。
亭 亭：我出『橘逾淮北為枳』，『橘至江北為橙』，打個州名。
玉 芝：這兩句：一是《周禮》，一是《淮南子》。今日題面齊整，以此為第一。
呂祥蓂：妹妹道此兩句，以為還出他的娘家，殊不知《淮南子》這句還從《晏子春秋》而
來。
蔡蘭芳：據妹子看來：那部《晏子》也未必就是周朝之書。
魏紫櫻：可是『果化』？
亭 亭：正是。
魏紫櫻：（掌乘珠道）這個『化』字真做的神化。
紫 雲：既有那個淵博題面，自然該有這個絕精題裡；不然，何以見其文心之巧。
玉 英：我出個鬥趣的：『酒鬼』，打《孟子》一句。
玉 蟾：這個倒也有趣。
邵紅英：我打『下飲黃泉』。
玉 英：正是。
（蘭言聽了，把玉英、紅英望了一望，歎息不止。）
（顏紫綃正要問他為何歎氣，只見彩雲同著林婉如、掌浦珠、董青鈿遠遠走來。
（）
呂堯蓂：四位姊姊卻到何處頑去，臉上都是紅紅的？
掌浦珠：我們先在海棠社看花，後來四個人就在花下拋球，所以把臉都使紅了。
彩 雲：告訴諸位姊姊：我們不但拋球，內中還帶著飛個鞋兒頑頑哩。
瓊 芝：這是甚麼講究？
（彩雲只是笑。）
婉 如：（婉如指著青鈿道）你問青鈿姊姊就知道了。
青 鈿：（青鈿滿面緋紅道）諸位姊姊可莫笑。剛才彩雲姊姊拋了一個『丹鳳朝陽』式子
，教妹子去接，偏偏離的遠，夠不著，一時急了，只得用腳去接，雖然踢起，誰
知力太猛了，連球帶鞋都一齊飛了。
（眾人無不掩口而笑。）
紫 芝：這鞋飛在空中，倒可打個曲牌名。
青 鈿：好姊姊！親姊姊！你莫罵我，快些告訴我打個甚麼？
紫 芝：你猜。
青 鈿：我猜不著。
紫 芝：既猜不著，告訴你罷，這叫做……
（未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八十一回 白蒁亭董女談詩 凝翠館蘭姑設宴）
２２３＊＊時間： 地點：
青 鈿：（話說青鈿）我這『飛鞋』打個甚麼？姊姊告訴我。
紫 芝：只打四個字。
青 鈿：那四個字？
紫 芝：叫做『銀漢浮槎』。
題 花：（題花笑道）若這樣說，青鈿妹妹尊足倒是兩位柁工了。
（眾人聽著，忍不住笑。）
（青鈿呆了一呆，因向眾人道）
青 鈿：妹子說件奇事：一人飲食過於講究，死後冥官罰他去變野狗嘴，教他不能吃好的
。這人轉世，在這狗嘴上真真熬的可憐。諸位姊姊，你想：變了狗嘴，已是難想
好東西吃了，況且又是野狗嘴，每日在那野地吃的東西可想而知。好容易那狗才
死了。這嘴來求冥官，不論罰變甚麼都情願，只求免了狗嘴。冥官道：『也罷！
這世罰你變個猴兒屁股去！』小鬼道：『稟爺爺：但凡變過狗嘴的再變別的，那
臭味最是難改，除非用些仙草搽上方能改哩。』冥官道：『且變了再講。』不多
時，小鬼帶去，果然變了一個白猴兒屁股。冥官隨命小鬼覓了一枝靈芝在猴兒屁
股上一陣亂揉，霎時就如胭脂一般。冥官道：『他這屁股是用何物揉的？為何都
變紫了？』小鬼道：『稟老爺：是用紫芝揉的。』
紫 芝：他要搽點青還更好哩。
題 花：只怕還甜哩。
青 鈿：諸位姊姊且住住笑，妹子還有一首詩念給諸位姊姊聽。一人好做詩，做的又不佳
。一日，因見群花齊放，偶題詩一首道：『到處嫣紅嬌又麗，那枝開了這枝閉。
』寫了兩句，底下再做不出。忽一朋友走來，道：『我替你續上罷。』因提起筆
來寫了兩句道：『此詩豈可算題花，只當區區放個屁！』
掌紅珠：（掌紅珠笑道）這兩個笑話倒是極新鮮的，難為妹妹想的這樣敏捷。
顏紫綃：這都從『銀漢浮槎』兩位柁工惹出來的。
紫 芝：青鈿妹妹大約把花鞋弄臢，所以換了小緞靴了。我就出個『穿緞靴』，打《孟子
》一句。
蔣素輝：這個題面雖別緻，但《孟子》何能有這湊巧句子來配他。
姜麗樓：可是『足以衣帛矣』？
紫 芝：然也。
陶秀春：這可謂異想天開了。
題 花：（題花把青鈿袖子抓兩抓道）你是穿緞靴，我是『隔靴搔癢』，也打《孟子》一
句。
掌紅珠：這個題面更奇。
姚芷馨：此謎難道又有好句子來配他？我真不信了。
鄴芳春：可是『不膚撓』？
題 花：如何不是！
洛紅蕖：這兩個燈謎，並那『適蔡』、『決汝漢』之類，真可令人解頤。
紫 芝：題花姊姊把扇子還我罷。
題 花：我再出個『照妖鏡』，打《老子》一句，如打著，還你扇子。
紫 芝：諸位姊姊莫猜，等我來。
題 花：（因想一想道）姊姊：我把你打著了，可是『其中有精』？
彩 雲：是甚麼精？
紫 芝：（紫芝接過扇子道）大約不是芙蓉精，就是海棠怪，無非花兒朵兒作耗。
廉錦楓：我因玉英姊姊『酒鬼』二字也想了一謎，卻是吃酒器具，叫過『過山龍』，打《
爾雅》一句。
陽墨香：（陽墨香笑道）可是『逆流而上』？
錦 楓：正是。
紫 芝：今日為何並無一個《西廂》燈謎？莫非都未看過此書麼？
題 花：正是。前者我從家鄉來，偶於客店壁上看見幾條《西廂》燈謎，還略略記得，待
我寫出請教。
（丫鬟送過筆硯，登時寫了幾個。）
題 花：（眾人圍著觀看，只見寫著）『廂』，打《西廂》七字；『亥』，打《西廂》四
字；『花鬥』，打《西廂》十五字；『甥館』，打《西廂》四字；『連元』，打
《西廂》八字；『秋江』，打《西廂》五字；『歎比干』，打《西廂》八字；『
東西二京』，打《西廂》三字；『一鞭殘照裡』，打《西廂》四字；『偷香』，
打《孟子》三字；『易子而教之』打《孟子》四字。
題 花：其餘甚多，等我慢慢想起再寫。
呂祥蓂：他以廂字打《西廂》倒也別緻。
紅 珠：據我看來：這個『廂』字，若論拆字格，必是以目視牀之意。
呂祥蓂：（鍾繡田道）請教題花姊姊：那『花鬥』二字，只怕妹子打著了。我記得《賴柬
》有兩句：『金蓮蹴損牡丹芽，玉簪兒抓住荼蘑架。』不知可是？
春 輝：這十五字個個跳躍而出，竟是『花鬥』一副行樂圖，如何不是！
蘇亞蘭：那『一鞭殘照裡』，可是『馬兒向西』？
（眾人齊聲叫好。）
春 輝：這『殘照』二字，把『向西』直托出來，意思又貼切，語句又天然，真是絕精好
謎。我們倒要細細打他幾條。
燕紫瓊：我記得『長亭送別』有句『眼看著衾兒枕兒』，只怕那個『廂』字就打這句罷？
春 輝：牀上所設無非衾枕之類，以目視牀，如何不是此句！姊姊真好心思！
陳淑媛：他那『亥』字，不知可是『一時半刻』？
春 輝：姊姊是慧心人，真猜的不錯。若以此謎格局而論，卻是『會意』帶『破損』。不
但獨出心裁，脫了舊套；並且斬釘截鐵，字字雪亮，此等燈謎，可謂擲地有聲了
。
施豔春：那『東西二京』，打的必是『古都都』。
題 花：這個燈謎我猜了多時，總未猜著，不想卻被姊姊打著，真打的有趣！
紫 芝：春輝姊姊：他這『歎比干』是何用意？
春 輝：按《史記》：『微子去，比干強諫；紂怒，剖比干，觀其心。』以此而論，他這
謎中必定有個『心』字在內，但必須得他『歎』字意思才切。
廖熙春：我才想了一句：『你有心爭似無心好。』不知可是？
春 輝：此句很得『歎』字虛神；並且『爭似無心好』這五個字，真是無限慷慨，可以抵
得比干一篇祭文。
蘭 蓀：好好一個人，怎麼把心剖去倒好呢？
春 輝：（春輝笑道）他若有心，只怕你我此時談起還未必知他名字。即或意中有個比干
，也不過泛常一個古人。今日之下，其所以家喻戶曉，知他為忠臣烈士，名垂千
古者，皆由無心而傳。所以才說他『有心爭似無心好』。此等燈謎，雖是遊戲，
但細細揣度，卻含著『君子疾沒世而名不稱』之意，真是警勵後人不少。
青 鈿：他這『偷香』二字出的別緻，必定是個好的。我想這個『偷』字，無非盜竊之意
，倒還易猜；第『香』為無影無形之物，卻令人難想，莫非內中含著『嗅』字意
思麼？
素 雲：只怕是『竊聞之』。
春 輝：這個『聞』字卻從閨臣姊姊所說長人國聞鼻煙套出來的，倒也有趣。
香 雲：他這『易子而教之』，大約內中含著互相為師之意。
呂堯蓂：今人稱師為西席，又謂之西賓，只怕還含著『賓』字在內哩。
張鳳雛：必是『迭為賓主』。
春 輝：不意這個單子竟有如此好謎，雖不如『仕而優』，『克告於君』借用之妙，也算
正面出色之筆了。
紫 芝：他這『秋江』二字，我打一句『清霜淨碧波』；『甥館』二字，打『女孩兒家』
；『連元』二字，打『又是一個文章魁首』。請教可有一二用得？
春 輝：這三句個個出色！即如『清霜淨碧波』，不獨工穩明亮，並將『秋江』神情都描
寫出來；至於『甥館』打『女孩兒家』，都字字借的切當，毫不浮泛；最妙的『
又是一個文章魁首』，那個『連』字直把題裡的『又』字擒的飛舞而出。這幾個
燈謎，可與『迭為賓主』並美了。
掌紅珠：他這單子我們猜的究竟不知可是。倘或不是也說是的，將來倒弄的以訛傳訛，這
又何必。好在所有幾個都已猜過，題花姊姊也不必再寫了，還是請教那位姊姊再
出幾個，豈不比這個爽快。
易紫菱：剛才紅珠姊姊所說『將錯就錯，以訛傳訛』，妹子就用這八字，打《孟子》一句
。
哀萃芳：可是『相率而為偽者也』？
紫 菱：正是。
題 花：題裡題面，個個字義無一不到，真好心思。
姜麗樓：我出『蟾宮曲』，打個曲牌名。
題 花：（董珠鈿道）以曲牌打曲牌，倒也別緻。
崔小鶯：可是『月兒彎』？
麗 樓：正是。
題 花：這個『曲』字借的巧極，意思亦甚活潑。
紀沉魚：我出『走馬燈』，打《禮記》一句。
玉 芝：這有何難，無非燃燈即動之意。
星 輝：（蔣星輝）妹妹何不就打『燃燈即動』呢？
酈錦春：可是『無燭則止』？
沉 魚：正是。
薛蘅香：我出『農之子恒為農』，打《孟子》一句。
寶 鈿：這個『恒』字，倒像世代以耕為業，永不改行的意思。
姜麗樓：必是『耕者不變』。
寶 鈿：（眾人齊聲贊）好。
鄒婉春：這『耕者不變』四字，最難挑動，不意天然生出『農之子恒為農』六字，把個『
不變』扣的緊緊的，此謎可謂天生地造，再無他句可以移易了。
印巧文：我出『核』字，先打《孟子》一句，後打《論語》一句。
玉 芝：這個『核』字有何精微奧妙，要打兩部書，若按字義細細推求，『核』之外有果
，『核』之內有仁。
董翠鈿：我猜著了：可是『果在外』、『仁在其中矣』？
巧 文：正是。
錦 雲：他雖結巴，倒會打好謎，並且說的也清爽。
廉錦楓：我出『鴉』字，打《孟子》二句。
