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一 至 第一六〇

151**時間: 地點:
紅 紅:(話說紅紅)如蒙賢妹攜帶,倒可借此瞻仰天朝人物之盛。至於考試,久已心灰
    ,豈可再萌妄想。
若 花:此事到了天朝,慢慢再議,看來也由不得姊姊不去。前日聞得亭亭姊姊一同赴試
    ,不知可曾得中?
紅 紅:他家一貧如洗;其父不過是個諸生,業已去世;既無錢財,又無勢利,因此也在
    孫山之外。但他落第後,雄心不減,時刻癡心妄想,向日曾對我說:如果外邦開
    有女科,那怕千山萬水,他也要去碰碰,若不中個才女,至死不服。如今天朝雖
    開女科,無如遠隔重洋,何能前去?看來只好望洋而歎了。
閨 臣:他家還有何人?近來可曾遠出?
紅 紅:他無弟兄,只有緇氏寡母在堂,現在課讀幾個女童,以舌耕度日,並未遠出。
閨 臣:他既有志赴試,將來路過黑齒,我們何不約他同行,豈不是件美事?
紅 紅:賢妹約他固妙,但他恃著自己學問,目空一切,每每把人不放眼內。賢妹若去約
    他,他不曉得你學問深淺,惟恐玷辱,必不同往。據我愚見必須先去談談學問,
    使他心中敬服,然後再講約他之話,自然一說就肯了。
閨 臣:聞得亭亭姊姊學問淵博,妹子何敢班門弄斧,同他亂談?倘被考倒,豈非自討苦
    麼?
若 花:阿妹為何只長他人志氣卻滅自己威風?我倒是個『初生犢兒不怕虎』:將來到彼
    ,我就同你前去,難道我們兩個還敵不住他一個麼?
閨 臣:姊姊有如此豪興,妹子只得勉力奉陪。但必須告知舅舅,才可約他。
    (就把此話告訴林之洋。)
林之洋:俺聞你父親常說『君子成人之美』。甥女既要成全他的功名,這等美事,你們做
    了,自有好處,何消同俺商量。那個黑女,當日九公同他談文,曾吃他大虧,將
    來你同寄女到彼,俺倒著實耽心哩。
若 花:他又不曾生出三頭六臂,無非也是一個肉人,怕他怎的!
林之洋:他那伶牙俐齒,若談起文來,比那三頭六臂還覺利害,九公至今說起還是頭疼,
    你說他是肉人,只怕還是一張鐵嘴哩。若遇順風,不過早晚就到。據俺主意:你
    們快把典故多記幾個,省得臨期被他難住,莫像九公倒像吃了麻黃只管出汗,那
    就被他看輕了。當日他們因談反切,曾有『問道於盲』的話;俺自從在歧舌國學
    會音韻,一心只想同人談談,偏不遇見知音。將來到彼,他如談起此道,務必把
    俺舉薦舉薦。這兩日大家吃了清腸稻,都不覺餓,索性到了黑齒再去買米,耽擱
    半日,趁著閑空,你們也好慢慢同他談文。
    (大家一路說著閑話,不知不覺,這日清晨到黑齒。)
    (把船收口。)
    (林之洋托多九公帶了水手前去買米。)
    (閨臣意欲紅紅同去。)
紅 紅:他的住處,林叔叔盡知,無須我去。我若同去約他,他縱勉強同來,究竟難免被
    他輕視。賢妹到彼,就以送還扇子為名,同他談談。他如同來則已,設或別有推
    脫,愚姊再去把這美意說了,才不被他看輕哩。
    (閨臣點頭,帶著扇子同了若花央林之洋領進城內。)
    (來到大街,閨臣同若花由左邊街上走去,林之洋從右邊走去。)
    (不多時,進了小巷,來到亭亭門首,只見上寫「女學塾」三個大字。)
    (把門敲了兩下,有個紫衣女子把門開了。)
    (林之洋一看,認得是前年談文黑女。)
閨 臣:(閨臣從袖內取出扇子道)姊姊請了:前歲敝處有位多老翁曾在尊齋帶了一把扇
    子回去,今托我們帶來奉還,不知可是尊處之物?
亭 亭:(亭亭接過看了道)此扇正是先父之物。二位姊姊若不嫌茅舍窪曲,何不請進就
    茶?
閨 臣:(閨臣同若花一齊說道)正要登堂奉拜。
    (於是一同進內,林之洋就在旁邊小房坐下。)
    (亭亭把二人讓進書館,行禮序坐;有兩個垂髫女童也上來行禮。)
    (彼此問了名姓。)
閨 臣:妹子素日久仰姊姊人才,去歲路過貴邦,就要登堂求教;但愧知識短淺,誠恐貽
    笑大方,所以不敢冒昧進謁。今得幸遇,真是名下無虛。
亭 亭:妹子浪得虛名,何足掛齒!前歲多老翁到此,曾有一位唐大賢同來,可是姊姊一
    家?
閨 臣:那是家父。
    (亭亭聽了,不覺立起,又向閨臣拜一拜道)
亭 亭:原來唐大賢就是令尊。姊姊素本家學,自然也是名重一時了。前歲雖承令尊種種
    指教,第恨匆匆而去,妹子尚有未及請教之處,至今猶覺耿耿。可惜當今之世,
    除了令尊大賢,再無他人可談了。
閨 臣:姊姊有何見教,何不道其大概呢?
亭 亭:妹子因《春秋》一事,聞得前人議論,都說孔子每於日月、名稱、爵號之類,暗
    寓褒貶,不知此話可確?意欲請教令尊,不意匆促而別,竟未一談,這是妹子無
    福。
    (閨臣剛要開言,若花接著說道)
若 花:《春秋》褒貶之義。前人議論紛紜。據妹子細繹經旨,以管窺之見。擇其要者而
    論,其義似乎有三,第一,明分義;其次,正名實;第三,著幾微。其他書法不
    一而足,大約莫此為要了。
亭 亭:請教姊姊:何謂明分義?
