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一 至 第一二三

121**時間: 地點:
    (此時昊泉夫婦兩個都不在家,已起身往廣州去了。)
    (你道他因何遠出,幾時去的?原來柴白珩自往廣州東莞縣赴任之後,有人從廣
    (州來,訛傳白珩為解糧差誤,被徐國公與董監軍處斬了。)
    (昊泉聽了這句話,舉家驚惶,老夫婦兩個日夜啼哭。)
    
    
122**時間: 地點:
    (此時董聞正在出征之際,音問未通,沒處打聽實信。)
    (淑姿遣人傳話,安慰父母道)
淑 姿:這消息多應不確。若果解糧差誤,我家相公看郎舅面上,自然周全,必不相害。
    如真有凶信,為何不見一個家人回來報知?且嫂嫂在彼,為何不見回來?據此必
    係訛傳,不須愁慮。
    (昊泉那裡肯聽,終日慌慌亂亂,求神占卦。)
    (先請一個善卜的先生來問卜,那先生叫做詹絕康,昔年柴家與董家聯姻,是他
    (卜吉的。)
    (當即昊泉教他占卜兒子大象如何,那先生占了一卦,說是「地火明夷卦」,外
    (三爻都發動,變了「天火同人」。)
昊 泉:(道)夷者傷也,未免有些災難,然到底沒事。此文王囚于羑里之象。文王後來
    終得無恙,況遊魂卦變了歸魂卦,即日想當歸來也。
昊 泉:據這等說,不至傷身麼?
淑 姿:(那先生道)包管沒事。今日是乙亥日,甲戌旬中空申酉。明夷是坎宮之卦,坎
    宮以申酉為父母爻。父母當頭剋子孫,今喜得父母落空,子孫必然安穩,不須過
    慮。
    (昊泉半信半疑。)
    (又去尋一個相面的來看自己面上氣色。)
    (那相士姓時,自稱時神相。)
昊 泉:(他看了昊泉的面龐)尊官面上有黑氣,那黑氣謂之墨。當初吳王夫差與諸侯大
    會于潢池之日,面有黑氣。晉大夫對晉君說道:『肉食者無墨。今吳王有墨,國
    勝乎?太子死乎?』果然他國裡被越王攻破了,太子被越王殺了。這黑氣是極不
    祥的,須要小心。
    (昊泉聽聽這些話,倍加吃驚,不忖量自己綽號喚做柴黑子,面孔是天生黑的,
    (聞時相士之言,越發慌亂起來。)
    (再請了算命先生來推算白珩的八字。)
    (那算命的叫做譚近理。)
    (算了一回,說道)
白 珩:令公郎命宮裡雖有災星過度,虧得有恩星弔照,不妨事的。
    (昊泉猶豫未決。)
    (正是三人說了九頭話,不知聽那一個的是。)
    (他妻子艾氏平日極信師巫的,因去請一個趙師娘來問問吉凶。)
    (那師娘不但會關亡召魂,又會肚裡說話。)
    (原來那肚裡說話的鬼,有渾名叫做什麼靈姐。)
昊 泉:(當下艾氏問那靈姐道)我家大爺可安穩?在那裡?
妻 子:(靈姐道)不好了,他已不在世了。
妻 子:(艾氏聽說,慌得啼啼哭哭,便教趙師娘)快與我關召亡魂來問。
    (趙師娘教取一個大甕來,放在桌子底下,把桌圍遮了,口中唸唸有詞。)
    (只聽得甕內嚶嚶的有哭聲。)
口 中:(艾氏驚問道)你是那個?
妻 子:(甕中隱隱的答道)我便你的兒子,我死得好苦。
    (艾氏帶著哭再問時,只聽得隱隱的哭去了。)
    (艾氏號啕一慟,昏暈在地,半晌方才甦醒。)
    (舉家老幼,都弄得驚惶無措。)
    (殊不知從來師巫邪術,總是虛妄,以神合人,以氣合氣。)
    (婦人女子,往往被他騙信。)
    (有一曲《寄生草》為證)
    (靈姐何曾有?師巫總是邪。)
    (止因他甕中合著腹中詐,便認做生人已說亡人話。)
    (更不信恩星能把災星化,憑你遊魂且喜變歸魂,只道是有災占卻無災卦。)
    (當下柴昊泉沒做理會處,因想)
因 想:關亡不如關仙。前年虞二府失了官銀,虧得法官洪覺先請仙降乩,指示藏銀所在
    ,千分靈異。我今也去請教洪覺先,求他關仙來問,便知端的。
    (遂備下香儀,來到洪法官寓所,要他召請仙靈,明示兒子吉凶之信。)
    (那知這洪法官的仙術也是假的。)
    (他見昊泉這般著急,又風聞柴白珩與董聞不對的,便假托仙人降乩,寫下四句
    (道)
    (冤家相遇,迴避不得。)
    (軍法甚嚴,豈容縱釋!)
