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一 至 第一二〇
１１１＊＊時間： 地點：
杏元小：（話說杏元小姐含淚說道）孩兒並非思念故土，況家中又無親人。只是蒙母親收
養，早晚又承教訓，這一番恩重，指望有日補報。豈知今日大限來臨，想不能久
住人世。孩兒蒙神搭救，又得遇母親搭救，孩兒若死之後，望母親垂念異鄉孤魂
，平日侍奉膝下之情，給孩兒一具薄板棺材，孩兒則生死皆受大恩，只好在九泉
之下，保佑母親與妹妹罷！
（說罷，三人就痛哭起來。）
梅夫人：（夫人收淚安慰）我兒，不要如此，休得焦愁，為娘的怎生捨得你？況方纔周太
醫說你的症候，只要自己保重，不須用藥而愈。既是你如此說，也罷，著人去買
杉枋與你沖沖喜。待你痊愈了，妻與為娘的用罷！
（于是，叫雲英小姐在房陪伴，自己走到中堂吩咐家人，速買杉枋二副，匠家一
（齊叫來。）
（家人答應了。）
家 人：（私相議論道）穆相公這樣一個好人，不想一病至此。又聽得大小姐病得沉重，
方纔夫人吩咐買兩副杉枋，想是替他二人沖喜。我想，穆相公如此大才，任上一
應大小稿案，件件都虧他料理，老爺十分愛他，心中欲將二小姐許他，所以留他
在府內。倘若有些差池，豈不把老爺惱壞？
（不言家人們議論，再言夫人吩咐家人買杉枋，卻是無情無緒，真正是歡無半點
（，愁有萬千。）
心 中：（心中想道）穆生與我母婿之分，不知連日病體如何？我要到他書房中觀看，安
慰安慰他。
（連忙竟奔書房而來。）
（書童一見夫人，即稟道）
書 童：穆相公十分沉重。
梅夫人：此刻如何？
書 童：請夫人一看，便知好歹。
梅夫人：你先去稟一聲，說我親自來看穆相公的。
書 童：（書童即忙到床前說道）穆相公醒一醒，夫人在此看你。
良 玉：（良玉在夢中驚醒）請夫人不可進來。我有病之人，床鋪上恐有污穢，褻見夫人
，反取罪矣。
（言未完，夫人早已走至床前，見他形容消瘦，便流下淚來）
梅夫人：先生連日病體可好些麼？
良 玉：（良玉嘆口氣道）夫人請坐。奈晚生病體沉重，不能起身拜揖。晚生這病，自料
不能久住人世矣，是不能睹見老恩師之金面矣！只寫紙遺書，待老恩師回府一看
；便知其中委屈。
梅夫人：先生貴恙，料然無事，目下小災，不日自然痊愈。適纔大小姐也抱病症，因替她
沖喜，老身已吩咐家人買辦兩副杉枋，意欲替先生沖沖喜。待先生痊愈了，回與
我家相公。請先生放心料理，吉人自有天相。
良 玉：晚生一個寒儒，蒙老夫人費心，晚生何能消受得這杉枋？但晚生倘有不測，有一
句要緊的話說，望夫人給一副薄材，抬往荒郊之地，就是大德。
（心中又想起昔日送杏元小姐的光景，便哀哀啼哭道）
心 中：要是葬埋的方向，不可錯亂。
（夫人聽了此言，流淚勸道）
梅夫人：先生休要過于傷心。方纔所說的方向，卻是何方？
良 玉：正要朝北，切勿絲毫歪錯，就是生死感沐深恩。求夫人應允我，強于杉枋萬倍。
（說罷，又哭起來。）
（夫人又解勸安排了一會，方纔起身，又吩咐書童好生服侍。）
良 玉：（纔出書房門，只見一個丫環哭哭啼啼說道）不好了，大小姐氣絕了！
（夫人聞聽，竟奔內裏來。）
（纔到中堂，又聽得外面哭將起來，只見書童氣吁吁稟告夫人）
書 童：不好了，穆相公昏死了！
（夫人又聽得此言，不覺亂箭穿心，忍著哭，吩咐）
又吩咐：你們先去照看，我看了大小姐就來。
（書童出外去了。）
（夫人哭哭啼啼來到房中，只見雲英小姐和眾丫環，都圍在床前啼哭，那種淒惶
（，令人傷心。）
（夫人來到床前，將杏元小姐一看，只見雙目緊閉。）
（氣息全無，不覺一時心酸，放聲大哭起來。）
（正哭之間，只見杏元小姐悠悠蘇醒，睜著一雙微的微眼睛。）
二小姐：（二小姐止了眼淚道）母親不要啼哭，姐姐醒來了。
梅夫人：（夫人聽見道）謝天謝地！
梅夫人：（正要再著人去看穆生，早見書童來稟道）穆相公已醒轉來了。
（夫人聽說，方纔放心，去了幾分懮愁。）
又吩咐：（因吩咐）你們在外面好生服侍。
梅夫人：（夫人又到杏元小姐身邊說道）我兒好了，從此災退福臨。
杏元小：感謝母親金言。但孩兒大限已到，豈能逃脫？為兒的還有一句要緊的話說，稟告