若 花:如《春秋》書月而曰『王正月』,所以書『王』者,明正朔之所自出,即所以序
    君臣之義。至於書『陳黃』、『衛縶』者,所以明兄弟之情;書『晉申生』、『
    許止』者,所以明父子之恩。他如『曹羈』、『鄭忽』之書,蓋明長幼之序;『
    成風』、『仲子』之書,蓋明嫡庶之別:諸如此類,豈非明分義麼?
亭 亭:請教正名實呢?
若 花:如《傳》稱隱為『攝』,而聖人書之曰『公』;《傳》稱許止不嘗藥,而聖人書
    之曰『弒』;卓之立未逾年,而聖人正其名曰『君』;夷臯之弒既歸獄於趙穿,
    而聖人書之曰『盾』:凡此之類,豈非正名實麼?
亭 亭:請教著幾微呢?
若 花:如『公自京師,遂會諸侯伐秦』,蓋明因會伐而如京師;『天王狩於河陽、壬申
    、公朝於王所』,蓋明因狩而後朝;『公子結媵婦,遂及齊侯、宋公盟』,蓋著
    公子結之專;『公會齊侯、鄭伯於中邱,翬帥師會齊人、鄭人伐宋』,蓋著公子
    翬之擅:似此之類,豈非著幾微麼?孟子云:『孔子作《春秋》而亂臣賊子懼。
    』是時王綱解紐,篡奪相尋,孔子不得其位以行其權,於是因《魯史》而作《春
    秋》,大約總不外乎誅亂臣、討賊子、尊王賤霸之意。春秋之世,王室衰微,諸
    侯強盛,夫子所以始抑諸侯以尊王室;及至諸侯衰而楚強,夫子又抑楚而扶諸侯
    。所以扶諸侯者,就是尊王之意。蓋聖人能與世推移,世變無窮,聖人之救其變
    亦無窮:其隨時救世之心如此。或謂《春秋》一書,每於日月、名稱、爵號,暗
    寓褒貶,妹子固不敢定其是否。但謂稱人為貶,而人未必皆貶,微者亦稱人;稱
    爵為褒,而爵未必純褒,譏者亦稱爵。失地之君稱名,而衛侯奔楚則不稱名;未
    逾年之君稱子,而鄭伯伐許則不稱子。諸如此類,不能枚舉。要知《春秋》乃聖
    人因《魯史》修成的,若以日月為褒眨,假如某事當書月,那《魯史》但書其時
    ,某事當書日,《魯史》但書其月:聖人安能奔走列國訪其日與月呢?若謂以名
    號為褒貶,假令某人在所褒,那舊史但著其名;某人在所貶,舊史但著其號:聖
    人又安能奔走四方訪其名與號呢?《春秋》有達例,有特筆:即如舊史所載之日
    月則從其日月,名稱則從其名稱,以及盟則書盟,會則書會之類,皆本舊史,無
    所加損,此為達例;其或史之所無聖人筆之以示義,史之所有聖人削之以示戒者
    ,此即特筆。如『元年春正月』,此史之舊文;加『王』者,是聖人之特筆。晉
    侯召王,事見先儒之傳,而聖人書之曰『狩於河陽』,所以存天下之防;寧殖出
    其君,名在諸侯之策,而聖人書之曰『衛侯出奔』,所以示人君之戒;不但曰仲
    子,而曰『惠公仲子』;不但曰成風,而曰『僖公成風』;不曰陳黃,而曰『陳
    侯之弟黃』;不曰衛縶,而曰『衛侯之兄縶』;陽虎陪臣,書之曰『盜』;吳楚
    僭號,書之曰『子』;他如糾不書『齊』,而小白書『齊』;突不書『鄭』,而
    忽書『鄭』;立晉而書『衛人』;立王子朝而書『尹氏』:凡此之類,皆聖人特
    筆。故云:『其事則齊桓、晉文,其文則史,其義則某竊取之矣。』學者觀《春
    秋》,必知孰為達例,孰為特筆,自能得其大義。總之:《春秋》一書,聖人光
    明正大。不過直書其事,善的惡的,莫不了然自見。至於救世之心,卻是此書大
    旨。妹子妄論,不知是否?尚求指示。
亭 亭:姊姊所論,深得《春秋》之旨,妹子惟有拜服。還有一事,意欲請示,不知二位
    姊姊可肯賜教?
閨 臣:姊姊請道其詳。
亭 亭:吾聞古《禮》自遭秦火,今所存的惟《周禮》、《儀禮》、《禮記》,世人呼作
    『三禮』。若以古《禮》而論,莫古於此。但漢、晉至今,歷朝以來,莫不各撰
    禮制。還是各創新禮?還是都本舊典?至三禮諸家注疏,其中究以何人為善?何
    不賜教一二呢?