    (柴昊泉見了,信為實然,奔回家中,說與艾氏知道。)
    (夫婦二人跌腳搥胸,相對而哭,道是兒子凶信,千真萬真,誰知又被洪覺先騙
    (了。)
    (也有一曲《寄生草》為證)
    (信鬼誠如夢,求仙也是迷。)
    (只因他官人難把強人信,為此教道人假托仙人筆。)
    (怎認做罪人已正軍人律,何異相人妄引晉人言,生把黑人指作吳人墨。)
    (淑姿聞得父母如此著急,遣人多方安慰他,勸他莫信鬼話,只等我家有信來,
    (便見分曉。)
    (昊泉那裡等得及?先差家人趕到廣州去探問,急切裡不等回報,便要買舟親往
    (廣州。)
    (連夜下了船,兼程而進。)
    (只因心上又苦又急,不到半路,忽然患病起來。)
    (病勢漸覺沉重,家人勸他回家調治,昊泉不肯轉來,把船泊在半途,延醫服藥
    (。)
    (原隨去有三個家人,三人中著一個奔回家來報與艾氏知道。)
    (艾氏聞丈夫病篤,驚上加驚,便分付幾個老誠的管家婆看了家,自己連忙買舟
    (趕去看視。)
    (不則一日,來到昊泉舟中。)
    (艾氏也勸他且轉回家去,昊泉不聽,只顧催船前進。)
    (那邊淑姿因京中有家信來,曉得白珩無恙,隨差一個家人前去請昊泉夫婦轉來
    (。)
    (奈路已去遠,一時追趕不上。)
    (正是)
    (家人將使旅人笑,大畜休疑小畜凶。)
    (已議子孫無禍咎,只愁父母落虛空。)
    (柴昊泉、艾氏一齊都往廣州去了,所以董聞回家之時,柴家老夫婦兩個都不在
    (家。)
    (董家差去的家人直追近廣州,才趕著了昊泉的船。)
    (正待報他喜信,恰好柴白珩夫婦已從廣州回來,與父母在路上相遇了。)
    (原來白珩自在軍前回到任所之後,便寫一封家書,差一個家人寄歸。)
    (只因這家人于半路病死,所以不曾寄到。)
    (直待昊泉差人到了廣州,白珩方知家中誤聽訛言,驚慌啼哭。)
白 珩:(因對妻子說道)我如今的性命已是餘生,還要做什麼官?不如回去見父母一面
    。
    (遂往上司處具了一紙告病的呈詞,辭了官職,挈了家眷,買舟而歸。)
    (不想于路遇著了昊泉的船。)
    (昊泉夫婦見了兒子、媳婦,出于意外,喜極而悲,相抱涕泣。)
    (白珩訴說董家妹丈救命之德,又說他為周全了我,被人首告,幾乎連累了他。
    ()
    (昊泉夫婦聽了,十分感激。)
    (白珩又把杜龍文幾番奸謀暗算一向都錯疑了董家妹丈的話,細細述了一遍,昊
    (泉夫婦一發慚愧無地。)
    (正是)
    (早知今日是,追悔昔年非。)
    (柴白珩與父母回到家中,隨即備禮到董家稱賀,並致感謝之意。)
    (見了董聞,拜伏于地)
董 聞:多感妹丈大人活命之恩。真是重生父母了。
董 聞:(董聞連忙答禮道)小弟與老舅是骨肉至親,合當相救,何勞致謝?
白 珩:向來多開罪,難得海涵,不記前非。不瞞妹夫大人說,當初只為錯疑了你,以致
    做出許多不是處。
    (因把杜龍文暗算,與自己錯疑的事,一一細述。)
董 聞:大丈夫心事如青天白日,量小弟豈有暗算老舅之理。
白 珩:自恨當初有眼不識,屢次誤認,真是罪難擢髮。
董 聞:老舅既自知其誤,何罪之有?今已說明,嗣後把從前的話一筆都勾,不必提起了
    。
    (白珩感謝不盡。)
    (董聞喚淑姿出來與他相見,又請父親來陪了他,設席相款,盡歡而別。)
    (次日,董聞到柴家問候丈人。)
    (先是白珩出來接著,隨後艾氏出來,望著董聞倒身下拜道)
白 珩:多謝你救了我孩兒性命。
董 聞:(慌得董聞連忙答拜道)岳母是尊長,如何行此禮?且引我去看岳父來。
    (艾氏引董聞至昊泉榻邊,原來昊泉在舟中時,病已八九分。)
    (後雖得見子媳,心裡放寬,無奈病已入骨,不可救治。)
    (到得家中,僵臥在牀,奄奄一息,看看待斃。)
    (見了女婿,眼中迸出淚來。)
董 聞:(董聞驚問道)岳父為何一病至此?