母親，但孩兒死後，不敢望乞杉枋，只求一口薄材，須要正直朝南安葬。
梅夫人：方向自然依你。
杏元小：（又暗想道）目下的時症，都是這樣，外面的穆公要朝北，裏面的女兒要朝南。
梅夫人：（嘆口氣道）這是哪裏說起？
又吩咐：（只吩咐二小姐）在房中陪著姐姐，老身去看杉枋可曾買到。
（于是，往外去了。）
（雲英小姐坐在床邊，向著杏元小姐說道）
雲英小：姐姐你痊愈了罷，方纔若是有些差池，你就狠心捨得妹子？
杏元小：妹妹若肯垂救愚姐，卻也不難。
雲英小：（雲英小姐哭道）姐姐有何話說，但說無妨，何必隱諱？
杏元小：愚姐是萬分無奈，不得不說，只得吐露衷腸，望賢妹無得恥笑。愚姐前日所見賢
妹那只釵兒，因此睹物傷情。但我並非汪氏月英，家父陳日升，曾做過吏部尚書
。母親吳氏，兄弟春生。奴家乳名杏元，曾許梅御史之子梅璧，字良玉，配定終
身。誰知禍生不測，被奸賊盧杞害我去和番。那時，梅郎與兄弟春生一同送至邊
關，曾過河北重臺。那時在重臺上面，贈了梅郎一股金釵，乃是金釵玉蟹，以為
來世姻緣之約，不知因何落在賢妹妝臺之內。此時，愚姐一見。問賢妹，說是恩
父押信回來的。我想，恩爺得此釵兒，梅郎豈能在世？梅郎既死，愚姐豈能存于
陽世乎？
（二小姐正欲回答，只見春香說道）
二小姐：大小姐原來為此事矣！二位小姐呀，婢女實實對小姐說罷！那金釵非是老爺任上
之物。乃是穆相公帶來的。他終日對釵啼哭，連茶飯也不沾脣。婢子因一時之戲
，就偷了它來了。穆相公也病得十分沉重。我想，他對釵如此敬重，莫非是梅相
公改名更姓，栖身此地，亦未可知。
杏元小：（杏元小姐聞言道）據你如此說來，或者即是梅郎亦未可知。
二小姐：姐姐請放心，將養身體。既是有攜釵之穆生在此，則姐夫之下落有了。待妹子稟
明母親，相機探問便了。
杏元小：是，感賢妹之盛情。
（于是，將重臺詩詞話別，細說了一遍。）
（雲英小姐即便起身告訴夫人。）
（纔至中堂，只見一老管家走來，名喚鄒福，手執拐杖，對夫人說道）
雲英小：老奴今年八十五歲了，眼中不知見了多少奇病。況穆相公是老爺屬意要贅小姐，
就是府中姑爺了。當初老奴的一個侄兒，定下了一房媳婦，未曾過門，侄兒得了
一場惡病，看看難起。也是一個相好的朋友說道，何不把他家姑娘接過來，在床
前與病人沖沖喜，就好了。果然靈驗，沖喜之後，就漸漸病體好了。後來生子生
孫，福祿壽全。今老奴心中想道。夫人何不將二小姐請到房中走走，看穆相公或
者好了，也未可知。
梅夫人：據你說來，卻也有理。但我是何等人家，豈肯叫小姐看問之理！
雲英小：（那老管家道）哎呀，夫人，那大家小戶，俱是一樣。況且在府中做事，亦無外
人知道。若夫人如此避嫌疑，恐怕穆相公就難好了。
梅夫人：你且出去，等我同二小姐商議。
（鄒福轉身往外去了。）
（再言夫人正欲與二小姐商議，抬頭見雲英小姐站在面前）
梅夫人：我兒，你方纔聽見老家人說麼？
雲英小：（雲英小姐把臉一紅）這個羞人答答，怎好去得？
梅夫人：我兒，這又何妨？只是此刻你姐姐怎麼樣了？
小 姐：正欲稟明母親。
（將杏元小姐的言語，細細說了一遍。）
梅夫人：正好，我兒今晚可同為娘的前去。一則探問穆相公的真假，二則暗為沖喜之說。
或者這穆生就是梅生，不妨，也是年家兄妹。
（二人主意已定。）
（至晚，又安慰了杏元小姐一番。）
（即命春香掌了一個小小燈籠，二小姐一同奔至書房中來。）
（書童看見夫人至此，也不敢阻攔，侍立一旁。）
（夫人遠遠站于窗外，春香即叫書童報與穆相公知道，說夫人特著二小姐親自來
（看穆相公的貴恙。）
書 童：（書童答應進去）穆相公醒一醒，夫人著二小姐在此問候相公。
（梅璧此刻正在夢寐之中與杏元小姐相會，訴說離別之苦，忽然驚醒，心中大怒
（，喝道）
梅 璧：你這兩個狗才，我的病體十分沉重，有人來看問，就該辭謝了纔是，何得大驚小
怪，驚散我的好夢！
（心中想著杏元小姐，大哭起來。）
１１２＊＊時間： 地點：
（此時，春香同小姐早已到書房門首。）
良 玉：小姐莫妄進來，我卻不能拜揖。請小姐回去，多多拜上老夫人，說我穆榮今生不
