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二一 至 第九二四
921**時間: 地點:
(且說任道亨蒞任太平府,勤敏稱職。)
922**時間: 地點:
(是年奉旨升任龍圖閣直學士,入京供職。)
(不上數月,奉命出使嶺南。)
(聞知羅浮山仙景極佳,公事已畢,也不央別官陪奉,換了私服,帶了幾個僕從
(,入山尋勝。)
(行至飛雲峰所在,果然神秀天生,迥異凡世,喝采不迭。)
(望那飛雲頂上,雲氣縹緲,似有神靈往來,歎賞不已。)
(忽聞雷聲殷殷,雲影裡颯颯地大雨點灑下來。)
任道亨:(任道亨對從人道)山雨將來怎好?
(數內一個侍從,乃是嶺南博羅縣派來伏侍的公人)
一 個:前面不遠,就是洞真觀了,好去避雨。
(主僕們緊走,那知已是奔不及了,大雨漸緊,衣服都有些淋濕。)
(只見路左一叢古鬆林,裡面露出幾間白茅草屋,主僕只得奔那裡去。)
(到門首看時,卻是個草庵,上面橫著一塊白粉扁額,寫著「歸元庵」三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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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齊去叩門,裡面一個人出來開了門。)
(眾人看時,乃是一個龍鐘老道婆)
對眾人:眾位官人何事?
一 個:(一個公人道)這是御前欽差相公,到你處避雨的。
道 婆:請進來。
(眾人早已哄到草廳上,道婆隨後進來。)
(眾人看那道婆,怄樓著背,白髮蓬鬆,面黃肌瘦,雞皮折縐,身上十分藍縷,
(相貌十分偎催。)
對眾人:道婆,我們一者避雨,二者借杯茶吃。
(那道婆聾著耳朵,又問了一遍)
道 婆:茶有,官人們請坐。
(一面說,一面扶牆壁往後面去安排。)
從 人:(從人們道)茶葉好些,多賞你幾錢不打緊。
(道婆應了一聲。)
任道亨:庵裡只你一人麼?
道 婆:便是。
(任道亨倒有些不過意。)
(等了片刻,雨倒不落了。)
(任道亨看那庵裡卻也精緻,上首供奉著幾位聖賢,側首懸掛一幅小楷書。)
(近前看時,乃是《黃庭內景經》,端的筆法精嚴。)
(任道亨喝采。)
(看到那款識,寫著「宣和元年儀封祝永清書」,任道亨驚道)
任道亨:這字卻象他的真跡,為何埋沒在此?
(又看上面有「宣和御府」小印,一發駭然。)
(只見那道婆捧著個桶盤,七個八珂璫的泡了好幾碗茶出來,放在桌上,叫道)
上 面:官人們吃茶。
(當中又一個玉杯兒,道婆取來雙手捧與任道亨道)
道 婆:這杯好茶,與眾不同,是老婦人奉承相公的。
(任道亨忙接過來,看那杯時,果是羊脂白玉,雕刻得玲瓏剔透,心中大疑道)
任道亨:看他這般貧窮,卻怎的有此珍玩?
(又看那杯兒裡,卻是一杯白水,並無茶葉。)
任道亨:(任道亨響喉嚨笑問道)為何我這杯兒沒茶葉?
道 婆:(道婆笑道)比有茶葉的高多哩,你吃吃看。
(任道亨一來口渴,二來省得換,取來一飲而盡,咂咂舌頭,也不過如此,放了
(玉杯。)
(眾人也都吃了茶。)
任道亨:兀那道婆,這幅字那裡的?
道 婆:是我家裡的。
任道亨:曉得是你家裡的,你從那裡得來的?
道 婆:是祝永清寫的。
任道亨:怕不省得。你總有個來處?
道 婆:(道婆笑道)什麼來處去處,便是祝永清寫了親手送我的。
(任道亨聽罷,哈哈大笑道)
任道亨:你這婆子,倒是個古董鬼兒!教了你的乖罷:那祝永清乃是宣和年間人,款上明
明寫著,現有御府小印,乃是宣和墨寶,到如今一百四十多年了,你縱然壽長,
也會他不著,這謊太撒得決裂了。
道 婆:(道婆笑道)你看我有多少年紀了?
任道亨:不過八十歲。再多些,就算了九十歲。
道 婆:(道婆大笑道)估不著,估不著!我老實對你說了罷,你道我是誰?我便是祝永
清的渾家,武烈一品夫人陳麗卿也。
(任道亨吃了一驚,半晌)
半 晌:你當真還是作耍?