小 春：這個大約又是拆字格。
田鳳翾：若要拆開，必是『爵一、齒一』。
紅 珠：此謎做的簡淨。
田鳳翾：（宰銀蟾道）我出『重慶』，打《孟子》一句。
婉 如：《孟子》上面『祖』字甚少，至於『父父子子』，又是《論語》。
田鳳翾：（掌驪珠道）必是『父子有親』。
題 花：這個『親』字借的有趣。
蘭 蓀：今日主人須早些擺席才好，我們早早吃了飯，把寶雲姊姊燈看了，彼此回去也好
歇息歇息。昨日足足忙了一夜，今日若再過遲，妹子先支不住了。
蘭 芝：既如此，妹子也不再拿點心，就教他們早些預備。但此時未免過早，諸位姊姊再
打幾個，少刻就來奉請。
譚蕙芳：我出『其涸也可立而待也』，打個藥名。
葉瓊芳：可是『無根水』？
蕙 芳：妹妹打著了。
燕紫瓊：非『無根』二字不能『立待其涸』，真是又切當，又自然。
林書香：我出『轍環天下，卒老於行』。
秀 英：必是『盡其道而死者』。
（書香點點頭。）
顏紫綃：（顏紫綃暗暗問蘭言道）姊姊為何聽了這幾個燈謎只管搖頭？聞得姊姊精於風鑒
，莫非有甚講究麼？
蘭 芝：我看玉英、紅英、蕙芳、瓊芳、書香、秀英六位姊姊面上，都是帶著不得善終之
像。那玉英姊姊即使逃得過，也不免一生獨守空房。不意這些『黃泉』、『無根
』、『生死』字面，恰恰都出在他們妯娌、姊妹、姑嫂六人之口，豈不可怪！
顏紫綃：你看咱妹子怎樣？
蘭 芝：姊姊骨格清奇，將來自然名登寶籙，位列仙班；到了那時，只要把妹子度脫苦海
，也不枉同門一場。
顏紫綃：咱能成仙，真是夢話了。
蘭 芝：少不得日後明白。
紅 紅：你們二位談論甚麼？妹子出個燈謎你猜：『疏影橫斜水清淺』，打曲牌名。
蘭 芝：（掌驪珠道）姊姊好嫣潤題面！
枝蘭音：可是『梅花塘』？
紅 紅：正是。
素 雲：這七個字又是『梅花塘』一個小照，真是如題發揮，一字不多，一字不少。
宰玉蟾：我出『不重傷，不禽二毛』，打古人名。
月 輝：（蔣月輝）可是『鬥廉』？
玉 蟾：正是。
紫 芝：你當日在小瀛洲同那四員小將打仗，心裡就存這個愛惜麼？將來銀蟾姊姊同史公
子成了親，有人感你當日『不重傷』之情，一定托他們來作伐哩。
玉 蟾：少刻捉住你，再同你算帳。
陽墨香：我出『事父母幾諫』，打個鳥名。
瑤 芝：世上那有這樣孝順鳥兒。
田鳳翾：可是『子規』？
墨 香：正是。
錦 雲：『事父母』三字把個『子』字扣定，『幾諫』二字把個『規』字扣定，真是又貼
切，又自然，可以算得鳥名謎中獨步。
米蘭芬：我出曲牌名『刮地風』，打個物名。
井堯春：可是『拂塵』？
蘭 芬：正是。
花再芳：據我看來：只用『刮風』二字就可拂起塵來，何必多加『地』字，這是贅筆。
春 輝：此謎之妙，全虧『地』字把個『塵』字扣的緊緊的。若無『地』字，凡物皆可『
拂』，豈能獨指『拂塵』。並且還有……
玉 芝：夠了！今日若無春輝姊姊評論，不知還聽多少好謎。評論哩，也罷了，偏要添岔
枝兒，甚至還牽到腳指頭上去，你說教人心裡可受得？剛把腳指頭鬧過，紫姑太
太『適蔡』也來了，題姑太太『漢子』也來了，弄這刁鑽古怪的，教我一個也猜
不著，你還只管說閑話。
紫 芝：妹妹莫急，我出個容易的，包你猜著。題面是曲牌名『稱人心』，打個物名：『
如意』。你猜！
題 花：這謎又打物名，又打如意，倒難猜哩！
紫 芝：呸！我又露風了！
秦小春：我出『張別古寄信』，打兩個曲牌名。
玉 芝：我於曲牌原生，再打兩個，那更難了。
崔小鶯：可是『貨郎兒』、『一封書』？
小 春：正是。
紫 芝：你們二位如要下棋，可先招呼我一聲。
小 鶯：告訴你做甚麼？
紫 芝：我好打掃去。
閨 臣：我出『老萊子戲彩』，打兩個曲牌名。
秀 英：可是『孝順兒』、『舞霓裳』？
閨 臣：（只見丫鬟稟道）酒已齊備。
畢全貞：今日也算鏖戰了。此時既要上席，我出『鳴金』，打《孟子》三字。
言錦心：可是姊姊貴本家？
（全貞點點頭。）
（眾人不解。）
周慶覃：（周慶覃笑道）我曉得了，必是『使畢戰』。
全 貞：（全貞笑道）正是。
春 輝：此謎不但畢字借的切當，就是使字也有神情。
蘭 芳：今日之聚，可謂極盛了，我出『高朋滿座，勝友如雲』，打曲牌名。
（眾人聽了，都不做聲。）
綠 雲：他們諸位姊姊過謙，都不肯猜，我卻打著了，是『集賢賓』。這才叫做對景掛畫
哩。
（眾人起身，都到外面散步淨手。）
（蘭芝讓至凝翠館，仍舊撤了十三席，擺了十二席，照昨日次序團團坐定。）
（蘭芝只得遵照舊例，把敬酒上菜一切繁文也都蠲了。）
（酒過數巡，大家把昨日詩稿拿出，彼此傳觀，七言八語，議論紛紛。）
（未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八十二回 行酒令書句飛雙聲 辯古文字音訛疊韻）
２２４＊＊時間： 地點：
（話說眾才女歸席飲酒，談起所和上官昭儀之詩，某首做的精，某句做的妙，議
（論紛紛。）
蘭 芝：諸位姊姊且莫談詩，妹子有一言奉陳：今日奉屈過來，雖是便飯，必須盡歡暢飲
，才覺有趣。拜懇諸位姊姊行一酒令，或將昨日未完之令接著頑頑，借此既可多
飲幾杯，彼此也不致冷淡。
史幽探：昨日之令，又公又普，又不費心，是最妙的。無如方才起令，就生出和韻岔頭。
今日寧可閑談，斷不可又接前令，設或再有岔頭，豈不更覺掃興？
哀萃芳：酒令雖多，但要百人全能行到，又不太促，又不過繁，何能如此湊巧？據妹子愚
見，與其勉強行那俗令，倒不如就借評論詩句，說說閑話，未嘗不能下酒。
紫 芝：妹子今日叨在主人之列，意欲拋磚引玉，出個酒令。如大家務要清談，也不敢勉
強。
師 蘭：主人既有現成之令，無有不遵的。是何酒令？請道其詳。
紫 芝：（紫芝吩咐丫鬟把籤筒送交蘭言道）此筒之內，共牙籤一百枝，就從姊姊掣起，
隨便挨次掣去，待所剩末尾一籤給我，以免猜疑。掣過，妹子自有道理。
（蘭言點頭。）
（大家掣畢，看了並無一字；只見若花拿著牙籤，只管細看。）
紫 芝：（紫芝隔席叫道）若花姊姊可看明白了？請宣令罷。
（眾人聽了，都不解何意。）
春 輝：若花姊姊何不念給我們聽聽呢？
若 花：他這籤上寫的是：『奉求姊姊出一酒令，普席無論賓主，各飲兩杯。』旁邊又贅
幾個小字，寫著：『此籤倘我自己掣了，即求自己出令，所謂求人不如求己，普
席也飲雙杯。』若照此籤看來，這令自然要我出了，豈非是個難題麼。
閨 臣：今日這籤所投得人，一定該有好令，以補昨日未盡之興。姊姊只管慢慢細想，我
們且飲兩杯，再候出令。
（大家飲畢，若花）
若 花：我雖想出『雙聲、疊韻』一令，但恐過於冷淡，必須大家公同斟酌，可行則行，
如不可行，容妹子另想別令。
春 輝：聞得時下文人墨士最尚雙聲、疊韻之戲，以兩字同歸一母，謂之雙聲，如『煙雲
』、『游雲』之類；兩字同歸一韻，謂之疊韻，如『東風』、『融風』之類。姊
姊可是此意？但怎樣行法？還要宣明才好。
若 花：此令並無深微奧妙，只消牙籤四五十枝，每枝寫上天文、地理、鳥獸、蟲魚、果
木、花卉之類，旁邊俱注兩個小字，或雙聲，或疊韻。假如掣得天文雙聲，就在
天文內說一雙聲；如係天文疊韻，就在天文內說一疊韻。說過之後，也照昨日再
說一句經史子集之類，即用本字飛觴：或飛上一字，或飛下一字，悉聽其便。以
字之落處，飲酒接令；挨次輪轉，通席都可行到。不知可合諸位之意？
春 輝：（眾人道）此令前人從未行過，不但新奇，並且又公又普，毫無偏枯，就是此令
甚好。
若 花：既如此，就將剛才所用牙籤寫一令籤，每人各掣一枝，掣著令籤之家，飲懷令酒
，就從本人起令。
（紫芝把令籤寫了，挨次掣去，卻被國瑞徵掣著。）
（若花寫了名目，放入筒內，道）
若 花：此籤共二十餘門，每門兩枝。這是妹子創始，其中設有不妥，或增或減，臨時再
為斟酌。
蘭 芝：此令固妙，但內中怎樣可以多銷幾杯，還求姊姊設法代為生發生發，才覺熱鬧。
若 花：既如此，我就添個銷酒之法，此後凡流觴所飛之句，也要一個雙聲或一個疊韻，
錯者罰一杯另說。如有兩個雙聲或兩個疊韻，抑或雙聲而兼疊韻，接令之家，或
說一笑話，或行一酒令，或唱一小曲，均無不可，普席各飲一杯。如再多者，普
席雙杯。至於所飛之書以及古人名，俱用隋朝以前；誤用本朝者，罰一杯。其書
名一切仍是本人自報，省得臨時又費扳談。掣籤之後，宣過題目，即將原籤交給
下家歸筒，以杜取巧之弊，丫鬟接了，送交接令之家。如將原題記錯，罰一杯另
說。不准旁人露意，違者罰十巨觥。凡接令之家，俱架一籌，以便輪轉易於區別
。所有酒之分數，昨日已有舊例，無須再判。但昨日並無監令，今日妹子意欲添
兩位監令；人數既多，並又離的窵遠，必須再添兩位監酒，庶不致錯誤。
蘭 芝：（眾人道）如此更妙。就請姊姊預先派定，方無推諉。
若 花：即承大家見委，妹子斗膽，就煩春輝、題花二位姊姊監令，寶雲、蘭芝二位姊姊
監酒。都請各飲令酒一杯，妹子也奉陪一杯。
（國瑞徵把酒飲了，接過籤筒，搖了兩搖。）
國瑞徵：（道）妹子有僭了。
國瑞徵：（掣了一籤，高聲念道）花卉雙聲。
玉 芝：昨日題花姊姊起令，是『舉欣欣然有喜色』，暗寓眾人歡悅之意；今日姊姊是何
用意呢？
國瑞徵：我想五福壽為先，任憑怎樣吉例，總莫若多壽最妙，先把這個做了開場，自然無
往不利了。適才想了『長春』二字，意欲飛一句《列子》，不知可好。說來請教
：長春《列子》荊之南有蓂靈者，以五百歲為春。『蓂靈』疊韻，敬瑞春姊姊一
杯。
（柳瑞春掣了一籤，是古人名疊韻。）
紫 芝：這是今日令中第一個古人、必須出類拔萃，與眾不同，才覺有趣。
瑞 春：姊姊要出類拔萃的，我想自古帝王名諱，那是不敢亂用；至於大聖大賢名諱，也
不敢行之酒令。除此之外，那個出類拔萃呢？
春 輝：我也吃個令杯：今日我們所說一百個，必須前後接連不斷，就如一線穿成，方覺
緊湊。即如瑞徵姊姊才說了『長春』二字，瑞春姊姊所說古人名要與上文『長春
』二字或成雙聲，或成疊韻，方准令歸下手，下面接令之家，也照前例緊承上文
，錯者罰一杯。
瑞 春：（眾人都道）甚好。
（。）
瑞 春：我看你們出這許多花樣，只怕把令行完，還要多多吃些天王補心丹哩。好在我已
