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一 至 第一八〇
１７１＊＊時間： 地點：
來 人：（須臾，左右說）那廝並不把糧車收回，都丟在營前空地上。
（永清去看果然，便傳令都放火燒了他的，遂與眾將商議分兵據險。）
永 清：（忽報）魏相公處又有差官旋風般的來也！
（永清大驚，連忙接入，乃是沈明的兄弟沈安，齎著一角公文，封著一口劍，遞
（與永清。）
（永清拆封看時，上寫著）
上寫著：汝自立軍令狀，討這差使，只道汝有多少了得。如今一月有餘，靡費無數錢糧，
只捉得幾個小賊算什麼！現在合鎮紛紛謠講，汝受陳希真賄賂，不肯進兵。雖無
確據，然究竟何故按兵不動？如所云『陳希真才有可用，欲以緩功收伏』，此言
吾未發，豈汝所得做主，甚屬混賬！今封來劍一口，再限汝三日，如不能擒斬陳
希真。速將汝首來見。檄到如律令。
（永清看罷，氣得說不出話來，少久開言道）
永 清：並非永清按兵不動，連日在此攻打，不能取勝。長官不信，帳上帳下大小將弁，
那個不好問。說我受賄賂，一發影跡俱無。
上寫著：（沈安道）那個我不曉得，只是魏相公鈞旨，叫我守候，立等提陳希真。三日後
捉不得，便請將軍尊裁。我也是奉上差遣，蓋不由己。
永 清：長官勞頓，且去將息，我自有道理。
（遂著人去看待。）
永 清：（永清仰天大歎道）我祝永清忠心，惟皇天可表。我本欲報效朝廷，不意都把禍
患兜攬在自己身上，我直如此命慳！罷了，罷了，死於法，何如死於敵？做小卒
的且為國家死難，大宋祖宗鑒我微臣今日之心。天彪阿舅，你不去，我何至有今
日！
（便召眾將齊集，把檄文與眾人看了）
對眾人：主帥如此嚴切，我如何再活得去，明日便是我致命之日。不要害了別人。
對眾人：（便把兵符印信交付謝婁二將軍）明日我只單槍匹馬殺出去，不回來了。
眾 軍：（眾軍一齊流涕叩頭道）望將軍從長計較。便要出戰，我等同去，便死也甘心。
永 清：不可。諸君功名遠大，豈比我一事無成。我意已決，諸君不要阻我。
（眾人見勸不住，都流淚而散。）
（當晚，永清叫預備了香案，朝東京遙拜了官家，又朝本鄉拜了，止不住淚如泉
（湧，回顧兩個親隨道）
永 清：我豈怕死，只恨的是這般死，陳希真不知誰來收伏他。此人日後必為天下大患，
但願他那封信是真話才好。我幸有哥子萬年，祖宗之脈不斬，梁山泊的大仇也只
好望他去報。我也無甚不了的事，只有雲龍兄弟托我寫一手卷，未曾與他寫。今
日卻不攜來，只好另取紙寫與他。
（便叫磨墨。）
（執著筆相了一相，一時觸動，便把諸葛武侯的《後出師表》寫上。）
（筆如龍蛇夭矯，一氣揮完，誦了一遍，然後著款道）
想了一：儀封祝永清絕筆。
想了一：（又看了看，歎道）好死得不值！
（把來卷好。）
（又寫了三封書信：一封與雲天彪訣別！一封與兄萬年，托以宗祠香火，一封與
（師父欒廷芳。）
（寫畢，都與親隨收了，便命取酒來痛飲，低著頭週身看看，流淚道）
親 隨：你明日此刻，好道粉碎了。
想了一：（又看那口紅鏐寶劍道）你不值伴我，何苦吃別人賤你，明日送你到萬年兄處去
。
（又飲了數杯。）
（聽外面更鼓，已是三更五點，頭目來稟請過六次口號。）
頭 目：（忽見一個牙將入帳來密稟道）適才伏路兵提了一個奸細，他說是主將的至親，
有密計要見主將。小將們不好綁縛他。
永 清：（永清疑道）是誰？你見是怎般模樣？
頭 目：（牙將道）他把青絹包臉，不許我們看。他說恐走漏消息，待見主將，方肯照面
。搜他身邊，也無兵刃，現在帳外候著。
（永清叫押進來。）
（只見那人身長八尺，凜凜一軀，青絹包臉，身穿一件大袖青衫，垂著手，立在
（面前。）
永 清：你是誰？與我何親？有甚密計？
頭 目：（那人道）我是將軍至戚，今特不避刀斧，來獻此計。將軍依我，管教立擒陳希
真，只在今夜成功。
（永清大疑，聲音又聽不出）
永 清：足下究係何人，莫非是劉廣？
頭 目：（那人搖頭道）不是，不是。機密不可泄漏，將軍叱退左右，我與將軍照面。
（永清又叫身上搜了，果沒有暗器，便叫從人都迴避，立起身，撰著劍靶）
永 清：有話但說。
（只見那人不慌不忙，報去了青絹，露出臉來。）
（永清在燈光下一看，吃了一驚。）
（你道是誰？更非別人，便是陳希真的正身。）
永 清：（永清喝道）你這廝夤夜來此何故？