能補報，只好後世結相謝再罷！
梅 璧：（只見春香說道）穆相公不必見棄，我家小姐還有話說。
（良玉見她不肯出去，反到床前來要說話，只得爬起來，和衣坐在床上，書童拿
（一床被擁在背後。）
春 香：（春香對書童說道）你們出去！
（但不知春香叫書童出去，小姐有何話說，且聽下回分解。）
（第三十二回 巧丫環吟詩探心病 老夫人設席慶奇逢）
（詞云：
（ 佳節人生難遇，強行忙路無門。）
（向花覓句落梅英，酒後高歌無盡。）
（皓齒蛾眉終戚，榮華富貴浮雲。）
（西湖不改四時春，歌舞如今為盛。）
（詩曰：
（ 紅塵白浪兩茫茫，軟弱柔和是妙方。）
（人從巧計誇伶俐，天自從容定主張。）
１１３＊＊時間： 地點：
（話說春香把書童打發出去，轉身將燈籠吹熄，置在一旁。）
良 玉：請小姐回後去罷。此處鰥男少女，非親非眷，外人知道，恐生嫌疑。
春 香：小姐乃奉夫人之命，來問相公病的根由。
良 玉：（良玉嘆道）莫講不說，說亦無用，自令人悲愁。請小姐回去吧。
春 香：相公此言差矣，何以見得吾們不能分懮？想相公起病的根由，我也略知一二。何
不趁此吐露衷腸？
良 玉：扯淡！難道是我不知？你們何以知之？只是在此嘟嘟噥噥，好不厭煩。
春 香：小姐，我們回去罷！他既厭我們，我們也不要理他。正是：『欲將真心托明月；
誰知明月照溝渠。』
（于是，點起燈籠，往外就走。）
春 香：（春香口中念道）夫妻南北隔天遙，願爾蟾宮著錦貂。
１１４＊＊時間： 地點：
（話說良玉見她們起身，正要還尋原夢，忽聽得這兩句，不覺驚疑，隨叫道）
良 玉：快請小姐轉來，小生有要緊話說，相求小姐！
（春香明明聽見，故意假裝不知，反往外面緩緩而行。）
（她將下二句並良玉詩一首，朗朗高誦道）
春 香：阻隔姻緣華夏界，難得雙雙渡蘭橋。
良 玉：（又吟道）馬上駝鞍路途遙，永辭中土服胡貂。界河阻隔情難敘，怎得雙雙渡鵲
橋。
１１５＊＊時間： 地點：
（再說良玉叫喊數聲，不見小姐轉來，他便著急道）
良 玉：惱殺小生了！你們若不轉來，小生就下床來了！
（夫人正在窗外，聽見喊叫，恐惱壞了他，便悄悄命春香扶著小姐，復進了書房
（，吹滅了燈，坐下來。）
春 香：相公既厭我們，又何必大驚小怪，請小姐轉來做什麼？
良 玉：方纔小生病狂之言，偶而唐突小姐與小娘子，幸勿見罪，改日陪禮罷！
春 香：既是病狂，何必又請小姐轉來？
良 玉：還有一事動問。方纔小姐所吟的詩句，卻是從何而來？請道其詳，以開茅塞。
春 香：相公既是問此詩，婢子原是說過的，略知一二。相公尊姓？未必穆氏本名，請相
公莫隱，道其根源，婢子再為呈述。
良 玉：（良玉嘆道）事到其間，料然難瞞小姐與小娘子。小生本籍乃常州府人氏，姓梅
名璧，字良玉。先人乃吏部都給事，母親邱氏。因被奸相陷害、蕩跡天涯，幸蒙
揚州陳東初年伯收留，將杏元小姐許配。誰知奸相盧杞，將杏元小姐害去和番。
那時，小生與妻舅春生，一同送至關外。重臺夫妻分別之時，贈了小生一股金釵
玉蟹的釵兒，又唱和離別兩首詩句。今小生帶至府中，不意前日拿出來看看，一
時外出，不知被那狠心的賊子偷去了。
春 香：（春香向小姐低頭笑道）好罵？
春 香：以後便怎麼樣了？
良 玉：因此小生憶釵思人，故此生病。多蒙夫人照顧看管，請醫調治，但此藥何能醫我
心病？
春 香：相公此病，要什麼人方能醫得好？
良 玉：小生始末，已訴小姐與小娘子尊前，豈能掩飾吱晤，若要小生病好，俱在那兩首
詩上。
春 香：方纔那兩首詩，也卻有個緣故，婢子先要稟明相公之前。
（看書的，須要詳其理，那一節也是天緣湊巧機關。）
（那良玉原無什麼病。）
（不過是因思釵之故，似覺過于傷心，又加連日未進飲食，所以病得沉重，頭腦
（眩眩，常常欲睡。）
（見春香念出兩句詩句來，病卻丟了一半。）
（又見春香應允他的金釵，他問）
良 玉：小娘子，有甚言語，但說不妨。
春 香：（只見春香言道）婢子非別事，只為家老爺進京，當日穆相公帶回家報，在任上
欲結秦晉，奈無有媒人，叫夫人留相公在府中，並無內外之分，等老爺京中回轉
，便將二小姐招贅相公。今合府大小都知今日替相公沖喜，若相公遇著原配陳小