道 婆:我同你耍甚!我等三十六員雷霆上將,那年奉玉旨,隨霹靂真君降凡,收伏了眾
妖魔,只有五員不歸本職:吾父陳希真在廬山羽化;我丈夫祝永清在浙江西湖韜
光山內羽化;劉慧娘明性見心,已皈依西方蓮座,證果妙應廣慧菩薩;雲天彪直
入儒宗。他們四人都位臻無極,不歸本部,永不再降。他們的員缺,玉帝另選仙
官補授。雲龍、劉廣、鄧宗弼、辛從忠、張應雷、陶震霆、傅玉、風會、祝萬年
、龐毅、苟桓、劉麒、劉麟、畢應元、真祥麟、范成龍、金成英、楊騰蚊、欒廷
玉、欒廷芳、歐陽壽通、哈蘭生、孔厚、唐猛、蓋天錫、聞達、韋揚隱、李宗湯
、康捷、王進、賀太平,都歸本位,候玉旨遷升。前年聞得雲龍已選入被香殿侍
奉。劉廣在世,忠孝無虧,合眼已得天仙證果,今又高遷。我因那三十六天罡,
七十二地煞,一班魔君尚未收伏,特留在牛渚山監管他們。今已收得,本要飛升
,只因愛戀之心絲毫未盡,願留此山。昨蒙玉帝敕我為氤氳使者,專管世上男女
姻緣,和合喜慶,彌補人間恨事。役滿之後,便升遷離恨天宮,亦永不再來了。
只有那張叔夜,精忠大節的因緣已了,還該受人間香火二千五百年,圓滿之後,
超升常靜天宮。伯奮、仲熊也永隨父親,為左右侍者。我等形神俱妙,變化無窮
,歡喜多留幾年,什麼稀罕!這幅字,你既說官家的,我便送了你帶去。
(說罷,取下來,一束兒卷了遞過來。)
(任道亨聽畢,大驚失措,僕從伴當也都驚駭。)
(任道亨接了那幅字,拜謝道)
任道亨:夫人原來留形住世,弟子何幸得識仙顏。
任道亨:(正要哀告皈依,忽又疑慮道)功臣圖上我曾見過,陳麗卿是個絕色女子,即使
老了,也不至這般惟悴。莫不真是這道婆搗鬼,著他撮弄,豈不可笑。待我再盤
駁他看。
便 開:弟子聞得夫人當年英雄無敵,平定梁山泊的功績,並那當年的請將事實,可約略
說與弟子聽聽否?
道 婆:(道婆笑道)已過的事,只管提他做甚!本待同你細談,一者仙凡路隔,二者與
你萍水相逢,你又公事匆忙得緊,那段因緣一二句如何說得盡。你要識得底裡,
五百年後,我去教忽來道人俞仲華撰一部《蕩寇志》與你們大家看。我不是陳麗
卿,那陳麗卿從庵外來了。
(眾人不信,都到山門外看時,道婆把他們演了出去,撲的把庵門關了。)
任道亨:(任道亨怒道)這婆子好沒道理,這般搗鬼演樣,我們再敲進門去,還了他茶錢
,問他一番。
(正要打門,忽然刮喇喇的起了個大霹靂,山嶽振撼,紅光?目,那草庵變了片
(綠蕪空地。)
(眾人大驚,只見那空地上現出一員女將,依然玉貌花容,頭戴閃雲金鳳翅冠,
(身披猩紅連環鎖子黃金甲,騎著那匹棗騾火炭飛電馬,掛著那口青錞寶劍,貫
(弓插箭,右手倒提那枝梨花古定槍,左手攬著轡韁,高叫道)
對眾人:吾乃陳麗卿也!任道亨,我念你孝行可嘉,特賜你靈霄九轉瓊漿一杯,你壽可三
週花甲。可惜你無仙緣,當面錯過。你進京見官家,可與我寄請聖安。我去也!