希 真：特遵將軍教言，來此請死。
永 清：（永清大怒道）你休這般舉止，快回去，明日與你陣上相見。
希 真：將軍容稟：不用陣上陣下，希真也是好男子，陣上吃你擒斬，我也不甘。大丈夫
一身做事一身當，豈肯連累別人。希真被奸臣污吏逼得無處容身，不意反害了將
軍，左右為難，今特就英雄前請死，伏乞尊裁。
（說罷，跪在地下。）
永 清：好漢，你如今肯歸降了？
希 真：將軍教希真歸降那個？除非官家降詔，我便歸降。不然，那怕蔡京、童貫、高俅
都來，希真願與他決一死戰。我若肯降，須帶了大眾在陣前面縛，豈肯一人夤夜
到此？今只是佩服將軍，不忍二雄並滅，寧可我亡。你要斬便請刀斧，要囚便請
檻車。希真死在英雄手裡，誓不縐眉，只是不降。
永 清：（永清沉吟良久道）罷，罷，罷，殺你我不仁，救你我不義。陳將軍，你日後果
能不負前書之言，不忘君恩，我祝永清死也瞑目了。
（說時遲，那時快，一面說，一面颼的抽出那口紅鏐劍，往喉嚨上就勒。）
（慌得希真忙搶上，扳住臂膊叫道）
希 真：將軍快不要如此，希真實為來救將軍！將軍如此，希真罪愈重大，請先斬希真。
（說罷放聲大哭。）
永 清：將軍，你莫非要我降你？
希 真：希真已誤，焉敢再誤將軍。將軍去就，我不敢定，只求早決了希真。
（看官，自古道：惺惺借惺惺，好漢愛好漢。）
（永清已是佩服希真，又見了這般光景，心裡忖道）
永 清：不道世上竟有這等奇人，我若迳直滅了他，不但吃天下笑，就是良心上也下不得
。只是他的真假，還測摸不得，待我再探他一探。
永 清：這等說，只是我做負心人怎使得？
希 真：何妨，我自己情願。
永 清：既如此，瞞生人眼，暫屈將軍縛一縛，景陽鎮山高水低盡在我。
（說罷，便取出繩索。）
希 真：這有何難！
（跪在地，反剪著手待縛。）
（永清見他面不改色，撒了繩索，抱起希真，推在座上，納頭便拜道）
永 清：陳將軍，我祝永清今日心服了你也！倘蒙不棄，願終身執鞭隨鐙，供作僕隸，萬
死不辭。
希 真：（希真答拜道）亡命希真，無處容身，作此避罪之舉。將軍前程遠大，豈可如此
？還望將軍雄裁。如蒙見愛，得收殘骨歸土足矣，豈敢怨悵將軍。
永 清：將軍何出此言！永清蒙將軍屢次生全，我今日寧可碎屍萬段，豈忍傷害你，只望
將軍收錄。
希 真：既蒙見赦，願聽教言。
（遂磕頭拜謝。）
永 清：陳將軍且慢。也須要依我三件事，我便傾心吐膽歸降了。不然，情願自死。
希 真：莫說三件，三十件都依得。
永 清：第一件，你既說暫時避難，不敢背叛朝廷，日後必須受招安；第二件，梁山泊係
永清切齒深仇，你不許和他連好；第三件，你日後俄延著不肯歸降朝廷，我就飄
然遠去，你卻不許留我。這三件依得依不得，只此刻便求明示。
希 真：（希真笑道）將軍口裡的話，都是希真心裡的話。我若背叛，何不竟去投梁山？
他那裡怕容我不得，何苦自立門戶？梁山泊不是閣下的對頭，卻是希真日後的贄
見禮。前二件依了，第三件自不必說。
（永清大喜。）
（二人同拜了九拜，立起身，永清）
永 清：陳將軍不可久留，便請歸營。明日交鋒，永清賣陣受擒便了。
希 真：不可。將軍一世威名，豈好如此！
永 清：（永清沉吟道）既這般說，將軍暫留，明日並馬同去便了。
（永清讓希真坐地，仍叫蒙了臉，各訴心腹。）
（聽更鼓已是五更二點，少刻兩個團練入帳稟問道）
少 刻：主將，此人來獻何計？
永 清：便是我的恩人，依他的妙計，恰能擒陳希真。明日便見分曉。
（二將無言各退。）
（天將黎明，忽聽得營外吶喊震天，戰鼓齊鳴，報進來道）
只聽得：這番賊營裡兵馬來了。
（永清便傳令迎戰。）
（營前營後大小官軍，齊聲願出。）
（永清便叫都去。）
永 清：（謝婁二將忙稟道）那有全營兵馬都出之理，萬一有伏兵劫營，怎處？
永 清：二位將軍不知，上陣自見。
（遂發炮出營，另備一匹馬與希真騎了，並馬而出。）
（眾人都不知其故。）
（出營列成陣勢，只見劉廣躍馬橫刀，大叫）
劉 廣：祝永清，我家陳將軍怎地了？
（希真縱馬出到垓心，撤去青絹，叫道）
希 真：姨丈，我回來也！
（眾皆大喜，官軍皆驚。）
（永清隨在後面，帶了親隨，也到該心，勒回馬對本陣大叫道）
永 清：諸君聽者：不是我祝永清心變，只因魏虎臣逼我太甚。陳希真大恩大德，輕入虎
穴來救我的性命，我因此感激，已歸降了他也。諸君回景陽鎮，替我代回報魏虎
