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一 至 第二二〇
211**時間: 地點:
(當時蔣春輝同眾人分了馬弔一桌、雙陸一桌、象棋一桌、花湖一桌、十湖一桌
(。)
(餘者或投壺、鬥草、拋毬、鞦韆之類,也分了幾處。)
(還有不喜頑的,或吟詩、猜謎、垂釣、清談,各聽其便。)
(登時都在文杏閣、凝翠館、芍藥軒、海棠社、桂花廳、百藥圃,分在幾處坐了
(。)
寶 雲:紫芝妹妹記性又好,走路又靈便。今日眾姊妹或在這裡,或在那裡,惟恐照應不
周,未免慢客,務必拜托妹妹替我挨著時常看看。若丫鬟老嬤躲懶,缺了茶水,
千萬告訴我。
紫 芝:(因把腳揚一揚道)一連跑了五天,偏偏今日他又疼了。
紫 芝:我勸姊姊:就是四寸也將就看得過了;何必定要三寸,以致纏的走不動,這才罷
了?
董青鈿:他是我們老姊姊,你也要刻薄他?剛才寶雲姊姊說你記性好,我今日同你賭個東
道:少時你到各處挨著看看眾姊妹共分幾處,某處幾人,共若干人,除了琴棋書
畫,其餘如說的絲毫不錯,那才算得好記性,我情願將手上這副翡翠鐲送你;你
若說錯,就把翡翠壺兒送我。不知你可敢賭?
紫 芝:原來你倒看上我的鼻煙壺兒!既如此,寶雲姊姊做個中人,我就賭這東道。
寶 雲:罷!罷!罷!我不做中人。省得臨期反悔,同你們淘氣。
題 花:(題花笑道)妹子最喜做中人,希圖落點中資,為甚麼不來托我?
二 人:如此甚好,就托姊姊做中人。
題 花:你們二位把賭的東西放在我處,我才放心哩。
(青鈿隨即把鐲子交代了。)
紫 芝:(紫芝也把煙壺遞給題花道)姊姊切莫把煙偷吃完了,近來象這酸味的少的很哩
。
題 花:(題花笑道)不妨。如吃完了,我有『昔酉兒』。
紫 芝:怎麼姊姊還未出閣,預先倒喜吃『昔酉兒』了?
(題花聽了,把筆放下,舉著扇子趕來要打。)
(紫芝飛忙跑開,來到文杏閣。)
(只見師蘭言、章蘭英、蔡蘭芳、枝蘭音四人在那裡要打馬弔,旁邊是宰玉蟾、
(錢玉英、孟玉芝觀局。)
(大家搬了坐。)
蔡蘭芳:紫芝姊姊何不打兩弔?
紫 芝:妹子今日受了主人之托,要替他照應客,所以不能奉陪。我看你們鬥兩牌,還要
到別處去哩。
章蘭英:請教蘭言姊姊:我們還是打古譜、打時譜呢?還是三花落盡,十字變為熟門;還
是百子上桌,十子就算熟門呢?
師 蘭:要打,自然時譜簡便。至於百子上桌,十子就算熟門,未免過野,這是譜上未有
的。若照這樣打法,那『鯽魚背』色樣也可廢了。
宰玉蟾:正是,妹子聞得『鯽魚背』有個譜兒,不知各家是怎樣幾張?
紫 芝:我記得樁家是紅萬、九十、三萬、六索,餘皆十子、餅子;四八之家,百子、九
餅、一萬、一索、三萬、三索、七萬、七索;么五九家,九萬、九索、五萬、五
索,餘皆十字;二六之家,一張空堂、四張餅子、三張十字、二索當面、四肩在
底。二六之家,關賞鬥十,樁家立紅,九十加捉;四八之家,以百子打樁,或發
三萬,或發三索;大家照常鬥去,那就上了。
宰玉蟾:怪不得人說紫芝姊姊嘴頭利害,你只聽他講這牌經,就如燕子一般,滿口唧卿咋
咋,叫個不住。看這光景,將來紫芝姊夫如不懼內,我再不信。
宰玉蟾:(眾人聽了,都道)玉蟾姊姊這句道得好。
錢玉英:妹子向來只知打著頑,不知此中還有古譜、今譜之分。倒要請教是何分別?
章蘭英:古譜哩,不過小色樣多些;今譜小色樣少些。諸如『百後趣』、『趣後百』、『
大參禪』、『小參禪』、『捉極獻極』、『捉百獻極』之類,今譜盡都刪了。
玉 芝:色樣多些,豈不有趣,為何倒要刪去?難道嫌他過於熱鬧麼?
師 蘭:他刪去不為別的,因此等小色樣,每牌皆有,如果鬥上,其中恐有犯賠之家,必
須檢查滅張;若牌牌如此。未免過煩,因此刪去,以歸簡便。況此中四門色樣不
一而足,其餘如『雙疊』、『倒捲』、『香爐』、『桌弔』之類,何嘗不妙。只
要會打,千變萬化之處甚多,又何必在幾個小色樣時刻較量哩。
蔡蘭芳:不消再議,我們打時譜罷。
枝蘭音:妹子才初學,色樣越少越好,省得照應不來。
(大家翻了百子,都打起來。)
宰玉蟾:請教諸位姊姊:如今還有把馬弔抽去八張,三個人打著頑,叫作『蟾弔』,那是
甚麼意思?
蔡蘭芳:他因向來四人打馬弔,馬是四條腿;所以三人打就叫蟾弔,蟾是三條腿;還有兩
人頑的叫作『梯子弔』,蓋因梯子只得兩條腿。
玉 蟾:若是這樣,將來一人頑,勢必叫作『商羊弔』了。
師 蘭:姊姊你道那打蟾弔的是個甚麼主見?皆因粗明打弔,尚未得那馬弔趣味;或者當
日學時本由蟾弔學成,一時令其驟改馬弔,就如鄉里人進城,滿眼都是巷子,不
知走那一路才好;只好打個蟾弔,倒底頭緒少些。
玉 芝:我聽人說:『蟾弔熱鬧,馬弔悶氣,因此都愛蟾弔。』
師 蘭:這話更錯了。馬弔本好好四十張,今抽去八張,改為蟾弔,以圖熱鬧;試問若圖
熱鬧,如打天九,把三長四短全都去了,滿手天九、地八,亦有何味?即如當日
養由基百步穿楊,至今名傳不朽者,因其能穿楊葉,並非說他射中楊樹,就算善
射,若射中楊樹就算善射,縱箭箭皆中,亦有何趣?即如蟾弔抽去清張,縱牌牌
成色樣,亦不過味同嚼蠟。
宰玉蟾:我還聽見人說:『馬弔費心,蟾弔不費心,所以人喜蟾弔。』請教姊姊此話可是
?
師 蘭:這做馬弔的,當日做時,原不許粗心浮氣人看的。若謂馬弔費心,何不竟將蟾弔
不打,豈不更省許多心血?
蘭 芳:蘭言姊姊把這蟾弔真駁的有趣;不然,久而久之,被這粗心浮氣的把馬弔好處都
埋沒了。
紫 芝:諸位姊姊且慢打弔,我說個笑話:一人好打蟾弔。死後,冥官道:『好好馬弔不
打,你卻矯揉造做去打蟾弔。也罷,如今就罰你變個蟾去!』此人轉世雖變了蟾
,那打弔心腸,仍是念念不忘。一日,同了素常相好的許多小蟾出去遊玩;他前
走,小蟾隨後,他道:『我們這個走法,好像馬弔一副色樣。』眾蟾道:『叫做
甚麼?』他道:『叫做公領孫。』眾蟾鼓噪道:『把我們做他孫子,這還了得!
』不由分說,一齊動手,把他按住,也有打的,也有罵的。有一小蟾,取了一個
石子,狠狠朝他頭上一丟道:『你說!這是甚麼色樣?說不出,再打!』他道:
『求諸位莫打,容我說!這叫佛頂珠。』又一小蟾把他足上皮撕下一片道:『你
說!這是甚麼?』他道:『這是佛赤腳。』又一蟾拿著竹片,把他打的渾身是血
道:『這是甚麼?』他道:『這是硃砂鼎。』又一蟾取些黑泥,把他塗的渾身漆
黑道:『這是甚麼?』他道:『這是鐵香爐。』眾蟾道:『剛才他身上是紅的,
所以說是硃砂鼎;此刻身上塗黑了,因而說是鐵香爐,難道把你身上塗綠了,就
算綠毛龜麼?究竟不像,還要打!』他道:『諸位若說不像,真真委屈,你們暫
且鬆手,讓我做個香爐樣兒給你們看。』眾蟾果然一齊閃開。他把三足立在地下
,把腰朝上一拱道:『諸位請看,難道香爐不是三隻腳麼?』說罷,他就勢想要
逃走,連忙將身一縱,遠遠落在地下;誰知不巧,恰恰將嘴碰在一堆糞上,眾蟾
看見一齊笑道:『好了!如今蟾弔新添一副色樣了!』他忍著臭氣問道:『請教
諸位:這副色樣叫做甚麼?告訴我,我好添在譜上。』眾蟾道:『叫作狗吃屎。
』
(說的眾人笑個不了。)
(玉蟾聽了,望著紫芝只管冷笑。)
紫 芝:妹子實在一時疏忽,忘你大名;若要記得,怎敢犯諱!我嘗聽得銀蟾姊姊說,小
瀛洲四員猛將都敵你不過,妹子還敢放肆麼?
玉 蟾:(玉蟾把手伸出道)姊姊,你拿手來試試,妹子何嘗有甚麼力量。
紫 芝:(紫芝嚇的連忙跑開道)姊姊莫給我苦吃,我還到各處替寶雲姊姊照應客哩。
(說著,去了。)
(未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七十四回 打雙陸嘉言述前賢 下象棋諧語談故事)
212**時間: 地點:
(話說紫芝懼怕玉蟾,連忙走開,來到雙陸那桌。)
(只見戴瓊英同孟瓊芝對局;掌紅珠、邵紅英、洛紅蕖、尹紅萸在旁觀局。)
掌紅珠:當日雙陸不知為何要用三骰。與其擲出除去一個,何不就用兩個,豈不簡便?妹
子屢次問人,都不知道。其中一定有個緣故。
(孟瓊芝一面擲骰,一面笑道)
一 面:據我看來:大約因為杜弊而設,即如兩個骰子下盆,手略輕些,不過微微一滾,
旋即不動;至於三個骰子一齊下盆,內中多了一個,彼此旋轉亂碰,就讓善能掐
骰也不靈了。況雙陸起手幾擲雖不要大點,到了後來要冤時,全仗大點方能出得
來。假如他在我盤,五梁已成,我不擲個六點,只好看他一人行了。以此看來:
他除大算小,最有講究的。
尹紅萸:(尹紅萸點頭道)姊姊議論極是。古人製作,定是這個意思。我還聽見人說:雙
陸是為手足而設。不知是何寓意?