(說罷,把馬一拎,一聲長嘯,騎著棗騮,潑喇喇的往那疊蟑層巒之上,輕雲縵
(霧之中,憑空飛去,好似一條電光,霎時不見。)
(但見松濤哀瀉,澗水悲鳴,靈雨空濛,雲氣奔走,那四面的山光圍繞,空翠欲
(滴而已。)
(是人,是仙,是真,是夢,是筆,是墨,都不可辨。)
(眾人呆了半晌,只是望空禮拜,懊悔不迭,慢慢的下了山去。)
(任道亨回京面聖,據實將這事奏聞,並將視永清的墨跡恭呈御覽。)
任道亨:(理宗看了驚道)這是宣和內府之墨寶。那年朕懸寢宮,被雷雨憑空攝去,今日
卻回來,真仙家之寶也。
(重賞了任道亨。)
(那任道亨果活到一百八十一歲,直到元順帝至正末年還有其人,仁宗曾封他為
(故宋遺民,人咸以為忠孝之報云。)
(仲華又曰:那梁山上一百八個好漢,便是如此了結,正應了那年盧俊義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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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聽得施耐庵、金聖歎兩先生都是這般說,並沒有什麼宋江受了招安,替朝
(廷出力,征討方臘,生為忠臣,死為正神的話;也並沒有什麼混江龍李俊投奔
(海外,做暹邏國王的話。)
(這都是那些不長進的小廝們,生就一副強盜性格,看著那一百單八個好漢十分
(垂涎,十分眼熱,也要學樣去做他,怎奈清平世界,王法森嚴,又不容他做,
(沒法消遣,所以想到那強盜當日的威風,思量強盜日後的便宜,又望朝廷來陪
(他的不是,一相情願,嚼出這番舌來。)
只聽得:(在下又聽得一位高明先生說)那一百單八個好漢,並非個個都是光棍,人人沒
有後代,當時未必殺戮得盡。傳到日後,子孫知他祖宗正刑之苦,所以編出這一
番話來,替他祖宗爭光輝,替他祖宗出惡氣,也未見得。
(這話也在情理上。)
(看官,在下的《蕩寇志》七十卷,結子一回,都說完了。)
(是耶非耶,還求指教。)
只聽得:(詩曰)續貂著集行於世,我道賢奸太不分!
只有朝廷除巨寇,那堪盜賊統官軍?
翻將偽術為真跡,未察前因說後文。
一夢雷霆今已覺,敢將柔管寫風云。
任道亨:雷霆神將列圜邱,為輔天朝偶出頭。
怒奮娉婷開甲冑,功收伯仲紹箕裘。
命征師到如擒蜮,奏凱歌回頌放牛。
遊戲鋪張多拙筆,但明國紀寫天麻。
(附錄)
(附錄一:清咸豐三年初刻本序跋)
(序)
(古月老人)
(自來經傳子史,凡立言以垂諸簡編者,無不寓意於其間。)
(稗官野史,亦猶是耳。)
(顧其用筆也各有不同,或直達其情,或曲喻其理,或明正其事之是非,或反揭
(其意之微妙。)
(所貴天下後世之讀其書者,察其用筆之初心,識其用意之本旨,然後一覽無餘
(,全部之脈絡貫通,精神畢現矣。)
(耐庵之有《水滸傳》也,盛行海隅,上而冠蓋儒林,因無不寓目賞心,領其旨
(趣;下而販夫皂隸,亦居然口講手畫,矜為見聞。)
(然而此猶渾言之也。)
(讀其書則同,解其書則異。)
(原夫耐庵之本旨,極欲挽斯世之純盜虛聲、籠絡駕馭之術,特不明言其所以然
(,僅從詭譎當中盡力描寫,以待斯人之自悟。)
(充是意也,雖上智者少,積而久之,自能令人人反覆思量,得其本意,因文筆
(之曲而有直體者也。)
(獨不解夫羅貫中者,以偽為真,縱奸辱國,殃諸梨棗,狗尾續貂,遂令天下後
(世,將信將疑,誤為事實。)
(是誠施耐庵之罪人,名教中之敗類也。)
(嗣因聖歎出,不憚煩言,逐層剔刷。)
(第詐偽之情形雖顯,而奸徒之結束未詳。)
(世有好談事故,而務求其究竟者,終覺游移鮮據。)
(餘山居年暮,每言及此,常抱不平。)
(庚戌冬,故友仲華之嗣君伯龍來,出其先人《蕩寇志》遺稿。)
(餘夙知仲華之有是書也,特未嘗索觀。)
(乃今一見之,覺其發微摘伏,符合耐庵,因囑其嗣君曰:《蕩寇志》因先人之
(遺名矣,盍直而言之日《結水滸》?蓋是書出,而吾知有心世道者之所共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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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付剞劂,敢為序。)
(時在)
(咸豐元年歲次辛亥春王月,古月老人題並書。)
(俞仲華先生蕩寇志序)
(陳奂)
(前書以《水滸》名其傳。)