臣，日後遣將調兵，不可恁地性急。我去了！
（說罷，竟歸希真陣裡去了。）
（這邊謝婁二將並眾軍都大驚。）
只聽得：（只聽得一聲大喊道）我等沒家小的情願隨祝將軍歸降！
（有六七百人都紛紛的奔了過去，謝婁二人那裡止得住。）
（其餘的在陣上，望著那邊磕頭不已，都放聲痛哭。）
（永清在那邊也下馬答拜。）
（希真大吹大擂，掌得勝鼓，擁簇著祝永清回營。）
（這邊謝婁二位團練只得收兵。）
二 人：（二人對那四個提轄說道）此事怎了？我等回景陽鎮如何回話？魏總管心地窄狹
，極多猜疑，我們身上怎得乾淨？看來大家都隱瞞著，只說祝將軍同那乾人都失
陷遭擒了，此計如何？
對眾人：（眾人都道）也只好如此，不然怎了。
（大家計議了一回，便去請那差官沈安出來，都求他包荒。）
（那沈安聽說反了祝永清，也吃了一驚，及見眾人求他如此撒謊，他拿捏著，那
（裡肯擔承）
祝永清：這個血海的干係，我擔不起。你們要說，自己去說。
（眾人再三哀求，他只是不肯依允。）
（惱得謝德性起，颼的抽出那口腰刀，順手一揮，沈安早已變作兩段，罵道）
謝 德：看你這廝依允不依允！
（婁熊把他手下的人都結果了。）
婁 熊：（四個提轄道）殺了他怎了？
（謝德、婁熊）
婁 熊：怕怎地！大家說他降了賊，眾口一詞，瞞得實騰騰地。倘走了風，魏虎臣不能相
容，大家反他娘。
（眾人商議定了，遍告各營，拔寨都回景陽鎮。）
（謝婁二將尚未動身，眾軍已紛紛的先走了一半，前呼後叫，喧嘩不止，一路搶
（奪糧食牛馬。）
（謝婁二將那裡禁止得。）
１７２＊＊時間： 地點：
（不說官軍都回景陽鎮。）
１７３＊＊時間： 地點：
（卻說陳希真得了祝永清，如獲異寶。）
（原來希真早有細作在景陽鎮，買通魏虎臣的近身人，凡永清營裡的虛實，都盡
（知道；又布散謠言，說他受賄，離間得他上下不和，然後收了他。）
（古人說得好：奸臣在內，大將斷不能立功於外。）
（況魏虎臣又是他的上司，一發掣肘。）
１７４＊＊時間： 地點：
（當時希真迎進大營，到中軍帳上，希真先拜道）
希 真：我陳希真素無食著，今見將軍，遏不住心中歡喜。
永 清：（永清拜道）小將無知，屢次觸犯威嚴，幸蒙收錄，正如披雲見日。
（又與眾人都見了。）
（希真待永清以上賓之禮，對眾將）
對眾將：祝將軍，老夫將性命換來的，諸位將軍幸勿輕視。
（眾皆大笑。）
（當日殺豬宰羊，大開筵席，奏軍中得勝之樂，搞賞三軍。）
（又差人打探官兵都拔寨去遠，也收兵回山。）
（真祥麟、苟英率領眾頭目來迎，希真）
希 真：小女如何不來？
對眾將：（真祥磷道）姑娘嫌悶，帶了隨身女頭目，到山後圍獵耍子去了。
（眾人都到了正廳上，希真開言道）
希 真：祝將軍，希真實敬愛你不過，與你結忘年交如何？
永 清：小將何敢妄僭。既承雅愛，願拜將軍為師。
（希真還要謙讓，眾將都道）
對眾將：祝將軍之言是也。
（當日祝永清拜希真為師，執弟子禮。）
（眾皆大喜，連日慶賀。）
（希真把那新降的六七百人，都安頓了。）
永 清：弟子在此安居，家兄萬年在永壽司寨，弟子投降，官司必然累他，怎好？
希 真：賢弟所慮甚是，何不就屈賢弟一行，勸他同來聚義。
永 清：不可。我這萬年家兄，性最耿直，非言詞所能動，只好用計誘他來。
希 真：計將安在？
永 清：魏虎臣的兵符雖已交出，他的印花弟子卻有在這裡，就描摹了他，捏造一角公移
，到永壽司寨總管處，調他星夜來此助戰。弟子再親筆寫一封告急書信。他聞知
弟子受困，必不怠慢。誘他到張家道口，請幾位將軍劫了他來，那時再以禮勸他
，自然歸降了。
希 真：（希真大喜道）此計最妙。你便寫起信來，我有心腹人去。
永 清：我這萬年哥子，本事也了得，要生擒他甚不容易，須遣上將去才好。
希 真：我自有道理。
（便當時做好假文、假信，差心腹人到永壽司寨去行事。）
（這裡希真差劉麒、劉麟、真祥麟三人，同去張家道口劫祝萬年。）
希 真：（希真吩咐道）如此如此，用蒙汗藥麻得翻更妙；如不能，再和他力戰。
（眾人領命，都扮做客商去了。）
希 真：賢弟共有幾位崑玉？
永 清：弟子同胞弟兄三人。長的是萬茂，便是祝朝奉；次的就是萬年；弟子第三，卻是
同父異母。起先弟子族分最盛，親堂弟兄有二十餘人，子姪不下數十。其餘繁支
，不能悉紀，也有三四百人。自那年遭梁山泊狂賊蹂躪，只剩得弟子兄弟兩個了