姐，而我家小姐置于何地？婢子故而請教我相公。要見陳小姐，卻又何難？
良 玉：小娘子此言，說得極有理。但我蒙你老爺相待，恩同天地，至于小娘子纔說你家
小姐姻事，小生一點影響全不知道。況小生有誓在先：『若不得陳小姐為妻，終
身不娶。』即你家老爺，自必原諒。這是小生的衷曲。望小姐、小娘子將詩句、
釵兒下落說明，使小生釋其猜疑。小娘子方纔說，要見陳小姐不難。這話令人不
解，望道其始末。
春 香：相公，必要將我小姐話說明，婢子自必呈述。
良 玉：小生蒙你家老爺、夫人屢屢看待至此，豈能改移？若陳小姐果有重逢之日，那時
小姐之事，只可聽從恩母之支配，小生豈能作主？
（春香見他此刻應允，就將花園燒香遇孤女之事，說了一遍，又將前日竊釵之事
（，大小姐如何害病，如何吐露真名的事情，從頭至尾，細細地說了一遍。）
（並將金釵現存二小姐處，夫人留為聘禮。）
良 玉：杏元小姐果然在此？小娘子莫要哄我。
春 香：婢子怎敢？
（良玉纔覺喜笑，頓時痛卻不知到哪裏去了。）
（便叫書童煨粥，又催促春香並小姐進內，向杏元小姐說明，又致謝小姐與春香
（。）
（春香便起身點起燈來，與小姐一同出房。）
（此刻，夫人早已知道穆生即梅生，遂同小姐、春香一直來到杏元房中，將盤問
（梅生始末之事，細細說了一遍。）
（杏元小姐聽說，心中一喜，病好了一大半。）
（母女們說了一會，夫人笑著對雲英小姐說道）
梅夫人：我兒，你姐妹二人，要相親相愛。他日同嫁了梅生，分外親熱。
（二小姐把頭一低，微微一笑，又坐了一會，方纔安寢。）
（以後，兩下的病，都將息了幾天。）
梅夫人：（夫人吩咐）將杉枋寄外庵中，留與我老夫婦所用。
（于是，擇日看了八月十五團圓之期，與他二人除病。）
（是日，良玉取了十兩銀子，賞了兩書童。）
（遂至廳上，拜謝天地。）
（杏元小姐在內室，也拜謝天地，又拜夫人、英二小姐。）
（隨後，眾家人俱來恭喜，都擺了散福的筵席。）
（著人將良玉請到花園。）
（良玉拜謝夫人。）
（于是，帘外設了一席，款待良玉。）
（帘內一席，母女三人。）
（酒飲數巡，夫人著杏元小姐穿了以前胡服，卷起帘兒，二人相見，少不得兩下
（哭訴，各訴衷腸。）
梅夫人：你二人離別已久，故此胡服相見，以顯神聖之靈驗。
（于是，良玉便將別後，如何校尉來拿，黨公怎樣縱放，怎樣被賊劫奪，得遇馮
（公，如何改名荐到鄒公衙內，細說一遍。）
（小姐聽說兄弟春生沖散，不知下落，又哭了一場。）
（于是，又將自己出關，如何殞命，昭君娘娘如何顯聖，承夫人、小姐如何收養
（，也細細說了一遍，說完，又大家痛哭了一場，夫人又勸了一番，方纔止住了
（淚。）
（于是，良玉仍回書房中去了。）
（夫人同二位小姐，一同回後室去了。）
１１６＊＊時間： 地點：
（再說良玉回至書房，心中想道）
心 中：此事也是奇怪。哪知天緣在此，也得重逢相會。小姐真乃否極泰來，亨通氣象，
只恨無有報得冤仇。
又 想：（因又想）母親在母舅任上，自有家人服侍。
（因此放下心思。）
又 想：（不覺過了幾日，忽聽得有京報回來說）鄒公見駕，奏過諸事，聖主龍心大喜，
內升兵部左堂，告假回家祭祖，准于明日到家。
（良玉聽得這個消息，便向書童說道）
良 玉：你進去稟夫人知道，說我要去接你家老爺。
（書童入內稟告夫人。）
梅夫人：梅相公纔得安穩，這幾日病還未曾痊愈，恐勞壞了身子。
書 童：小人也曾說過，梅相公定然要去。
梅夫人：他既要去，備一匹馬，多著幾個家人，不可粗心浮氣，須要小心服侍。
（吩咐已畢。）
（一宿晚景已過。）
（次日清晨，良玉騎馬同了家人出城迎接十里路，方纔接著鄒公騾轎。）
家 人：（家人即催馬上前稟道）夫人著小的們迎接老爺，隨後穆相公也來迎接老爺。
鄒 公：怎麼有勞他遠來？
（話音未了，良玉已至面前，正欲下馬，鄒公）
鄒 公：賢契不要下馬，兩下請便罷！
良 玉：大人吩咐，晚生從命。
（因並轡而行。）
良 玉：（說道）自大人進京之後，晚生時刻觸想大人。在京，不知可曾會著馮年伯否？
鄒 公：（鄒公笑道）老恩師那裏每每道及賢契，命老夫致意，今又有勞賢契遠接，真正