    (若花聽罷,暗暗吐舌道)
暗 暗:怎麼這個黑女忽然弄出這樣大題目!三禮各家,業已足夠一談,他又加上歷朝禮
    制,真是茫茫大海,令人從何講起。只怕今日要出醜了。
暗 暗:(正在思忖,只見閨臣答道)妹子聞得《宋書》《傅隆傳》云:『《禮》者三千
    之本,人倫之至道。故用之家國,君臣以之尊親;用之婚冠,少長以之仁愛,夫
    妻以之義順;用之鄉人,友朋以之三益,賓主以之敬讓。其《樂》之五聲,《易
    》之八象,《詩》之《風》《雅》,《書》之《典》《誥》,《春秋》之勸懲,
    《孝經》之尊親,莫不由此而後立。唐、虞之時,祭天之屬為天禮,祭地之屬為
    地禮,祭宗廟之屬為人禮。故舜命伯夷典三禮,所以彌綸天地,經緯陰陽,綱紀
    萬物,雕琢六情,莫不以此節之。』但《魏書》有云:『三皇不同禮。』又云:
    『時易則禮變。』故殷因於夏有所損益,商辛無道,雅章湮滅。周公救亂,宏制
    斯文,以吉禮敬鬼神,以凶禮哀邦國,以賓禮親賓客,以軍禮誅不虔,以嘉禮合
    姻好;謂之『五禮』。及周昭王南征之後,禮失樂微,上行下效,故敗檢失身之
    人,必先廢其禮:如昭公諱孟子之姓,莊公結割臂之盟,是婚姻之禮廢了,那淫
    僻之亂莫不從此而生;齊侯悅婦以慢客,曹伯觀脅以褻賓,是賓客之禮廢了,那
    傲慢之情莫不從此而至;文公逆祀於五廟,昭公不慼於母喪,是喪祭之禮廢了,
    那骨肉之恩莫不從此而薄;天子下堂,河陽召君,是朝聘之禮廢了,那侵陵之漸
    莫不從此而起。孔子欲除時弊,故定禮正樂,以挽風化。及至戰國,繼周、孔之
    學,講究禮法的惟孟子一人。嗣後秦始皇併吞六國,收其儀禮,盡歸咸陽;惟採
    其尊君抑臣之儀,參以己意,以為時用,餘禮盡廢。漢高祖初平秦亂,未遑朝制
    ,群臣飲酒爭功,或拔劍擊柱,高祖患之,叔孫通於是撰朝儀,胡廣因之輯舊禮
    。漢末天下大亂,舊章殄滅。迨至三國,魏有王粲、衛覬共創朝儀,吳有丁孚拾
    遺漢事,蜀有孟光草建眾典。晉初,荀覬以魏代前事撰為晉禮。宋何承天、傅亮
    同撰朝儀。齊何佟之、王儉共定新禮。至梁武帝乃命群儒裁成大典,以復周公五
    禮之舊。陳武帝即位,禮制雖本前梁,仍命江德藻、沈洙等隨時酌斟棄取,以便
    時宜。迨至前隋,高祖命辛彥之、牛宏等採梁舊儀,以為五禮。自西漢之初以至
    於今,歷代損益不同,莫不參之舊典,並非古禮不存,不過取其應時之變。所以
    《宋書.禮志》有云:『任己而不師古,秦氏以之致亡;師古而不適用,王莽所
    以身滅。』至注《禮》各家:漢有南郡太守馬融、安南太守劉熙、大司農鄭玄、
    左中郎將蔡邕、侍中阮諶;魏有秘書監孫炎、衛將軍王肅、太尉蔣濟、侍中鄭小
    同;蜀有丞相蔣琬,吳有齊王傅射慈;晉有太尉庚亮、太保衛瓘、侍中劉逵、司
    空賀循、給事中袁准、益壽令吳商、散騎常侍干寶、廬陵太守孔倫、征南將軍杜
    預、散騎常侍葛洪、太常博士環濟、諮議參軍曹耽、散騎常侍虞喜、司空中郎盧
    諶、安北將軍范汪、司空長史陳邵、開府儀同三司蔡謨;宋有光祿大夫傅隆。太
    尉參軍任預、中散大夫徐愛、撫軍司馬費沉、中散大夫徐廣、大中大夫裴松之、
    員外常侍庚蔚之、豫章郡丞雷肅之、諮議參軍蔡超宗、御史中丞何承天;齊有太
    尉王儉、光祿大夫王逸、步兵校尉劉瓛、給事中樓幼瑜、散騎郎司馬瓛、御史中
    丞荀萬秋、東平太守田僧紹、徵士沈麟士;梁有護軍將軍周舍、五經博士賀瑒、
    散騎侍郎皇侃、通直郎裴子野、尚書左丞何佟之;陳有國子祭酒謝嶠、尚書左丞
    沈洙、散騎常侍沈文阿、戎昭將軍沈不害、散騎侍郎王元規;北魏有內典校書劉
    獻之;北齊有國子博士李鉉;北周有露門博士熊安生;隋有散騎常侍房暉遠、禮
    部尚書辛彥之。他們所注之書,或所見不同,各有採取;或師資相傳,共枝別幹
    。內中也有注意典制,不講義理的;也有注意義理,不講典制的。據妹子看來;
    典制本從義理而生,義理也從典制而見,原是互相表裡。他們各執一說,未免所
    見皆偏。近來盛行之書,只得三家;其一,大司農鄭康成;其二,露門博士熊安
    生:其三,散騎侍郎皇侃。但熊氏每每違背本經,多引外義,猶往南而北行,馬
    雖疾而越去越遠;皇氏雖章句詳正,惟稍涉冗繁,又既遵鄭氏,而又時乖鄭義,
    此是水落不歸本,狐死不首邱;這是二家之弊。惟鄭注包舉宏富,考證精詳,數
    百年來,議《禮》者鑽研不盡,自古注《禮》善本,大約莫此為最。妹子冒昧妄
    談,尚求指教。
    (亭亭聽了,不覺連連點頭道)
不 覺:如此議論,才見讀書人自有卓見,真是家學淵源,妹子甘拜下風。
    (親自倒了兩杯茶,奉了上來。)
    (二人茶罷,閨臣暗暗忖道)
二 人:他的學問,若以隨常經書難他,恐不中用。好在他遠居外邦,我們天朝歷朝史鑒
    ,或者未必留神;即使略略曉得,其中年歲亦甚紛雜。何不就將史鑒考他一考?