。幸虧同叔父在東京，若同在一處，也必不免。
（說罷，切齒豎發，眼中流淚。）
希 真：（希真亦歎息不已）賢弟與令長兄，何年紀相遠？
永 清：弟子係是庶出的。弟子嫡母雲氏，就是雲威外祖的姪女，只生萬茂兄一人。弟子
庶母共三人：長王氏，無出；次張氏，生萬年兄；弟子生母李氏，年度最小。先
君諱太和，在日曾官拜都虞候，晚年來隱居山林，瀟灑待酒。弟子生母係姑蘇元
和縣人，詩詞翰墨，無不精妙，最得先君的寵愛。凡是弟子的史書文墨，皆出自
慈訓，並不受業他人。先君見背，弟子那時方十五歲。先慈刲股治療，不癒，哭
泣失明，每日只飲蜜水數杯，哀毀而歿。次年弟子便同萬年見隨叔父進京，家中
就遭了大難。
（希真聽罷，又起敬歎息）
希 真：令兄都是萬字頭，賢弟為何取永字？
永 清：因先生母的諱，是『萬珠』二字。
希 真：令叔今在東京作何貴幹？
永 清：做祥符縣的縣丞，今年二月因病不在了。
（永清說明譜係，希真驀然想起一件事來）
永 清：賢弟可曾完姻否？
永 清：四海飄蕩，功名不就，那裡講到聘定妻室。就為宗祀起見，也一時不得良緣。
希 真：賢弟，你少坐。
（希真忙入後堂，叫從人道）
希 真：請姑娘出來。
（麗卿聽得老兒呼喚，笑嘻嘻的忙出來）
麗 卿：爹爹呼喚孩兒，必有事故？
希 真：為你這孽障的終身大事。我往常看你的姻緣在此地，今日有了，與你尋得頭好女
婿。
麗 卿：（麗卿驚道）爹爹又要把我許與那個？
希 真：（希真笑道）便是雲龍的表兄祝永清。他果然英雄，配得你過。我兒，你歸了他
，我也完了一條心，不知你心下如何？你若依允，我便出口。
麗 卿：爹爹怎說這話！你年過半百，又沒有個兒子，只一個女兒，孩兒主意已定，要伏
侍你到老，一世不嫁了。
希 真：雖然難得你這番孝心，但是婚嫁男女大事，如何廢得。如今他又無家舍，招贅在
此，同我的兒女一般。你兩個都孝順我，我無子而有子，你無夫而有夫，豈不是
兩全其美！
麗 卿：爹爹既這般說，由爹爹與孩兒做主便了。只要他待得爹爹好，孩兒就把身子托付
他。爹爹看得中，量必不錯。
（希真聽了大喜，當即出來，對永清）
對永清：老夫有一言，未便啟齒，賢弟須要依我。
永 清：恩師有何清誨？
希 真：賢弟既無妻室，老夫只有一個愛女，小字麗卿。今年也是十九歲，與賢弟同庚。
若論兵機韜略，卻遠不及賢弟。若論武藝，也還去得。賢弟不嫌寒微，老夫願備
妝奩，招你為婿。
（永清聽罷，連忙道）
永 清：恩師容稟：久聞小姐乃是女中丈夫，永清何人，敢攀附神仙！
希 真：（希真笑著說道）我意已決，你不必過謙了。不用恩師弟子，竟翁婿稱呼罷。
（永清拜謝。）
（希真遂遍告眾位頭領，眾頭領都來賀喜。）
（希真便商議擇吉日合巹，永清）
永 清：弟子有下情告稟：弟子有期服未滿，須明年三月，方好合巹。
希 真：既如此，就依你明年三月。只是我也有一言……
（正是：百年伉儷雙珠合，千里姻緣一線穿。）
（有分教：兩個多情種子，合成千古美談！一對絕世英雄，配就神仙眷屬。）
（不知希真說甚言語，且看下回分解。）
（第八十八回 演武廳夫妻宵宴 猿臂寨兄弟歸心）
１７５＊＊時間： 地點：
當 時：（話說當時希真對永清道）你既說明年三月合巹，我都依你。只是我有一言：我
這小女，也是一員猛將，摧鋒陷陣少他不得。我這裡廝殺用兵，早晚說不定你二
人免不得相見，那裡迴避得許多。我的主意，先擇個吉日，你們二人先拜見了，
兄妹相稱，可以省得迴避，陣上又好照應。你不必只管稱弟子了。
對眾將：（眾將都道）主帥之言極是。
希 真：後日是重陽佳節，又是大吉日，便可行禮。
（永清叩頭拜謝。）
（當晚眾頭領都公糾酒筵，與永清賀喜。）
（永清歡喜得一夜睡不著，想道）
想了一：久聞女飛衛的英名，但不知他的性格何如。若武藝雖好，性子嬌悍，也屬無趣。
真難得陳將軍這般愛我，怎生報答他？
（日子最快，已是重陽了。）
（一早，那廳上廳下都掛燈結綵。）
（永清換了一身華服，上廳來先參拜了希真。）
（眾將都齊，劉慧娘也在內。）
（當中點起臂膊粗的龍鳳蠟燭，焚起一爐妙香。）
希 真：（希真叫）請姑娘出來。
（少頃，環佩丁東，十幾個女兵都插花帶朵打扮著，捧擁麗卿出堂。）
（永清望見，吃了一驚，低下頭去。）
（二人拜了，又同拜了希真。）
（眾人都見了禮。）