(滸者,?也。)
(夫以天地之寬,人民之眾,區區百有八人,橫肆於水旁壓側,篇末仍以「天下
(太平」為歸宿。)
(其中類敘邪心之熾,畔道之萌,遭官司之催捕,受吏胥之陷溺。)
(淵之魚耶,叢之雀耶?貪生而畏死者,誰不逃獺鶴之驅使,有不走入水旁?側
(,不得其所。)
(前之作者,其默操清議之微權已。)
(然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在國曰市井,在野則曰草莽。)
(凡有血氣,莫不尊親。)
(縱不能禁止獺鸇之無有,而卻不許為甘驅之魚雀。)
(藉叔夜之聲靈,而為夢中喚醒,此《蕩寇志》之所由作也。)
叔 夜:(湯西箴有言曰)社稷山河,全是聖天子一片愛民如子的念頭撐住。天下受多少
快樂,做百姓的如何報得?只有遵依聖諭,孝順父母,故事師長,早完國課,做
好人,行好事,共成個熙熙??之世界。
(此即後志之衷,更進前傳之筆,所以結「天下太平」四字,一部大吉祥書。)
(徐君午橋,宰官江南,解囊鋟版,不獨為好友宣名,而要於世道人心亦有維持
(補助之德云。)
(咸豐二年秋七月,長洲陳矣拜序。)
(序)
(徐佩珂)
(《水滸》一書,施耐庵先生以卓識大才,描寫一百八人,盡態極妍。)
(其鋪張揚厲,似著其任俠之風;而摘伏發奸,實寫其不若之狀也。)
(然其書無人不讀,而誤解者甚肌非細心體察,鮮不目為英雄豪傑。)
(縱有聖歎之評騭,昧昧者終不能會其本旨。)
(尤可怪者羅貫中之《後水滸》,全未夢見耐庵、聖歎之用意,反以梁山之跋扈
(鴟張,毒痡河朔,稱為真忠義,以快其談鋒。)
(殊不思稗官吐屬,雖任其不經,而於世道人心之所在,則必審之又審,而後敢
(筆之於書。)
(餘風塵下吏,奔走有年,間於山陬僻壤,見有一二桀驁者流,倘聞其說,恐或
(尤而效之,其害有不可勝言者。)
(此《後水滸》之書,不可不防其漸也。)
(我朝德教隆盛,政治休明,魑魅罔兩之徒,亦當屏跡。)
(況乎聖天子握鏡臨宸,垂裳播化,海宇奏昇平之象,蒼黎游熙?之天。)
(封疆大吏整飭多方,惟明克允,水旱則倡施賑濟,豐穩則建置義倉,猶復宣講
(聖諭,化蠢導頑。)
(草野編氓莫不聞風向善,共樂陶甄於化日光天之下。)
(豈容有此荒謬之書,留傳於世哉?餘友仲華俞君,深嫉邪說之足以惑人,忠義
(、盜賊之不容不辨,故繼耐庵之傳,結成七十卷光明正大之書,名之曰《蕩寇
(志》。)
(蓋以尊王滅寇為主,而使天下後世,曉然於盜賊之終無不敗,忠義之不容假借
(混朦,庶幾尊君親上之心,油然而生矣。)
(辛亥之夏,其嗣君伯龍,囑餘鎸板。)
(餘喜其堂堂正正,筆法謹嚴,與餘意吻合,遂付梓人,以公海內,萶年而始成
(。)
(讀仲華之書,可想見其為人矣;而於世道人心,亦當有裨益云。)
(時在咸豐二年歲次壬子盂秋朔旦,武林徐佩珂書於秣陵官廨。)
(識語)
(俞龍光)
(龍光謹按:道光辛卯、壬辰間,粵東瑤民之變,先君隨先大父任,負羽從戎。
()
(緣先君子素嫻弓馬,有命中技,遂以功獲議敘。)
(已而歸越,以岐黃術邀游於西湖間。)
(歲壬寅,嗊夷犯順,又獻策軍門,備陳戰守器械,見賞於劉玉坡撫軍。)
(晚歸玄門,兼修淨業。)
(己酉春王正月,無疾而逝。)
(著有《騎射論》、《火器考》、《戚南塘紀效新書釋》、《醫學辨症》、《淨
(土事相》,皆屬稿而未鎸。)
(而尤有卷帙繁重者,則《蕩寇志》是。)
(《蕩寇志》,所以結《水滸傳》者也。)
(感兆於嘉慶之丙寅,草創於道光之丙戌,迄丁未,寒暑凡二十易,始竟其緒,
(未遑修飾而歿。)
(龍光賦性鈍拙,易克纂修。)
(惟憶先君子素與金門范先生、循伯邵先生最友善。)
(是書之作也,曾經兩先生評鴛。)
(當其朝夕過從,一庭議論,所有傳中餘緒,以及應行修潤之處,龍光亦竊聞之
(。)
(遂不揣譾陋,手校三易月,惟以不背先君本意而止。)
(書成,郵寄金陵,請質於午橋徐君。)
(徐君為父執中最肫摯,慫慂付梓,並慨然出資以成之。)
(嗟乎,耐庵之筆深而曲,不善讀者輒誤解;而復壞於羅貫中之續貂,誠恐盜吉
(孔甘,亂是用彰矣!蓋先君子造意,雖以小說稗官為遊戲,而於世道人心亦大
(有關係,故有是作。)
(然非范、邵兩先生不克竟其成,非午橋徐君不能壽諸梨棗也。)
(是書之原委有如此云爾。)
(咸豐元年辛亥夏五月辛丑望,男龍光謹識。)
(蕩寇志緣起)
(忽來道人)
叔 夜:(仲華十有三齡,居京師之東長安街,夢一女郎,仙姿絕代,戎裝乘赤驕,攬轡
(謂仲華曰)餘雷霆上將陳麗卿也,助國家珍滅妖氛,化身凡三十六矣。子當為
(餘作傳!