戴瓊英:他是勸人手足和睦之意,所以到了兩個、三個連在一處,就算一梁,別人就不能
動;設若放單不能成梁,別人行時,如不遇見則已,倘或遇見,就被打下。即如
手足同心合意,別人焉能前來欺侮;若各存意見,不能和睦,是自己先孤了,別
人安得不乘虛而入。總要幾個連在一處成了粱,就不怕人打了。這個就是『外禦
其侮』一個意思。
洛紅蕖:可見古人一舉一動,莫不令人歸於正道,就是遊戲之中,也都寓著勸世之意。無
如世人只知貪圖好玩,那曉其中卻有這個道理。
紫 芝:瓊英姊姊且莫擲骰,妹子說個燈謎你猜:『三九不是二十七,四八不是三十二,
五七不是三十五,六六不是三十六:打一物。』
掌紅珠:我猜著了,可是『十二』?
紫 芝:『三九』、『四八』、『五七』、『六六』,湊起來都是十二,姊姊猜的真好。
但妹子剛才有言在先,打的是個物件,請姊姊把『十二』取來看看,如果是個物
件,就算姊姊猜著。
紅 珠:(紅珠不覺笑道)呸!我只當是個數目哩。
邵紅英:可是『雙陸』?
紫 芝:(紫芝笑道)這個猜的卻好。至於是不是,且等我看看花湖再來回覆。
(於是走到海棠社。)
(只見酈錦春、言錦心、廉錦楓、卞錦雲四人在那裡看花湖;哀革芳、葉瓊芳在
(旁看「歪頭湖」。)
(廉錦楓見紫芝走來,連忙叫道)
廉錦楓:姊姊來的正好。妹子輸的受不得了!我這初學的花湖,如何上得場!剛才我求萃
芳、瓊芳二位姊姊替我看兩牌,誰知他把『么六』、『二三』、『四六』認作雜
花,成了下去,倒被他們割了一個耳朵。姊姊替我看看罷,今日被這『三公』、
『三才』,頭都鬧昏了。
紫 芝:怎麼如今花湖忽又添出三公、三才,這是怎講?
錦 雲:何嘗添什麼三公、三才。只因錦楓姊姊頭一次起了一個雙張,做了一回老相公;
第二次補牌又多補一張,又做一回老相公;第三次下家還未起脾,他又多起一張
,又做一回老相公:一連做了三回老相公,因此他叫做『三公』。
紫 芝:三才又是怎講?
廉錦楓:紫芝姊姊未曾讀過《三字經》麼?
紫 芝:《三字經》上有句:『三才者,天地人。』怎麼沒有讀過。
錦 楓:妹子每牌總是天、地、人三個單張在手,偏偏又是肚子,又不敢打,所以打了半
日,還未成得一牌。剛才好容易叫六頭,偏偏又被上家攔成。
哀萃芳:那牌原是姊姊自己打錯。
紫 芝:怎麼打錯?
葉瓊芳:他手裡只剩一對天牌,卻把長三打出去,恰好錦心姊姊六張開招,一連補了三張
么三,又是一個六張,這也罷了,末尾還補二三一坎,恰恰湊成一封,及至錦心
姊姊再打三六,錦雲姊姊也是六張開招,喜相逢攔成:這比我的么六、二三、四
六詐湖更臭。
酈錦春:這一牌不獨錦楓姊姊吃虧,就是妹子也多輸三個龍船。這牌方才打錯,接著一牌
湖四頭又把長二打去,被人六張開招雙封,也是一對人牌成了。
言錦心:錦楓姊姊打錯也罷了,並且打的也過慢。剛才有一牌,左拆右拆,弄了半天,再
也打不出。彼時適值我是夢家,出他躊躇,過去看看,誰知他手裡除了天、地、
人三個孤張,還有六張閑牌,打去一張,卻是『八尖嘴』。
紫 芝:若是這樣,他打的雖臭,倒有一件可取,卻還細膩。但只工夫還未到家,能夠練
的打到『眠張兒』,那就好了。
酈錦春:何為『眠張兒』?
紫 芝:眠者,睡也。即如他家應該發牌,左拆右拆,左打右打,再也打不出。及至鬧到
後來,把那三個看牌的都等的磕睡起來,這才打出去,其名就叫『眠張』。
錦 楓:姊姊莫鬧了,你再鬧,更要錯了。
紫 芝:今日這牌不但添了三公、三才,只怕還要添個骨牌名哩。
錦 楓:此話怎講?
紫 芝:姊姊剛才湖六頭,打長三;湖四頭,又打長二;少刻湖二頭,再把地牌打了,豈
不湊成一副『順水魚』麼?
錦 楓:我的紫姑太太!夠了!夠了!你老人家不要刻薄了!請罷!請罷!
紫 芝:我要抽幾個頭兒才肯走哩。
錦 楓:我還沒贏,那有頭兒。
紫 芝:(紫芝用指在錦楓頭上一彈道)這不是頭兒?
錦 雲:(錦雲用力把紫芝朝外一推道)人家這裡頑錢,你只管跟著瞎吵!
(紫芝趁勢走出,來到猗蘭堂。)
(只見余麗蓉、姜麗樓、潘麗春、蔣麗輝在那裡閑談,旁邊放著一桌十湖。)
(四人見了紫芝,都欠身讓坐。)
紫 芝:你們為什麼不看牌,卻在這裡清談?
余麗蓉:因為麗輝姊姊不大高興,所以歇歇再打。
紫 芝:麗輝姊姊為甚不高興?
麗 輝:(蔣麗輝)我們一連看了八輪,我一牌未成,這不是討罪受麼!並且每牌總是一
張老千,從未起過空堂,牌牌總要打九索;至於破梆破群,更不必說了。尤其可
恨的,那破梆破群再不教你成個二報三報,他總是一張八餅、一張二索,或是一
張七餅、一張三萬,教你八下不成副;及至巴到十成,不是人家湖了,就是上家
攔成。你說這麵湖鬼令人恨不恨!教人氣不氣!再頑半天,我還氣成鼓脹病哩。
可惜我今日來的匆忙,未將剪子帶來,這是他的命長。我明日一定戒賭,妹妹莫
勸我。
紫 芝:妹子何敢勸?但姊姊又何須勸?今日戒,明日開,那是向來的老規矩。並且這『
戒賭』二字,我從太后頒恩詔那年一直聽到如今了,姊姊莫生氣,妹子替你看兩
牌。
姜麗樓:如此甚好。
(大家歸坐。)
(紫芝一連看了幾牌,誰知牌牌皆成,不但不輸,並且反做了贏家。)
麗 輝:(把牌交給麗輝)你來看罷。如今反輸為贏,大約可以不必戒賭了。
麗 輝:(麗輝接過牌道)人說你鬥的好,果然不錯。才看這幾牌,都在我的意料之外,
倒長許多見識。明日一定要送門生帖過去。
紫 芝:拜門生你且暫緩;等我老師開了剪子店,替你多多預備幾把剪子你再來。
(說的眾人不覺好笑。)
(紫芝走出,要去看看象棋,找了兩處,並未找著。)
(後來問一丫鬟,才知都在圍棋那邊。)
(隨即來到白蒁亭。)
(只見崔小鶯同秦小春對局;旁邊是掌乘珠、蔣月輝、董珠鈿、呂祥蓂四人觀局
(。)
(那對局的殺的難解難分,觀局的也指手畫腳。)
紫 芝:教我各處找不著,原來卻在圍棋一處。看這光景,大約也是要借點馨香之意。
只 聽:(只聽蔣月輝道)小春姊姊那匹馬再連環起來,還了得!
月 輝:(董珠鈿道)不妨!小鶯姊姊可以拿車攔他。
呂祥蓂:我的姊姊!你這話說的倒好,也不望馬後看看!
(誰知秦小春上了馬,崔小鶯果然拿車去攔。)
呂祥蓂:(這裡呂祥蓂連忙叫道)小鶯姊姊攔不得,有個馬後炮哩!
(話未說完,崔小春隨即用炮把車打了。)
崔小鶯:人家還未走定,如何就吃去?拿來還我!
秦小春:你剛才明明走定,如何還要悔?
崔小鶯:(掌乘珠道)小春姊姊把車還他罷。況且這棋小鶯姊姊業已失勢,你總是要贏的
,也不在此一車。
紫 芝:二位姊姊且慢奪車,聽我說個笑話:一人去找朋友,及至到了朋友家裡,只見桌
上擺著一盤象棋,對面兩個坐兒,並不見人。這人不覺詫異;忽朝門後一望,誰
知他那朋友同一位下棋的卻在門後氣喘噓噓奪車。恰好今日二位姊姊也是因車而
起,好在有例在先。
(紫芝一面說著,故意大聲叫道)
故 意:丫鬟快將門後打掃打掃,少刻就有客來了。
(題花按著扇子,一面撇蘭,一面笑道)
一 面:女孩兒家恁響喉嚨,也不管嚇得人來怕恐,準備精皮膚一頓打!
紫 芝:有件奇事:一家養口小豬,忽然得個怪病,伏在地下將尾亂擺。有人傳個方兒,
教他磨些黑墨塗在尾上就好了,那知擺的更甚。這家沒法,只得把獸醫請來。偏
偏這獸醫又是近視眼,走來一望,見那豬尾上黑墨畫的滿地橫一道,豎一道。看
了一看,回頭就走道:『這樣好豬,還說有病!』這家忙問道:『怎說無病?』
獸醫道:『我們雖是獸醫,也要望、聞、問、切;你莫看別的,只看豬尾就知道
了:他如果有病,怎麼還撇的那樣好蘭呢?』
題 花:(題花笑道)好啊!替你畫,你還罵我!
紫 芝:這個只好算個筆資罷。
(忽聞遠遠簫音嘹亮,甚覺可耳。)
(紫芝正要叫丫鬟去看,只見芳芝走來道)
紫 芝:諸位姊姊聽聽這簫品的可好?
題 花:(眾人道)不知那位姊姊品的這樣好蕭。
(忽聽又有笛音,倒像蕭笛合吹光景。)
芳 芝:剛才我同再芳、蘭蓀兩位姊姊看了芍藥,到了蓮花塘,蘭蓀姊姊被他們邀去投壺
。再芳姊姊因見綠雲妹妹鐵笛鐵蕭甚好,所以約了亞蘭姊姊、綠雲妹妹就在水閣
合吹,這簫笛借著水音,倍覺清亮,又是順風吹來,遠聽更有意思。
左融春:如此妙音,蕭笛必另有不同,姊姊把我帶去看看。
(二人攜手去了。)
(紫芝也隨後跟來,走到桂花廳。)
(只見林婉如、鄒婉春、米蘭芬、閔蘭蓀、呂瑞蓂、柳瑞春、魏紫櫻、卞紫雲八
(個人在那裡投壺。)
林婉如:俺們才投幾個式子,都覺費事,莫若還把前日在公主那邊投的幾個舊套子再投一
回,豈不省事。
左融春:(眾人都道)如此甚好;就從姊姊先起。
婉 如:俺說個容易的,好活活準頭,就是『朝天一炷香』罷。
(眾人挨次投過:也有投上的,也有投不上的。)
鄒婉春:我是『蘇秦背劍』。
米蘭芬:我是『姜太公釣魚』。
閔蘭蓀:我是『張果老倒騎驢』。
呂瑞蓂:我是『烏龍擺尾』。
柳瑞春:我是『鷂子翻身』。
魏紫櫻:我是『流星趕月』。
紫 雲:(卞紫雲)我是『富貴不斷頭』。
(眾人都照著式子投了。)
(紫芝走來,兩手撮了一捆箭,朝壺中一投道)
紫 芝:我是『亂劈柴』。
(逗的眾人好笑。)
(紫芝說笑一陣,信步走到鞦韆那邊。)
(只見田鳳翾、施豔春、薛蘅香、董翠鈿、蔣素輝、卞彩雲六人在那裡一起一落
(打著頑。)
紫 芝:我看你們打來打去,不過總是兩個俗套子。據我主意:何不各抒己見,出個式子
,豈不新鮮些?