（論年紀，一般都是十九歲，永清乃是五月初一日建生，麗卿乃是四月初九日建
（生。）
（那日過飛龍嶺冷豔山正是他的生日。）
（永清小二十一日，呼麗卿為姐，永清為弟。）
（敘禮都畢，大家讓坐。）
（希真同女兒坐了主位兩席，那邊客位上，永清第一位，劉廣第二位，慧娘在劉
（廣肩下坐了第三位，苟桓第四位，苟英第五位，范成龍第六位，共八桌酒筵。
（）
（階下奏動細樂，安席已畢。）
（而卿仔細看那祝永清，生得伏犀貫頂，鳳目鴛肩，臉如傅粉，唇如丹砂，嘴角
（過微微的現出兩個窩兒；戴著頂爛銀束髮紫金冠，穿一領盤金白緞蟒袍，係一
（圍紅底金鑲白玉帶，腳踏一雙烏緞朝靴，端坐在那邊，果然是座玉山一般。）
麗 卿：（麗卿暗暗道聲）慚愧，果然是個英雄！看他這般氣概，將來怕不是個朝廷的棟
樑。他若不被魏虎臣那廝驅迫，怎能得他到這裡。奴家把身子托付了他，真不枉
了。爹爹真好眼力！
（那永清偷眼看麗卿，真是畫兒上摘下來的一般，怎不歡喜，自忖道）
永 清：天下世間那有這等人物，我今日莫非當真撞著神仙了！
（那劉慧娘見那永清，也是喝采，暗想道）
劉慧娘：遠看不如近睹，他兩個人好福氣。不知我那雲龍比他何如？
（酒至數論，食供數套，當日眾英雄歡飲，直至二更始散。）
（連日眾頭領輪肩辦酒賀喜，盡日價暢敘，不覺到了九月十五日。）
１７６＊＊時間： 地點：
（那日涼飆捲起，氣爽天高，眾英雄都在廳上高會。）
（興濃酒鬧，劉廣教眾頭目裨將，就筵前舞槍弄棒，比試取樂。）
（眾頭領都歡喜，各出金帛利物打采。）
（那永清酒後耳熱，便起身對希真）
對希真：小婿放肆，願舞劍樽前，以助一笑。
（希真大喜。）
（永清脫去那件白蟒，露出裡面襯衫，從人捧上那口紅鏐劍，走下階去，眾人都
（讓開了。）
（永清使開那口劍，擊刺有法，進退非常。）
麗 卿：（麗卿暗笑道）你看他，在我前賣弄精神！我休教他獨自逞能。
對希真：（也起身對老兒道）孩兒要與兄弟並舞。
希 真：（希真笑道）我料得你必要獻丑。
麗 卿：（麗卿便叫侍奉的裨將）取我那口青錞劍來。
（便脫去了那件大紅對襟三藍繡花衫，卸去了鬢邊的兩排黃菊，簪緊了那麻姑髻
（，按一按珍珠抹額，紮起了百折宮裙，抹去了釧兒，露出那大紅洋金窄袖襯襖
（。）
（那員裨將捧過劍來，麗卿接了，也走下階去。）
（永清見他來，忙收了劍，立在一邊。）
（眾將都立起來。）
希 真：同舞何妨。
（二人謙遜了一回，大家放開步位，理開解數，竟是一對穿花？蝶，寒光四射。
（）
（廳上廳下，無不喝采。）
（舞夠多時，希真笑道）
希 真：收了吃酒罷。
（二人那裡肯住，各要顯本事，漸漸的蓋緊來。）
（呼呼呼的只聽得風雨之聲。）
（少刻，化作兩道白光，一邊白光裡影著一個猩紅美女，一邊白光裡罩定一個玉
（琢英雄，風車兒般旋轉。）
（眾人看得眼都花了。）
（又好多時，二人慢慢的一齊收住。）
（從人上去接了兩口寶劍。）
（二人又見了個禮，一齊上廳來。）
（眾人大喜。）
（希真哈哈大笑，便親賜他們兩杯。）
（二人都拜謝飲了，各歸坐位。）
（眾樂工奏著細樂勸侑，又是數巡，永清啟請希真道）
永 清：小婿貪而無厭，聞得姐姐的弓箭穿楊貫蝨，一發求賜教。
希 真：（希真笑道）今日大家歡聚，又不是賭賽。過幾日，到教場裡去比試。
（永清謝了。）
麗 卿：（麗卿暗想道）你看他，這般考核我！怎地待我索性顯個本事，好叫他死心塌地
。
（又吃了回酒，眾英雄都已面帶春色，大家起身散步。）
麗 卿：（麗卿私下對劉廣道）姨夫，你攛掇我爹爹到教場裡去。
劉 廣：（劉廣點頭笑道）我理會得。
對希真：（便對希真）這幾日教場四面經霜的楓林，火錦一般赤，何不去賞玩一番？
希 真：有理，大家都去。
（就往大廳西首穿角門過去，沒多少路，到了大教場。）
（眾人到了演武廳上，看那丹楓，喝采一番。）
麗 卿：（麗卿對希真道）爹爹，兄弟說要比箭，何不就比？
希 真：（希真笑道）我曉得你有一點本事，再隱藏不住。叫他們設垛子。
（從人忙去取了幾副隨用的弓箭。）
（兩個伴當去演武廳前按了步數，掛起三個金錢，一字兒橫著。）
（那金錢只得茶杯大小，是麗卿常射的。）
麗 卿：（麗卿便去挑選了一副好弓箭送與永清）請兄弟先射。
（永清謙讓。）
希 真：自然賢婿先請。
（永清接了弓箭，道聲有僭。）
（原來永清的箭也是百發百中，卻不及麗卿的神化。）