想了一個古人，是最能孝母的，俗語說的『百行孝為先』，大約也可做得令中第
一位領袖。待妹子說來求教：王祥《張河間集》備致嘉祥。『備致』疊韻，敬祥
蓂姊姊一杯。
師 蘭：（師蘭言聽了點頭道）人生在世，最要緊的莫過『忠孝節義』四字，今瑞春姊姊
於遊戲之中，卻請出一位孝子，為令中第一位領袖，令人肅然起敬。況他當日為
徐州別駕時，民間歌頌，都稱他『溫如玉，冷如冰』，後來得列名宦。如此之人
，我們都該恭恭敬敬立飲一杯，才不失為欽仰之意。
瑞 春：（眾人道）此話極是。
（於是都立飲一杯。）
（呂祥蓂掣了一籤，仍是古人名疊韻，紫芝）
紫 芝：姊姊這個古人必須與第一位相配才好哩。
呂祥蓂：當日韋彪言：『求忠臣必於孝子之門。』上首既有孝子，此時必須請出一位忠臣
，方覺連貫。但要『七陽』之韻始與上文相連，何能如此之巧。
紫 芝：（飲畢令杯道）有了：張良屈原《九歌》吉日兮良辰。『吉日』疊韻，敬良箴姊
姊一杯。
蘭 芝：按《史記》：張良五世相韓；及韓亡，他欲為韓報仇，曾以鐵椎擊始皇於博浪沙
中，誤中副車。其仇雖未能報，但如此孤忠，也可與王祥苦孝相匹。諸位姊姊似
乎也該飲一杯了。
蘭 芝：張良於韓國已亡之後，猶且丹心耿耿，志在報仇，彼時雖未遇害，但他一片不忘
君恩之心，也就是奮不顧身。如此忠良，自應也照前例為是。
（於是都立飲一杯。）
（宋良箴掣了一籤，是列女名雙聲。）
小 春：這是點到我們眾人本題了，或好或醜，全仗姊姊飛的這句，不可弄出一群夜叉才
好哩。
良 箴：妹妹如吃一杯，我就飛個絕好句子。
（小春把酒飲了。）
良 箴：姬姜《鮑參軍集》東都妙姬，南國麗人。『東都』雙聲，敬麗輝姊姊一杯。
小 春：請教令官：諸如『東都妙姬，南國麗人』之類，還是飛一句好呢，兩句好呢？
若 花：若按正理，自應飛一句為是。但眼前常見之書則可，若非常見之書，必須多贅一
句，才能明白。與其令人時刻請教上下文，何不隨咀多帶幾字，豈不省了許多唇
舌。
蘭 芝：請教姊姊：即如上手用過之書，下手可准再用？
若 花：主人之意若何？
蘭 芝：據妹子愚見：凡上家用過之書，一概不准再用，誤用的罰兩杯另飛。況花木、鳥
獸、蟲魚等類，惟《詩經》、《爾雅》、《方言》、《釋名》最多，若都用此書
，不但毫無趣味，並且這幾部書句子最短，大約至多不過四五字，何能有兩個雙
聲疊韻。姊姊替我所定銷酒之法，豈非有名無實麼？
花再芳：若據主人所言，我們百人自然要百部書了。不瞞姊姊說：妹子腹中除了十幾部經
書並《史記》、《漢書》及幾部眼面前子書，還有幾部文集，共總湊起來，不滿
三十種。你要一百部，豈非苦人所難麼？
閔蘭蓀：妹子腹中連二十種還不足。
畢全貞：妹子不但並未讀過百部，若認真看過百部，我也賭個誓。但書多寡不等，如《左
傳》、《禮記》每部有一二十萬言之多；如今連多帶少，每部只算類如《毛詩》
一部，一年如能讀得五部《毛詩》，也算極等聰明。若細細核算，這一百部書也
須二十年方能讀完。妹子今年十六歲，即使過了三朝就去讀書，還得再讀四年，
大約過了二十歲就好奉陪行此酒令了。
蘭 芝：妹子恐大家都飛一樣書未免無趣，妄發此論，取其多飛幾種書，既可多銷幾杯酒
，又覺好看。今三位姊姊既不情願，何敢勉強。
紫 芝：你們三位可曉得這個才女的『才』字怎講？若一百人連百部書也湊不起來，那還
稱得甚麼才女！此時若不定了規例，設或所飛都在十數種書上，日後傳揚出去，
豈不是個笑話麼！況且各人所讀之書不同，別人又焉能把你所讀之書恰恰都飛去
呢？
再 芳：姊姊不知：此中有五件難處。
紫 芝：為何有五件難處？
再 芳：即如所報花鳥等名，要他生成雙聲疊韻，這是第一難，不必說了。並且所飛之句
，又要從那花鳥等名之內飛出一字，豈非第二難麼？而所報花鳥等名，又要緊承
上文，或歸一母，或在一韻，豈非第三難麼？這些雖難，還可勉強敷衍，就只最
難招架的，所飛句內要有雙聲疊韻。你想，古人書上那裡能象《詩經》巧巧都有
『窈窕、輾轉、參差、優游』之類？句內若無此等字面，隨你想出一萬句也不中
用。再要加上百部書，豈不難而又難麼？
蘭 芝：妹子有個調停之法：此令主人既已定了，以後如有誤用前書的，外罰兩杯，即算
交卷，不必另飛，何如？
再 芳：（眾人道）如此甚妙。
小 春：既如此，必須一一登記才能了然。這個差使教誰辦呢？
紫 芝：寶雲姊姊的丫鬟玉兒，寫的也好，記性也好，教他寫罷。
（蘭芝把前面幾句寫了，交給玉兒，就在席旁茶几設了筆硯。）
小 春：你姓甚麼？今年十幾歲？
玉 兒：我姓王，十三歲了。
小 春：寶雲姊姊替丫鬟起名字也這樣儉省。
寶 雲：為何儉省？
小 春：你把他的姓上只添了小小一點就算名字，還不省麼？
麗 輝：我才掣了鳥名雙聲交卷了：鴛鴦師曠《禽經》鴛鴦元鳥愛其類。本題雙聲，敬芳
芝姊姊一杯。
（孟芳芝掣了天文疊韻。）
若 花：這個題目甚寬。據我愚見：不但『天田、常陳』這些星名不可用，就是『東風、
夜月』那些浮泛的也都避了，才不過泛。
紫 芝：姊姊此話甚是。若用浮泛的，莫講別的，單風月兩門，就要寫一大篇了。
芳 芝：（芳芝飲了令杯道）月窟《淮南子》是以月虛而魚腦減。『是以』疊韻，『以月
』雙聲，敬玉英姊姊一杯，普席各飲一杯。
若 花：此令輪到主人，普席自然要發利市了。
董青鈿：此句如果說的不錯，不但我們都有酒，並且玉英姊姊還要說笑話。但細細推求：
『是』係去聲，『以』係上聲。只怕芳芝姊姊說錯，要罰一杯哩。
春 輝：（春輝笑道）多時未見妹妹說話，此刻才開口就有酒吃，倒也有趣。你說『是以
』二字上去不分，固然講的不差；無如沈約韻書『是』字歸在『四紙』，恰恰是
個疊韻。若以今時語言而論，似乎上去不分；若照前人韻書，芳芝姊姊倒像說的
不錯。只好奉屈妹妹飲了罰酒，再看韻書。
青 鈿：妹子如果錯罰，自然該吃罰酒。但這『是』字要讀成『使』字，將來都不叫『是
非』，只好叫作『使非』了。安有此理！
紫 芝：我勸大家行令罷，莫說濛話了。
青 鈿：這個『濛』字又是何意？
紫 芝：古人讀『夢』為『濛』，我勸你們『莫說濛話』，就是『莫說夢話』。
小 春：凡說話全要直截了當，霜霜快快，諸位姊姊所說之話，只圖講究古音，總是轉彎
磨祿，令人茫然費解，何妨霜霜快快的說哩。
錦 雲：（錦雲笑道）小春姊姊把『爽爽快快』讀做『霜霜快快』，把『轉彎磨角』讀成
『轉彎磨祿』，滿口都是古音，他還說人講究古音。據我愚見：大家說的使古音
也罷，不使古音也罷，且把『使』字查明再講。
婉 如：這是西方老先生到了。
青 鈿：即知錦雲姊姊所說『使古音也罷，不使古音也罷』，他把『是』字忽然改做『使
』字，請教諸位姊姊：若非預先講論『是』字，誰又懂他這話呢？
春 輝：此時說也無用，少刻把書看過，自然明白。
２２５＊＊時間： 地點：
（說話間，寶雲已向丫鬟把沈約《四聲類譜》取來。）
（青鈿展開細細看過，只得勉強飲了罰酒道）
只 得：只顧替玉英姊姊爭論，那知倒罰一杯。只說笑話罷，不要帶累我了！
小 春：這是今日令中第一個笑話，就如戲中的『加官』一樣。玉英姊姊先把加官跳了，
我們好一齣一齣慢慢的唱。
錢玉英：適因『加官』二字，我倒想起一個笑話。
（未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八十三回 說大書佐酒為歡 唱小曲飛觴作樂）
２２６＊＊時間： 地點：
玉 英：（話說玉英）適因小春姊姊談論跳加官，倒想起一個笑話。並且『加官』二字也
甚吉利，把他做個話頭，即或不甚發笑，就算老師加官進爵之兆，也未嘗不妙。
人最喜奉承，凡事總要人贊好方才歡喜。這日請客做戲，偏偏戲甚平常，並無一
人贊好。到晚戲散，與客閑談道：『今日之戲如何？』客人只得勉強答道：『做
的甚好。』此人又問道：『究竟那幾齣做的好？』客人見問，思忖多時道：『加
官跳的好。』
（眾人不覺好笑。）
蘭 芝：這就如請教人看文，那人不贊文好，只說書法好，都是一個意思。
玉 英：（玉英掣了鳥名疊韻道）商羊劉向《說苑》百羊之皮，不如一狐之腋。『之皮』
疊韻，敬融春姊姊一杯。
左融春：（左融春掣了官名雙聲道）請教若花姊姊：這個官名還是要用古名，要用時名呢
？
若 花：據我愚見，不論古名時名，總以明白顯豁、雅俗共賞，那才有趣。即如花鳥之類
，按著古書，別名甚多，若說出來，與其令人不懂，又要講說破解，何妨說個明
白的，豈不省了許多唇舌。
融 春：（融春連連點頭道）士師桓寬《鹽鐵論》有司思師望之計。『司思』雙聲而兼疊
韻，『思師』疊韻，敬紫瓊姊姊一杯，笑話一個，普席雙杯。
燕紫瓊：紫芝妹妹替我說個笑話，我格外多飲兩杯，何如？
紫 芝：妹子自然代勞。
綠 雲：紫芝妹妹向來說的大書最好，並且還有寶兒教的小曲兒，紫瓊姊姊既飲兩杯，何
不點他這個？
紫 芝：如果普席肯飲雙杯，我就說段大書。
綠 雲：（眾人道）如此極妙，我們就飲兩杯。
（丫鬟把酒斟了。）
紫 芝：（紫芝取出一塊醒木道）妹子大書甚多，如今先將『子路從而後』至『見其二子
焉』這段書說給大家聽聽。
紫 芝：（於是把醒木朝桌上一拍）列位壓靜，聽在下且把此書的兩句題綱念來：遇窮時
師生錯路，情殷處父子留賓。
紫 芝：（又把醒木一拍）只為從師濟世，誰知反宿田家。半生碌碌走天涯，到此一齊放
下。雞黍慇懃款洽，主賓情意堪嘉。山中此夕莫嗟訝，師弟睽違永夜。
紫 芝：（又把醒木一拍）話說那子路在楚、蔡地方，被長沮、桀溺搶白了一番，心中悶
悶不樂。迤邐行來，見那道旁也有耕田的，鋤草的，老的老，少的少，觸動他一
片濟世的心腸，腳步兒便走得遲了，抬起頭來，不見了夫子的車輛。正在慌張之
際，只見那道旁來了一位老者：頭戴范陽氈帽，身穿藍布道袍，手中拿著拄杖，
杖上掛著鋤草的傢伙。子路便問道：『老丈：你可見我的夫子麼？』那老者定睛
把子路上下一看道：『客官，我看你：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識不得芝麻，辨不