得罪。不知賢契為何尊容黃瘦消減，不似在任中豐滿。想必寒舍簡褻，家人們不
小心服侍。
良 玉：在府中多有攪擾，並且老夫人照應，不啻親生，延醫調治，方纔病痊。可是未曾
還原，不曾遠接，望乞恕罪。
鄒 公：豈敢！原來賢契貴恙纔愈，真正有勞賢契。請先生進城，在舍下相會罷！
（于是，良玉先回。）
（鄒公過了一刻，方纔到府中。）
（夫人聽得老爺已到，便對杏元小姐說道）
梅夫人：我兒，你暫且往房中去，待你爹爹回來，取笑一場。
小 姐：（大小姐聽得）孩兒知道。
（往房中去了。）
家 人：（忽聽家人稟道）老爺回來了！
（夫人與二小姐迎出來。）
（鄒公至于門首。）
（下了騾轎，走了進來。）
（夫人與小姐迎接進內。）
（到了堂中，家人早已點起香燭，鄒公拜了家神祖宗，又與夫人見了禮。）
（然後，夫人吩咐丫環鋪了氈條，叫雲英小姐拜見爹爹。）
鄒 公：我兒，不必了。
（二小姐拜畢入座。）
梅夫人：（夫人笑道）著人將大小姐請了出來，拜見爹爹。
鄒 公：（鄒公笑道）夫人此言差矣！老夫與你只生此女，哪裏又有什麼大小姐？
梅夫人：雲英孩兒，當初是你養的。這個女兒，是我瞞著你養的。
鄒 公：（鄒公哈哈大笑道）夫人休得取笑！
１１７＊＊時間： 地點：
（正說之間，只見眾丫環扶著一位小姐出來，鄒公大驚。）
（不知此女果系何人，且聽下回分解。）
（第三十三回 昭君送杏元聯姻 鄒公回府知根由）
（詞云：
（ 昔日娥皇事舜，今朝二女歸梅。）
（姻緣天定豈能違，何用君家推被？借籍攻書上進，弟舅相遇場闈。）
（文章早已佔鰲魁，但看蟾宮折桂。）
１１８＊＊時間： 地點：
杏元小：（話說杏元小姐走至中堂）恩父請坐，待孩兒拜見。
（鄒公見了，忙命僕婦扶起，向著夫人笑道）
鄒 公：這位姑娘，委從何而來？
（夫人便將前後之事，細說了一遍。）
鄒 公：（鄒公便拍手哈哈大笑道）這就是天緣，非同等閑。
哈 哈：賢侄女可曾適人家否？
梅夫人：雖末適人，當初她父母已曾面許梅璧，
後因和番，兩相阻隔，故而蹉跎至今。
鄒 公：原來侄女就是梅良玉的夫人，老夫失敬了。
杏元小：爹爹何出此言？孩兒蒙恩收養，如同再造。孩兒雖不肖，爹爹念及家父母全在刑
獄之中，異鄉孤女，求恩父母格外憐之。
鄒 公：（鄒公與夫人一齊笑道）我兒說哪裏話來，老夫非有他意，所敬者你丈夫是個才
子，當今之世，誰不稱贊？
梅夫人：梅璧既是當今才子，相公可曾見過？又不知他的人品如何？
鄒 公：（鄒公笑道）老夫只聞其名，而實未會，不敢說謊。
梅夫人：據相公如此說，但不知與穆生才學孰高孰下？
鄒 公：梅良玉的人材學業，雖人人稱贊，老夫卻未睹面，不敢妄言。
梅夫人：梅生之才學，如珠璣萬斛，人品是擲果盈車，是實實信得他過，與穆生一般無二
，不相上下。
鄒 公：夫人又來謊談。梅生乃江南人氏，離我大名府二千里路，夫人何以見得與穆生無
二？
梅夫人：相公把穆生當作何人？
鄒 公：穆榮就是穆生，當做何人？
梅夫人：你不知其中緣故。那穆榮，就實是梅良玉。
鄒 公：夫人何得而知？
（于是，夫人把兩人思釵得病的情由，細細地說了一遍。）
鄒 公：（鄒公大笑道）原來有這許多的隱情，老夫如在夢中，今日方知詳細。據夫人說
來，良玉是大孩兒之婿，雲英女兒又當另擇配偶了。
梅夫人：相公，這另配的話，從此休提。
鄒 公：這話怎講？
（夫人便將二人得病十分沉重，如何行權探病沖喜，說了一遍。）
（又將姐妹二人，不肯分離等情，又將留釵為定，面許梅生，也說了一遍。）
鄒 公：（鄒公大笑道）夫人亂做了。
（竟奔書房中來，口中大叫道）
口 中：穆賢契！
良 玉：（良玉出來迎著）大人！
鄒 公：（鄒公又叫道）良玉賢侄！
良 玉：（良玉一躬道）老恩師！
鄒 公：（鄒公哈哈大笑道）老夫與賢聚首二載，不知其中備細，真愚人也！
良 玉：（良玉又一躬道）小侄乃天地間一大罪人也。非敢欺瞞老伯，實出于無奈，望老
伯恕小侄欺瞞之罪！
鄒 公：（鄒公笑道）賢侄說那裏話來。
（于是坐下，談些朝中事情，又講些家書詩句，漸漸提起雲英的姻緣事。）
（于是，良玉唯唯。）
鄒 公：（鄒公見良玉如此）賢侄，非老夫草率言之，老夫久有此意，若賢侄不信，即命