彩 雲:如此甚好,就請鳳翾姊姊先出。
田鳳翾:妹子出個『平步青雲』,要雙足平起。
薛蘅香:我是『鯉魚跳龍門』,要雙足微縱。
施豔春:我是『金雞獨立』,要一足微長。
董翠鈿:我是『指日高升』,要一指向日。
蔣素輝:我是『鳳凰單展翅』,要一手朝天。
彩 雲:(卞彩雲)我是『童子拜觀音』,要一手合掌。
(都照式子打了一回。)
彩 雲:倒是紫芝妹妹會頑,果真出個式子就覺有趣。
田鳳翾:紫芝姊姊何不出個式子也頑頑呢?
紫 芝:我怕頭暈。
薛蘅香:姊姊向來鬥的趣兒甚好,既不打鞦韆,何不說個笑話呢?
紫 芝:這倒使得。
(因想了一想,登時編了一個笑話。)
(未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七十五回 弄新聲水榭吹蕭 隱俏體紗窗聽課)
213**時間: 地點:
(話說紫芝因薛蘅香教他說笑話,當時想了一想,望著六人道)
紫 芝:老蛆在淨桶缺食甚饑。忽然磕睡,因命小蛆道:『如有送食來的,即來喚我。』
不多時,有位姊姊登廁出恭;因腸火結燥,蹲之許久,糞雖出,下半段尚未墜落
。小蛆遠遠看見,即將老蛆叫醒。老蛆仰頭一望,果見空中懸下一塊『黃食』,
無奈總不墜下。老蛆猴急,因命小蛆沿桶而上,看是何故。小蛆去不多時,回來
告訴老蛆道:『我看那食在那裡玩哩。』老蛆道:『做甚麼玩?』小蛆道:『他
搖搖擺擺,懸在空中,想是打鞦韆哩。』
董翠鈿:臭轟轟的,把人比他,姊姊也過於尖酸了。
蔣素輝:那『黃食』二字,倒也新奇。
(薛蘅香、施豔春)
施豔春:幸而沒有痔瘡,若有血痔,那可變成『紫食』了。
紫 芝:你去嚐嚐,只怕還『香豔』的很哩。
(蘅香、豔春)
施豔春:姊姊真真利害,一句也不饒人。
田鳳翾:(田鳳翾遙遙指著道)姊姊,你聽:他們這個笛音,遠遠聽著,實在有趣。姊姊
何不領我們望望去?
紫 芝:我正要去哩。
(七人一同到了蓮花塘,進了涼閣。)
(蘇亞蘭、左融春、董花鈿、孟芳芝、卞綠雲五人連忙站起讓坐。)
田鳳翾:我們原是特來領教的,怎麼倒不吹了?
綠 雲:吃了這杯茶,少不得都要吹一套奉敬。
董花鈿:你們六位卻在何處遊玩,半日總未見面?
蔣素輝:紫芝姊姊才從白蒁亭來的;我們六人在桃花嶺旁打了一會鞦韆。
蘇亞蘭:敢是六位姊姊在鞦韆架上聽見我們這裡簫笛聲音才過來的?
施豔春:剛才我們打著鞦韆,在半空中忽聞這個簫笛之音,倒像雲端裡飄出一陣仙樂,好
不令人神爽。
綠 雲:那裡姊姊離的遠,又在高處,所以隱隱約約倒覺可耳;今若近聽,可差遠了。
芳 芝:姊姊何不再吹一套呢?
左融春:還是綠雲、亞蘭二位姊姊合吹有趣。
亞 蘭:如此甚好。
(同綠雲各拿蕭笛合吹起來。)
(紫芝一心記掛東道,無暇細聽,趁空走到外面,只見寶雲也向蓮花塘走來)
紫 芝:妹妹可曉得眾位姊姊共分幾處?我恐我們表姊妹陪不過來,又托了蔣、董兩家姊
姊替我陪陪客。不知每處可有我們四姓之人?倘竟並無一個,教客人自己照應自
己,那真是慢客了。
紫 芝:姊姊:你等妹子先把這幾處念給你聽,就明白了:馬弔那邊是蘭言、蘭英、蘭芳
、蘭音、玉蟾、玉英、玉芝七位姊姊;雙陸那邊是瓊英、瓊芝、紅蕖,紅萸、紅
英、紅珠六位姊姊;花湖那邊是錦楓、錦春、錦心、錦雲、萃芳、瓊芳六位姊姊
;十湖那邊是麗蓉、麗樓、麗春,麗輝四位姊姊;象棋那邊是小春、小鶯、乘珠
、祥蓂、月輝、珠鈿六位姊姊;投壺那邊是婉如、婉春、瑞春、瑞蓂、蘭芬、蘭
蓀、紫櫻、紫雲八位姊姊;鞦韆那邊是鳳翾、蘅香、豔春、翠鈿、素輝、彩雲六
位姊姊;品簫那邊是亞蘭、融春、花鈿、芳芝、綠雲五位姊姊共四十八位。還有
幾處,等妹子看過,再來告訴你,大約青鈿妹妹那副鐲子是我的了。姊姊可見芸
芝姊姊麼?
寶 雲:他同再芳姊姊才從蓮花塘出去,因再芳姊姊要學『大六壬課』,大約都在芍藥軒
講究課哩。
紫 芝:芸芝姊姊果然如此,未免可惡!
寶 雲:這卻為何?
紫 芝:妹子一心要學大六壬課,往常求他,再也不肯教我;今日倒教外人,豈不可惡麼
!
寶 雲:(寶雲輕輕說道)剛才巧文姊姊在白蒁亭無心說了一個四等,誰知再芳姊姊當日
部試就是四等,因此語言頗有芒角,所以我托芸芝妹妹伴伴他。這位姊姊氣性不
好,到處同人鬥嘴。芸芝妹妹同他談論,因受我之托,那裡情願教他。妹妹要學
,恰好他們方才過去,你跟去聽聽就是了。
(紫芝走到芍藥軒。)
(房內並無一人,窗外倒像有人說話,輕輕走到紗窗跟前,朝外一望,原來再芳
(同芸芝緊靠窗子,坐在那裡說話。)
只 聽:(只聽芸芝道)這有甚麼要緊,怎說拜起老師來了?
再 芳:此話倒出我的本心:妹子這個念頭,並非一朝一夕,已存心中幾年了。向日聞得
古人有『袖占一課』之說,真是神乎其神,我只當總是神仙所為,凡人不能會的
,後來才知袖占一課,就是如今世上所傳大六壬課。妹子聽了,四處購求課書,
日日習學,再也不能入門。要訪一位精於此道的求他指引,訪來訪去,比訪神仙
還難。今幸遇姊姊,豈不是我心上老師麼?妹子並非求精,只要姊姊指點,能夠
入門,起得『三傳四課』,心願也就足了。
芸 芝:若能會起三傳四課,底下功夫,自然容易。可惜妹子所著《大六壬指南》尚未脫
稿,姊姊如將此書一看,登時就能了然。至於古人之書,精微奧妙則有之,若講
入門,倒是罕見的。
再 芳:請問姊姊:何謂『地盤』?妹子再也弄不明白。
芸 芝:世人學課,往往半途而廢者,皆因『天地盤』分不明白之故。其所以然者,總由
前人於入門一條,未能分晰指明,學者又不能細心體察,所以易於忽略。妹子今
將地盤寫一樣式,再細細注解,自然易於領略。
(隨命丫鬟設個小几,擺下筆硯,登時寫畢。)
(再芳接過,只見上面寫著)
(巳午未申)
(辰 酉)
(卯 戌)
(寅丑子亥)
芸 芝:此地盤式,有從左手起的,有以右手起的。以左手而論:於無名指第四節起子時
;中指第四節丑;食指第四節寅,第三節卯,第二節辰,第一節巳;中指第一節
午;無名指第一節未;禁指第一節申,第二節酉,第三節戌,第四節亥。以右手
而論:於中指第四節起子時;無名指第四節丑;禁指第四節寅,第三節卯,……
照前順排,至食指第四節為亥時。此式必須細心摹擬,須將地盤十二時所列方位
個個記得爛熟,然後再講天盤。若地盤未熟,即講天盤,勢必上下不分,徒亂人
意。蓋地盤千載不移,天盤隨時流轉,今以隨時流轉之盤,加於千載不移盤上,
若不記清,何能上下分得明白?即如你以右手五指,合於我之右手五指之上,你
右問我大指之上,是汝何指,我必說是禁指;食指之上,是你無名指。蓋上下十
指,是胸中滾熟的,所以不看亦能了然。姊姊要明天地盤,只須記熟,就能領會
了。
(紫芝在窗內看的明白,不覺喜道)
不 覺:原來地盤卻是如此。
再 芳:妹子適觀此式,地盤業已明白。請教天盤式子呢?
芸 芝:天盤隨十二時流轉,每日式子十二。要明天盤,先記月將;月將者,太陽也。正
月雨水後在亥,就是曆書所謂『日躔登明之次』。每三十日一換:二月春分後在
戌,三月穀雨後在酉,四月小滿後在申,五月夏至後在未,六月大暑後在午,七
月處暑後在巳,八門秋分後在辰,九月霜降後在卯,十月小雪後在寅,十一月冬
至後在丑,十二月大寒後在子。逆行十二時。假如正月雨水後起課,應用亥將,
來人口報寅時,即以亥將加在地盤寅時之上,依次排去,就是天盤。今寫個樣兒
請看。
(正月雨水後亥將寅時天盤式)
(寅卯辰巳)
(丑 午)
(子 未)
(亥戌酉申)
(二月春分後戌將寅時天盤式)
(丑寅卯辰)
(子 巳)
(亥 午)
(戌酉申未)
(紫芝看了,只管暗暗點頭,記在心裡。)
再 芳:這天盤式子,妹子也明白了。請教『四課』呢?