    (未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十三回 論前朝數語分南北 書舊史揮毫貫古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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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說唐閨臣知亭亭學問非凡,若談經書,未免徒費唇舌,因他遠居外邦,或於
    (天朝史鑒未必留神,意欲以此同他談談,看他怎樣)
閨 臣:請教姊姊:貴邦歷朝史鑒,自然也與敝處相倣。可惜尊處簡策流傳不廣,我們竟
    難一見。姊姊博覽廣讀,敝鄉歷朝史書,該都看過;即如盤古至今,年歲多少,
    前人議論不一,想高明自有卓見了?
亭 亭:妹子記得天朝開闢之初,自盤古氏以及天皇、地皇、人皇至伏羲氏,其中年歲,
    前人雖有二百餘萬年之說,但無可考,《春秋元命苞》言:『自開闢至春秋獲麟
    之歲,凡二百二十六萬六千年』,而張揖《廣雅》以三皇、疏仡之類,分為十紀
    ,共二百七十六萬歲,與《元命苞》所載參差至五十萬年之多。妹子歷稽各書,
    竟難定其是否。至年歲可考,惟伏羲以後,按孔安國《尚節序》,以伏羲、神農
    、軒轅為三皇;班固《漢志》,以少昊、顓頊、帝嚳、帝堯、帝舜為五帝。三皇
    共計一千八百八十年,五帝共計三百八十四年。其後夏、商至今,皆歷歷可考了
    。
若 花:近日史書,都以天下、地支紀年,此例始於何時?至今共有若干年了?
亭 亭:史書以干支紀年,始於帝堯。自帝堯甲辰即位,至今武太后甲申即位,共三千四
    十一年;若以伏羲至今而論,共五千一百五十三年了。
閨 臣:(閨臣忖道)我們天朝南北朝,往往人都忽略,大約他也未必透徹,何不將此考
    他一考?
亭 亭:請教姊姊,敝處向有六朝、五代、南北朝,不知貴處作何區別?
亭 亭:妹子記得:當日吳孫權及東晉、宋、齊、梁、陳俱在金陵建都,人皆呼為六朝;
    宋、齊、梁、陳、隋為時無幾,人或稱為五代。至南北朝之分,始於劉宋,終於
    隋初。宋、齊、梁、陳在金陵建都,所以有南朝之稱;元魏、高齊、宇文周在中
    原建都,所以有北朝之稱。那時天下半歸南朝,半歸北朝,彼此各據一方,不相
    統屬。以南朝始末而論,宋得晉朝天下,共傳五主,被齊所篡;齊傳七主,被梁
    所篡;梁傳四主,被陳所篡;陳傳五主,被隋所篡。南朝共計一百六十八年。以
    北朝始末而論,魏在東晉時,雖已稱王,幅員尚狹,及至晉末宋初,魏才奄有中
    原,謂之大魏,傳了一百四十九年,到了第十三代皇帝,因臣子高歡起兵作亂,
    魏君棄了本國,逃至關西大都督宇文泰處,就在關西為帝,人都叫作西魏;傳了
    三帝,計二十二年,被宇文泰之子宇文覺篡位,改為周朝。那高歡逐了魏君,又
    立魏國宗室為帝,人都叫作東魏;在位十七年,被高歡之子高洋篡位,改為北齊
    。那時北朝分而為二,一為北齊,一為周朝,北齊傳了五主,計二十八年,被周
    所滅;周傳五主,前後共二十六年,被臣子大司馬楊堅篡位,改國號為隋。隨即
    滅了陳國,天下才得一統。此是南北朝大概情形。妹子道聽途說,不知是否?尚
    求指示。
若 花:剛才阿姊言夏、商至今歷歷可考,其年號、名姓也還記得大概麼。
閨 臣:(閨臣忖道)怎麼若花姊姊忽然問他這個,未免苦人所難了。
只 聽:(只聽亭亭道)妹子雖略略記得,但一時口說,恐有訛錯,意欲寫出呈教,二位
    姊姊以為何如?
若 花:(若花點頭道)如此更妙。
    (亭亭正在磨墨濡毫,忽見紅紅、婉如從外面走來。)
    (大家見禮讓坐。)
    (亭亭問了婉如姓氏,又向紅紅道)
亭 亭:姊姊才到海外,為何忽又回來?
    (紅紅見問,觸動叔叔被害之苦,不覺淚流滿面,就把途中遇盜,後來同閨臣相
    (聚的話,哽哽咽咽,告訴一遍。)
    (亭亭聽了,甚為嗟歎。)
    (眾人把紅紅解勸一番,這才止淚,亭亭鋪下箋紙,手不停毫,草草寫去。)
    (四人談了多時,亭亭寫完,大家略略看了一遍,莫不贊其記性之好。)
閨 臣:這是若花姊姊故意弄這難題目;那知姊姊不假思索,竟把前朝年號以及事蹟,一
    揮而就。若非一部全史了然於中,何能如此。妹子惟有拜倒轅門了。
亭 亭:妹子不過仗著小聰明,記得幾個年號,算得甚麼!姊姊何必如此過獎!
紅 紅:姊姊:你可曉得他們三位來意麼?
亭 亭:這事無頭無腦,妹子何能得知。
    (紅紅就把途中結拜,今日來約赴試的話說了。)
    (亭亭這才明白,因忖一忖道)
亭 亭:雖承諸位姊姊美意;妹子上有寡母,年已六旬,何能拋撇遠去?我向日雖有此志
    ,原想鄰邦開有女科,或者再為馮婦之舉;今天朝遠隔天涯,若去赴試,豈不違
    了聖人『遠游』之戒麼?
閨 臣:姊姊並無弟兄,何不請伯母同去,豈不更覺放心?