(仲華唯唯,將有所問,驚霆裂空,電燄流地,簷頭瀑布澎湃,悸而寤,靈爽不
(可接也。)
(仲華夙好事,既感斯兆,經營屢屢而未慊志。)
(偶見東都施耐庵先生《水滸傳》,甚驚其才。)
叔 夜:(雒誦迴環,追尋其旨,覺其命意深厚而過曲)是可藉為題矣!
(踵而要其成,隨時隨事,信筆而發明之。)
(謂真靈付囑也可,謂仲華附會也亦可。)
(嗟夫!文章得失,小不足悔,耐庵固已先言之矣。)
(夢則嘉慶十一年四月初九日漏三下。)
(忽來道人自題。)
(附錄二:清同治十年重刻本所增序跋)
(識語)
(俞?)
(謹按:是書之作,始於道光中葉。)
(爾時無所謂寇焉,名之曰《蕩寇志》者,蓋思之深,慮之遠爾。)
(迨至咸豐元年,始付剞劂氏。)
(時值寇燄方張,古月老人乃更其名曰《結水滸》,行之於世,歷有年所。)
(但邇來區宇蕩平,既除既治,所謂寇者,則又自有而之無矣。)
(故仍其名而曰《蕩寇志》者,匪特昭其實,亦微,伯氏之先知灼見,已在數十
(年之前也。)
(自茲以始,我國家垂光錫柞,葉奕蕃昌,九州四海,悉主悉臣,億載萬年,為
(父為母,既無所為寇,並無所為蕩矣。)
(椅歟休哉,侯其禕而!)
(同治重光協洽陽月,山陰少甫氏俞?識於穗垣之退思軒。)
(續序)
(半月老人)
(夫防亂於未亂之先,智雖竭而心猶慮其不足;啟亂於未亂之始。)
(機一動而禍已伏於無窮。)
(六經、四子之書,所以絕人心之私偽,即以杜斯世之亂萌也。)
(而後世猶有敢於縱恣,以肆行而無忌者。)
(況復有啟之者歟?施耐庵之有《水滸傳》也,其中一百八人,雖極形其英雄豪
(傑之誼氣,而實著其邸張跋扈之非為。)
(不然,當四海一家之時,而雄據一隅以自行其志,名之曰「聚義」,誰非王土
(,誰非王臣,天下豈有兩義乎?迨至有羅貫中之《後水滸》出,直以梁山之一
(百八人為真英杰,真忠義,而天下之禍即由是而始。)
(予少時每遇稗官小說諸書,亦嘗喜涉獵,而獨不喜觀前後《水滸》傳奇一書。
()
(蓋以此書流傳,凡斯世之敢行悻逆者,無不藉梁山之鴟張跋扈為詞,反自以為
(任俠而無所忌憚。)
(其害人心術,以流毒於鄉國天下者,殊非淺鮮。)
(近世以來,盜賊蠭起,朝廷征討不息,草野奔走流離,其由來已非一日。)
(非由於拜盟結黨之徒,托諸《水滸》一百八人,以釀成之耶?俞君吉甫次兄仲
(華先生,少年穎悟,博極群書,凡天人性命之書,以及稗官野史之說,無不流
(覽,浹洽貫通,卓然為一代碩儒,不獨浙之名士而已。)
(初從尊人先大夫宦游粵東,既而歸浙,著《蕩寇志》一書。)
(由七十一回起,直接《水滸》,又名之曰《結水滸傳》,以著《水滸》中之一
(百單八英雄,到結束處,無一能逃斧鉞。)
(俾世之敢於跳樑,藉《水滸》為詞者,知忠義之不可伯托,而盜賊之終不可為
(。)
(其有功於世道人心,為不小也。)
(邇來賴聖天子威靈,兩宮皇太后厚福,凡跳樑小丑,無不俯伏授首,宇內漸次
(蕩平。)
(耐庵、貫中之前後《水滸傳》,貽害匪淺;仲華失生之《蕩寇志》,救害匪淺
(,俱已見之於實事矣。)
(昔子輿氏當戰國時,息邪說,距?行,放淫辭,韓文公以為功不在禹下。)
(而吾誆《蕩寇志》一書,其功亦差堪彷彿云。)
(仲華性惆儻,淡泊不以功名得失為念,以酒一壺,鐵笛一枝,分係牛角,遊行
(於西湖之上,自號為「黃牛道人」。)
(其於人世軒冕,不啻視若泥塗。)
(以岐黃行世,復著有《醫學辨症》,屬稿未鎸。)
(設使有志功名,出其文經武緯之才,以拯斯民之水火饑溺,其勛業吾知其必有