芸 芝:凡起四課,有六句歌訣須要讀熟:『甲課在寅乙課辰,丙戊在巳不須論,丁己在
未庚申上,辛戌壬亥是其真,癸課由來丑上坐,分明不用四正辰。』此訣皆指地
盤而言,切須牢記。今以甲課在寅而論:即如甲日占數,須在地盤寅上起第一課
。寅上者,即天盤所加之時。假令三月穀雨後占課,應用酉將,來人口報丑時,
本日係甲子日,今將先排日子,後起四課樣子,寫來你看。
(子 甲)
(丑寅卯辰)
(子 巳)
(亥 午)
(戌酉申未)
紫 芝:(紫芝看了忖道)原來未起四課,先將本日干支排在兩處,倒要看他怎樣起法。
(未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七十六回 講六壬花前闡妙旨 觀四課牖下竊真傳)
214**時間: 地點:
(話說紫芝正在思忖,只聽芸芝對再芳道)
只 聽:天盤排定,先將本日干支從中空一格寫在兩處,再起四課。今把一課、二課、三
課、四課寫來你看。此是起課入門,最為切要,向來各書從未指出,以致初學無
從入手。這是妹子因姊姊學課心切,所以獨出心裁,特將門戶指出,姊姊從此追
尋,可以得其梗概了。
(辰申午戌)
(申子戌甲)
(申午戌)
(申子戌甲)
(午戌)
(子戌甲)
(戌)
(子戌甲)
(丑寅卯辰)
(子 巳)
(亥 午)
(戌酉申未)
紫 芝:(紫芝忖道)向來課書只講三傳,從未講到四課,令人無從下手,非口授不能明
白;今既曉得天盤、四課,再將課書三傳合參,自能知其來路,何必又要口授。
他向來不肯教我,那知我倒會了。
芸 芝:我把這個式子一層一層分開講給你聽:即如甲子日起課,歌訣是『甲課在寅』,
即看地盤寅上所加之時,如所加是戌,即於日干甲上寫一戌字,支干中間所空之
處亦寫一戌,凡課皆如此。此是第一課。一課起後,再看地盤戌上所加之時,如
所加是午,即於戌上寫一午字,此是第二課,蓋寅上得戌,戌上得午也。二課起
後,再行地盤子上所加之時,如所加是申,即於日支子上寫一申字,子字之旁也
寫一申,亦如第一課戌字一樣,凡占皆如此。此是第三課。三課起後,再看地盤
申上所加之時,如所加是辰,即於申上寫一辰字,此是第四課。你把這話同那式
子對看,無不了然。古人起課歌訣都是『甲課在寅乙課辰』,必須改為『甲課寅
上乙課辰』,初學始無舛錯之虞。四課起畢,然後照著古法再起三傳,如『元首
』、『重審』之類,課經所載甚詳。三傳明後,再將《畢法賦》以及《指掌占驗
》不時細玩,自能領會。
再 芳:即如起貴人『甲戊庚牛羊,乙己鼠猴鄉,丙丁豬雞位,壬癸兔蛇藏,六辛逢馬虎
,此是貴人方』。這六句歌訣雖然記得,至如何起法,尚不明白。
芸 芝:所謂甲戊庚牛羊者,謂甲日或戊日或庚日占課,貴人總在天盤丑未之上,蓋丑屬
牛,未屬羊也。
再 芳:妹子聞得貴人有晝貴、夜貴、陽貴,陰貴之分:上一字為晝為陽,下一字為夜為
陰。即以首句而論,丑為甲戊庚晝貴,未為甲戊庚夜貴。但每日既有兩貴,為何
往往占課卻寫一個貴人呢?
芸 芝:貴人雖二,要看來人所報之時:如所報之時是子、丑、寅、卯、辰、巳,用晝貴
,夜貴不論;是午、未、申、酉、戌、亥則用夜貴,晝貴不論。或以卯酉分晝夜
者,或以日出日沒分陰陽者,議論不一。據妹子愚見:似以子至巳為晝為陽,用
晝貴為是;午至亥為夜為陰,用夜貴為是。如此用去,恰與古人所謂『天干相合
處,便是貴人方』其義甚合。姊姊久後自知。
再 芳:課傳一切,蒙姊姊指教,略知一二。至於怎樣斷法,還求姊姊講講。
芸 芝:課體不一,事務紛紜,雖云課止七百有二,但時有不同,命有不同,斷法豈能一
定。若撮其大略,總不外乎『生、克、衰、旺、喜、忌』六字,苟能透徹此理,
無論所占何事,莫不一望而知。姊姊細心體察,慢慢自能領會。
再 芳:姊姊何不將這六字大略談談呢?
芸 芝:妹子新著一部《大六壬類纂》,上面無一不備,將來拿去,姊姊一看就明白了。
紫 芝:(紫芝在窗內喊道)我明白了!
(把二人嚇了一跳。)
(芸芝回過頭來,見是紫芝,不覺變色道)
不 覺:這裡空空的,我們坐在此處,就是沒人驚嚇,心裡也覺膽怯,那裡禁得冒冒失失
這一聲!此時心裡跳個不住。要象這樣頑法,不顧人死活,這可了不得了!
紫 芝:姊姊:你不怪自己,反來怪人!
芸 芝:為何倒怪我自己?
紫 芝:你的課既靈,剛才在此坐時,為何預先不起一課?若課中知我躲在窗內,豈不省
此一驚麼?
芸 芝:要象這樣處處起課,將來喝碗茶、吃袋煙,還要問問吉凶哩。
紫 芝:姊姊莫氣,我說個笑話你聽。
芸 芝:(芸芝把手按住兩耳道)罷!罷!罷!我不聽!
紫 芝:你不聽,我改日再說罷。
(走到金魚池邊。)
(只見唐閨臣、陶秀春、紀沉魚、蔣星輝、掌驪珠五人都在池邊垂釣。)
紫 芝:池內菱藕甚多,你們莫非借垂釣為名偷吃蟠桃麼?
芸 芝:(掌驪珠道)你要賴人做賊,也把謊兒撒的完全些!如今才交四月,不但藕是老
的沒人吃,就是菱角也未出世哩。
星 輝:(蔣星輝)菱藕雖未見,我倒看見有枝血紫的靈芝,可惜被狗銜了去。
陶秀春:這句罵的有點意思。
(紫芝要想編個笑話回他,偏又想不出,因向閨臣道)
紫 芝:姊姊可曾釣幾個?
紀沉魚:閨臣姊姊未曾垂釣,先把鉤兒去了,所以尚未釣著。
紫 芝:既要釣魚,為何倒把鉤兒去了?
閨 臣:我雖垂釣。卻志不在魚,若暗藏毒餌,誘他上鉤,於心何忍?此時面對清泉,頗
覺適意,雖不得魚,亦有何妨。
沉 魚:閨臣姊姊是無鉤之釣,所以不曾得魚;妹子不知為何也未釣著一個。
紫 芝:姊姊尊名明明說是魚都沉了,如何還想釣著?倒是婉如姊姊所說海外『雲中雁』
,你去弄個『鳥槍打』,那雁只怕倒可落下,若要想魚,卻是難的。
(一面說著,忽然把腰彎下道)
一 面:我這腳縫疼的很,不知甚麼塞在裡面?
(故意在繡鞋邊摸了一摸,把手退出,望一望)
故 意:呸!我只當甚麼東西,原來是個『灰星』子塞在腳縫裡!
(星輝聽了,放下釣竿,趕來要打。)
(紫芝慌忙跑開,來到百藥圃。)
(只見史幽探、周慶覃、國瑞徵、孟蘭芝遠遠走來。)
蘭 芝:妹妹到那裡去?
紫 芝:我同青鈿妹妹賭東,要到各處查查人數。
周慶覃:姊姊為何賭東?
(紫芝把上項話說了。)
國瑞徵:這個東道,你如何同他賭?莫講分在幾處不能記,就是這一百人教我一個一個念
出來,我也不能,看來姊姊竟有八分要輸了。
紫 芝:這也論不定。你們四位適從何來?
史幽探:我們才在菊花巖搶了一回狀元籌,此時要到蓮花塘聽聽亞蘭姊姊笛子去。
紫 芝:狀元籌又不費心,倒也好玩,為何半途而廢?
蘭 芝:只因幽探姊姊五紅得了狀元,正是歡喜。誰知不巧,我又擲了六紅奪了過來,因
此幽探姊姊不高興,把狀元籌歇了。
紫 芝:六紅蓋五紅,就如他的文章比你高,這個狀元應該他得。要像這樣就不高興,設
或把後十名弄到前面,又將如何呢?
蘭 芝:你去罷,不要亂說了。
(四人攜手去了。)
紫 芝:(紫芝自言自語道)今日方替閨臣姊姊出了這口悶氣。
(一面思忖,已進了百藥圃,只見陳淑媛、竇耕煙、鄴芳春、畢全貞、孟華芝、
(蔣春輝、掌浦珠、董寶鈿八人都在那裡採花折草,倒像鬥草光景。)
一 面:(連忙上前止住道)諸位姊姊且慢折草,都請臺上坐了,有話奉告。
(眾人都停了手,齊到平臺歸坐。)
陳淑媛:妹子剛才鬥草,屢次大負,正要另出奇兵,不想姊姊走來忽然止住,有何見教?
紫 芝:這鬥草之戲,雖是我們閨閣一件韻事,但今日姊妹如許之多,必須脫了舊套,另
出新奇鬥法,才覺有趣。
竇耕煙:能脫舊套,那更妙了,何不就請姊姊發個號令?
紫 芝:若依妹子鬥法,不在草之多寡,並且也不折草。況此地藥苗都是數千里外移來的
,甚至還有外國之種,若一齊亂折,亦甚可惜,莫若大家隨便說一花草名,或果
木名,依著字面對去,到覺生動。
畢全貞:不知怎麼對法,請姊姊說個樣子。
紫 芝:古人有一二句對的最好:『風吹不響鈴兒草,雨打無聲鼓子花。』假如耕煙姊姊
說了『鈴兒草』,有人對了『鼓子花』,字面合式,並無牽強,接著再說一個,
或寫出亦可。如此對去,比舊日鬥草豈不好玩?
鄴芳春:雖覺好玩,但眼前俗名字面易對的甚少。即如當歸一名『文無』,芍藥一名『將
離』,諸如此類,可准借用麼?
(紫芝正要回答,忽然想起青鈿東道之事,連忙說道)
紫 芝:妹子有件事,少刻再來。
(說罷,走到外面去尋青鈿。)
(找來找去,找到梅花塢,只見董青鈿同宋良箴、司徒嫵兒、廖熙春、緇瑤釵、
(蔣秋輝在那裡擺著算盤,談論算法。)
秋 輝:(蔣秋輝)剛才所說這些歸除之類,無甚趣味。據我愚見:莫若大家隨便說一難
算之事請教眾人。如有人答得出固妙;倘無人知,自再破解。諸位姊姊以為何如
?
緇瑤釵:如此甚好,就請那位先說一個。
廖熙春:因談算法,忽然想起前在家鄉起身時,親戚姊妹都來送行。適值有人送了一盤鮮
果,妹子按人分散,每人七個多一個,每人八個少十六個,諸位姊姊能算幾人分
幾果麼?