亭 亭:(亭亭歎道)妹子也曾想到同去,庶可放心;奈天朝舉目無親,兼且寒家素本淡
    泊,當日祖父出仕,雖置薄田數畝,此時要賣,不足千金,何能敷衍長途盤費及
    天朝衣食之用?而且一經賣了,日後回來,又將何以為生?只好把這妄想歇了。
閨 臣:只要伯母肯去,其餘都好商量。至長途路費,此時同去,乃妹子母舅之船,無須
    破費一文。若慮到彼衣食,寒家雖然不甚充足,尚有良田數頃,兼且閑房盡可居
    住。況姊姊只得二人,所用無幾,到了敝處,一切用度,俱在妹子身上,姊姊只
    管放心!此地田產也不消變賣,就托親戚照應,將來倘歸故鄉,省得又須置買,
    如此辦理,庶可兩無牽掛。
亭 亭:萍水相逢,就蒙姊姊如此慷慨,何以克當!容當稟請母命,定了行止,再去登舟
    奉謝。
紅 紅:姊姊:你說你與閨臣妹妹萍水相逢,難道妹子又非萍水相逢麼?現在我雖係孑然
    一身,若論本族,尚有可投之人,此時近在咫尺,無如閨臣妹妹一片熱腸,純是
    真誠,令人情不可卻,竟難舍之而去。今姊姊承他美意,據妹子愚見:且去稟知
    師母,如果可行,好在姊姊別無牽掛,即可一同起身。
    (不由分說,攜了亭亭進內,把這情節告知緇氏。)
    (原來緇氏自幼飽讀詩書,當日也曾赴過女試,學問雖佳,無奈輪他不上。)
    (後來生了亭亭,夫妻兩個,加意課讀,一心指望女兒中個才女,好替父母爭氣
    (,誰知仍舊無用。)
    (丈夫因此而亡。)
    (緇氏每每提起,還是一腔悶氣。)
    (今聽此言,不覺技癢,如何不喜!)
    
    
153**時間: 地點:
    (當時來到外面,眾人與緇氏行禮。)
緇 氏:(緇氏向閨臣拜謝道)小女深蒙厚愛,日後倘得寸進,莫非小姐成全。但老身年
    雖望六,志切觀光,誠恐限於年歲,格於成例,不獲叨逢其盛,尚望小姐俯念苦
    衷,設法斡旋,倘與盛典,老身得遂一生未了之願,自當生生世世,永感不忘。
閨 臣:伯母有此高興,姪女敢不仰體。將來報名時,年歲雖可隱瞞,奈伯母鬢多白髮,
    面有皺紋,何能遮掩?
緇 氏:他們男子,往往嘴上有鬚,還能冒藉入考,何況我又無鬚,豈不省了拔鬚許多痕
    跡?若愁白髮,我有上好烏鬚藥;至面上皺紋,多擦兩盒引見胰,再用幾匣玉容
    粉,也能遮掩,這都是趕考的舊套。並且那些老童生,每每拄了拐杖還去小考,
    我又不用拐杖,豈不更覺藏拙?若非貪圖赴試,這樣迢迢遠路,老身又何必前去
    ?倘無門路可想,就是小女此行也只好中止了。
    (閨臣聽了,為難半晌道)
閨 臣:將來伯母如赴縣考,或赴郡考,還可弄些手腳敷衍進去,至於部試、殿試,法令
    森嚴,姪女何敢冒昧應承!
緇 氏:老身聞得郡考中式,可得『文學淑女』匾額。倘能如此,老身心願已足,那裡還
    去部試。
閨 臣:(閨臣只得含糊答應)俟到彼時,自當替伯母謀幹此事。
    (緇氏聽了這句,這才應允同到嶺南。)
    (亭亭命兩個女童各自收拾回去,將房屋田產及一切什物都托親戚照應。)
    (天已日暮,林之洋把行李僱人挑了,一齊上船。)
    (呂氏出來,彼此拜見。)
    (船上眾人自從吃了清腸稻,腹中並不覺餓;閨臣姊妹只顧談文,更把此事忘了
    (,亭亭卻足足餓了一日。)
    (幸虧多九公把米買來,當時收拾晚飯,給他母女吃了。)
    (閑話間,姊妹五個,復又結拜:序起年齒,仍是紅紅居長,亭亭居次,其餘照
    (舊。)
    (從此紅紅、亭亭同緇氏一艙居住,閨臣仍同若花、婉如作伴。)
    (一路順風前進。)
    
    
154**時間: 地點:
    (轉眼已交季夏。)
    
    
155**時間: 地點:
    (這日,林之洋同閨臣眾姊妹閑談,偶然談到考期。)
若 花:請問阿父:此去嶺南,再走幾日就可到了?
林之洋:(林之洋笑道)『再走幾日』?這句說的倒也容易!寄女真是好大口氣!
紅 紅:若據叔叔之旨,難道還須兩三月才能到麼?
林之洋:兩三月也還不夠。
    (婉如聽了,不覺鼻中哼了一聲道)
不 覺:若是兩三月不夠,自然還須一年半載了?
林之洋:一年也過多,半載倒是不能少的。俺們從小蓬萊回來,才走兩月,你們倒想到了
    ?俺細細核算,若遇順風,朝前走去,原不過兩三月程途,奈前面有座門戶山橫
    在海中,隨你會走,也須百日方能繞過,連走帶繞,總得半年。這是順風方能這
    樣,若遇頂風那就多了。俺們來來往往,總是這樣。難道去年出來繞那門戶山,
    你們就忘了?
閨 臣:彼時甥女思親之心甚切,並未留神,今日提起,卻隱隱記得。既如此,必須明春
    方到,我們考試豈不誤了?
林之洋:俺聞恩詔准你們補考,明年四月殿試,你們春天趕到,怕他怎麼!
亭 亭:姪女剛才細看條例,今年八月縣考,十月郡考,明年三月就要部試。若補縣考、
    郡考,必須趕在部試之前;若過部試,何能有濟?據叔叔所說,豈非全無指望麼
    ?