家人將昔日寄回家書取來。
（不一刻取來，鄒公遞與良玉道）
鄒 公：賢侄，請看此信，便見老夫的好意，憐才之心也。
（良玉站起身來，接書觀看，便一躬到地）
一躬到：小侄一個頑愚，荷蒙大人數年栽培，難報大德。今又蒙結絲蘿，小侄豈不識輕重
而敢于違命？但小侄已定陳氏杏元，豈敢又屈世妹，故而進退兩難。望老伯大人
原而諒之。
鄒 公：（鄒公笑道）昔娥皇、女英同歸虞舜，況她姐妹二人，又不忍分離，甘心不分伯
仲。老夫主意已定，賢侄勿得見卻。
良 玉：既蒙岳父如此，小侄焉敢違臺命？岳父請上，待小婿拜見。
（鄒公見他已允親事，心中大喜，就受了良玉四拜。）
（又同至內堂，拜見夫人。）
（至此，全府人等，俱稱姑爺。）
（把兩位千金小姐，躲在房中，各自心中暗喜，日後招親。）
（于是，鄒公忙命治酒，以作賀喜。）
鄒 公：（鄒公與良玉在書房吃酒）賢婿，如今奸相執掌朝綱。恐漏真名，禍生不測。莫
若以老夫的愚見，仍以穆榮之名，入籍大名府。後日相機，再為更易何如？
良 玉：（那良玉便一躬道）謹遵岳父大人嚴命！
（河北今乃科場之年，良玉高高中了大名府的案首。）
（各官見了，也稱鄒公之婿，且又才高，是以舉它個博學，輕輕地得了真主。）
（鄒公見了十分歡喜，以為眼力不差。）
（忙了兩月，又要打點進京會試。）
（但唐朝貢生，即能會試，非比後世要鄉試中了，方能入闈。）
（閑話休提。）
（再言鄒公忙忙寫了幾封相知的書信，又命五、六個誠實家人，選擇了吉日，送
（良玉進京。）
（于是，良玉辭別鄒公夫婦，同了家人，一齊動身，取路進京。）
（行來非止一日。）
１１９＊＊時間： 地點：
（那日到了都城，家人尋下了房子，請良玉安歇，已在京城不提。）
（撥轉文詞，再說春生在邱公署內，入了河南籍。）
（實入泮宮鄉試，又中了一名副榜。）
（今又來至京中會試。）
（再言那良玉，在寓所過了幾日，取出各家信與家人們先去投遞。）
（將馮公書子留下，自己寫了一個手本，同書信，待自家親自奔到都察院衙門而
（來。）
（走進頭門，良玉吩咐家人）
良 玉：你們在外面等候。
（自己取了手本、書信，獨自走至儀門。）
（只見冷冷清洁的無人出入，又見東角門懸著一塊吊牌，上面寫著一張告示。）
良 玉：（良玉看見上面寫道）
本院示諭：一應貢生舉監生員得悉，今照得本都院欽奉聖命，今科考試
天下各省英才。場期在近，理宜靜候。凡有一應緊要公文，今已委官將理。至于
親族相知，山人墨客，赴選生員，稟投書者，照理東號房書吏即時辭回。所有書
信、手本、名帖，均投號房，候本部出闈之後投遞。該房並管門人役，嗣後務須
遵照，不得擅行混稟。倘敢故違，定行重豚，決不姑寬。本都院言出法隨，勿得
視為故套。倘有軍國重務，即行稟報，毋違，特示。
梅良玉：（梅良玉看了一看道）雖是故套，而馮公為人耿介，那把門人役，如何肯替我投
遞？
心 中：（心中想道）不要理它。我到宅門上看看，或者遇見個熟人，他便肯替我投遞，
亦未可知。
（一直來到宅門。）
（只見裏面走出一個老人家來，迎著）
迎 著：相公，你是做什麼的？
良 玉：小生要會你家老爺的，有書信、手本在此。
良 玉：（那老人把良玉看了一看道）你這位相公，好象是在山東船上，會我家老爺的穆
相公麼？
良 玉：正是。
（那家人見說是穆相公，便說道）
那家人：相公，請到迎賓館少坐，待老奴與相公通報。
（于是，在良玉手中接了書札、手本，往內通報。）
（又見一個人手拿帖面，飛跑前來。）
（家人認定一看，認得是邱姑老爺。）
（家上前迎著，方知邱相公前來謁見。）
（請至迎賓館，他纔進去通報。）
（你道這邱生是誰？原來就是春生。）
（邱夫人是馮公的妹子，所以春生來拜見母舅。）
（家人進去投帖，他走至迎賓館坐下。）
（不期良玉已先在內，二人忽然相見，不覺大哭起來。）
（一時，各敘離別之情。）
（春生已知姐姐神人搭救，現在鄒府；梅璧又知母親在母舅任上，俱各平安。）
（俱各大喜，專等謁見馮公。）
（不知馮公可曾會否，且聽下回分解。）
（第三十四回 穆榮會試入黌門 春生赴考住長安）
（詞云：