得菉豆。誰是你的夫子！』老者說了幾句，把杖來插在一邊，取了傢伙，自去耘
田去了。
紫 芝：（又把醒木一拍）列位！大凡遇見年高有德之人，須當欽敬。所以信陵君為侯生
執轡，張子房為圯上老人納履，後來興王定霸，做出許多事業。那子路畢竟是聖
門高弟，有些識見的人，聽了老丈言語，他就叉手躬身站在一旁。那老者耘田起
來，對著子路說：『客官：你看天色晚下來了，舍間離此不遠，何不草榻一宵？
』子路說：『怎好打攪！』於是老者在前，子路隨後，逕至門首。遜至中堂；宰
起雞來，煮起飯來；喚出他兩個兒子，兄先弟後，彬彬有禮，見了子路。唉！可
憐子路半世在江湖上行走，受了人家許多怠慢，今日肴饌雖然不豐，卻也慇懃款
待，十分盡禮，不免飽餐一頓，蒙被而臥。正是：『山林惟識天倫樂，廓廟空懷
濟世憂。』畢竟那老者姓甚名誰？夫子見與不見？下文交代。
綠 雲：（眾人聽了一齊贊）好。
（把酒飲了。）
紫 瓊：（紫瓊掣了蟲名疊韻道）請教令官：即如上文『士師』二字聽飛之句，可准本題
『士師』接連在內？
若 花：二字連用，未嘗不可；但飛觴之時，只能算得本題雙聲交令，不能格外普席敬酒
。
蘭 芝：若飛本題都無普席之酒，那還好麼？
若 花：即如句內有了本題雙聲，再加別的雙聲，雖係兩個雙聲，原當普席敬酒；但究有
本題在內，若不區別，誰肯另想新奇句子，酒反少了。總而言之：雖如此定例，
至接令之家，如有情願替主人敬酒，或說笑話，或行小令，普席仍飲一杯，並不
拘定，也可隨便銷酒了。
紫 瓊：（紫瓊把酒飲畢道）蟢子劉勰《新論》野人晝見蟢子者。本題疊韻，敬鳳翾姊姊
一杯。
玉 芝：請教姊姊：野人見了蟢子怎樣呢？
（紫瓊正要回答，田鳳翾）
田鳳翾：下句是『以為有喜樂之瑞』。
玉 芝：怪不得今人見了蟢子也有此論，大約當日命名就是此意。此蟲按《詩經》、《爾
雅》叫做甚麼？
鳳 翾：《毛詩》『蟏蛸有戶』，就是此蟲。相傳當年有母子離別日久，其母正在想子，
忽見蟏蛸垂絲落在身上，不覺喜道：『莫非吾子要回來麼。』後竟果然。所以叫
做喜子。
玉 芝：既有喜子，可有喜母？
鳳 翾：聞得此蟲又名喜母，就如喜子一個意思。
玉 芝：這還罷了，若只有喜子，並無喜母，未免對不住父母了。
鳳 翾：（鳳翾掣了藥名雙聲道）豨薟王符《潛夫論》西方之眾有逐豨者。『之眾』雙聲
，敬熙春姊姊一杯。
（廖熙春掣了一籤，高聲念道）
廖熙春：水族疊韻。
春 輝：水族之內，如鱅魚、鰩魚、鰷魚、銀魚之類，都是雙聲，若照這樣，未免過寬。
據妹子愚見：凡說魚名，必須避了魚字，才不重複。
熙 春：既不准魚字露面，只好借重馱碑的交卷了：贔屭左思《吳都賦》巨鼇贔屭，首冠
靈山。本題疊韻，敬瓊芝姊姊一杯。
紫 芝：好好的行令，怎麼忽然把祝大姊夫請出來？
題 花：你去問問他，他的夫人還會說大書哩。
（蘭芝趁便讓了一陣菜，又命丫鬟上了一道點心。）
蘭 芝：主人讓酒讓菜這些舊套，必須蠲了才好。況且昨日叨擾寶雲姊姊，既無一人做假
，無不盡歡，無不盡量，我們日親日近，安有今日倒來做假之理。妹子飲個令杯
，此後席中如有做假的，罰兩杯；主人如再過於讓菜，也罰兩杯。行令的只管行
令，用酒用菜的只管用酒用菜，各隨其便，彼此才覺適意。並且今日所行之令，
一經令到跟前，全要細心，並非粗心浮氣所能行的；若再彼此遜讓，不獨分心耽
擱好令，就是過於拘束，亦甚無趣。
題 花：（眾人道）所論極是。以後如有誤犯的，無論主客均照此例。
瓊 芝：（瓊芝掣了獸名疊韻道）獬豸范蔚宗《後漢書》獬豸，神羊也。本題疊韻，『羊
也』雙聲，敬浦珠姊姊一杯。
玉 芝：妹子聞得東方朔把獬豸叫做『任法獸』，這是何意？
蘭 芝：因他能別曲直，所以臯陶治獄，凡罪疑者，俱令獬豸觸之。古有『獬豸冠』，取
義於此。我們只顧閑談，豈不耽擱浦珠姊姊笑話麼。
掌浦珠：紫芝妹妹，你替我唱個小曲，我也多飲兩杯。
紫 芝：小曲雖有，但眾姊妹今日聚後，聞得都有告假回府之意。我想我們百人自從赴宴
相聚以來，內中結拜的不一而足；即以妹子而論，除了我家七個姊妹，其餘八九
十位，倒有多半同我結為異姓姊妹。將來別後，不知今生可能再見。那昭明太子
說的：『歎分飛之有處，嗟會面以無期。』細想起來，能不令人心酸！
（說著，不覺滴下淚來。）
（眾人聽了，也都觸動離懷，個個傷感。）
青 鈿：別後究竟怎樣呢？
紫 芝：惟有想他們再來。
青 鈿：你想他，他不來呢？
紫 芝：他不來，我自然要恨了。我這小曲就是這個意思。
青 鈿：（因唱道）又是想來又是恨，想你恨你都是一樣的心。我想你，想你不來反成恨
；我恨你，恨你不來越想的恨。想你是當初，恨你是如今。我想你，你不想我，
我可恨不恨？若是你想我，我不想你，你可恨不恨？
小 春：婉如姊姊是個有名的『恨人』，這個小曲許多『恨』字，倒與他對路。小曲唱過
，我們都飲一杯，請接令罷。
（浦珠掣了昆蟲雙聲。）
蘭 芝：姊姊也要替我敬一杯哩。
春 輝：這個題目最窄，浦珠妹妹雖受主人之託，只怕所飛之句還難得湊巧哩。不知妹妹
要用何名？
掌浦珠：要承上文，惟『蜘蛛』二字最好。
春 輝：若用蜘蛛，其飛觴之句，莫若《兩京雜記》『蜘蛛結而百事喜』最妙了。
掌浦珠：妹子適才也曾想到。因受主人之託，意欲想個雙聲疊韻俱全的才覺有趣。
掌浦珠：（把酒飲畢，想一想道）有了。蜘蛛《關尹子》聖人師蜘蛛，立網罟。『師蜘』
疊韻，『蜘蛛』雙聲，敬玉芝妹妹一懷，普席一杯。
（玉芝一心只想早早接令，惟恐過遲容易題目被人說了，難以交卷；正在盼望，
（恰好這個蛛字巧巧輪到，不覺滿心歡喜。）
（要過籤筒，搖了兩搖，口中祝道）
口 中：籤神！籤神！弟子素與韻學生疏，務必賜個容易題目，免的教我勞神！
（掣了一枝列女名疊韻，念過題目，把籤交給下家歸筒。）
青 鈿：有令在先：凡接令之家，遇見雙聲而兼疊韻，俱要說個笑話，且請妹妹把笑話說
了再講下文。
玉 芝：這更難住我了。我自從掣了題目，見上面注著雙聲疊韻，是頭一件心事；所報各
名，又要記著上文，是第二件心事；飛觴之句，要將所報各名飛出一字，是第三
件心事；所飛句內，又要湊成雙聲疊韻，是第四件心事，所用之書，又不准重複
，是第五件心事。此刻記了這個，忘了那個；及至想起那個，又忘了這個；真是
心緒如麻，何能再說笑話？諸位姊姊讓我吃一杯，算我說過，免了罷！
春 輝：若花姊姊有令在先：凡說本題雙聲疊韻，只算交卷，不在普席敬酒之例。今浦珠
姊姊所說之句，內有蜘蛛本題雙聲，如何接令之家又說笑話，普席又要敬酒？剛
才姊姊自己接令，業已誤飲兩杯，托人唱曲，此刻我們何能陪你錯呢？
（浦珠想了一想，不覺笑道）
不 覺：只顧要替主人敬酒，自己倒受罰了。
青 鈿：玉芝妹妹為何只管發呆？還不接令麼？
玉 芝：左思右想，總無一個好笑話。好姊姊！我吃一杯，你替我說罷！
青 鈿：（青鈿笑道）怪不得發呆，原來還想笑話哩。我看你只怕有些癡了！難道大家的
話你沒聽見麼？
玉 芝：妹子一心想笑話，你們七言八語，那裡還敢理會，實實不曾聽得。
青 鈿：這才是『心不在焉，聽而不聞』哩。大家免了你的笑話，快接令罷。
玉 芝：姊姊莫非騙我麼？
青 鈿：（青鈿笑道）你只管接令。如有人叫你說笑話，罰我十巨觥。難道還不放心麼？
（玉芝聽了，不覺滿心歡喜。）
（正要朝下接令，因耽擱多時，只顧注意笑話，倒把題目忘了，偏偏牙籤業已歸
（筒，不由暗暗發急。）
暗 暗：（猛然想道）我記得剛才所掣，倒像是古人名。不知可是，且去碰他一碰。我用
『伊尹』。
春 輝：錯了，罰一杯。如有露意的，有令在先，要罰十巨觥哩。
玉 芝：難道『伊尹』不是雙聲麼？
春 輝：若不是雙聲，豈止罰一杯！
玉 芝：共工、逢蒙呢？
春 輝：不是。共三杯了。
玉 芝：既非古人，我把天文、地理再搜尋幾個。如說的對了，你就回我是的；設或不是
，你莫答應，我就明白，不必只管不是、不是，令人聽著討厭。我用天文：穹窿
、河漢、玉燭、霹靂、列缺、招搖、鶉首、娵訾、星象；時令：清明、處暑；地
理：原野、長川；地名：幽州、空桐。可有想頭？
春 輝：無想頭！共十八杯了。
玉 芝：天文、地理既不是，我到百官找找去。
（未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八十四回 逞豪興朗吟妙句 發婆心敬誦真經）
２２７＊＊時間： 地點：
玉 芝：（話說玉芝）我用官名：少師、正詹、治中、檢校、知州；身體：眉目、股肱、
膀胱、指掌、暗啞、鬍鬚、毫毛。可有意思？
春 輝：無意思。共三十杯了。
玉 芝：好在不過二十幾門，我就吃一罈，也不怕飛上天去！我用音樂：鼛鼓、簫韶；文
具：金簡、玉硯；戲具：高竿、呼盧；財寶：玉印、金玦；器物：便面、茶船；
服飾：釵釧、香囊；舟車：桴筏、玉輿；百穀：蜀黍、黃粱；蔬菜：金針、菄風
；飲食：餛飩、糟糕。可好？
春 輝：不好。共五十杯了。
玉 芝：真要糟糕了！我用花果：菡萏、苜蓿、黃楊、扶蘇、花紅、林檎、橄欖、毛桃、
諸蔗、圓眼；藥名：芎藭、漏盧、阿魏、薑黃、血竭、槐花、良姜、茵陳、五味
、荳蔻。可用得？
春 輝：對曰：『否』，共七十杯了。
玉 芝：怎麼今日忽然鑽進『迷魂陣』了？
青 鈿：據我看來：左一杯，右一杯，只怕還是『酉水陣』哩。
玉 芝：我用禽名：青雀、金雞、灰鶴、魚鷹、野鴨、鵫雉、流離、荊鳩、鵂鹠、鷦鷯；
獸名：橐駝、夷由、於菟；水族：蝦蟆、蟾蜍、鯪鯉、玉䖴；蟲名：螳蜋、蛺蝶
、青蜓、蟋蟀、果蠃、蜉蝣、蜣蜋、蛣蟩、螟蛉、耀夜。例如？
春 輝：得罪！共九十七杯了！
紫 芝：各門你都想到，單這一門想不到，卻也奇怪。
春 輝：你口中露意，也想酒吃了。
（芸芝趁春輝同紫芝講話，忙向玉芝輕輕說了一句。）
玉 芝：春輝姊姊聽了，我用列女：瑤英、驪姬、文君、扶都、莊姜，……
（正念的順口，只聽春輝叫道）
只 聽：有了，不必念了。
玉 芝：那個是的？
春 輝：扶都、莊姜都對本題。
玉 芝：既是列女，為何單這兩個切題，別的又不對呢？