林之洋:原來考試有這些花樣,俺怎得知。如今只好無日無夜朝前趕去,倘改考期,那就
    好了!
    (閨臣聽了,悶悶不樂,每日在船惟有唉聲歎氣。)
    (呂氏恐甥女焦愁成病,埋怨丈夫不該說出實情。)
    
    
156**時間: 地點:
    (這日,夫妻兩個前來再三安慰。)
呂 氏:此去雖然遙遠,安知不遇極大順風,一日可行數日路程。甥女莫要焦心,你如此
    孝心,上天自然保護,豈有尋親之人,菩薩反不教你考試!
閨 臣:甥女去歲起身時,原將考試置之度外,若圖考試,豈肯遠出?但前日費盡唇舌,
    才把紅紅、亭亭兩位姊姊勸來,他們千山萬水,不辭勞頓,原為的考試,那知忽
    然遇此掃興之事。甥女一經想起,就覺發悶。
林之洋:海面路程,那有定准,若遇大順風,一日三千也走,五千也走。俺聽你父親說過
    :數年前有個才子,名叫王勃,因去省親,由水路揚帆,道出鍾陵,忽然得了一
    陣神風,一日一夜也不知走出若干路程;趕到彼處,適值重陽,都督大宴滕王閣
    ,王勃做了一篇《滕王閣序》,登時海外轟傳,誰人不知,安知俺們就不遇著神
    風?如果才女榜上有你姊妹之分,莫講這點路程,就再加兩倍也是不怕。
    (林之洋夫妻明知不能趕上考期,惟恐閨臣發愁,只好假意安慰。)
    (這時順風甚大,只聽眾水手道)
只 聽:今日這風,只朝上刮,不朝下刮,卻也少見。
林之洋:(林之洋走出問道)為甚這樣?
眾水手:你看這船被風吹的就如駕雲一般,比烏騅快馬還急。雖然恁快,你再看水面卻無
    波浪,豈非只朝上刮、不朝下刮麼?這樣神風,可惜前面這座門戶山攔住去路,
    任他只朝上刮,至快也須明春方到嶺南哩。
    (又走幾時,來到山腳下。)
    (林之洋悶坐無聊,走到柁樓。)
    (正在發悶,忽聽多九公大笑道)
多九公:林兄來的恰好,老夫正要奉請,有話談談。請教:迎面是何山名?
林之洋:俺當日初次飄洋,曾聞九公說,這大嶺叫門戶山,怎麼今日倒來問俺?
多九公:老夫並非故意要問,只因目下有件奇事。當年老夫初到海外,路過此處,曾問老
    年人:『此山既名門戶,為何橫在海中,並無門戶可通,令人轉彎磨角,繞至數
    月之久,方才得過?』那老年人道:『當日大禹開山,曾將此山開出一條水路,
    舟楫可通,後來就將此山叫作門戶山。誰知年深日久,山中這條道路,忽生淤沙
    ,從中塞住,以致船只不通,雖有門戶之名,竟無可通之路。此事相沿已久,不
    知何時淤斷。』剛才我因船中幾位小姐都要趕到嶺南赴試,不覺尋思道:『如今
    道路尚遠,何能趕得上,除非此山把淤衝開,也象當年舟楫可通;從此抄近穿過
    嶺去,不但他們都可考試,就是我鳳翾、小春兩個甥女也可附驥同去。』正在胡
    思亂想,忽聞濤聲如雷,因向對面一看,那淤斷處竟自有路可通!
    (林之洋也不等說完,喜的連忙立起,看那山當中,果然波濤滾滾,竟不像當日
    (淤斷光景。)
    (正在觀看,船已進了山口,就如快馬一般,攛了進去。)
    (未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十四回 通智慧白猿竊書 顯奇能紅女傳信)
    
    
157**時間: 地點:
    (話說林之洋見船只攛進山口,樂不可支,即至艙中把這話告知眾人,莫不歡喜
    (。)
    (次日出了山口。)
林之洋:(林之洋望著閨臣笑道)前日俺說王勃虧了神風,成就他做了一篇《滕王閣序》
    ;那知如今甥女要去趕考,山神卻替你開路,原來風神、山神都喜湊趣,將來甥
    女中了才女,俺要滿滿敬他一杯了。
    (眾姊妹聽了,個個發笑。)
閨 臣:此去道路尚遠,能否趕上,也還未定。即或趕上,還恐甥女學問淺薄,未能入選
    。無論得中不得中,倘父親竟不回家,將來還要舅舅帶著甥女再走一遍哩。
林之洋:俺在小蓬萊既已允你,倘你父親竟不回來,做舅舅的怎好騙你?自然再走一遍。
呂 氏:據俺看來,你父親業已成仙,就是不肯回來,你又何必千山萬水去尋他。難道作
    神仙長年不老還不好麼?