(觀也。)
(雖然,仲華功雖不在當時,而《蕩寇志》一書,其功非淺,抑亦可以不朽矣。
()
(餘雖不獲與仲華游,幸與吉甫游,常聆其言,因得以慨想其梗概焉。)
(吉甫胸襟淡恬,拙於逢時,雖?遵淹蹇,一笑付之,恂恂然於物無忤也。)
(將續刻是書,因贅其言於左。)
(時上章敦奘臘月,桂林半月老人序於羊城之掃閒軒。)
(續序)
(俞灥)
(客有以《蕩寇志》問於予者,曰:仲華一韋布之儒,手無尺寸之權。)
(海內昇平日久,人心思亂,患氣方深,仲華獨隱然憂之,杜邪說於既作,挽狂
(瀾於已倒,其憂世之心,可謂深也已矣;其立說之旨,可謂正也已矣。)
(然而附仙女之真靈,托長安之一夢,抑又何其誕也!是必有說以處此矣,敢以
(質譜吾子。)
(予乃矍然曰;微子言,予亦幾忘之矣。)
(嗚呼,予兄弟七人,仲華乃次見也。)
(幼失恃,錢太淑人撫養成立。)
(家藏書萬卷,旯數年卒其業,於古今治亂之本,與夫歷代興廢之由,罔不窮其
(源委;下至稗官小說,風俗所係,人心攸關,尤致意焉。)
(弱冠,侍先大夫游於粵。)
(嘉慶中葉,黎民滋事,先大夫奉檄馳辦,兵不及發,挺身前往。)
(至珠?城下,時已昏黑。)
(黎眾執火持械,如燭龍萬丈,由山谷間蜿蜒而下。)
(城內外居民,哭聲不絕。)
(先大夫下令日:毋恐!盡出爾炮械燭炬,張施於女牆上下。)
(霎時星斗燦陳,雷霆驟至,震耳駭目。)
(而火光之蜿蜒於山谷間者,屹然而止。)
(乃斂得實情,激於營弁之苛索,遣人偷之曰:大兵至矣,深知爾輩苦情,不忍
(遽加以戮,其聽我諭。)
(單騎入賊,賊不敢動。)
(執二人歸,訊之,皆漢人,以《水滸》傳奇煽惑於眾,適有苛索之事,遂成斯
(變。)
(於是殲厥渠魁,而以歲歉饑民鼓噪具報,乃寢其事。)
(道光初葉,先大夫權篆桂陽,有赦囚羅喜密報曰:土棍梁得寬,結會萬餘人,
(推生員羅幗瑞為宋大哥,將起事焉。)
(時先批錢太淑人隨從任所,佐先大夫內助,悉從寬厚,仁慈隱惻,四境交推,
(而於獄囚尤為矜恤。)
(羅喜援赦出囚,不忍去,涕淚交並,次日負薪以獻,密告此事。)
(蓋桂陽與楚南毗連,雜出於瑤排之間,梁得寬嘯聚兩省愚民,約期起事。)
(先大夫於其未集之先,調所部兵目,及三江協標下弁兵,會獵於鹿鳴關外之猿
(臂寨。)
(從間道出,獲首要百餘人,起出叛逆歌詞,及入會姓名籍貫偽冊等件,約有萬
(人,多係無知良民,被其逼脅入會。)
(先大夫熾火於庭,焚其偽冊。)
(眾皆愕然,梁得寬大聲疾呼曰:獄上,必盡發乃止!立斃杖下,毀其器械,夷
(其巢穴,鋤其強梗,而民心始定。)
(時學政白小山太老師按臨州郡,迷於大吏。)
(至道光十二年,楚有趙金龍之變,以先大夫得是處民心,檄守兩省邊徼。)
(龍光所云兄負羽從戎,即此時也。)
(先大夫秘言其事,不欲自詡其功。)
(兄之自序,蓋從先志焉。)
(兄生於都中,幼時多疾,有女冠陳麗卿者愈之,故云。)
(但是書之作,始於道光六年,與兄夜坐,約三更後,星光如篩,盡下西北隅;
(少頃,一大星復起,眾星隨之。)
(兄曰:太白侵鬥,亂將作矣。)
(孰知羅貫中之害,至於此極耶!曉白諸庭,先大夫命兄作是書,命五弟臨作《
(細史正氣錄》以輔之,更五弟之名曰輔清。)
(予於乙未科旋裡秋試,晤兄於武林,其書甫就。)
(迫庚子科復往,則書又盡刪。)
(蓋三易其稿云。)
(道光己酉仲春,得兄訃音,附遺函一帙,知死於是年元旦誦《金剛經》百遍而
(逝。)