（他只道麗卿也不過如此，酒後高興，也要賣弄，便吩咐那親隨到垛子邊把金錢
（取了一個，又退了十幾步。）
（那親隨將金錢高擎在手裡，遠遠對永清立著。）
（永清拿著弓箭，側立在演武廳心裡，搭上箭，輕舒猿臂，扣滿了，覷定那親隨
（手裡的金錢。）
（眾人都替那人捏把汗。）
（只見霎的一道寒星，往那金錢眼裡穿過去。）
（麗卿也暗暗的喝采。）
（永清不慌不忙，連發三箭，都從那金錢眼裡穿過。）
（那親隨人這般伏侍慣的，擎著那金錢神色不變。）
（眾人齊聲喝采。）
（劉慧娘也吃一驚，忖道）
劉慧娘：那日飛樓上虧我有準備，險些被他射個透明窟窿。
（永清當時把弓繳還。）
（麗卿接了，便取兩枝箭，一枝把來插在腰裡，一枝搭在弦上。）
（那親隨人見是別人來射，連忙避開。）
（麗卿卻走出廳下月台上去。）
希 真：你到那裡去射？
（眾人都下廳來。）
（只見麗卿把著弓箭仰天看了一看，霍的扭轉柳腰，拽滿了雕弓，颼的一箭往那
（天上射上去。）
（那枝箭直竄入半天雲裡，力盡了掉轉頭往下落來。）
（說時遲，那時快，那枝箭方掉轉頭落得沒多少，麗卿早搭上第二枝箭，颼的又
（射上去。）
（箭鏃對箭鏃，射個正著，錚的一聲，把上頭那枚箭激開去，離卻數丈，兩枝箭
（都掉轉頭，滴溜溜的一齊落下來，廝並著插在教場心裡。）
（眾人那一聲驚彩，暴雷也似的響亮。）
（永清大驚，上前拜服道）
永 清：姐姐豈但是飛衛，真乃天神降凡也。
（麗卿連忙答拜。）
（眾人大喜，都仍上廳坐了。）
永 清：（永清暗喜道）我得此人為妻，何願不足，更有何求，真不知是那世裡修得！
希 真：秋色實屬可愛，我們就把酒筵移來此處。今日團圓日子，慶賀酒筵，便從今日圓
滿。
１７７＊＊時間： 地點：
（當時演武廳上擺好，添些果品，撤去了歌舞，眾人都脫去大衣，換了便服，歡
（飲至晚。）
（月光上了，眾人都告醉，謝了散去。）
（只剩希真、永清、麗卿三人，從人掌燈火上來。）
麗 卿：今夜好月色，爹爹，我們多坐坐去。
希 真：最好。但我看你們二人，都拘拘束束，尚未盡興，何不洗盞更酌。
永 清：泰山敬客，自己也未暢飲。
（於是吩咐整頓了杯盤，三人重複入席。）
（希真又飲了數杯，看他二人都斯斯文文，各無語言。）
希 真：（希真暗想道）他們得了我，有心腹言語不能暢敘，我不如避了。
便吩咐：我兒，你們今日是姐弟，將來不久便是大妻，不必只管拘束。我明日五更要去祭
煉那九陽神鐘，不陪你們了。
二 人：（二人都留道）正要孝敬爹爹幾杯，怎的便去？
希 真：不必，我正事要緊。
便吩咐：（便吩咐那幾個裨將並眾女兵道）你們好好伏侍。
（希真起身便回去了。）
（永清、麗卿二人送了，轉身來又都行了禮，讓麗卿大首。）
麗 卿：我是主人，那有此理。
永 清：休論賓主，只是姐姐居大。
麗 卿：（儷卿笑道）恭敬不如從命，今日我權且僭你。
（二人對面坐下，女兵輪流把盞，那些裨將都按劍侍立。）
（二人各訴心中本領，十分入港。）
（正是：灑落歡腸，更不覺醉。）
永 清：那一位姑娘是誰？是不是那日在飛樓上的劉慧娘？
麗 卿：（麗卿笑道）你知道了還問他則甚。便是雲龍兄弟未過門的娘子，還有那個。
永 清：（永清稱贊不已道）好個聰明女子，果然奇巧。
（麗卿細問永清家中的事，永清又細細的告訴了一遍。）
（麗卿聽到他母親刲股療病，絕食完貞，不覺滴下淚來。）
（永清也灑淚不止。）
１７８＊＊時間： 地點：
（又說到全家遭梁山泊屠戮，只見麗卿那兩道柳眉殺氣橫飛）
只見麗：兄弟，將來奴家生擒了宋江那賊子，交與你碎割。
（永清感激稱謝。）
（二人又痛飲一回，說些閒話。）
永 清：姐姐，這般好月色，我同你閒步一回。
麗 卿：妙哉。
（便吩咐備馬。）
（二人都到月台上，已是三更天氣。）
（那冰輪正當天心，照耀得那教場一汗水也似的清涼，將台上那面帥字旗，隨著
（微風蕩漾。）
（沉沉夜色，萬籟無聲。）
（麗卿見那旗竿頂上錫打的平安吉慶，忽然想起，問永清道）
麗 卿：兄弟那技方天戟有多少斤重？
永 清：四十斤。姐姐的梨花槍多少？
麗 卿：比你的輕四斤，三十六斤。
永 清：姐姐這般神力，何不再用得重些？
麗 卿：（麗卿笑道）兵器又不在斤兩上分高低。古人說得好：四兩能撥千斤重。當年呂
布何等了得！有句老話：三國英雄算馬超，馬超還是呂布高。他那枝方天戟，只