司徒嫵:此是盈朒算法,極其容易:以七個、八個相減;餘一個為法;多一個、少十六個
相加,共十七個為實。法除實,為人數。這帳『一』為法,一歸不須歸,十七便
是人數。以十七乘七個,得一百一十九個;加多一個,是一百二十個。乃十七人
分一百二十個果兒。
熙 春:向來算法有籌算、筆算、珠算,今姊姊一概不用,卻用嘴算,又簡便,又不錯。
宋良箴:(宋良箴命丫鬟取出百文錢道)妹子不喜算法,卻有兩個頑意:一名『韓信點兵
』,一名『二十八宿鬧昆陽』……
(紫芝等的發躁,只得上前拱手道)
只 得:諸位請了!我要兑換幾兩銀子。
青 鈿:此話怎講?
紫 芝:這裡錢也有,算盤也有,不是要開錢店麼?
青 鈿:開錢店倒還有點油水,就只看銀水眼力還平常,惟恐換也不好,不換也不好,心
裡疑疑惑惑,所以不敢就開。姊姊何不出個新奇算法頑頑呢?
紫 芝:別的頑意都可奉陪,就只此道弄不明白。不瞞妹妹說:一個『小九九』竟學了半
年,我還只當九九是八十三哩。你跟我來,寶雲姊姊找你哩。
(於是一同來至白蒁亭。)
(未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七十七回 鬥百草全除舊套 對群花別出新裁)
215**時間: 地點:
(話說青鈿跟了紫芝一同來到白蒁亭,寶雲)
寶 雲:今日紫芝妹妹替我各處照應,令人實在不安。但除兩次所說七十三位之外,其餘
眾姊妹共分幾處,你都見麼?
紫 芝:適才妹子都已去過。那講六壬課的是再芳、芸芝二位姊姊;垂釣的是閨臣、秀春
、沉魚、星輝、驪珠五位姊姊;狀元籌是幽探、慶覃、瑞徵、蘭芝四位姊姊;鬥
草是淑媛、芳春、耕煙、全貞、華芝、春輝、浦珠、寶鈿八位姊姊;談算法是良
箴、熙春、瑤釵、秋輝、嫵兒、青鈿六位姊姊:共二十五位姊姊。
青 鈿:寶雲姊姊喚我有何話說?
紫 芝:寶雲姊姊請你非為別事,要告訴妹妹這個東道你可輸了。題花姊姊把煙壺、鐲子
都給我罷!
題 花:(題花把筆放下對著眾人道)剛才被紫姑奶奶一把扇子鬧出無數扇子,今日我們
八個寫的,六個畫的,連老嬤丫鬟扇子湊起來,足足可開一個扇子店。
紫 芝:姊姊!煙壺、鐲子呢?
題 花:幸而還是絕精扇面,易於著色;若是醜的,畫上顏色,再也搨不開,那才坑死人
哩。
紫 芝:(紫芝逍)我問你煙壺、鐲子,怎麼不理我?
題 花:人說『洛陽紙貴』,誰知今日鬧到『長安扇貴』。此時畫的手也酸了,眼也花了
,我要……
(話未說完,被紫芝伸進手去,在肋肢上一陣亂摸。)
題 花:(題花笑的氣也喘不過來道)快放手!我怕癢!我給你!
紫 芝:(紫芝把手退出道)你快給我!不然我還亂摸,看你可受得!
青 鈿:姊姊且慢給他。我聽他說過前後五十人,至當中五十人還未聽見哩。
題 花:(題花從扇子底下拿出一張單子道)剛才妹子已將各處眾姊妹向丫鬟陸續查明,
開了一個清單。姊姊拿去教紫芝妹妹從頭再說一遍,如與單子一樣,只怕姊姊就
要輸了。
(青鈿接過單子,紫芝又把某處某人從頭至尾說了一遍。)
青 鈿:姊姊說的固然不錯。但我們是一百人,今只九十八位,這是何意?
紫 芝:我同寶雲姊姊湊上,難道不是一百麼?題花姊姊不必替他耽擱,這半日我的心血
也用盡了。
(題花把壺兒、鐲子放在桌上。)
紫 芝:(紫芝連道)多謝!
(拿著來到百藥圃。)
紫 芝:(眾人都埋怨道)你騙我們坐在這裡,卻去了這半日,必定有個緣故。
(紫芝把賭東道話說了。)
蔣春輝:原來為這小事。剛才芳春姊姊問你『當歸一名文無,可准借用』的話,你還未回
他哩。
紫 芝:即如鈴兒草原名沙參,鼓子花本名旋花,何嘗不是借用。又如古詩所載『鴉舅影
、鼠姑心』,鴉舅即藥中烏臼,鼠姑即花中牡丹。餘如合歡蠲忿、萱草忘優之類
,不能枚舉。只要見之於書,就可用得,何必定要俗名。
陳淑媛:據姊姊所言,自然近世書籍也可用了?
紫 芝:只要有趣,那裡管他前朝後代,若把唐朝以後故典用出來,也算他未卜先知。
(登時擺了筆硯。)
紫 芝:其實可以無須筆硯。
陳淑媛:(董寶鈿道)設或遇著新奇的,記下也好。就請妹妹先出罷。
(紫芝四處一望,只見牆角長春盛開,因指著道)
紫 芝:頭一個要取吉利,我出『長春』。
竇耕煙:這個名字竟生在一母,天然是個雙聲,倒也有趣。
掌浦珠:這兩字看著雖易,其實難對。
(眾人都低頭細想。)
陳淑媛:我對『半夏』,可用得?
春 輝:『長春』對『半夏』,字字工穩,竟是絕對。妹子就用長春別名,出個『金盞草
』。
鄴芳春:(鄴芳春遙指北面牆角道)我對『玉簪花』。
竇耕煙:(竇耕煙指著外面道)那邊高高一株,滿樹紅花,葉似碧蘿,想是『觀音柳』…
…
鄴芳春:(鄴芳春指著一株盆景道)我對『羅漢松。』
春 輝:以『羅漢』對『觀音』,以『松』對『柳』,又是一個好對。
(只見彈琴的田秀英……七人,下圍棋的燕紫瓊……四人,寫扇子的林書香……
(八人,畫扇子的祝題花……六人,打馬弔的師蘭言……七人,打雙陸的洛紅蕖
(……六人,講六壬的花再芳……二人,打花湖的廉錦楓……人人,都因坐久,
(寶雲陪著閑步。)
(見他們議論紛紛,都進來坐了。)
(秀英問其所以,華芝把鬥草翻新之意說了。)
林書香:這倒有趣。不知對了幾個?
(掌浦珠把長春、觀音柳說了,眾人無不稱妙。)
寶 鈿:紫芝妹妹才說『鼓子花』原名『旋花』……
素 雲:(素雲即接著道)去歲家父從雅州移來一種異草,見人歌則舞,名喚『舞草』。
寶 鈿:(鍾繡田道)這個對的好,我出『續斷』。
瑤 芝:這二字只怕難對。
譚蕙芳:我對『連翹』。
瑤 芝:(宰銀蟾道)這又是絕對。妹子就出續斷的別名『接骨』。
紫 芝:(紫芝把畢全貞脊背一拍)我對『扶筋』。
紅 珠:狗脊一名『扶筋』,全貞姊姊被他罵了。
張鳳雛:鳳仙一名『菊婢』。
謝文錦:桃梟一名『桃奴』。
褚月芳:我出『蝴蝶花』。
姚芷馨:我對『蜜蜂草』。
紫 芝:這個只怕杜撰了。
耕 煙:姊姊剛才說過:『只要見之於書就可用得』。『鈴兒草』既是沙參別名,他這『
蜜蜂草』就不是香薷的別名麼。
邵紅英:我才想了『木賊草』三字,因其別緻,意欲請教,但紫芝姊姊莫要說我賊頭賊腦
才好哩。
紫 芝:果真姊姊這個『賊』想的有趣!
紅 英:不是又罵麼!
廉錦楓:我對『水仙花』。
祝題花:以『仙』對『賊』,以五行對五行,又是好對,妹子把『草』字去了,就出『木
賊』。
若 花:牡丹一名『花王』。
春 輝:這可列入超等了。
易紫菱:妹子出玫瑰別名『離娘草』。
秀 英:我對個蘭花別名『待女花』。
尹紅萸:我出『猴薑』。
蔡蘭芳:我對『馬韭』。
玉 芝:骨碎補一名『猴薑』,那是人所共知的;這『馬韭』二字有何出處?
蘭 芳:陶宏景《名醫別錄》,麥門冬一名『馬韭』,因其葉如韭,故以為名。
瓊 芝:姊姊既看過此書,大約李勣所修《本草》自然也看過了,我出『燈籠草』。
蘭 芳:(白麗娟道)這是國朝《本草》酸漿別名,又叫『紅姑娘』。
亭 亭:我對鉤吻的別名『火把花』。
(眾人齊聲喝彩。)
宰玉蟾:我出『慈姑花』。
戴瓊英:我對黃芩別名『妒婦草』。
田舜英:我出『鉤藤』。
印巧文:茜草一名『剪草』。
素 雲:以『剪』對『鉤』,又是巧對。
章蘭英:我出『金雀花』。
陽墨香:我對淡竹葉的別名『竹雞草』。
洛紅蕖:我出『千歲虆』。
錢玉英:我對『萬年藤』。
芸 芝:這個對的字字雪亮,與『燈籠草』都是一樣體格。
(只見投壺的林婉如……八人,打鞦韆的薛蘅香……六人,下象棋的秦小春……
(六人,打十湖的余麗蓉……四人,擲狀元籌的史幽探……四人,都走過來,眾
(人讓坐。)
(問了詳細,都道有趣。)
紫 芝:幸虧昨日舅舅又添了幾百張椅子,若不早為預備,今日被諸位姊姊這邊聚聚,那
裡坐坐,只好抬了椅子跟著跑了。
婉 如:俺先發發利市,出個『金星草』。
姜麗樓:梨花一名『玉雨花』。
錦 雲:以『玉』對『金』,以『雨』對『星』,無一不穩。
秦小春:(秦小春把崔小鶯袖子一拉)我出『牽牛』。
崔小鶯:(崔小鶯兩手向小春一揚)我對丹參的別名『逐馬』。
紫 芝:你對『逐馬』,我對『奪車』。
(引的眾人好笑。)
花再芳:妹子因小春姊姊『牽牛』二字,忽然想起他的別名。我出『黑丑』。
紫 芝:好端端為何要出醜?
素 雲:這個『丑』字暗藏地支之名,卻不易對。
燕紫瓊:茶有『紅丁』之名。
(眾人一齊叫絕。)
田鳳翾:茶是紫瓊姊姊府上出產,自然有此好對。
鄒婉春:桂州向產一草,名喚『倚待草』。
枝蘭音:玫瑰一名『徘徊花』。
蘭 芝:『倚待』對『徘徊』,這是天生絕對。
施豔春:我出『蒼耳子』。
呂瑞蓂:我對『白頭翁』。
米蘭芬:敝處薔薇向有別種,其花與月應圓缺,名叫『月桂』,此花不獨我們智佳最多,
聞得天朝也有此種。
閔蘭蓀:溫台山出有催生草,名喚『風蘭』,以此為對。
紫 芝:請教『催生』二字怎講?