昊 泉:你如今是一位大貴人了。多謝你親來問我。
董 聞:小婿依舊是小婿,何出此言?
昊 泉:你舅子犯了死罪,若不是你相救,性命不知那裡去了。這畜生屢次得罪于你,難
    得你大度優容,我自恨當初不識好人,不曾厚待得你。今日蒙你大恩,好生慚愧
    。我要起來,拜你一拜,總奈起身不得。
董 聞:說那裡話。小婿是半子,與老舅便如弟兄一般,患難相救,理之當然,何煩稱謝
    ?岳父如今只以將息病體為重,休把閑事掛在心上。
昊 泉:我病多應不好了。我死之後,還望你看顧我後人。
    (說罷,淚如雨下。)
董 聞:(董聞也揮淚道)這不消分付。只是小姐還望你病好,莫便說這短話。
    (當下董聞又安慰了他幾句,作別回家,告知淑姿,明日淑姿也到家中去問病。
    ()
    (艾氏姑媳兩個見了,千恩萬謝,自不必說。)
    (淑姿到父親榻前看視,只見昊泉一絲兩氣,面已脫形。)
    (白珩坐在牀邊,替他摩足,揮淚對妹子道)
白 珩:爹爹今日昏迷了幾次,不比昨日清爽了。
淑 姿:(淑姿涕泣道)不想爹爹病得這般模樣。
淑 姿:(艾氏指著淑姿對昊泉道)你女兒在此問病,你可曉得麼?
    (昊泉張目看了一看,把頭略點一點。)
淑 姿:(淑姿含淚問道)爹爹可有甚分付?
    (昊泉哽哽咽咽,捱了半晌,捱出兩句話來)
昊 泉:你休記我的不是。我死後,還望你看顧我家。
    (淑姿掩面涕泣,未及回言,只見昊泉看著兒子,又捱出兩句話來)
淑 姿:我沒甚分付你,只教你自今以後,切莫怠慢窮人。
    (白珩聽說,也點頭涕泣。)
    (正是)
    (知過一念,臨終乃見。)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昊泉說罷,便昏迷了去。)
    (眾人再三呼喚,過了一盞茶時,方才復醒轉來。)
    (淑姿見這般光景,便教白珩及早去備辦後事,自己且不回家,只在房中,與艾
    (氏姑媳做一搭兒坐著,守候病人。)
    (守到黃昏時分,看看痰塞氣短,三更以後,嗚呼哀哉,伏惟尚饗了。)
    (可歎柴昊泉一生慳吝,不曾幹得件好事。)
    (看他所作所為,好像自己沒死日的。)
    (今日奄然長逝,究成何用?然前日舟中得病,幾乎死于道路,今得安牀而死,
    (兒女送終,也算勾了他了。)
    (正是)
    (堪歎財翁性本慳,一生錢與命相連。)
    (多藏到底成何用,安得攜金赴九泉。)
    (董聞知柴昊泉已死,即親來送殮。)
    (淑姿十分哀痛,賻贈極厚。)
    (董聞又指教柴白珩喪禮,替他主持喪事。)
    (這些親朋,與合城紳士,看董尚書面上,都來弔奠,好生熱鬧。)
    (艾氏與白珩團董聞光輝了他,一發感謝不盡。)
    (董家親友有不喜柴家的,對董起麟說道)
白 珩:柴家當初待令郎、令媳何等薄情。今日令郎、令媳如此待他,倒覺太過分了。
董起麟:說那裡話。從來娶媳只論人,不論財。縱使嫁奩禮厚,萬一媳婦欠賢能,雖有嫁
    資,亦何足取?若媳婦賢能,便值黃金千兩,還要論甚嫁資?況且平心而論,憑
    你女家沒甚嫁資,到底女家吃虧,男家便宜。難道倒是男家折了東西不成?即使
    女家白白受了聘金,一些奩具也沒有,他把女兒送與人家做媳婦,替他主持中饋
    ,還要生男育女,接代百年香火,這也十分勾了。常言道:娶妻的九子不忘媒。
    媒人尚不可忘,何況妻之父母?至於為婦之道,雖以夫家為家,把父母之家倒算
    做外家,然公姑既當孝順,難道生身父母倒不當孝順?就是那沒爹娘的女兒,在
    叔伯身邊撫養長成,虧他婚嫁,還要把叔伯與叔伯母當做親爹娘一般孝順,何況
    真正親爹娘?《詩經》上說『歸寧父母』,文王后妃,尚不敢忘自己出身之處。
    若忘了出身之處,便算不得淑女了。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多少為奴作婢的,幼時
    被父母把他賣了,他後來有了好日,還要尋自己父母來養在身邊,何況做了夫人
    。縱然父母當初薄待了他,亦何忍記恨在心。今小兒夫婦盡禮于外家,此情理之
    所當然,非為過分。
    (這些親友聽了這一席話,都道起麟見地高明,立心忠厚。)
    (柴白珩母子傳聞了起麟之言,愈加慚愧。)
因 想:他家娶媳婦,尚然論人不論財;如何我家當初討女婿,倒論財不論人起來?