（ 不忍一時有禍，三思百歲良方。）
（寬心和氣二陳湯，吃些方兒為上。）
（人生名利虛謬，何須較量爭強。）
（因皆宿忿漏衷腸，借此辭婚頂撞。）
１２０＊＊時間： 地點：
（話說家人接了書札、手本、名帖，一竟到書房而來。）
（正見馮公靜坐觀書，那家人將兩封書信呈上。）
馮 公：（馮公大怒道）老狗才，我已出告示在外，凡一切書信，不許投進。你今敢將書
信傳進，倘或盧杞知道，說我紊亂場規，尋私舉子，怎麼了得？這等放肆的老狗
才！
家 人：（老家人跪下稟道）非老奴敢于投遞，只因一位乃邱姑爺的相公，一位乃老爺常
思的穆相公，故此老奴方敢投遞。
（于是，馮公接過兩封書信一看，只見手本上寫著沐恩門生穆榮，叩稟老恩師金
（安；一個名帖上寫著愚外甥邱魁叩稟。）
（馮公一一看完，方纔慨然道）
方 纔：原來是他二人。既然如此，你可起來，快請他二人進來。
家 人：（家人答應出來）二位相公，我家老爺在後堂相請。
（二生聽得，忙整衣冠，隨家人來至內堂。）
（早見馮公笑嘻嘻迎將出來，口中）
口 中：二位賢侄。正是我欲仁斯仁至矣！
（二生來至中堂，一齊）
一躬到：老年伯請臺坐，容小侄等拜見。
馮 公：二位賢侄，遠路風霜，只行常禮罷！
（于是，拜畢入坐。）
（看茶，茶畢。）
馮 公：二位賢侄，是同伴來的麼？
良 玉：老伯聽稟。
（隨將自己的一向行藏並來京，適纔在迎賓館相遇，說了一遍。）
（春生也將被難漁船相救，邱公收養的話細細的說了一遍。）
（馮公聽得，又嗟嘆了一會）
馮 公：本當留你二位賢侄在署安住，但場期將近，恐生疑忌。你二人可將行李，統入大
相國寺中。再者，賢侄春生，你的爹娘盡禁刑獄，切不可前去探問，恐奸相知道
，又生他變。待等高中之後，皇天保佑，方可相逢。
春 生：（春生打一躬道）小侄領命。
馮 公：那奸賊耳目頗多，但京中親友，不必前去拜望。即黨、陸二公，我自有知會，諒
他自必同心，決不見怪。
（于是，留了酒飯。）
（二人用畢，方告辭回寓。）
（他二人少不得收拾，同入大相國寺內，專候場期。）
（光陰迅速，捻指已是會試之日。）
（主考入了貢院，舉子皆依例而進。）
（三場已畢，各歸寓所靜候發榜。）
（過了數日，又早放榜，第一名河北大名府穆榮，第二名邱魁。）
（報子報到寓所，二人一見十分歡喜，連夜差人回家報喜。）
（二人各敘相會之話，按下不提。）
（再表他二人在京，候天子殿試。）
（正是：天宮不斷忠良後，玉筆親標雙棟梁。）
（不日。）
（已是殿試之期。）
（梅良玉高高點了第一甲第一名狀元，陳春生得中了一甲第二名榜眼。）
（第一甲第三名探花，中在山西太原府鐘琦。）
（餘下皆依甲第賜進士及第。）
（他二人正是苦盡甜來。）
（第二日，良玉、春生換了冠戴，同了探花，率領新進士入朝謝恩。）
（天子一見新科狀元、榜眼、探花，人貌雙全超群，龍顏大喜。）
（親賜三杯御酒，兩朵宮花，一齊赴瓊林宴。）
（又謝過皇恩出朝，方纔上馬游街，已畢。）
（那些長安百姓，人人稱羨，個個誇獎）
眾百姓：今科狀元、榜眼，才貌雙全。不知誰家小姐，受用他兩個。
（按下百姓稱贊。）
（再講奸相盧杞，那日朝罷而歸，心中想道）
心 中：今科狀元、榜眼，人才出眾，文章絕倫。只可惜便宜了那個老蒼頭。
（當夜，吩咐請禮部尚書黃嵩。）
（不一時請到，兩下談了些閑話。）
盧 杞：狀元穆榮還在其次，榜眼邱魁實實可愛。
黃 嵩：（黃嵩迎答道）恩師既稱羨邱魁，孩兒意欲與恩妹作伐，不知恩父意下如何？
哈 哈：（那奸賊哈哈大笑道）我兒之言，正合吾意。
（不言他二人私相計議。）
（再表狀元游街之後，便率領一班進士，去謝主考房師，忙忙碌碌又過了兩天。
（）
（次日清晨，又約了大眾恭拜相府。）
哈 哈：（只見門上傳說道）相爺鈞旨，諸位老爺請回，單請邱老爺相見。
（邱生聞聽，便覺不悅。）
良 玉：（反是良玉勸道）賢弟不要如此，既是相國留茶，相機而答，愚兄在寓所等候。
（春生見良玉如此吩咐，便一揖道）
春 生：小弟得罪了，不陪諸位年兄。
（于是，良玉同眾位各回寓所。）
（再言春生復整衣冠，步進儀門，抬頭看見盧杞端然正坐廳上。）