若 花：上文是蜘蛛二字，你把承上這個規例怎麼忽然忘了？
（玉芝聽了，這才明白。）
春 輝：如今玉芝妹妹恰恰共罰一百杯，不但他自己不能全飲，就是他府上七位姊姊也不
能代如許之多，必須大家公議，替他設法銷去若干，自飲若干，然後好接前令。
玉 芝：既承姊姊美意，我倒有個善處之法：今日難得連主帶客共計一百人，這一百杯酒
好在不多不少，每位只消代我一杯就完了。
青 鈿：你們聽：好自在話兒！若不認真罰幾杯，少刻都要亂令了！並且所有幾個雙聲疊
韻都被你隨嘴說的乾乾淨淨，少刻別人掣籤，又不能抄你舊卷，要費人許多神思
，更覺可恨，如何輕輕放了你！
玉 芝：（因向眾人道）他這罰酒，妹子出個主意，此刻且將罰酒暫停，先把『莊姜』流
觴句子教他飛出；所飛之句，只准四字。其四字之內，如有三個雙聲或三個疊韻
一氣接連不斷，即將此酒請寶雲姊姊出個飛觴之令，都替他飛出去。倘不如式，
自飲十杯，其餘九十杯，就以『莊姜』二字要在一部書上教他飛出。諸位姊姊以
為何如？
蘭 芝：若以正理而論，凡雙聲疊韻，必須兩字方能湊成一個；今四個字內要他三個雙聲
疊韻，這是打馬弔推般出色算法，未免苦他所難了。古來只有『溪西雞齊啼』五
個字內含著四個疊韻，這是自古少有的；今又限他要在『莊姜』二字之內飛觴，
較之『溪西雞齊啼』，豈非更是難中之難麼？
瓊 芝：既如此，何不就請青鈿妹妹說個樣子呢？
青 鈿：『溪西雞齊啼』就是樣子，何必再說。
史幽探：據我愚見：只要四字之內，恰恰湊成兩個，也就罷了，何苦定要三個。況句中又
要或『莊』或『姜』在內，就是兩個也就盡彀一想了。
青 鈿：一百杯罰酒，若不給他一個難題目，就是大家心裡也不服，少刻別人倘或受罰，
都要以此為例了。
秦小春：我用一百『秦』字在一部書上替他飛出，何如？
青 鈿：『秦』字不算。
蘭 芝：據我調停，不必定限四字，就是六七字也未為不可。
玉 芝：姊姊莫要勸他，你越勸，他越得意了。天下既有『溪西雞齊啼』五個字內含著四
個疊韻，難道就無四個字內含著三個雙聲麼。
（一面說著，舉起杯來連飲兩杯）
一 面：必須多飲幾杯活活機才想的出哩。
（又命丫鬟斟兩杯飲了，不覺笑道）
不 覺：我今日要學李太白斗酒百篇了。
掌紅珠：這位李太白不知何時人，向來卻未聽見過。
玉 芝：難道『自稱臣是酒中仙』這句也未聽過麼？
呂堯蓂：這玉芝妹妹只怕要瘋了，他的話越說越教人不解。
玉 芝：（玉芝忽叫道）諸位姊姊暫止喧嘩，酒仙交卷了：莊姜《中庸》齊莊中正。『齊
莊』雙聲，『莊中』雙聲，『中正』雙聲，敬鳳雛姊姊一杯，請教笑話一個，普
席各飲雙杯。
呂堯蓂：（眾人齊聲贊道）這句果然飛的有趣！難得四個字巧巧生在一母。今日大家飛觴
之句，以此為最了。
張鳳雛：妹子因昨日綠雲姊姊央求眾人寫扇子，偶然想起一個笑話，一人夏日去看朋友，
走到朋友家裡，只見朋友手中拿著一把扇子，面前卻跪著一人在那裡央求，朋友
拿著扇子只管搖頭，似有不肯之狀。此人看見這個樣子，只當朋友素日書法甚佳
，不肯輕易落筆，所以那人再三跪求，仍不肯寫。此人看不過意。因上前勸道：
『他既如此跪求，你就替他寫寫，這有何妨』。只見地下跪著那人連連喊道：『
你會意錯了！我並非求他寫，我是求他莫寫。』
（說的眾人不覺好笑。）
蘭 芝：世人往往自以為是，自誇其能，別人看著，口裡雖然稱贊，心裡卻是厭煩，他自
己那裡曉得。這個笑話雖是鬥趣，若教愚而好自用的聽了，卻是當頭一棒，真可
猛然喚醒。人能把這笑話存在胸中，凡事虛心，所行之事，自然不致貽笑於人了
。
青 鈿：笑話業已說過，請寶雲姊姊銷這百杯酒了。
寶 雲：恰好妹子素日有個心願，此時借此把酒銷去，卻也有趣。但恐過於迂腐，不合大
家之意。
青 鈿：（眾人道）姊姊有何心願，只管吩咐，無不遵命。
寶 雲：妹子幼年因父母常念膝下無子，時常憂悶，每每患病，所以暗暗許個心願，親自
敬錄一萬張《覺世真經》，各處施送，此刻意欲奉送諸位姊姊一張。當日發願之
時，曾禱告神祗：有人見了此經，如能敬誦一遍的，願他諸事如意，遇難成祥。
今日奉送之後，但願時時敬誦，自然消凶聚慶，福壽綿長。喜得大家分居各道，
每位另有十張，拜懇帶去替我施送。並且《真經》之後還有幾行小字，是勸人敬
避聖諱的。妹子因鄉愚無知，往往直稱聖諱，並不稱『某』；而於文字亦不敬避
。即使有不能不用者，則『䨒』字按前人韻書原可通用，似應書此，方為尊敬。
尤可駭者，鄉愚無知，往往以『天』字取為名號。殊不知天為至尊，人間帝王尚
且稱為天子，若世人為名為號，其悖謬何可勝言！又有以『君』字為名號的。要
知人生世上，除天地之外，惟君父最大，今於名號既知父字宜避，而君在父上，
偏又不避，不知何意。諸如此類，總要明哲君子於鄉黨中剴切曉喻，俾知尊敬天
地君親之道，自然同歸於善了。
青 鈿：（眾人道）如此好事，姊姊又是寫就現成之物，並非教我們代寫施送，怎麼還說
拜懇的話，未免客套了。
蘭 芝：他為父母的事，況且又是聖經，這拜懇二字卻是不可少的，不如此也不顯他慎重
之意。眾人因他慎重，也就不肯草草施送了。請教怎麼又能借此可以行令呢？
寶 雲：如今妹子意欲借此把這《真經》對眾敬誦一遍，普席都以句之落處飲酒。假如『
敬天地』，順數第三位即架一籌，周而復始。念完之後，以面前酒籌多寡，照數
飲酒。雖是奉敬兩杯之意，其實要借此宣揚宣揚，這就如蘭言姊姊所說，無非勸
人眾善奉行之意。諸位姊姊以為何如？
蘭 芝：（眾人道）我們無不遵令。
蘭 芝：如此好令，真是酒席筵前所未有的，妹子恭逢其盛，能不浮一大白！至於姊姊所
囑《真經》，妹子不但代為施送，並且親自薰沐，也錄一千張施送，以為老師、
師母求福一點孝心。
（寶雲再三稱謝。）
（那邊閔蘭蓀同畢全貞、花再芳三人所坐之處雖都隔席，但相離甚近，不時交耳
（接談，今聽寶雲、蘭言之話，都不覺暗暗發笑。）
畢全貞：（畢全貞暗向二人道）寶雲姊姊要行此令，已是迂腐討厭；偏偏這位蘭言夫子不
但並不攔阻，還要從中贊揚，你說令人恨不恨！真是輕舉妄動，亂鬧一陣了。
花再芳：蘭言夫子聽了寶雲夫子之話，正中心懷，樂不可支，如何肯去攔阻。你只聽他昨
日那一片『但行好事，莫問前程』的話，也不怕人厭，刺刺不休，就知他素日行
為之謬。他口口聲聲只是勸人做好事；要知世間好事甚多，誰有那些閑情逸志去
做。不獨沒工夫去做，並且也做不了許多。與其有始無終，不能時行方便，倒不
如我一善不行的爽快。遇著錢上的方便，我給他一毛不拔，借此也省許多花消；
遇著口上的方便，我給他如聾似啞，借此也省許多唇舌。我主意拿的老老的，你
縱有通天本領，也無奈我何。行為一定如此，這是牢不可破的。
閔蘭蓀：姊姊主見之老，才情之高，妹子雖不能及，但果蒙不棄，收錄門牆之下，不消耳
提面命，不過略為跟著歷練歷練，只怕還要『青出於藍』哩。這些行為妙算，一
時也說不完，好在大家言談都歸一路，將來慢慢倒要叨教。妹子平日但凡遇見吃
酒行令，最是高興，從不畏首畏尾；剛才聽了這些不入耳之言，不但興致索然，
連頭都要疼了。昨日聽了蘭言夫子那番話，足足頭疼一日，今日剛覺輕鬆，偏遇
寶雲夫子又是這番話，這個頭疼倒又接上了。
（寶雲見眾人個個遵令，滿心歡喜。）
（因命丫鬟焚了幾爐好香，遠遠擺在香几上，隨即飲了令杯，以淨水漱了口，命
（丫鬟取了一副酒籌，一面念著，一面散籌。）
（不多時，把《真經》念完，眾丫鬟七手八腳，都在各席查看眾人面前酒籌，照
（數斟酒。）
（內中如閔蘭蓀、花再芳、畢全貞，並還有幾位才女都厭煩怕聽《真經》，誰知
（不巧，偏偏句子落在這幾位座上，較多幾籌。）
（無如他們又要逞強，也不等《真經》念完，每架一籌，趕忙飲了，就去銷籌。
（）
（總是架一籌，乾一杯。）
（俗語說的『酒入歡腸』；他們聽了此令，已是滿心煩悶，勉強應酬，偏又加上
（幾杯急酒，等到寶雲念完，這幾位已是東倒西歪，就要嘔吐，勉強忍住。）
（誰知花再芳因吃些肴饌葷腥之類，何能禁得一連幾杯急酒。）
（那酒吃了下去，登時就在腹中同菜爭鬥起來：裡面地方甚小，爭之許久，酒既
（不能容菜，菜又安肯容酒，一齊都朝外奔。）
（再芳再三攔擋，那裡攔得住。）
（說時遲，那時快，只聽哇的一聲，連酒帶菜吐了一地。）
紫 芝：（紫芝走到那邊在地下看一看道）罪過！罪過！
（一面說著，取了一雙牙箸，在地下夾起一物，放在再芳口邊道）
一 面：姊姊快把這個吃了，不但立時止吐，還免罪過哩。
（再芳果真把嘴張開，吞了下去。）
紫 芝：（紫芝頓足道）我的姊姊！怎麼並不嚼爛，還是整吞進去？少刻倘或嘔出，仍是
整的了。
一 面：（眾人道）是個甚麼，你就給他吃了！
紫 芝：剛才我夾起的，是整整的一個小蝦仁兒。再芳姊姊當時大約吃的匆忙，未曾嚼爛
，剛才嘔出，還是一個整的；此刻他又整吞進去。
（眾人聽罷，不覺掩鼻大笑。）
（紫芝放下牙箸，正要回席，只見閔蘭蓀拿著牙杖在那裡剔牙。）
紫 芝：（紫芝走進身邊道）姊姊是甚麼把牙塞了，這樣狠剔還剔不出？我替你剔。
（把牙杖接過。）
（閔蘭蓀張口仰首，紫芝朝裡望一望道）
紫 芝：姊姊：你的牙縫甚寬，塞的東西甚大，你拿這根小小牙籤去剔，豈非大海撈針麼
？
（說罷，放下牙籤，取了一雙牙箸，放入口內，朝著牙縫向外狠狠一夾。）
（未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八十五回 論韻譜冷言譏沈約 引毛詩佳句美莊姜）
２２８＊＊時間： 地點：
（話說紫芝拿著牙箸，在蘭蓀牙縫狠狠一夾才夾了出來，望了一望，朝地下一丟
（道）
紫 芝：我只當肉絲子塞在裡面，原來卻是整整的一個肉圓子！寶雲姊姊這個廚子，明日
一定要重重賞他，難為他做的這樣結實！
（說的眾人笑個不了。）
（鳳雛掣了列女疊韻。）
玉 芝：《詩經》極言莊姜容貌甚美，姊姊既承上文，豈可將他美貌置之不問？倘能引出
《毛詩》贊他一句，妹子格外再飲一杯。
鳳 雛：《詩經》之句原多，要與所報之名相合的，一時何能湊巧？也罷，我借別書略為