閨 臣:長年不老,如何不好!但父親把我母親兄弟拋撇在家,甥女心裡既覺不安,兼之
    父親孤身在外,無人侍奉,甥女卻在家中養尊處優,一經想起,更是坐立不寧,
    因此務要尋著才了甥女心願哩。
    (一路行來,不知不覺到了七月下旬,船抵嶺南。)
    (大家收拾行李,多九公別去,林之洋同眾人回家。)
    (恰好林氏因女兒一年無信,甚不放心,帶了小峰、蘭音回到娘家,這日正同江
    (氏盼望,忽聞女兒同哥嫂回來,大家見面,真是悲喜交集。)
    (閨臣上前行禮,不免滴了幾行眼淚,將父親之信遞給林氏,又把怎樣尋找各話
    (說了。)
    (林氏不見丈夫回來,雖然傷心,喜得見了丈夫親筆家書,書中又有不久見面之
    (話,也就略略放心。)
    
    
158**時間: 地點:
    (當時閨臣引著母親見了緇氏,並領紅紅、亭亭前來拜見,把來意告知。)
林 氏:難得二位姪女不棄,都肯與你攜伴同來,若非有緣,何能如此。但既結拜,嗣後
    一同赴試,彼此都要相顧,總要始終和睦,莫因一言半語,就把素日情分冷淡,
    有始無終,那就不是了。
    (眾人連連答應。)
    (閨臣見了蘭音,再三拜謝。)
林 氏:我自從女兒起身,一時想起,不免牽掛,時常多病;幸虧寄女替我煎湯熬藥,日
    夜服侍,就如你在跟前一樣,漸漸把牽掛之心減了幾分,身體也就漸漸好些。如
    今縣裡雖未定有考期,我們必須早些回去同你叔叔商議,及早報名,省得補考費
    事。
閨 臣:母親此言甚是。
林之洋:甥女如報名,可將若花、婉如攜帶攜帶,倘中個才女回來,俺也快活。怎樣報名
    ,怎樣赴試,這些花樣,俺都不諳,只好都托甥女了。
閨 臣:舅舅只管放心,此事都在甥女理料。但若花姊姊名姓、籍貫,可要更改?
林之洋:改他作甚!若把女兒國本籍寫明,俺更歡喜。
林 氏:這卻為何?
林之洋:若花寄女本是好好的候補藩王,因被那些惡婦奸臣謀害,他才棄了本國;俺要替
    他出氣,因此要把他的本籍寫明。
林 氏:寫明本籍,何以就能替他出氣?
林之洋:寫明本籍,將來倘在天朝中了才女,一時傳到女兒國,也教那些惡人曉得他的本
    領。他們原想害他,那知他在天朝倒轟轟烈烈,名登金榜,管教那些畜類羞也羞
    死了。
閨 臣:如此固妙。但恐一人,郡縣不准,莫若紅紅、亭亭兩位姊姊同蘭音妹妹也用本籍
    ,共有四人之多,諒郡縣也不至批駁了。
婉 如:如果批駁,再去更換也不為遲。
林之洋:俺們天朝開科,外邦都來赴試,還不好麼?太后聽了,還更喜哩。
    
    
159**時間: 地點:
    (當時多九公將甥女田鳳翾、秦小春年貌開來,也托閨臣投遞。)
    (林氏帶了兒女,別了哥嫂,同紅紅、緇氏母女坐了小船回家。)
    (唐小峰因見婉如所養白猿好玩,同婉如討來,帶回家內。)
    (史氏見姪女海外回來,問知詳細,不勝之喜;並與緇氏諸人相見。)
閨 臣:叔叔今日莫非學中會文麼?
史 氏:你叔叔自從姪女起身後,本郡印太守有個女兒,名喚印巧文,意欲報名赴試,因
    學問淺薄,要請一位西賓。印太守向在學中打聽你叔叔品學都好,請去課讀。後
    來本處節度竇坡竇大人也將小姐竇耕煙拜從;本縣祝忠得知,也將女兒祝題花跟
    著一同受業,並且本處還有幾個鄉宦女兒也來拜從看文。雖說女學生不消先生督
    率,但學生多了,今日這邊走走,明日那邊看看,竟無片刻之閑。今晨絕早出去
    ,要下午方能回來。
閨 臣:他們既在此地做官,大約均非本處人了,此時各處正當縣考,為何還不回籍赴試
    ?
史 氏:他們都因離鄉過遠,若因縣考趕回本籍,將來又須回來,未免種種不便,因此議
    定索性等冬初補考,一經郡考中式,即可就近去赴部試,倒是一舉兩便。並且他
    們因你叔叔今年五十大慶,都要過了九月祝壽後方肯回籍。
閨 臣:若果如此,我們倒可一聚了。
    (不多時,唐敏回來,見了姪女,看了家書,這才略覺放心。)
    (閨臣引著叔叔見了眾人,告知來意。)
唐 敏:我正愁姪女上京無人作伴,今得這些姊妹,我也放心。
    (恰好這日良氏夫人帶著廉亮、廉錦楓,駱紅蕖也從海外來到唐家。)
    (林氏問起根由,良氏把前年唐敖拯救女兒,後來尹元替小峰作伐各話細細說了
    (。)
    (林氏聽了,無意中忽然得了一個如花似玉、文武全才的媳婦,歡喜非常。)
    (良氏把駱紅蕖交代,因本族現有嫡派,意欲回到族中居住;無如唐閨臣與廉錦
    (楓一見如故,彼此戀戀不舍,不肯分離。)
    (恰喜林氏早已買了鄰舍一所房子,就同這邊住宅開門通連一處,當時留下良氏
    (母女,同緇氏母女都在新房居住。)
    (紅紅跟著緇氏,閨臣同紅蕖、蘭音住在樓上,小峰陪著廉亮在書房同居。)
    (分派已畢,大排筵宴,眾姊妹陪緇氏、良氏坐了。)
閨 臣:前在水仙村,聞伯母已於春天起身,為何此時才到?
良 氏:一路頂風,業已難走,偏偏當中遇見一座甚麼山,再也繞不過來。
廉錦楓:那山橫在海中,名喚門戶山,真實並無門戶。我們因繞此山,足足耽擱半年,沿
    途風又不順,若非近日得了順風,只怕還得兩月才能到哩。
林 氏:表嫂既與尹家聯姻,為何女婿並不同來?