蘭 蓀:(蘭蓀滿面通紅道)你說甚麼!
麗 輝:(蔣麗輝)蘭蓀姊姊莫說閑話,請教兔絲是何別名?
蘭 蓀:(蘭蓀想一想道)記得兔絲又名『火燄草』。
薛蘅香:我對『金燈花』。
(眾人一齊叫好。)
柳瑞春:三春柳一名『人柳』。
董翠鈿:我……我……我對『佛桑』。
紫 芝:他又結巴了。
酈錦春:苜蓿一名『連枝草』。
魏紫櫻:我對袁寶兒所持的。
(眾人聽了,一齊稱妙。)
魏紫櫻:(掌乘珠道)袁寶兒所持的雖叫『合蒂花』,但原名卻叫『迎輦花』。
周慶覃:我對連翹的別名『搖車草』。
紫 芝:(紫芝搖頭道)這個對的無趣。
呂祥蓂:我出地榆別名『玉豉』。
余麗蓉:五加一名『金鹽』,以此為對。
蔣素輝:小鶯姊姊言丹參一名『逐馬』,但除『逐馬』之外,可另有別名?
潘麗春:還有『奔馬草』。
蔣素輝:(董珠鈿道)隔虎刺一名『伏牛花』。
哀萃芳:三柰一名『山辣』。
月 輝:(蔣月輝)澤蘭又叫『水香』。
只 聽:(只聽外面有人贊道)這個可以算得絕對。原來你們瞞著我們卻在此地做這韻事
。那個騙我鐲子的可在這裡?
(眾人看時,原來是講算法的董青鈿……六人,品蕭的蘇亞蘭……五人,垂釣的
(唐閨臣……五人,都進來,讓了坐。)
青 鈿:(青鈿向紫芝道)我那鐲子通身盡翠,百十副還挑不出一副,最是難得的,姊姊
如留自戴就罷了,設或賞給女擋子,我可不依的。
紫 芝:妹妹何不早說!
玉 芝:剛才我見紫芝姊姊將鐲子交給丫鬟,命人送給寶兒、貝兒,果然被你猜著。
青 鈿:把這好東西賞給他們怪可惜的,我明日給他二百銀子務要贖回來。
寶 雲:紫芝妹妹替我照應,既得了彩頭,還該有始有終,這裡擠的滿滿的,不知還有幾
位在別處,何不替我邀來都在一處頑頑哩?
紫 芝:此時除了你我,恰恰九十八位都在這裡,教我何處再去邀人?
閨 臣:今日把這鬥草改做偶花,一對一對替他配起來,卻也有趣。剛才我們只聽山辣對
水香,可謂工穩新奇之至。不知還有甚麼佳對?
春 輝:這裡有個單子,姊姊一看便知。
(閨臣接過,眾人圍著觀看,莫不稱贊。)
董花鈿:『慈姑花』對『妒婦草』,雖是絕對,但『慈姑』二字,往往人都寫作草頭『茈
菰』,今用這個慈姑,自然也有出處?
宰玉蟾:按各家《本草》言,慈姑一根,歲生十二子,閏月則生十三,如慈姑之乳諸子,
故以為名。大約有草頭、無草頭皆可用得。
國瑞徵:我出莕菜別名『水鏡草』。
廖熙春:我對『金錢花』。
葉瓊芳:我出『金絲草』。
廖熙春:(掌驪珠道)我對『錦帶花』。
綠 雲:請教姊姊:金絲草原名叫做甚麼?
(瓊芳正要回答,紫芝把閔蘭蓀左耳一指,又把花再芳右耳一指)
葉瓊芳:他就叫做這個。
(引的眾人好笑。)
(蘭蓀、再芳暗暗請教呂堯蓂,才知叫做「狗耳草」。)
(二人聽了,氣的正要發揮,只聽綠雲道)
二 人:我對『雞冠花』。
陶秀春:我出『龍鬚柏』。
秋 輝:(蔣秋輝)我對『鳳尾松』。
芳 芝:秋輝姊姊如此敏捷,可知知母又名甚麼?
言錦心:知母又名『兒草』。姊姊可知菊花別名麼?
司徒嫵:菊花又名『女花』。
紀沉魚:『兒草』、『女花』,真是天生絕對。
左融春:水仙一名『雅蒜』。
紅 紅:(紅紅即接著道)蔟葰一名『廉薑』。
紫 雲:(紫雲拍手道)這個真可上得『無雙譜』了!
掌浦珠:景天一名『據火』。
緇瑤釵:白英又號『排風』。
枝蘭音:芍藥有『花相』之名。
若 花:(陰若花笑道)梓樹有『木王』之號。
鄴芳春:常山原名『互草』。
香 雲:(香雲笑道)首烏又喚『交藤』。
玉 芝:我看這個光景倒像要做賦了。
(只見丫鬟捧上茶來。)
玉 芝:我就出『茶花』。
陳淑媛:椰名酒樹,我對『酒樹』。
玉 芝:(眾人道)這又是絕對。
花再芳:紫芝姊姊!我出一個你對:甘遂一名『鬼醜』。我因姊姊比鬼還醜,所以出給你
對。
紫 芝:姊姊才出黑丑,此時又出鬼醜,原來姊姊卻喜出醜。我倒想個對你一對。
花再芳:(因忖一忖道)妹子記得疏麻一名神麻,我對『神麻』。
花再芳:你見那位神的面上有麻子?
紫 芝:你見那個鬼的臉上生得醜?
田舜英:馬齒莧一名『五行草』。
宋良箴:柳穿魚一名『二至花』。
閔蘭蓀:我出『獨活』。
紫 芝:一人活著有甚趣味?
顏紫綃:玉蘭一名『叢生』。
柳瑞春:我出『三春柳』。
春 輝:『三春』二字卻不易對。
師 蘭:我對『九節蘭』。
錦 雲:『九節』對『三春』,可謂巧極。
閨 臣:我出『仙人掌』。
紫 芝:(紫芝用手朝花再芳頭上一指)我對『夜叉頭』。
再 芳:紫芝姊姊杜撰,這是要罰的。
紫 芝:此對或者平仄不調;若說杜撰,姊姊問牛蒡子就明白了。
春 輝:若不論平仄,諸如青葙一名『崑崙草』,瑞香一名『蓬萊花』;地黃苗喚作『婆
婆奶』,赤雹兒叫作『公公鬚』;都可為對子。這個對子,若論等第,要算倒數
第一。
紫 芝:你把妹子取在後頭,我會移到前面去。
麗 輝:(蔣麗輝)地錦一名『馬蟻草』,請教一對。
瑤 芝:這個名字,又是獸,又是蟲,倒也別緻。
紫 芝:(紫芝用手向畢全貞身上一撲)我對蠟梅的別名。
呂瑞蓂:(呂瑞蓂笑道)藕一名雨草,我出『雨草』。
畢全貞:蠟梅是何別名,妹子還未問明,姊姊就出雨草麼。
題 花:(題花笑道)蠟梅一名『狗蠅花』。
蘇亞蘭:我對絡石草別名『雲花』。
呂堯蓂:梨一名『蜜父』。
閔蘭蓀:我對枇把別名『蠟兒』。
紫 芝:共總兩個字,再將上一字平仄不調,有何趣味。這個同我『夜叉頭』一樣,都是
四等貨。並且觀音柳、羅漢松,五行草、二至花,都是上一字平仄不調,也不能
列之高等。
史幽探:日已向西,再對幾個,主人好賜飯了。
(寶雲隨即吩咐丫鬟預備。)
(井堯春把案上所擺『木瓜』拿了一個)
井堯春:我就出這個。
星 輝:(蔣星輝)這個易對的,何必出他。
青 鈿:姊姊看著容易,只怕難哩。
(眾人想了,都對不出。)
星 輝:我對『銀杏』。
青 鈿:瓜是總名,杏字如何對得。
潘麗春:我對無漏子別名『金果』。
玉 芝:你才對丹參別名,此刻又是無漏子別名,《本草》都是透熟,無怪醫道高明了。
錦 雲:這個只是絕對。
印巧文:菠菜一名『鸚鵡菜』。
彩 雲:忍冬一名『鷺鷥藤』。
林書香:醫書誤以牡蒙認作紫參,其實牡蒙乃『王孫草』。
若 花:我對菊花別名何如?
春 輝:(春輝鼓掌道)『帝女花』對『子孫草』,又是天生絕唱。
史幽探:(史幽探立起道)我們外面走走罷。
(大家於是一齊起身。)
(未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七十八回 運巧思對酒縱諧談 飛舊句當筵行妙令)
216**時間: 地點:
史幽探:(話說眾人離了百藥圃,只見丫鬟稟道)酒已齊備,夫人也不過來驚動,請諸位
才女不要客氣,就如自己家裡一樣才好。
春 輝:(眾人道)拜煩先替我們在夫人跟前道謝一聲,少刻擾過,再去一總叩謝。
(說罷,一齊散步。)
(丫鬟預備淨水,都淨了手。)
(香雲引至凝翠館。)
若 花:這個坐兒早間妹子胡亂坐了,此刻必須從新拈過才好坐哩。
閨 臣:早間業已說過,今日這個坐位原無上下,何必又拈?
春 輝:坐位自然照舊,不必說了。但妹子還有一個愚見:少刻坐了,斷無啞酒之理,少
不得行個酒令方覺有趣。若照早間二十五桌分五排坐了,不知這令如何行法。據
我主意:必須減去十三桌,只消十二桌,由東至西,分兩行團團坐了,方好行令
。
蘭 芝:若擺十二桌,每桌八人,只坐九十六人,還有四位怎樣坐呢?
春 輝:由東至兩雖分兩行,每行只須五桌;東西兩橫頭再擺兩個圓桌;圓桌上面可坐十
人,豈非十二桌就夠坐麼?
春 輝:(眾人聽了,齊聲贊好,都道)如此團團坐了,既好說話,又好行令。
(寶雲惟恐過擠,執意不肯。)
(眾人那裡由他,各命自己丫鬟動手,又囑寶雲把送酒上菜繁文也都免了。)
(一齊歸坐。)
(丫鬟送了酒,上了幾道菜。)
(大家談起園中景致之妙,花卉之多。)
掌紅珠:適才想了一謎,請教諸位姊姊:『無人不道看花回』,打《論語》一句。
(眾人想了多時,都猜不出。)
玉 芝:妹子向來參詳題義,往往都有幾分意思,無如所讀之書都是生的,所以打他不出
。可惜今日只顧對花,無暇及此,明日諸位姊姊切莫另出花樣,務必猜謎頑頑。
若把明日再蹉跎過去,不知何日方能再聚。偏偏今日過的又快,轉眼已是下午。
剛才紅珠姊姊說『無人不道看花回』,此等句子,妹子最怕入耳,如把『看花回
』改做『看花來』,我就樂了,這個『回』字,好象一本戲業已唱完,吹打送客
,人影散亂,有何餘味?替換個『來』字,就如大家才去遊玩。興致方豪,正不
知何等陶情,我就歡喜了。
青 鈿:且莫閑談,究竟他這『無人不道看花回』是個甚麼用意?