點染一句，也就算不辱命了。延娟《陳思王集》雲髻峨峨，修眉聯娟。『峨峨』
雙聲，『聯娟』疊韻，敬華芝姊姊一杯，普席一杯。
小 春：本題既無普席之酒，這個重字也不應普席有酒；若象這樣，少刻都飛重字了。
若 花：嗣後凡飛本題以及重字者，只算交卷，普席一概無酒。倘接令之家，情願照常說
一笑話，普席仍飲一杯。
小 春：（眾人道）如此極妙。
（華芝掣了戲具雙聲，飲了令杯道）
華 芝：鞦韆《陸平原集》採千載之遺韻。『之遺』疊韻，『遺韻』雙聲，敬星輝姊姊一
杯，普席一杯。
蘭 蓀：大家飛了若干句子，惟華芝姊姊這句才歸到今日酒令本題。借此點明，卻是不可
少的，但普席又要吃酒，未免令人接應不暇了。
（蘭芝趁著大家飲酒，又在那裡讓菜，被眾人罰了一杯。）
星 輝：（蔣星輝）妹子說個禪機笑話：有個和尚，道行極深，講的禪機，遠近馳名。這
日有個狂士，因慕和尚之名，特來拜訪。來至庵中，走到和尚面前，不意和尚穩
坐禪牀，並不讓坐。狂士不覺怒道：『和尚既有道行，就該明禮，為何見我仍舊
端坐，並不立起，是何緣故？』和尚道：『我不立起，內中有個禪機。』狂士道
：『是何禪機？』和尚道：『我不立起，就是立起。』狂士聽罷，即在和尚禿頭
上狠狠打了一掌。和尚道：『相公為何打我？』狂士道：『我也有個禪機。』和
尚道：『是何禪機？』狂士道：『我打你，就是不打你。』
（說的眾人好笑。）
星 輝：（星輝掣了財寶雙聲道）青錢魯褒《錢神論》錢多者處前，錢少者居後。『前錢
』雙聲而兼疊韻，敬全貞姊姊一杯，普席一杯。
春 輝：這句當中很可點斷，普席之酒似乎可免。
畢全貞：既如此，我的笑話自然也免了。
蘭 音：這句『錢多處前，錢少居後』，令人聽了，想起世態炎涼，能無慨歎！
青 鈿：姊姊因『錢』字而歎，我因『青』字忽又想起『是以』二字真罰的委屈。試問這
個『青』字同水旁『清』字有何分別？『龍』與玲瓏之『瓏』其音又有何異？他
卻分在兩韻。最令人不懂的：方旁之『於』歸在『六魚』，干鉤之『于』歸在『
七虞』，諸如此類，不知是何肺腑？
春 輝：他以一身而事宋、齊、梁三朝之君，於忠之一字，已可想見，其餘又何必談他。
全 貞：二位姊姊暫停高論，妹子交卷了。
春 輝：（隨手掣了人倫雙聲道）妻妾蔡邕《月令問答》今曰御妾，何也？
紫 芝：他要置妾，你便怎樣？我看姊姊倒有些醋意了。
蘭 芝：人家話還未完，你停停再說罷。
全 貞：（全貞接著道）『曰御』雙聲，敬亞蘭姊姊一杯。
蘇亞蘭：（蘇亞蘭掣了蟲名雙聲道）玉芝姊姊才托鳳雛姊姊所飛《毛詩》之句不能湊巧，
如今妹子倒可引用贊美莊姜原句了：蝤蠐《詩經》領如蝤蠐。本題雙聲，敬舜英
姊姊一杯。
亞 蘭：這句不但補足莊姜之美，並且所敬亦得其人。若是容貌稍差的，也就不配了。
舜 英：姊姊言談最是純正，何苦卻拿妹子開心？
亞 蘭：我是言道其實，你只問問眾人就知道了。
舜 英：（舜英掣了戲具雙聲道）青鈿姊姊！又是飛鞋那個頑意到了：氣球馬融《忠經》
導之以禮樂以和其氣。『樂以』、『其氣』俱雙聲，敬巧文姊姊一杯，普席一杯
。
印巧文：這都是青鈿姊姊拋球帶累的，不但要吃酒，還要說笑話。奉告諸位姊姊：往日妹
子原喜說笑話，今日只好告罪了。
青 鈿：今日為何不說？
巧 文：妹子並非不說，其中有個緣故。
青 鈿：是何緣故，倒要請教。
巧 文：既是姊姊諄諄下問，我也不得不說了。實告訴你罷：我不說，就是說。
（眾人聽了，猛然想起禪機笑話，不覺大笑。）
青 鈿：諸位姊姊莫笑，且聽巧文姊姊說笑話。
巧 文：凡說笑話，原不過取其發笑，今大家既已笑了，妹子才說之話，就可算得笑話，
何必再說。
亞 蘭：此言並不勉強，自應接令為是。
玉 芝：請教令官：即如剛才妹子誤說各名約有一百之多，以後別人可准再用？
春 輝：再用的罰三杯。
玉 芝：這還罷了。
巧 文：（巧文掣了古人名雙聲道）劉伶《國語》聞之伶州鳩。『州鳩』疊韻，敬彩雲姊
姊一杯。
玉 芝：此時酒仙既出來，必須奠他一奠，少刻大家才有興哩。
（於是面對戲台，恭恭敬敬福了一福，奠了三杯。）
小 春：（小春也奠了一杯道）劉老先生：我也不求『五斗解醒』。只求你老人家保佑我
莫吐，就感大情了！
紫 芝：此令既有二十餘門之多，何必要這古人名？妹子適才約計由唐虞至前隋，按經史
可考的共有二百餘人，都是雙聲疊韻，未免過寬。必須除去這一門，方不浮泛。
閨 臣：不但此籌可去，並且此令甚長，若慢慢行去，恐令未完，天就晚了。據妹子愚見
：莫若大家依次先掣二三十籤，再一總結算。應說笑話者說笑話，願行小令者行
小令。如此分個段落，不過兩三次就可令完，既不耽誤飲酒，又可不致夜深。不
知可好？
彩 雲：（彩雲掣了服飾雙聲道）妹子就遵姊姊之命，早早交卷：輕裘《墨子》牂羊之裘
，練帛之冠。『牂羊』疊韻，敬紅英姊姊一杯。
紅 英：（紅英掣了戲良雙聲道）琴棋《顏氏家訓》圍棋有手談、坐隱之名。『有手』疊
韻，敬瑤芝姊姊一杯。
井堯春：這樣寬題，不替主人轉敬，未免可惜。
燕紫瓊：此題若輪到妹子，大約也可轉敬一杯。
邵紅英：你們二位一善琴，一善棋，腹中自然該有琴棋故典，既是如此，你們就各認一字
，也飛一句書，如雙聲疊韻俱全，抑或兩個雙聲，兩個疊韻，我說一個笑話，設
或飛句不能如式，每人各飲三杯。
堯 春：既如此，我就有僭，先飛琴字。李延壽《北史》：『垂簾鼓琴，風韻雅遠。』兩
個雙聲。
紫 瓊：邯鄲淳《藝經》：『夫圍棋之品有九，一曰入神。』雙聲疊韻俱全。請教笑話了
。
紅 英：輪我掣籤飛句，只有我聽人的笑話，此時反弄到自己身上，倒也別緻。適才我因
李延壽『李』字卻想起一個笑話：有個宰相去世多年，他族中有個姪兒，每與親
朋交談，就把『家伯』賣弄出來，意欲使人知他為宰相族姪。一日偶到杭州遊玩
，出見石壁題著前朝許多名士，他也寫了幾字道：『大丞相再從姪某嘗游於此。
』題畢而去。後來有個士人李果，最好詼諧，看見此字，因題其旁道：『元元皇
帝二十五代孫李某繼游於此。』
紫 瓊：（蘭若笑道）此話雖是遊戲，但鄉愚往往犯了此病，轉將這話給他聽了，受益不
淺。
瑤 芝：（瑤芝掣了獸名雙聲道）窮奇王弼《周易略例》一陰一陽而無窮。『一陰』、『
陰一』、『一陽』俱雙聲，敬月芳姊姊一杯，普席兩杯。
褚月芳：（褚月芳掣了藥名雙聲道）紅花《謝康樂集》含紅敷之繽翻。『含紅』雙聲，敬
萃芳姊姊一杯。
（哀萃芳掣了地名雙聲。）
春 輝：按現在十道所轄縣名，雙聲疊韻，約有一百，若用縣名，未免過於省事，誤用者
罰。
萃 芳：幸而妹子想了一個，卻與這些名目不同：中州《離騷經》夕攬中州之宿莽。本題
、『州之』俱雙聲，敬小鶯姊姊一杯。
題 花：我飲一個令杯。以後旁令說過之書，也不准再用。至於詩句，惟閨閣之書准用，
餘皆不准，才不寬泛。違者罰。
崔小鶯：（崔小鶯掣了藥名雙聲道）防風崔寔《農家諺》日沒胭脂紅，無雨也有風。『雨
也』雙聲，『也有』雙聲，敬錦春姊姊一杯，普席一杯。
酈錦春：（酈錦春掣了身體雙聲道）肺腑司馬遷《史記》諸侯子弟若肺腑。本題雙聲，敬
婉春姊姊一杯。
鄒婉春：（鄒婉春掣了人倫雙聲道）祖宗劉向《列女傳》學窮道奧，文為辭宗。『文為』
雙聲，敬月輝姊姊一杯。
月 輝：（蔣月輝掣了藥名雙聲道）藥名雖有，就只承上甚難，這卻怎好？
只 聽：（只聽耳旁有人說道）……如此如此，豈不好麼？
（月輝聽了，滿心歡喜道）
月 輝：蜂房《春秋佐助期》虞舜之時，景星出房。『之時』疊韻，敬……
（一面說著，又細細數一數道）
一 面：敬二姊姊一杯。
秋 輝：（蔣秋輝笑道）這個頑的好，怎麼敬到自己家裡了？
青 鈿：這才顯得你們姊妹親熱哩。
月 輝：（月輝回頭把題花望了一眼道）好個短命鬼！
題 花：（題花把月輝一指道）好個冒失鬼！
秋 輝：（秋輝掣了服飾雙聲道）黼黻《金樓子》觀人以言，美於黼黻文章。『以言』、
本題俱雙聲，敬蕙芳姊姊一杯。
題 花：（譚意芳掣了舟車雙聲道）風帆沈約《宋書》願乘長風破萬里浪。『乘長』雙聲
，敬蘭言姊姊一杯。
玉 芝：怎麼蘭言姊姊落下淚來？
亞 蘭：我因蕙芳姊姊所飛這個『風』字，忽然想起《韓詩外傳》『樹欲靜而風不止，子
欲養而親不待』這兩句活，觸動思親之心，所以傷感。假如雙親在堂，此時蒙太
后半支俸祿，再能內廷供奉，即使家寒，亦可敷衍養親。無如『子欲養而親不待
』，雖高官極品，不能一日養親，亦有何味！這總是自己早不樹立，以致親不能
待，後悔何及。
蘭 芝：姊姊只顧如此，豈不打斷酒興麼？
（未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八十六回 念親情孝女揮淚眼 談本姓侍兒解人頤）
２２９＊＊時間： 地點：
蘭 芝：（話說蘭芝）眾人聞了此話，莫不落淚，豈不打斷酒興麼？
閨 臣：此事雖由那個『風』字惹出來的，但蘭言姊姊這幾句話，令人聽了，卻勉勵我們
不少。據我看來：無論貧富，得能孝養一日且孝養一日，得能承歡一日且承歡一
日；若說等你富貴之時再去盡孝，就只怕的來不及了！
蘭 芝：好姊姊！莫傷心，接令罷。
蘭 芝：（蘭言掣了人倫雙聲，就在桌上用酒寫了一個『厶』字）玉兒：你可認得？
玉 兒：（玉兒走來望一望道）這是某處的『某』字，又讀公私的『私』字。
蘭 芝：你何以曉得？
玉 兒：當日晉朝范寧注《穀梁》，曾有『某』字之說；周時韓非論倉頡，卻有『私』字
之義。
蘭 芝：我正要把這『私』字告訴他，好寫在底本上，誰知他更明白。
題 花：這叫作『強將手下無弱兵』。請罷，玉老先生，我們認得你了！
紫 芝：他豈但在冷字上用功，還有一肚子好笑話哩。
月 芳：少時我飲兩杯，務必代我說一個。
青 鈿：我記得『……子欲養而親不待』這兩句倒像出在劉向《說苑》。怎麼說是韓嬰《
詩外傳》呢？
春 輝：你把這兩部書仔細對去，只怕有幾十處都是雷同哩。
蘭 芝：多謝明斷。公姑《韓非子》自營為厶，背厶為公。『為厶』、『厶為』俱疊韻，
敬紅萸姊姊一杯。
紅 萸：我情願吃兩杯，這個笑話只好拜托玉姑娘了。
寶 雲：姊姊怎麼稱他姑娘，豈不折他壽麼？