良 氏:尹家籍貫本是劍南,因紅萸媳婦要去赴試,都回劍南去了。
    
    
160**時間: 地點:
    (當時唐敏開了眾人年貌,駱紅蕖改為洛姓,連唐閨臣、枝蘭音、林婉如、陰若
    (花、黎紅薇、盧紫萱、廉錦楓,田鳳翾、秦小春,共計十人;因緇氏執意也要
    (赴考,只好捏了一個假名,──都在縣裡遞了履歷。)
    (到晚,閨臣同蘭音、紅蕖都到良氏、緇氏並母親房中道了安置。)
    (回到樓上,推窗乘涼,說起閑話。)
    (閨臣把泣紅亭碑記取出給蘭音、紅蕖看了,也是一字不識。)
    (二人問知詳細,不覺吐舌稱異。)
    (忽見白猿走來,也將碑記拿著觀看。)
蘭 音:(蘭音笑道)莫非白猿也識字麼?
閨 臣:這卻不知。當日我在海外抄寫,因白猿不時在旁觀看,彼時我曾對他說過,將來
    如將碑記付一文人做為稗官野史,流傳海內,算他一件大功。不知他可領略此意
    。
洛紅蕖:怪不得他也拿著觀看,原來如此。
閨 臣:(因向白猿笑道)你能建此大功麼?
    (白猿聽了,口中哼了一聲,把頭點了兩點,手捧碑記,將身一縱,攛出窗外去
    (了。)
    (三人望著樓窗發愣。)
    (只聽嗖的一聲,忽從窗外攛進一個紅女,上穿紅綢短衫,下穿紅綢單褲,頭上
    (束著紅綢漁婆巾,底下露著一雙三寸紅繡鞋,腰間繫著一條大紅絲縧,胸前斜
    (插一口紅鞘寶劍;生的滿面緋紅,十分美貌,年紀不過十四五歲。)
    (三人一見,嚇的驚疑不止。)
閨 臣:請問那個紅女姓甚名誰?為何夤夜到此?
洛紅蕖:(紅女道)咱姓顏。不知誰是小山姊姊?
閨 臣:妹子姓唐,本名小山,今遵父命,改名閨臣。姊姊何以知我賤名?
    (女子聽了,倒身下拜。)
    (閨臣連忙還禮。)
    (女子問了蘭音、紅蕖名姓,一同見禮歸坐道)
女 子:咱妹子名紫綃,原籍關內。祖父在日,曾任本郡刺史,後因病故,父親一貧如洗
    ,無力回籍,就在本處舌耕度日。不意前歲父母相繼去世;哥哥顏崖因赴武試,
    三載不歸,家中現有祖母,年已八旬,前聞太后大開女科,咱雖有觀光之意,奈
    祖母年高,不能同往。此間舉目無親,又無攜伴之人。咱妹子也居百香衢,與府
    上相隔不過數家,素知姊姊才名;今聞尋親回府,不揣冒昧,特來面求,倘蒙攜
    帶同往,俾能觀光,如有寸進,永感不忘。
    (閨臣聽了,忖道)
閨 臣:原來碑記所載劍俠,就是此人。
女 子:妹子向聞父親時常稱頌本郡太守顏青天之德;那知忠良之後,卻在咫尺。今得幸
    遇,甚慰下懷!姊姊既有觀光美舉,妹子得能附驥同行,諸事正要叨教,俟定行
    期,自當稟知叔父,到府奉請。但府上既離舍間數家之遠,為何就能越垣至此?
顏紫綃:咱妹子幼年跟著父親學會劍俠之術,莫講相隔數家,就是相隔數里,也能頃刻而
    至。
閨 臣:剛才姊姊來時,途中可有所見?
顏紫綃:咱別無所見,惟見一仙猿捧著一部仙籙而去。
閨 臣:姊姊何以知是仙籙?
顏紫綃:咱妹子望見那部書上,紅光四射,霞彩沖霄,約略必是仙籙,因此不敢把他攔住
    。
閨 臣:此書正是我妹子之物,不意被這白猿竊去。姊姊可能替我取回麼?
顏紫綃:此書若被盜賊所竊,咱可效勞取回;這個白猿,上有靈光護頂,下有彩雲護足,
    乃千年得道靈物,一轉眼間,即行萬里,咱妹子從何追趕?況白猿既已得道,豈
    肯妄自竊取,此去必定有因:或者此書不應姊姊所得,此時應當物歸原處,所以
    他才竊去。但此書此猿,不知從何而來?
    (閨臣就把碑記及白猿來歷,並去歲虧他取枕頑耍才能親至小蓬萊各話略略說了
    (一遍。)
顏紫綃:即如取枕露意,成全姊姊萬里尋親,得睹玉碑文物之盛,此猿作為,原非尋常可
    比,他已通靈性,若要竊取,必不肯冒然而去。向在姊姊跟前,可曾微露其意?
閨 臣:此猿雖未露意,妹子當日曾在他面前說過一句戲言。
    (就把前在船上同白猿所說之話備細告知。)
顏紫綃:彼時姊姊所說,原出無心,那知此猿卻甚有意。據咱看來:只怕竟要遵命建此奇
    功。此時攜去,所投者無非儒生墨客,如非其人,他又豈肯妄投。姊姊只管放心
    ,此去包管物得其主。
閨 臣:倘能如此,尚有何言。此書究歸何處,尚望姊姊留意。
顏紫綃:好在此書紅光上徹霄漢,若要探其落在何人之手,咱妹子自當存神。
洛紅蕖:妹子聞得劍俠一經行動,宛如風雲,來往甚速。姊姊可曾學得此技?
顏紫綃:姊姊如有見委之處,若在數百里之內,咱可效勞。
紅 蕖:剛才閨臣姊姊意欲寄信邀請林家婉如妹妹來此一同赴試,離此三十餘里,姊姊可
    能一往?
顏紫綃:其父莫非就是閨臣姊姊母舅麼?前者咱因閨臣姊姊日久不歸,曾到他家探聽消息
    ,今既有信,望付咱代勞一走。
    (閨臣隨即寫了信。)
顏紫綃:(顏紫綃接過)失陪。
    (將身一縱,攛出樓窗。)
    (未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十五回 田氏女細談妙劑 洛家娃默禱靈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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