得二十四斤。關王八十二斤的大刀，他也敵得過。何在輕重！
（永清點頭。）
（從人備好了馬，牽到月台下。）
（永清見那匹棗騮，稱賞不已。）
麗 卿：我這馬，有名叫做穿雲電。你那匹銀合也了得。
永 清：這是匹大宛馬，戰場上也熬過幾次。
（二人都上了馬，從人遞過馬鞭。）
（八個馬蹄，踏著月色，緩緩而行，從人都追陪著。）
永 清：我們都在玉壺中也！
永 清：（一時興發，抗聲歌道）桓娥搗藥靈霄闕，碧海亭亭澄皓魄。猶似人間離別多，
上弦才滿下弦缺。
（麗卿聽罷，笑道）
麗 卿：兄弟，你對著月亮，吚吚晤晤的念誦什麼？好象似讀唐詩，又象說這月亮，什麼
上弦下弦！今夜的月亮鏡子般滾圓，那裡還象一張弓？
永 清：（永清笑道）對此月色，偶動心曲，胡亂口占一絕，污了姐姐的玉耳。
麗 卿：（麗卿笑道）我不省得什麼叫做一絕兩絕。
永 清：原來姐姐不善吟詠。
麗 卿：你不要打市語，只老實說。
永 清：便是做詩。
麗 卿：（麗卿大笑道）好教詩來做我！老實對你說，字，我也認識幾個，便叫我寫也還
寫得，只是苦不甚高。象你與那雲祖公家寫的四幅東絹，亂撇亂划的草書，卻沒
幾個認識。
永 清：（永清大笑）姐姐恁般風雅，為何不讀讀書？
麗 卿：（麗卿笑道）書，我爹爹也教我讀過一本《孝經》；後來又教我什麼《孫子十三
篇》，解說與我聽，裡面都是些用兵的法兒，這幾年也忘了些。我是這般愚笨，
你休要怪我。
永 清：姐姐說那裡話！姐姐是天上神仙，永清得侍奉左右，俗大福力，怎敢說怪字。
麗 卿：（麗卿笑道）神仙早著哩，我爹爹恁般講究，尚不得到手。
（永清見他這般天真爛慢，十分歡喜。）
（不覺已到教場盡頭，照牆邊二人兜轉馬並立著，遠望那座演武廳，濛濛的裡面
（燈燭輝煌。）
（永清回頭見那座參宿已從東方高高的升起，稱贊）
稱 贊：妙呵，你看參星這般明亮，月光都奪他不得。參星大明，天下兵精，且多忠臣良
將，何愁天下不太平哉！
麗 卿：便是，今夜半點雲彩都無，月亮星斗分外明亮。兵馬時常操演，自然精熟。
（永清笑了笑。）
（又看了一回，二人並馬而回。）
麗 卿：兄弟，你可會空手入白刃麼？
永 清：（永清驚道）聞有此事，並不曾見，那裡去學。我師父欒廷芳弟兄也想學，卻無
處訪師。姐姐，你可會得？
麗 卿：是我家祖傳，有什麼不會。
（永清大喜。）
麗 卿：這個法門學會了，那怕刀槍劍戟麻林一般，空手鑽進去，不但無傷損，還好奪他
傢伙使用。只是這個法門最妙最險，要練習得極精極熟，方好應用。倘有絲毫生
疏，為害不小。我家世代祖傳，不教外姓。奴家從十四歲上學起，如今已是成功
。你不信問他們這幾個。我時常教他們把亂槍只顧搠來，我奪得他們一枝不剩。
這法門，是越王時一個處女傳留下的，那人想是個仙家。兄弟，你要學我便教你
會，你卻不許去傳人。
（永清歡喜得跳下馬來，就草地裡拜倒。）
麗 卿：（麗卿也忙跳下馬答拜道）折殺奴家。
（二人便不騎馬，往演武廳步行。）
永 清：又聽說姐姐能空手接箭，可有此事？
麗 卿：便是這空手入白刃裡的法兒。莫說一副弓箭，便是四五張弓射來。我兩隻手也接
得及。若是百十張弓，卻不能接，只好把槍挑撥。你但不信，你此刻射，我接與
你看。
永 清：何必試。
（二人上了演武廳，散坐下，從人獻茶。）
永 清：小弟有件東西要送姐姐，一則表心，二則權當聘禮，姐姐恰用得著。
（麗卿問是何物，永清）
永 清：姐姐猜猜。
麗 卿：（麗卿笑道）你肚裡的東西，我如何猜得。我用得的，無非是釵釧首飾。
永 清：不是。
麗 卿：不是，決定刀槍弓箭軍器之類。
永 清：（永清笑道）也不是。對你說了罷，乃是兩副猩紅黃金鎖子連環女甲。那甲又軟
又輕，莫說道刀槍弓箭，就是鳥槍鉛子，急切也鑽打不入，端的賽過猊。那兩副
甲，是在先我姪兒祝彪，托我家叔東京製造的，要與他渾家一丈青扈三娘做聘禮
。量了身材，家叔替他選了上等材料，尋東京第一等好手的甲匠，費煞工本造就
。尚未寄去，家下已遭大難，那扈三娘已降了賊。此甲一時賣又無人要，家叔故
後，萬年兄到永壽司寨去了，是小弟收藏著；小弟又補授五郎鎮的防禦，不便攜
帶，寄放在師父欒廷芳家。我想如今只有姐姐用得著，小弟意欲稟明泰山，去取
了他來奉送。順便邀欒師父來聚大義。姐姐道何如？
麗 卿：（麗卿大喜稱謝）既蒙見賜，何不明日就去？