紅 萸：這叫做『敬其主以及其使』。況他如此穎悟，下科怕不中個才女！
紫 芝：他的笑話雖好，不知可能飛個雙聲疊韻？
蘭 芝：如飛的合式，諸位才女自然都要賞鑒一杯。
玉 兒：我就照師才女『公姑』二字飛《焦氏易林》『一巢九子，同公共母』。雙聲疊韻
俱全，敬諸位才女一杯。
紫 芝：都已賞臉飲了，說笑話罷。設或是個老的，罰你一杯。
玉 兒：就以我的姓上說罷：有一家姓王，弟兄八個，求人替起名字，並求替起綽號。所
起名字，還要形象不離本姓。一日，有人替他起道：第一個，王字頭上加一點，
名喚王主，綽號叫做『硬出頭的王大』；第二個，王字身旁加一點，名喚王玉，
綽號叫做『偷酒壺的王二』；第三個，就叫王三，綽號叫做『沒良心的王三』；
第四個，名喚王丰，綽號叫做『扛鐵槍的王四』；第五個，就叫王五，綽號叫做
『硬拐彎的王五』；第六個，名喚王壬，綽號叫做『歪腦袋的王六』；第七個，
名喚王毛，綽號叫做『拖尾巴的王七』；第八個，名喚王全，……
（玉兒說到此處，忽向眾人道）
玉 兒：這個『全』字本歸入部，並非人字，所以王全的綽號叫做『不成人的王八』。
月 芳：（月芳笑道）這個笑話雖好，未免與你尊姓吃虧。我吃兩杯，你也替說一個，我
好銷帳。倘能把他們昨日射鵠子說一笑話，我格外再飲一杯。
玉 兒：既如此，我就勉強敷衍一個：有一武士射鵠，適有一人立在鵠旁閑望，惟恐箭有
歪斜，所以離鵠數步之遠，自謂可以無虞。不意武士之箭射的甚歪，忽將此人鼻
子射破，慌忙上前陪罪，連說失錯。此人用手一面掩鼻，一面說道：『此事並非
你錯，乃我自己之錯。』武士詫異道：『我將尊鼻射破，為何倒是你錯？』此人
道：『我早知箭是這樣射的，原該站在鵠子面前。』
酈錦春：（酈錦春笑道）玉姑娘！我也只好奉煩了。
紅 珠：姊姊詩學甚精，如做一首打油詩也就算了。何必定說笑話？
玉 兒：才女把酒乾了，我就說個做詩笑話。有一士人在旅店住宿，夜間忽聽隔房有一老
翁自言自語道：『又是一首。』士子忖道：『原來隔房竟是詩翁，可惜夜深不便
前去請教。據他所說又是一首，可見業已做過幾首了。』正在思忖，只聽老翁道
：『又是一首。』士子道：『轉眼間就是兩首，如此詩才，可謂水到渠成，手無
難題了。』到了次日，急忙整衣前去相會，略道數語，即問老翁道：『聞得老丈
詩學有七步之才，想來素日篇什必多，特來求教。』老翁詫異道：『老漢從不知
詩，不知此話從何而起？』士子笑道：『老丈何必吝教？昨晚隔房，明明聽見老
丈頃刻就是兩首，何必騙我？』老翁道：『原來尊駕會意錯了。昨晚老漢偶爾破
腹，睡夢中忽然遺下糞來，因未備得草紙，只得以手揩之。所謂一手一手者，並
非一首詩，乃是一手屎。』
（眾人聽了，不覺大笑。）
題 花：凡做詩如果詞句典雅，自然當得起個『詩』字；若信口亂言，就是老翁所說那句
話了。
紅 萸：（紅萸掣了地名雙聲道）東都《江醴陵集》帳飲東都，送客金谷。本題雙聲，敬
亭亭姊姊一杯。
春 輝：姊姊怎麼忽然鬧出江文通《別賦》？恰恰又飛到亭亭姊姊面前，豈不令人觸動離
別之感，『黯然銷魂』麼？若要想起諸位姊姊行期，連日之聚，真是江文通說的
『惟樽酒兮敘悲』了。少刻必須紫芝妹妹把將來別後大家怎樣音信常通唱個小曲
，略將離愁解解才好哩。
亭 亭：（亭亭掣了列女雙聲道）嫫母《老子》有名萬物之母。『萬物』雙聲，敬豔春姊
姊一杯。
玉 芝：我記得『嫫母』二字見之《史記》、《漢書》，別的書上也還有麼？
亭 亭：即如『嫫母姣而自好』，見屈原《九章》；『嫫母有所美』，見《淮南子》；『
嫫母勃屑而自侍』，見東方朔《七諫》；『嫫母倭傀，善譽者不能掩其醜』，見
《王諫議集》；『飾嫫母之篤陋』，見《晉書．葛洪傳》；『瞽者遇室，則西施
與嫫母同情』，見嵇康《養生論》；『使西施出帷，嫫母侍側』，見吳質書。他
如古詩『若教嫫母臨明鏡』之類，歷來引用者甚多，妹子一時何能記得。
玉 芝：常聽人說亭亭姊姊腹中淵博，我故意弄這冷題目問他一聲，果然滔滔不斷，竟說
出一大篇來。
施豔春：（施豔春掣了官名雙聲道）祭酒《周禮》酒正掌酒之政令。『之政』雙聲，『政
令』疊韻，敬綠雲姊姊一杯。
綠 雲：（綠雲掣了藥名雙聲道）細辛劉熙《釋名》少辛，細辛也。本題雙聲，敬珠鈿姊
姊一杯。
施豔春：（珠鈿掣了時令雙聲道）小雪《春秋．元命苞》陰氣凝而為雪。『而為』疊韻，
敬紅蕖姊姊一杯。
紅 蕖：（紅蕖掣了百穀雙聲道）麰麥《尚書．大傳》過殷之墟，見麥秀之蔪蔪。重字雙
聲，敬幽探姊姊一杯。
幽 探：（幽探掣了服飾雙聲道）布帛《諸葛丞相集》臣本布衣，躬耕南陽。『本布』、
『躬耕』俱雙聲，敬書香姊姊一杯。
林書香：（林書香掣了財寶雙聲道）寶貝鍾嶸《詩品》陸文如披沙簡金，往往見寶。『簡
金』重字俱雙聲，敬瑤釵姊姊一杯。
緇瑤釵：（緇瑤釵掣了地理雙聲道）瀑布《孫廷尉集》瀑布飛流以界道。本題雙聲，敬麗
娟姊姊一杯。
林書香：（麗娟掣了藥名雙聲道）百部《大戴禮》有䨒之蟲，三百六十。『有䨒』雙聲，
敬堯春姊姊一杯。
堯 春：（堯春掣了飲食雙聲道）玉液史游《急就章》有液容調。『有液』雙聲，『液容
』雙聲，敬秀春姊姊一杯，普席一杯。
陶秀春：這個『容』字，我們讀做『戎』字，今姊姊說液容雙聲，只怕錯了。
春 輝：按前人韻書，容液本歸一母。若讀做『戎』字，那是貴處土音，豈是堯春姊姊錯
哩。
秀 春：既如此，這個笑話少時只好奉托玉姑娘了。
紫 芝：與其記在帳上，莫若你飲兩杯，我替你說。
（秀春把酒飲了。）
紫 芝：有個公冶短去見長官。長官道：『吾聞公冶長能通鳥語，你以『短』為名，有何
所長？』公冶短道：『我能通獸語。』正在說話，適有犬吠之聲，長官道：『你
既能通獸語，可知此犬說甚麼？』公冶短聽之良久，不覺皺眉道：『這狗滿嘴土
音，教我怎懂！』
（眾人一齊大笑。）
秀 春：怪不得教我預先吃酒，那知這短命鬼卻來罵我！
紫 芝：（隨即掣了音律雙聲道）音樂《孝經》移風易俗，莫善於樂。『於樂』雙聲。敬
紫雲姊姊一杯。
閨 臣：據這兩句聖經看來，可見人家演戲，那壞人心術之戲也不可唱。若是官長在廟宇
敬神，以及父兄在家庭點戲，尤應點些忠孝節義的使人效法才是。雖係遊戲陶情
，其實風化攸關，豈可忽略。但人以圖悅目，那裡計及於此。
紫 雲：（紫雲掣了列女雙聲道）雲英陶潛《聖賢群輔錄》天下忠貞魏少英。『忠貞』雙
聲，敬淑媛姊姊一杯。
陳淑媛：（淑媛掣了藥名雙聲道）荊芥《曹大家集》生荊棘之榛榛。『荊棘』、『之榛』
俱雙聲，『生荊』疊韻，敬文錦姊姊一杯，普席兩杯。
青 鈿：且慢斟酒。我記得揚雄《反離騷》有此一句，為何說是《曹大家集》？只怕要罰
一杯。
春 輝：那《反離騷》是『枳棘之榛榛兮』與《東征賦》『生荊棘之榛榛』卻微有不同，
只怕妹妹錯了。
青 鈿：呸！是我記錯，罰一杯。
謝文錦：我不會說笑話，這個交易可有人做？
紫 芝：你果真不會，把酒乾了，我替你說。
文 錦：莫非騙我吃酒，又是『公冶短』麼？
紫 芝：你說話又無土音，就是『公冶短』也與你無干。
（文錦把酒飲了。）
紫 芝：有個公冶矮去見長官。長官問其所長，原來此人乃公冶短之弟，也通獸語。正在
談論，適值驢鳴。長官道：『他說甚麼？』公冶矮道：『他說他不會說笑話。』
文 錦：（文錦忍不住發笑道）我也不知他怎麼編的這樣快。
紫 芝：（隨手掣了舟車雙聲道）錦車《易經》大車以載，有攸往，無咎。『有攸』、『
往無』俱雙聲，敬題花姊姊一杯。多飛『無咎』二字，以為日後若花姊姊飛車回
鄉吉祥之兆，並非敢敬普席之酒。
蘭 芝：聞得飛車出在奇肱，若花姊姊這個飛車可是此處借的？
若 花：飛車原是奇肱土產，近來周饒得了其術，製造更精，所以家父從周饒借來的。
玉 芝：將來我們過去送行，倒要長長見識哩。
題 花：（題花掣了服飾雙聲道）我用剛才『銀漢浮槎』那個故典，春輝姊姊以為何如？
春 輝：（春輝拍手笑道）若果如此，妹子就有文章做了，姊姊快些交卷。
（未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八十七回 因舊事遊戲倣楚詞 即美景詼諧編月令）
２３０＊＊時間： 地點：
春 輝：（話說春輝笑道）姊姊快些交卷，妹子有文章做了。
題 花：巨屨《孟子》有業屨於牖上，館人求之弗得。
紫 芝：求之弗得，那裡去了！
題 花：飛了。『有業』、『於牖』俱雙聲，敬寶鈿姊姊一杯，普席一杯。
春 輝：我因今日飛鞋這件韻事，久已要想替他描寫描寫，難得有這『巨屨』二字，意欲
借此摹倣幾部書，把他表白一番。姊姊可有此雅興？
題 花：如此極妙。就請姊姊先說一個。
春 輝：我倣宋玉《九辯》：獨不見巨屨之高翔兮，乃隋卞氏之圃。
題 花：我倣《反離騷》：巨屨翔於蓬渚兮，豈凡屨之能捷？
玉 芝：我倣賈誼賦：巨屨翔於千仞兮，歷青霄而下之。
小 春：我倣宋玉《對楚王問》：巨屨上擊九千里，絕雲霓，入青霄，飛騰乎杳冥之上，
夫凡庸之屨，豈能與之料天地之高哉！
春 輝：這幾句倣的雄壯。
紫 芝：若要雄壯，這有何難！我倣《莊子》：其名為屨，屨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怒而
飛，其翼若垂天之雲。是屨也，海運則將徙於南冥。南冥者，天池也。《諧》之
言曰：『屨之徙於南冥也：水擊三千里，摶扶搖而上者九萬里，去以六月墮者也
。』
春 輝：這個不但雄壯，並且極言其大，很得題神。
題 花：這樣倣到何時？莫若把五經倣了好接前令。我倣《春秋》：庚子，夏四月，一屨
高飛過卞圃。
春 輝：記其年，記其月，而並記其所飛之地，這是史筆不可少的。
玉 芝：我倣《易經》：初九，屨，履之則吉，飛之則否。象曰：『履之則吉，行其正也
；飛之則否，舉趾高也。』
春 輝：此言事應休咎，也是不可缺的。
小 春：我倣《禹貢》：厥屨維大，厥足維臭。
春 輝：這是言其形，辨其味，也是要緊的。
青 鈿：原來姊姊還能辨其味，倒也難得。