(其書曰:亂始於廣東,亂終於廣東(厥後果殲於粵東之潮嘉境內,其賊乃平。
()
(予馳書於其子龍光,詢是書,而午橋徐君已梓於姑蘇矣。)
(仍歸板於越,蓋義舉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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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時龍光尚存,曾受知於羅蘿村先生,以經學冠吾越郡。)
(未數年,僅存二嫂一人,售此書為生。)
(日久板漸濾滅,仍寄徐君補刻。)
(詎姑蘇城陷,而板亦毀棄無存。)
(吾鄉相繼蹂躪,二嫂被害,兄之一脈於是乎絕。)
(哀哉,荒梓累累,遠在數千里,祭掃無人。)
(中表錢湘貸金續刻是書,以營窀穸之資。)
(板成,存於錢氏旅邸。)
(予以第四子司其烝嘗,俾有所歸云。)
(客去,予乃喟然歎曰:古今來史乘所載,事多失實。)
(忠孝所存,有不能逕行直達者,而始以杳渺之談出之,固不僅《蕩寇志》也。
()
(予不能為親者諱其善,而直陳之,人倘有以此見消者,則誠無言以對矣。)
(所可惜者,《紬史錄》已付紅羊之劫,不與之俱傳耳。)
(同治辛未仲夏,弟晴湖俞灥謹志。)
(續刻蕩寇志序)
(錢湘)
(噫,著書立說之未易言也!古人慎之又慎,而猶未敢筆之於書,誠以卷帙一出
(,即為世道人心所關係,非可苟焉己也。)
(然而世之懷才不遇者,往往托之稗官野史,以吐其抑塞磊落之氣,兼以寓其委
(曲不盡之意。)
(於是人自為說,家自為書,而書之流弊起焉。)
(蓋不離乎奸、盜、詐、偽數大端,而奸也、詐也、偽也,害及其身,盜則天下
(之治亂係之,尤為四端之宜杜絕而不容緩者,此《蕩寇志》之所由作也。)
(且夫為盜者,誠有罪矣,而迫之使盜,不尤重乎?高俅、蔡京輩卒未能幸逃法
(網,其果報固已彰彰已。)
(推之一官一邑,司牧者判一詞,決一獄,未能衷諸天理,准諸人情,以是為非
(,以非為是,怨氣充積,由微至著,釀成厲階,變速者禍小,變遲者禍大。)
(不必其忍並生靈,枉濫橫起也,而血氣心知之倫,夫固已騷然動矣。)
(咸豐三年,五嶺以南,崔苻四起,以繹帕蒙首,號曰紅兵,蜂屯蟻聚,跨邑連
(郡。)
(於斯時也,攙槍曉碧,烽火晝紅,惟佗城巋然獨存,危於纍卵。)
(當道諸公急以袖珍板刻播是書於鄉邑間,以資功懲。)
(厥後漸臻治安,謂非是書之力也,其誰信之哉!庚午秋,予將有珠江之行,道
(出玉屏山下,仲華之故居在焉。)
(謹以紙錢一陌,麥飯一盂,奠於忽來道人之墓下。)
(殘碑倒臥,荊棘縱橫,夕照寒煙,蟲聲如雨,徘徊久之而不能去。)
蔡 京:(長老曰)歲時烝嘗,賴吉甫耳。邇來典質以供,不致餒而。第日後則未可料也
。為我告吉甫云:清介是持,徒自苦耳。
(及至粵以告,卒不能易其操命也。)
(殆將窮餓以終其身乎,而仲華之窀穸奚賴耶?於是以《蕩寇志》盛行於大江南
(北,巨本之有批注者,為發逆所嫉,毀於姑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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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 時:(當時有識者曰)賊其遂亡乎,自知其非義而去之也!