（春生此時心中一恨，反停住了步）
春 生：爹娘之仇，姊姊之軔，不共戴天。我既生于天地之間，不去報仇，反去躬身下拜
與仇人？
（意欲轉身，又恐難出相府，只得忍氣吞聲，走上堂來。）
只見盧：（只見盧杞笑嘻嘻地上前來道）不知亞元公駕到，有失遠迎。
春 生：豈敢！老太師請臺坐，容晚生叩謁。
盧 杞：（盧杞笑道）亞元公乃天下奇才，聖上門生，老夫乃朽而無干，怎當得亞元公拜
見？
春 生：老太師乃調和鼎鼐，燮理陰陽，皇家國柱，天下股肱。晚生一介草茅之士，願求
老太師指教栽培，哪有不拜之禮？
盧 杞：諄諄美意，只行常禮罷！
（春生見他如此，也不謙讓，行了師生之禮）
春 生：遵老太師的鈞命了。
（盧杞也答了半禮。）
（因心中有擇婿之念，更不介懷，即命看坐。）
春 生：老太師在上，晚生自當侍教。
盧 杞：亞元公那有不坐之理？
（春生只得打一躬告坐。）
（家人獻茶，茶畢。）
盧 杞：（盧杞在上面笑嘻嘻地說道）亞元公真乃翰苑仙才，皇上十分喜歡。前日，將亞
元大作。命老夫批點。捧讀之下，令人悅服。以此大才，自然推祿高位，老夫洗
目而觀。
春 生：（春生又一躬道）晚生懦弱庸才，蒙天子不加呵叱，反賜鼎甲之榮，此皆老太師
從中勸贊、栽培晚生矣！
盧 杞：（盧杞又笑道）令尊大人向在都中，與老夫真為莫逆之交。自調外任，老夫時時
渴想。
春 生：聖上將家大人恩庇，家庭時常道及老太師。奈各處一方，未能刻刻領訓，使家父
抱歉無已矣！
（家人又獻上茶來。）
（茶畢，春生打了一躬道）
春 生：晚生告退了。
（盧杞便站起身來，攜著春生的手道）
春 生：亞元公請坐，老夫敬備一杯薄酒。奉屈小齋一敘。
春 生：（一面說，便向家人說道）禮部老爺，可曾請來？
家 人：（家人稟道）黃嵩在書房多時了。
盧 杞：亞元公請了。
春 生：晚生方纔進謁，怎好叨擾？
盧 杞：不堪薄酌，休得見笑。
（春生被他留住，心中好不焦燥，又不敢推卻，只得同步來到書房，早見黃嵩在
（內。）
黃 嵩：（黃嵩迎進亞元公道）恕弟未曾遠接。
春 生：晚生實不知老先生在此，多有得罪。
（一面家人擺席。）
家 人：（只見堂官稟道）聖上有旨，請太師接本。
家 人：（那奸賊是做成的圈套，假作愁容道）老夫正要請教亞元公，不料天子又有宣詔
，老夫只得欠陪了。
（春生、黃嵩一齊道）
春 生：老太師請便。
盧 杞：我兒，陪著亞元公多飲幾杯。
（說著，進內去了。）
黃 嵩：亞元公請坐。
（不一時，擺下酒餚，二人用畢。）
黃 嵩：亞元公青年及第，不知有幾位令郎？
春 生：晚生雖定荊妻，尚未聯姻。
黃 嵩：（黃嵩笑道）原來如此。弟有一言奉瀆于亞元公之前，甚難于啟口。但有丞相的
鈞旨，又不得不以實告，不知亞元公納否？
春 生：大人有甚麼言語，晚生怎敢推脫。況又是老太師的鈞旨，敢不領訓！
黃 嵩：既是亞元公性情慷慨，弟只得實告。老太師非為別事，只因有一位千金小姐，生
得千姣百媚，才貌雙全，年已及笄，尚未許親。今見亞元公風流倜儻，體態瀟灑
，況又心腹大才，意欲與亞元公通秦晉之好，結此良緣。恐當面推諉，故而委命
學生執斧伐柯，做個月老。不知亞元公意下如何？
春 生：（春生暗暗恨道）把你這個奸賊，我和你不共戴天之仇，恨不得食你的肉，寢你
的皮，還要把女兒招贅與我。
只 得：（只得忍氣吞聲說道）老大人此言差矣！自古道：『糟糠之妻不下堂，貧賤之交
不可忘。』晚生方纔言過。家中已有荊妻，豈因慕相府之富貴，而棄卻布衣之貧
賤？此段姻緣，萬難從命。望乞老大人與晚生婉轉上覆老太師，過蒙垂愛，改日
再造府謝罪。
黃 嵩：亞元公休要執拗，弟有句話請問，但不知令岳家是在朝為官，還是鄉間庶民之家
？
春 生：老大人此言差矣！晚生不解，請道其詳。
（不知黃嵩說出甚麼話來，相府的姻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三十五回 罵禮部邱魁卻婚 陷榜眼黃嵩設計）
（詞云：
（ 有女豈愁無配，堂堂相府何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