（永清領諾。）
麗 卿：殘肴尚在，我們終了席。
永 清：小弟有酒了。夜色已深，小弟告辭，姐姐也請歸寢罷。
麗 卿：你請自便，明日再會，我還有事哩。
（永清別了，上馬而去。）
（麗卿立在滴水邊，看他出教場去了，重複轉身坐下，心中說不盡那歡喜，叫溫
（了酒，獨自又吃了十幾杯。）
（覺得酒湧上來。）
（吩咐收拾了。）
（步出月台邊兒上立著，叫取張椅子來，女兵連忙放在他背後。）
（麗卿斜靠著坐下，一隻左臂（身單）在椅背上，一隻右腳擱在膝上，仰面看那
（輪皓魄，喝采不已。）
（眾人簸箕圈的侍立著，不敢擅離。）
麗 卿：（麗卿回顧眾人道）我生平最歡喜的是月亮。這般月光下，兩陣交鋒，豈不有趣
！
（說罷大笑。）
１７９＊＊時間： 地點：
永 清：我東京的箭園，不知那個在那裡造化。
對眾人：（眾人都應道）正是。
麗 卿：（麗卿又笑著問道）你們看我的本領，比祝郎何如？
（一個女兵會摟溝子，插嘴道）
一 個：姑娘強多哩。祝將軍與姑娘，真是才郎配佳人，天下沒有。
麗 卿：放你的屁！我是家人，他是野人不成？豺狼還有虎豹哩！
（眾人見他醉了，誰敢則聲。）
（麗卿喉嚨裡汨的一聲，望著地下吐出一口來，叫道）
麗 卿：取碗茶來吃！
（一個女兵忙捧過一盞來。）
（麗卿伸著嘴呷了一呷，罵道）
麗 卿：討打的賤人，這般熱茶教我怎吃！揪這賤人去月台下跪著。
（一疊連聲的催喝，哪個敢拗他，只得推那獻茶的女兵去月台下跪了。）
只 得：（又罵道）賤人，今日不來打你，明日和你算賬，舌頭被你燙得生疼。
（又一個去取了杯涼茶來，一飲而盡，才不做聲。）
（少刻，又看著月亮說道）
少 刻：我常聽得人說，月亮裡面有個嫦娥，是什麼後羿的渾家。又說那後羿一手好弓箭
。到底不知是真的假的？
（眾人哪個敢答應。）
對眾人：（忽低頭看了看）月台下是那個伏著？
對眾人：便是那獻茶的翠兒姑娘，罰他跪著哩。
麗 卿：（麗卿笑道）饒他起來。
（那翠兒磕頭立起。）
麗 卿：（麗卿笑道）你上來。
（翠兒走近前，麗卿）
麗 卿：你去，……你把，……你去把那枝梨花槍取來。下次須要小心。
（翠兒掮了槍來。）
（麗卿霍的立起身，把那件紅繡衫倒褪下來，一團糟遞與一個女兵，提了槍跳下
（月台。）
（眾人只得跟隨著。）
（麗卿把那枝梨花槍掂了掂，月光下爛銀也似的熌亮，口裡）
口 裡：槍呵，我仗著你輔佐我的爹爹。日後掃蕩盡了梁山泊那班狗男女，我爹爹得見官
家，那時你也安閒了。
（說罷，就那月亮地下丟開解數，颼颼的飛舞。）
（眾人忙都避開。）
（麗卿舞了一口，綽槍在手道）
麗 卿：眾位將軍，那個取件兵器來，與奴家鬥幾合耍子。
想了一：（眾裨將一齊控背道）小將們怎上得姑娘的手。
麗 卿：耍子何妨，我不戳傷你們。
對眾將：小將們怎敢放肆。夜色已深，請姑娘將息罷。
麗 卿：（麗卿喝道）胡說！今日若出師打仗，你們也這般層在！既不敢來，速帶我馬來
。
（正要上馬，只見遠遠的幾對紅紗燈，眾人）
對眾人：主帥來也。
（麗卿忙把槍丟與一個女兵。）
（那女兵不防備得，吃碰了一交，連忙爬起，額角上打起了老大一個疙瘩。）
（麗卿呵呵大笑，罵道）
麗 卿：無用丫頭，怎去上陣！
（少刻，希真已到。）
（一個忙把那衫兒與他披了，麗卿上前道個萬福，已有些捉腳不定。）
（原來希真並不曾睡，正叫人來看他們。）
希 真：（有人稟道）姑娘醉了，還在演武廳上。
（只不敢說他纏不清。）
（希真早已明白，便親來看地。）
１８０＊＊時間： 地點：
當 時：（當時希真說道）這丫頭，怎的噇得這般醉！此刻為何還不去睡？
麗 卿：孩兒正要去了。
希 真：我恐你酒後鬧事，特來看你，快上馬回去。
麗 卿：不用騎馬，我會走。
希 真：不要充硬好漢，只管騎了去。
（麗卿告了個罪，上馬。）
希 真：酒越醉，禮數越多。你先走。
（那馬馱著麗卿，幾個女兵隨著去了。）
（希真待他已去，便對眾人）
對眾人：嗣後凡是姑娘飲酒，看他有七八分醉，便來稟知我，不可待到十分。
（眾人領帶。）
（希真自去安歇，眾人皆散。）
（次早，永清入後堂謝筵）
永 清：昨夜小婿貪杯醉也。
希 真：（希真笑道）你還好，你那夫人著實噇多了。
（便叫左右去看姑娘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