玉 芝:據我看來:內中這個『道』字,卻是要緊的。大約所打之句,必定有個『曰』字
或有個『言』字在內。至於此句口氣,剛才我已說過,就如一本戲已經唱完,無
非遊玩畢之意。
小 春:若果這樣,只怕是『言游過矣』。
紅 珠:正是。
題 花:此謎以人名借為虛字用,不獨靈活,並可算得今日遊園一句總結,可謂對景掛畫
。
紫 芝:遊玩一事既已結過,此刻是『對酒當歌』,我們也該行個酒令多飲兩杯了。春輝
姊姊可記得前月我們在文杏閣飲酒,我說有個酒令,那時姊姊曾教我吃杯令酒宣
令的?後來大家只顧說笑鬥趣,也就忘了。今日難得人多,必須行令才覺熱鬧,
莫若妹子就遵姊姊前月之命,吃個令杯宣宣罷。
題 花:(眾人道)如此甚妙,我們洗耳恭聽。
蘭 芝:此時如要行令,自應若花姊姊或幽探姊姊先出一令,焉有我們倒僭客呢?
若 花:阿姊此話過於客氣。行令只要鬥趣好玩,那裡拘得誰先誰後。
史幽探:今日紫芝妹妹在母舅府上也有半主之分。俗語說的:『主不吃,客不飲』。就請
先出一令。行過之後,如天時尚早,或者眾人再出一令,也未為不可。就請飲杯
令酒宣宣罷,不怕謙了。
紫 芝:(紫芝把酒飲過道)請教蘭言姊姊:妹子宣令之後,如有不遵的,可有罰約?
蘭 芝:不遵的,罰三巨觥。
紫 芝:既如此,妹子宣了。諸位姊姊在止;妹子今日這令並非酒令之令,是求題花姊姊
先出一令之令。如有不遵的,蘭言姊姊有言在先。題花姊姊請看,妹子又飲一杯
了。
題 花:莫講一杯,就飲十杯,我也不管。這三巨觥我也情願認罰。但為何單要派我呢?
紫 芝:妹子初意原要自出一令,因人數過多,意難全能行到;意欲拜懇公議一令,又恐
推三阻四,徒然耽擱;因姊姊天姿明敏,一切爽快,所以才奉求的。
題 花:(眾人道)此話卻也不錯。就請題花姊姊先出一令,如普席全能行到,那更有趣
了。
(題花仍是推辭,無奈眾人執意不肯。)
題 花:大眾既聽紫芝妹妹之話,都派我出令,我一人又焉能拗得。令雖要出,但妹子放
肆也要派一派了,先請諸位姊姊吃個雙杯。
(眾人都飲了。)
題 花:再請紫芝妹妹格外飲兩杯。
(紫芝無法,只得飲了。)
題 花:格外這兩杯,可知敬你卻是為何?
紫 芝:妹子不知。
題 花:是替你潤喉嚨的。把喉嚨潤過,好說笑話;笑話說過,我好行令。
紫 芝:你左一個雙杯,右一個雙杯,都教人吃了,此刻又教人說笑話,竟是『得隴望蜀
』,貪得無厭了。也罷,我就把『貪得無厭』做個話頭:當日有個人甚是窮苦。
一日,遇見呂洞賓,求其資助。洞賓念他貧寒,因用『點石成金』之術,把石頭
變成黃金,付給此人。以後但遇洞賓,必求資助,不幾年,竟居然大富。一日,
又遇洞賓,仍求資助,洞賓隨又點石成金,比前資助更厚。此人因拜謝道:『蒙
大仙時常資助,心甚感激;但屢次勞動,未免過煩,此後我也不敢再望資助,只
求大仙賞賜一物,我就心滿意足了。』洞賓道:『你要何物?無不遵命。』此人
上前把洞賓手上砍了一刀道:『我要你點石成金這個指頭!』
蘭 芝:(蘭言笑道)這雖是笑話,但世間人心不足,往往如此。
春 輝:怪不得點石成金這個法術如今失傳,原來呂洞賓指頭被人割去了。
紫 芝:笑話說了,請出令罷。
題 花:所謂笑話者,原要發笑;剛才這個笑話並不發笑,如何算得?也罷,我同你豁拳
賭個勝負,輸家出令,何如?
紫 芝:你要豁拳,我倒想起一個笑話:一個騎驢趲路,無奈驢行甚慢,這人心中發急,
只是加鞭催他快走。那驢被打負痛,索性立住不走,並將雙蹄飛起,只管亂踢。
這人笑道:『你這狗頭也過於可惡!你不趲路也罷了,怎麼還同我豁拳!』
題 花:(眾人笑道)這個笑話可發笑了,請出令罷。
題 花:既派我出令,焉敢不出。但必須紫芝妹妹再飲兩杯,我才出哩。
紫 芝:諸位姊姊!剛才我同眾人飲過之後,他又教我格外飲兩杯;及至飲過,他又教我
說笑話:此時笑話說了,他又教我再飲兩杯:這明明要同我歪纏了。他的意思,
總因我派他出令,所以如此。妹子因他只管歪纏,忽又想了一個笑話:有一富翁
帶一小廝拜客,行至中途,腹中甚饑,因同小廝下館吃飯。飯畢,店主算帳,誰
知富翁吃的只得白飯兩碗,那小廝吃的除飯之外倒有一菜。富翁因他業已吃了,
無可奈何,只得忍痛還了菜帳。出了飯館,走未數步,富翁思及菜錢,越想越氣
。回頭望見小廝跟在後面,因發話道:『我是你的主人,並非你的頂馬,為何你
在我後?』小廝聽了,隨即趲行幾步,越過主人,在前引路。走未數步,富翁又
發話道:『我非你的跟班,為何你在我前?』小廝聽罷,慌忙退後,與主人並肩
而行。走未數步,富翁又發話道:『你非我的等輩,為何同我並行?』小廝因動
輒得咎,只得說道:『請問主人:前引也不好,後隨也不好,並行也不好,究竟
怎樣才好呢?』富翁滿面怒色道:『我實對你說罷,你把菜錢還我就好了。』
題 花:(題花笑道)若非派他吃酒,諸位姊姊何能聽這許多笑話。適才我倒想了一令,
往常人少,很無意味;今日喜得人多,倒可行得,也可算得雅俗共賞。但過於簡
便,不甚熱鬧,恐不合眾人之意,必須大家公同斟酌才好。
史幽探:只要雅俗共賞,我就放心。若是難題目教人苦思惡想,那不是陶情取樂,倒是討
苦吃了。並且今日有百人之多,若全要行到,也須許多工夫;能夠令完,大家回
去不至夜深,那才好哩。請姊姊宣宣罷。
題 花:此令也無可宣。就從妹子說一句書,無論經史子集,大家都『頂針續麻』依次接
下去。假如我說『萬國咸寧』,第一字從我數起,順數至第四位飲一杯接令。
蘭 芝:既如此,就請姊姊起令。但量有大小,必須定了分數,使量大者不致屈量,量小
者不致勉強,方無偏枯。據我愚見:大量一杯,小量半杯;內中還有半杯也不能
的,亦惟隨量酌減,這才好哩。
題 花:此話極是。
蘭 芝:(因飲一杯道)妹子有僭了。但我們蒙老師盛意寵召,又蒙寶雲……七位姊姊破
格優待,今日之聚,可謂極歡了。我就下個注語:『舉欣欣然有喜色。』……
題 花:(只見眾丫鬟來報)長班才從部裡回來,說現奉太后御旨,命諸位才女做詩,所
有題目卷子,已分送寓所去了。
(眾人聽了,茫然不解。)
(未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七十九回 指迷團靈心講射 擅巧技妙算談天)
217**時間: 地點:
(話說眾才女聽了丫鬟之話,正在不解,恰好卞濱也差家人把題目送來,告知此
(事。)
(原來太后因文隱平定倭寇,甚是歡喜,適值上官昭儀以此為題,做了四十韻五
(言排律,極為稱頌。)
(太后因詩句甚佳,所以特命眾才女俱照原韻也做一首,明晨交卷。)
(眾人把原唱看了。)
幽 探:既如此,就請主人早些賜飯,大家趕回去,連夜做了,明早好交卷。
寶 雲:眾位姊姊何不就在此處一齊做了,豈不甚便?
顏紫綃:這比不得應酬詩,可以隨便謅幾句,咱要回去靜靜細想才做得出哩。
哀萃芳:妹子也有這個毛病。求姊姊快賜飯罷,設或回去遲了,還不能交卷哩。好在明日
承蘭芝姊姊見召,今日早些去,明日也好早些來。
顏紫綃:(眾人齊道)甚是。
寶 雲:(寶雲只得命人拿菜拿飯)這總是妹子心不虔,所以如此。即如昨日教人紮了幾
百燈球,以備今日頑的,那知至今還未做成,豈非種種不巧麼!
小 春:即或做成,現在都要回去,也不能頑;都留著明日再來請教罷。
(大家飯畢出席,命人到夫人跟前道謝。)
寶 雲:家母所要藥方,麗春姊姊不可忘了。
潘麗春:妹子記得。
閨 臣:我托寶雲姊姊請問師母之話,也不可忘了。
(寶雲連連點頭。)
218**時間: 地點:
(當時匆匆別去。)
(次日把卷交了,陸續都到卞府,彼此把詩稿看了,互相評論一番。)
(用過早麵,仍在園中各處散步。)
(游了多時,一齊步過柳陰,轉過魚池,又望前走了幾步。)
紫 芝:(紫芝手指旁邊道)這裡有個箭道,卻與玉蟾姊姊對路。諸位姊姊可進去看看?
張鳳雛:此地想是老師射鵠消遣去處,我們進去望望。
(一齊走進。)
(裡面五間敞廳,架上懸著許多弓箭,面前長長一條箭道,迎面高高一個敞篷,
(篷內懸一五色皮鵠。)
蘇亞蘭:這敞篷從這敞廳一直接過去,大約為雨而設?
香 雲:正是。家父往往遇著天陰下雨,衙門無事,就在這裡射鵠消遣。恐濕了翎花,所
以搭這敞篷。
(張鳳雛見這許多弓箭,不覺技癢,因在架上取了一張小弓,開了一開。)
玉 蟾:姊姊敢是行家麼?
鳳 雛:不滿姊姊說:我家外祖雖是文職,最喜此道,我時常跟著頑,略略曉得。
紫 芝:妹子也是時常跟著舅舅頑。我們何不同玉蟾姊姊射兩條舒舒筋呢?
瓊 芝:蘇家伯伯曾任兵馬元帥,亞蘭姊姊自然也是善射了?