(已而果然。)
(乃從沈觀察乞書於楚南太守周鐵園,又從姚君慶堂於唐君午峰處得副本以較訂
(之。)
(諸公好義,樂於從事,而是書遂成,吾乃解囊以助。)
(工竣,吉甫致板於予)
太 守:姑償汝貸,而後歸之。
(因卻不允。)
(吾不知其一介不取之心,至老而彌堅也。)
(因而思夫淫辭邪說,禁之未嘗不嚴,而卒不能禁止者,蓋禁之於其售者之人,
(而未嘗禁之於其閱者之人;即使其能禁之於閱者之人,而未能禁之於閱者之人
(之心。)
(茲則並其心而禁之。)
(此不禁之禁,正所以嚴其禁耳。)
(況是書也,旁批箋注,鴛鴦之繡譜在焉,若從而刪之,徒以供牧豎販夫之一噱
(耳。)
太 守:(昔板橋氏自序其集曰)有私刻以漁利者,吾必為厲鬼以擊其腦!
(吾於是書亦云。)
(慈谿瑟仙錢湘序。)
(附錄三:貫華堂本《第五才子書施耐庵水滸傳》第七十回結末)
(金聖歎偽作的「梁山泊英雄驚惡夢」)
(是夜,盧俊義歸臥帳中,便得一夢。)
(晁蓋七人以夢始,宋江、盧俊義一百八人以夢終,皆極大章法。)
(夢見一人,其身甚長,手挽寶弓,自稱)
一 人:我是嵇康,(影張叔夜字,妙。)要與大宋皇帝收捕賊人,故單身到此。汝等及
早各各自縛,免得費我手腳。
(盧俊義夢中聽了此言,不覺怒從心發,便提樸刀,大踏步趕上,直戳過去。)
(卻戳不著,原來刀頭先已折了。)
(可謂吉祥文字。)
(盧俊義心慌,便棄手中折刀,再去刀架上揀時,只見許多刀槍劍戟,也有缺的
(,也有折的,齊齊都壞,更無一件可以抵敵。)
(真正吉祥文字。)
(那人早已趕到背後,盧俊義一時無措,只得提起右手拳頭,劈面打去。)
(卻被那人只一弓稍,盧俊義右臂早斷,撲地跌倒。)
(那人便從腰裡解下繩索,捆縛做一塊,拖去一個所在。)
(正中間排設公案,那人南面正坐,把盧俊義推在堂下草裡,似欲勘問之狀。)
(只聽得門外卻有無數人哭聲震地,那人叫道)
只聽得:有話便都進來!
(只見無數人一齊哭著膝行進來。)
(盧俊義看時,卻都綁縛著,便是宋江等一百七人。)
(妙,妙。)
(盧俊義夢中大驚,便問段景住道)
盧俊義:這是什麼緣故?誰人擒獲將來?
(段景住卻跪在後面,與盧俊義正近,低低告道)
盧俊義:哥哥得知員外被捉,急切無計來救,便與軍師商議,只除非行此一條苦肉計策,
情願歸附朝廷,庶幾保全員外性命……
盧俊義:(說言未了,只見那人拍案罵道)萬死狂賊!你等造下彌天大罪,朝廷屢次前來
收捕,你等公然拒殺無數官軍,今日卻來擺尾乞憐,希圖逃脫刀斧。我若今日赦
免你們時,後日再以何法去治天下?(不朽之論,可破續傳招安之謬。)況且狼
子野心,正自信你不得!(不朽之論。)我那劊子手何在?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一聲令下,壁衣裡蜂擁出行刑劊子二百一十六人,兩個
(伏傳一個,將宋江、盧俊義等一百單八個好漢,在於堂下草裡,一齊處斬。)
(真正吉祥文字。)
(盧俊義夢中嚇得魂不附體,微微閃開眼,看堂上時,卻有一個牌額,大書「天
(下太平」四個青字。)
(真正吉祥文字。)
(古本《水滸》如此,俗本妄肆改竄,真所謂愚而好自用也。)
(詩曰)
(太平天子當中坐,清慎官員四海分。)
(但見肥羊寧父老,不聞嘶馬動將軍。)
(叨承禮樂為家世,欲以謳歌寄快文。)
(不學東南無諱日,卻吟西北有浮云。)
(好詩。)
(大抵為人土一丘,百年若個得齊頭。)
(完租安隱尊於帝,負曝奇溫勝若裘。)
(子建高才空號虎,莊生放達以為牛。)
(夜寒薄醉搖柔翰,語不驚人也便休。)
(好詩。)
(以詩起,以詩結,極大章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