紫 芝：我倣《毛詩》：巨屨颺矣，于彼高岡；大足光交，于彼馨香。
春 輝：『馨香』二字是褒中帶貶，反面文章，含蓄無窮，頗有風人之旨。我倣《月令》
：是月也，牡丹芳，芍藥豔，游卞圃，拋氣球，鞋乃飛騰。
玉 芝：還有一句呢？
紫 芝：足赤。
（說的眾人好笑，青鈿）
青 鈿：你們變著樣兒罵我，只好隨你嚼蛆，但有侮聖言，將來難免都有報應。
紫 芝：（眾人道）有何報應？
（青鈿把舌一伸，又把五個手指朝下一彎道）
青 鈿：只怕都要『適蔡』哩。
（眾人聽了，一齊發笑。）
紫 芝：（董寶鈿掣了鳥名雙聲道）錦雞譙周《法訓》羊有跪乳之禮，雞有識時之候。『
羊有』、『識時』俱雙聲，『時之』疊韻，敬素雲姊姊一杯。此句當中可以點斷
，不敢轉敬。
素 雲：（素雲掣了花卉雙聲道）蒹葭申培《詩說》蒹葭君子，隱於河上。本題、『隱於
』俱雙聲，敬墨香姊姊一杯。
陽墨香：（陽墨香掣了地理雙聲道）疆界《陶彭澤集》紆遠轡於促界。『紆遠』雙聲，敬
麗蓉姊姊一杯。
（蘭言聽墨香飛的這句，把他細細望了一望，不覺歎息不已。）
余麗蓉：（余麗蓉掣了列女疊韻道）王嬙劉劭《人物志》詩詠文王，小心翼翼。『文王』
、『小心』俱雙聲，敬耕煙姊姊一杯。
竇耕煙：此句幸虧當中可以點斷，省了一個笑話。
余麗蓉：（於是掣了花卉雙聲道）黃花《邱司空集》佩紫懷黃，贊帷幄之謀。『懷黃』、
『帷幄』俱雙聲，敬翠鈿姊姊一杯。
花再芳：黃花無所指，未免過於浮泛，只怕要飲一杯。
耕 煙：汲冢《周書》：『又五月，菊有黃華。』《禮記．月令》：『季秋之月，鞠有黃
華。』這兩部書都說的是菊，為何妹子無指呢？古無『花』字，俱以『華』字通
用，如光華之華，讀為陽平；華卉之華，讀做陰平。況《爾雅．釋草》明明寫著
：『荷，芙蕖，其華菡萏。』他如『唐棣之華』、『桃始華』之類，莫不以『華
』為『花』。
再 芳：若據此說，我這賤姓竟是杜撰了。但花字始於何時，姊姊可知麼？
耕 煙：妹子記得北魏太武帝始光二年造新字千餘，頒之遠近，以為楷式。如花字之類，
雖不知可在其內，但晉以後每每見之於書，大約就是當時所頒新字了。
（董翠鈿掣了飲食雙聲，想了多時，雖有幾個，無奈總不能承上。）
（紫芝見他為難，因暗向題花道）
紫 芝：他有結巴毛病，我教他奏個音樂你聽。
（忙把湯匙拿起，向翠鈿照了一照，又將兩手比做一個圓形，故意）
故 意：飛了許多句子，可惜總未將班婕妤、蘇若蘭詩句飛出來，姊姊何不飛一句呢？
（翠鈿猛然被他提醒，連忙說道）
董翠鈿：湯……湯……湯團班婕妤詩裁成合歡扇，團團如明月。『合歡』、『團團』俱雙
聲，敬呸！敬四妹妹一杯。
董花鈿：怎麼敬到家裡來了？
題 花：剛才是蔣四姑娘敬蔣二姑娘，此刻又是董二姑娘敬董四姑娘，怪不得我們都摸不
著酒吃。
紫 芝：他豈但敬酒，並且湯、湯、湯敲起大鑼，還奏樂哩。
幽 探：我聞翠鈿姊姊口吃毛病醉後更甚，大約今日又多飲兩杯了。
紫 芝：我說個笑話：一人素有口吃毛病，說話結結巴巴，極其費事。那日偶與眾友聚會
，內中有一少年道：『某兄雖然口吃，如能隨我問答，不假思索，即可教他學做
雞鳴。』眾友道：『凡口吃的，說話全不能自己做主，不因不由就要結結巴巴，
何能教他學做雞鳴？果然如此，我們都以東道奉請。』少年道：『既如此，必須
隨問隨答，不許停頓。』因取出一把穀來放在口吃者面前道：『這是何物？』口
吃者看了，隨即答道：『穀……穀。』
（說的眾人好笑。）
紫 芝：（紫芝用湯勺掬了一勺湯道）翠鈿姊姊：你看這是何物？
董翠鈿：（翠鈿看了笑道）這……這……刻薄鬼，又教我奏樂了。
董花鈿：（董花鈿掣了列女雙聲道）敬姜《班蘭台集》列肆侈於姬姜。姬姜雙聲，敬蘭蓀
姊姊一杯。
（閔蘭蓀正吃的爛醉，聽見令到跟前，急忙抽了一籤，高聲念道）
閔蘭蓀：身體雙聲。
（想了多時，信步走到玉兒那邊道）
玉 兒：我看看他們用的都是甚麼書，莫用重複了，又要罰酒。
（紫芝趁空寫了一個紙條，等蘭蓀走過，暗暗遞了過去。）
（蘭蓀正在著急，看了一看，如獲至寶，慌忙說道）
蘭 蓀：腳筋《洛陽伽藍記》牛筋狗骨之木，雞頭鴨腳之草。『狗骨』雙聲，敬婉如姊姊
一杯。
（眾人聽了，滿心要笑，都因蘭蓀性情不好，又不敢笑，只得你望著我，我望著
（你，勉強忍住。）
紫 芝：婉如姊姊這杯吃的有趣，還有狗骨可以下酒哩。
（婉如皺著眉頭，自言自語道）
婉 如：偏偏輪到俺，又是腳筋，又是狗骨都來了。
（眾人聽了，那個敢笑，只得再三忍住。）
花再芳：所報名類，原要顯豁明白，雅俗共賞；若說出來，與其慢慢替他破解，何不就象
蘭蓀姊姊這個明明白白，豈不爽快？我倒要賞鑒一杯。
紫 芝：你因有好萊，自然想酒吃了。
婉 如：（婉如掣了果木雙聲道）金橘陳壽《三國志》陸郎作賓客而懷橘乎？『陸郎』雙
聲，敬芳春姊姊一杯。
鄴芳春：（芳春掣了時令雙聲道）人日宗懷《歲時記》正月七日為人日。本題雙聲，敬麗
樓姊姊一杯。
青 鈿：初七為人日，請教初一、初二呢？此說可見經史麼？
鄴芳春：此說見董勛《問答》；後來《魏書序》亦有一雞、二狗、三豬、四羊、五牛、六
馬、七人、八穀之說。大約自元旦至初八日總宜晴和為佳；即如初五為牛，若是
日有狂風暴雨，當主牛有災病。餘可類推。
姜麗樓：（姜麗樓掣了音律雙聲道）律呂劉向《別錄》吹律而溫至黍生。『黍生』雙聲，
按時音『而溫』也是雙聲，敬繡田姊姊一杯。
鄒婉春：這個『黍』字，我們讀做『褚』字，與『生』字並非一母，為何是雙聲？
春 輝：按『黍、鼠、暑』三字，韻書都是賞呂切，乃『舒』字上聲，正與『生』字同母
；若讀『褚』字，那是南方土音，就如北方土音把『容』字讀做『戎』字。好在
有書可憑，莫若都遵韻書為是。
鄒婉春：（鍾繡田掣了獸名雙聲道）『鼠』字既是賞呂切，我就易於交卷了。鼫鼠姚恩廉
《梁書》意懷首鼠，及其猶豫。『首鼠』、『猶豫』俱雙聲，敬芸芝姊姊一杯。
芸 芝：（芸芝掣了飲食雙聲道）菽水蔡邕《獨斷》地下之眾者莫過於水。『之眾』、『
眾者』俱雙聲，敬青鈿妹妹並普席一杯。
青 鈿：我記得這句出在《風俗通》，怎麼說是《獨斷》？難道姊姊說錯也教我吃酒麼？
春 輝：你又記錯了。那《風俗通》是『土中之眾者莫若水』，與『地下之眾者莫過於水
』卻稍有分別，原來這酒還是要你吃的。
（青鈿教玉兒把書取來看了，這才把酒告乾，掣了官名雙聲道）
青 鈿：尚書魏徵《隋書》聖人在上，史為書，瞽為詩。『為詩』疊韻，敬驪珠姊姊一杯
。
春 輝：（驪珠掣了地理雙聲道）山水《龍魚河圖》崑崙山有五色水。『崑崙』疊韻，敬
蘭芝姊姊一杯。
（蘭芝掣了文具雙聲。）
題 花：可惜今日已晚，只能行得雙聲疊韻之令，不能聯韻。若一百人每人一韻做一首百
韻詩，豈非大觀麼？
春 輝：每人只得一韻，若疊起精神，細細做去，只怕竟是曹娥碑『黃絹幼婦』那個批語
哩。
蘭 芝：就只怕的內中有幾位姊姊不喜做詩；若果高興，豈但黃絹幼婦，並且傳出去還有
一個批語：鎮紙房喬《晉書》洛陽為之紙貴。『為之』疊韻，『之紙』雙聲，敬
瑞蓂姊姊並普席一杯。
呂瑞蓂：（呂瑞蓂掣了器物雙聲道）竹枕令狐德棻《周書》所居之宅，枕帶林泉。『之宅
』、『宅枕』俱雙聲，敬蘭英姊姊一杯。
章蘭英：（章蘭英掣了藥名疊韻道）可惜有許多好書都不准再用，只好借著酒字敷衍完卷
了：茱萸束晳《發蒙記》貓以薄荷為酒，蛇以茱萸為酒。
玉 芝：虎以犬為酒，鳩以桑椹為酒。
蘭 英：妹妹莫鬧。本題疊韻，敬乘珠姊姊一杯。
玉 芝：（掌乘珠掣了天文雙聲道）陰陽荀悅《申鑒》想伯夷於首陽，省四皓於商山。『
夷於』、『商山』俱雙聲，敬蘭音姊姊一杯，可惜《易經》有人用過，若飛『曰
陰與陽』，豈不與『齊莊中正』並美麼？
紫 芝：若飛京房《易傳》『《易》曰陰遇陽』，還是四個雙聲哩。
枝蘭音：（枝蘭音掣了昆蟲雙聲道）衣魚《元中記》一日逢魚頭，七日途魚尾。
玉 芝：此魚如此之長，若吃東西，豈不要三四天才到腹麼？『一日』、『七日』俱疊韻
，敬紅紅姊姊一杯，我替蘭音姊姊說了。
紅 紅：適因『衣魚』二字，偶然想起書集往往被他蛀壞，實為可恨。麗春姊姊最精藥性
，可有驅除妙方？
潘麗春：古人言，司書之仙名『長恩』，到了除夕，呼名祭之，蠹魚不生，鼠亦不齧。妹
子每每用之有效。但遇梅雨時也要勤曬，若聽其朽爛，大約這位書仙也不管了。
（紅紅連連點頭，掣了百穀雙聲道）
紅 紅：薏苡王充《論衡》薏苡之莖，不過數尺。本題雙聲，敬錦雲姊姊一杯。
（錦雲掣了一籤，正在高聲念道『天文雙聲』，忽覺松林微微透出一陣涼風，個
（個吹的毛骨悚然。）
閨 臣：怎麼剛掣天文就颳起風來？這籤竟有些作怪！為何風中還帶一股清香？
舜 英：此香順風飄來，宛如丹桂，若非四季桂，安能如此。原來此處卻有如此佳品。
寶 雲：家父四季桂久已進上，此時那得有此。適才這陣幽香，芬芳異常，豈下界所有；
且陣陣俱從霄漢吹來，看這光景，果真竟是『天香雲外飄』了。莫非這位桂花仙
姑知道今日座有佳賓，特放此香，以助妹子敬客之意麼？
舜 英：（銀蟾道）據我看來。此是師母連得貴子之兆，或主玉兒下科蟾宮折桂也未可知
。
寶 雲：（只見丫鬟向寶雲道）剛才卞興來稟：外面有兩個女子自稱殿試四等才女，雖係
四等，卻是博學。他因眾才女在此聚會，執意要來談談，如果都是學問非凡，得
見一面，死也甘心；若非真才，不敢相見，他也不敢勉強，只等眾才女回他一句
，他就去了。卞興因他說之至再，不敢不稟。如何回他，請小姐示下。
（寶雲聽了，默默無言。）
閨 臣：丫鬟：你教管家去回他，就說我們殿試都是僥倖名列上等，並非真才實學，何敢
自不量力，妄自談文。況在酒後，尤其不敢冒昧請見。
若 花：閨臣阿妹是謙謙君子，如此回復，卻也省了許多唇舌。
（只見亭亭、題花、春輝、青鈿一齊連說）
青 鈿：不可！……
（未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八十八回 借月旦月姊釋前嫌 逞風狂風姨泄舊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