亞 蘭:妹子幼時雖然學過,因身體過弱,沒甚力量,所以不敢常射,但此中講究倒知一
二。如諸位姊姊高興,妹子在旁看看,倒可指駁指駁。
紫 芝:如此甚好。
219**時間: 地點:
(當時就同玉蟾、鳳雛各射了三箭,紫芝三箭全中,玉蟾、鳳雛各中了兩箭。)
(紫芝滿面笑容,望著亞蘭道)
紫 芝:中可中了,但內中毛病還求老師說說哩,並且妹子從未請人指教。人說這是舒筋
的,我射過之後,反覺胳膊疼;人說這是養心的,我射過之後,只覺心裡發跳:
一定力用左了,所以如此,姊姊自然知道的。
亞 蘭:玉蟾、鳳雛二位姊姊開放勢子,一望而知是用過功的,不必說了。至妹妹毛病甚
多,若不厭煩,倒可談談。
綠 雲:如此甚妙,就請姊姊細細講講,將來我們也好學著頑,倒是與人有益的。
亞 蘭:妹子當日學射,曾撮大略做了一首《西江月》。後來家父看見,道:『人能依了
這個,才算會射;不然,那只算個外行。』今念來大家聽聽:
射貴形端志正,寬襠下氣舒胸。五平三靠是其宗,立足千斤之重。
開要安詳大雅,放須停頓從容。後拳鳳眼最宜豐,穩滿方能得中。
剛才紫芝妹妹射的架勢,以這《西江月》論起來,卻樣樣都要斟酌。既要我說,
諒未必見怪的。即如頭一句『射貴形端志正』,誰知他身子卻是歪的,頭也不正
,第一件先就錯了。至第二句『寬襠下氣舒胸』,他卻直身開弓,並未下腰。腰
既不下,胸又何得而舒?胸既不舒,氣又安得而下?所以三箭射完,只覺噓噓氣
喘,無怪心要發跳了。第三句『五平三靠是其宗』,兩肩、兩肘、天庭,俱要平
正,此之謂五平,翎花靠嘴、弓弦靠身、右耳聽弦,此之謂三靠:這是萬不可忽
略的。以五平而論,他的左肩先已高起一塊,右肘卻又下垂,頭是左高右低,五
平是不全的。以三靠而論,翎花並不靠嘴,弓是直開直放,弓梢並未近身,所以
弓弦離懷甚遠,右耳歪在一邊,如何還能聽弦?三靠也是少的。第四句『立足千
斤之重』,他站的不牢,卻是我們閨閣學射通病,這也不必講。第五句『開要安
詳大雅』,這句紫芝妹妹更不是了。剛才他開弓時,先用左手將弓推出,卻用右
手朝後硬拉,這不是開弓,竟是扯弓了。所謂開者,要如雙手開門之狀,兩手平
分,方能四平,方不吃力,若將右手用扯的氣力,自然肘要下垂,弄成茶壺柄樣
,最是醜態,不好看了。第六句『放須停頓從容』,我看他剛才放時並不大撒,
卻將食指一動,輕輕就放出去;雖說小撒不算大病,究竟箭去無力,樣子也不好
看。射箭最要灑脫,一經拘板,就不是了。況大撒毫不費事,只要平時拿一軟弓
,時時撒放,或者手不執弓,單做撒放樣子,撒來撒去,也就會了。若講停頓二
字,他弓將開滿,並不略略停留,旋即放了出去,何能還講從容?第七句『後拳
鳳眼最宜豐』,他將大指並未挑起,那裡還有鳳眼?縱有些須鳳眼,並不朝懷,
弦也不擰,因此後肘更不平了。第八句『穩滿方能得中』,就只這句,紫芝妹妹
卻有的,因他開的滿,前手也穩,所以才中了兩箭。但這樣射去,縱箭箭皆中,
也不可為訓。
紫 芝:姊姊此言,妹子真真佩服!當日我因人說射鵠子只要準頭,不論樣子,所以我只
記了『左手如托泰山,右手如抱嬰孩』這兩句,隨便射去,那裡曉得有這些講究
。
亞 蘭:妹妹:你要提起『左手如托泰山』這句,真是害人不淺!當日不知那個始作俑者
,忽然用個『托』字,初學不知,往往弄成大病,實實可恨!
瓊 芝:若這樣說,姊姊何不將這『托』字另換一字呢?
亞 蘭:據我愚見:『左手如托泰山』六字,必須廢而不用才好。若按此名,托字另換一
字,惟有改做『攥』字。雖說泰山不能下個攥字,但以左手而論,卻非攥字不可
。若誤用托字,必須手掌托出;手掌既托,手背定然彎曲;手背既彎,肘也因之
而翻,肩也因之而努。托來托去,肘也歪了,肩也高了,射到後來,不但箭去不
準,並且也不能執弓,倒做了射中廢人。這托字貽害一至於此!你若用了攥字,
手背先是平正,由腕一路平直到肩,毫不勉強,弓也易合,弦也靠懷,不但終身
無病,更是日漸精熟,這與托字迥隔霄壤了。
玉 蟾:妹子也疑這個托字不妥,今聽姊姊之言,真是指破迷團,後人受益不淺。
綠 雲:據妹子意思:只要好準頭,何必講究勢子,倒要費事?
亞 蘭:姊姊這話錯了。往往人家射箭消遣,原圖舒暢筋骨,流動血脈,可以除痼疾,可
以增飲食,與人有益的。若不講究勢子,即如剛才紫芝妹妹並不開弓,卻用扯弓
,雖然一時無妨,若一連扯上幾天,肩肘再無不痛。倘不下腰,不下氣,一股力
氣全堆胸前,久而久之,不但氣喘心跳,並且胸前還要發痛,甚至弄成勞傷之症
。再加一個托字,弄的肘歪肩努,百病叢生,並不是學他消遣,倒是討罪受了。
張鳳雛:姊姊這番議論,真可算得『學射金針』。
(眾人離了箭道,丫鬟請到百藥圃吃點心。)
(大家都走進坐了。)
春 輝:昨日若不是紫芝妹妹耽擱半日,還可多對許多好花。
紫 芝:我一心只想翡翠鐲子,那知青鈿妹妹同他們談論算法,滔滔不斷,再也說不完。
閨 臣:適因算法偶然想起家父當日曾在智佳訪問籌算,據說有一位姓米的精於籌算,又
善筆算,久已帶著女兒來到天朝,自然就是蘭芬姊姊。可惜這一向匆忙,也未細
細請教。
米蘭芬:家父向在家鄉,籌算、筆算,俱推獨步;妹子自幼也曾習學,卻不甚精。將來無
事,大家談談,倒可解悶。
青 鈿:昨日那裡知道卻埋沒這一位名公,真是瞎鬧!
米蘭芬:(因指面前圓桌道)請教姊姊:這桌周圍幾尺?
(蘭芬同寶雲要了一管尺,將對過一量,三尺二寸。)
(取筆畫了一個「鋪地錦」)
(三 二)
(┌─────┬─────┐)
(│一 /│ /│)
(一│ / │ / │三)
(│/ 九│/ 六│)
(├─────┼─────┤)
(│一 /│ /│)
(零│ / │ / │一)
(│/ 三│/ 二│)
(├─────┼─────┤)
(│一 /│ /│)
(零│ / │ / │四)
(│/ 二│/ 八│)
(└─────┴─────┘)
(四 八)
青 鈿:(畫畢道)此桌周圍一丈零零四分八。
春 輝:(春輝看了道)聞得古法徑一周三,是麼?
蘭 芬:古法不準,今定徑一周三一四一五九二六五甚精,只用三一四,三個大數算的。
春 輝:若將此桌改做方桌,可得多長、多寬?
蘭 芬:此用圓內容方算,每邊二尺二寸六分。
寶 雲:(寶雲指桌上一套金杯道)此杯大小九個,我用金一百二十六兩打的,姊姊能算
大小各重多少麼?
蘭 芬:此是『差分法』。法當用九個加一個是十個,九與十相乘,共是九十個,折半四
十五個,作四十五分算;用『四歸五除』除一百二十六兩,得二兩八錢,此第九
小杯,其重如此。
(因從丫鬟帶的小算袋內取出二、八兩籌擺下,用筆開出,大杯重二十五兩二錢
(、次重二十二兩四錢、三重十九兩六錢、四重十六兩八錢、五重十四兩、六重
(十一兩二錢、七重八兩四錢、八重五兩六錢。)
(寶雲看那兩籌,只見寫著)
(籌 二)
(┌─────────┐)
(│○○○○│)
(│ │)
(│○│)
(└─────────┘)
(┌─────────┐)
(│○│)
(│ │)
(│○│)
(└─────────┘)
(籌 八)
寶 雲:據這二籌,自然是一二如二,至二九一十八;那八籌是一八如八,至八九七十二
了。但姊姊何以一望就知各杯輕重呢?
蘭 芬:剛才我用四歸五除,得了小杯二兩八錢數目,所以將二、八兩籌一看就知了。你
看第一行『二八』兩字,豈非末尾小杯斤重麼?第九行『二五二』就是頭一個大
杯。其餘七杯計重若干,都明明白白寫在上面。
寶 雲:第九行是『一八七二』,怎麼說是『二五二』呢?
蘭 芬:凡兩半圈上下相合,仍算一圈,即如第九行中間『八七』二字,湊起來是『一五
』之數,把『一』歸在上面一圈,豈非『二五二』麼。
寶 雲:(寶雲點頭道)我見算書中差分法,有遞減,倍減、三七、四六等名,紛紛不一
,何能及得這個明白了當。籌算之精,即此可見。
宋良箴:(宋良箴指花盆所擺紅白瑪瑙兩塊道)此可算麼?
蘭 芬:如知長短,就可算出斤重。
蘭 芬:(取尺一量,對方三寸,算一算道)紅的五十九兩四錢,白的六十二兩一錢。
(寶雲命人拿比子一秤,果然不錯。)
廖熙春:一樣瑪瑙,為何兩樣斤重?
蘭 芬:白的方一寸重二兩三錢;紅的方一寸重二兩二錢,今對方三寸,照立方積二十七
寸算的。凡物之輕重,各有不同,如白銀方一寸重九兩,紅銅方一寸重七兩五錢
,白銅一寸重六兩九錢八分,黃銅一寸只重六兩八錢。
熙 春:(熙春點頭道)原來如此。
220**時間: 地點:
(說話間,陰雲滿天,雷聲四起。)
蘭 芝:莫要落雨把今晚的燈鬧掉,就白費寶雲姊姊一片心了。
蘭 芬:如落幾點,雨後看燈,似更清妙。
(說著,雨已大至,一閃亮過,又是一個響雷。)
緇瑤釵:算家往往說大話,偷天換日,只怕未必。
蘭 芬:此是誑話。但這雷聲倒可算知里數。
月 輝:怎樣算法?
蘭 芬:(蘭芬指桌上自鳴鐘道)只看秒針,就好算了。
(登時打了一閃,少刻又是一雷。)
玉 芝:閃後十五秒聞雷,姊姊算罷。
蘭 芬:(蘭芬算一算道)定例一秒工夫,雷聲走一百二十八丈五尺七寸。照此計算,剛
才這雷應離此地十里零一百二十八丈。
陽墨香:此雷既離十里之外,還如此大聲,只怕是個『霹雷』。
畢全貞:雷都算出幾丈幾里,這話未免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