    (母子兩個追思前事,十分愧悔。)
    (正是)
    (厚薄性情霄壤判,賢愚識見地天分。)
    
    
123**時間: 地點:
    (且說董聞居家一載,欽假之期已滿,朝廷特差行人一員,齎詔到來,召他還朝
    (。)
    (董聞受詔謝恩,款待天使。)
    (那天使不是別人,就是丁士升的公子丁嗣孝。)
    (他新中了進士,殿試二甲,選了行人之職,今日恰好齎詔到此。)
    (相見之時,極致感謝之意,把千金送與董聞,作加利奉還昔日代償之物。)
    (董聞那裡肯受?說道)
董 聞:不佞焚了契券,已說過不要還的,今豈敢受此厚賜?
丁嗣孝:這是小姪代先君還債,老年伯若不受,不但小姪不安,亦何以安先君于地下?
    (董聞再三推辭,丁嗣孝只是不肯收去。)
董 聞:(董聞沉吟半晌)既如此,這項銀子有個用處。
丁嗣孝:老年伯要作何用?
董 聞:令先尊已奉旨立廟于儀封縣,廟宇雖成,但未能十分宏麗。今可將此銀為增飾廟
    貌之費。廟中有先兄董遐施神像附祀于內,若廟貌壯觀,不佞亦與有榮施,即如
    拜占惠矣。
    (丁嗣孝聽說,愈加傷感。)
    (董聞便與他同至儀封縣,先備三牲祭禮,入廟拜祭畢,即把銀子付與縣官,著
    (落該地方召集匠工,增修廟宇,務要十分宏麗。)
    (一時聞者見者,莫不歎服董聞高義。)
    (丁嗣孝又備下一分厚禮,去拜候虞龍池,謝他當年周濟之德。)
    (董聞也辭了地方官與各鄉紳及親友輩,束裝起行,把家事都托付妹丈黃繡與妹
    (子彩姑看管。)
    (自己奉了父母,挈了夫人,一齊進京。)
    (起身之日,候送者如市。)
    (只有柴白珩直送至三百里之外,涕泣再拜而別。)
    (正是)
    (能使小人頑性革,只因君子義聲高。)
    (後來董聞官至太子少保、吏部尚書,入閣辦事了數年,方才告歸林下,父母妻
    (子俱受一品封誥。)
    (妹夫黃繡于正統間也中了進士,入了翰林,彩姑也受了封誥。)
    (淑姿生二子,俱貴顯。)
    (董起麟夫婦皆享遐齡。)
    (位祿名壽,一門全備。)
    (看官聽說,凡人不可貌相。)
    (當董聞在柴家寄食,及列家索債之時,何等艱難,何等狼狽。)
    (誰料他後來這般富貴。)
    (然前窮後通,古來盡有,不足為奇。)
    (但要如董聞這般為人,這般作事,卻是古今絕少。)
    (知恩真能報恩,知怨更能化怨,疏財偏能用財,近色偏能遠色,有血性又有大
    (度,極慷慨又極清高,比那負薄行、淺量褊衷、忘人大德、記人小怨、惟利是
    (圖、見色便好之輩,相去何啻天淵?宜乎當世稱為快士,後人傳為快談,編成
    (這一段不平的平話。)
    (有一詩總贊之曰)
    (丈夫有勝概,能使眾心傾。)
    (肝膽日爭烈,襟懷冰似清。)
    (色財入不染,恩怨化還明。)
    (佳話千秋在,欣傳快士名。)
    
    
    
    
      無名子總評曰:
    
        快士非獨董聞一人。常奇之俠烈,一快士也。董濟之慷慨,一快士也。
    丁士升之廉明,莊文靖之敏智,徐國公之禮賢,余建勛之重文,丁嗣孝之報德,
    虞龍池之好名,金畹之高尚,皆快士也。婿如黃繡,則為快婿;翁如起麟,則為
    快翁。至於巾幗不異鬚眉,女中亦有快士焉。淑姿以矢義而遇義夫,月仙以憐才
    而配才偶,彩姑以妙年閨秀而得歸俊彥,豈不謂大快乎。他如青樓中有馬幽儀,
    亦一快。緇衣中有沙有恒,亦一快。綠林中有寇尚義與習風,亦一快。穿窬中有
    宿積,亦一快。固當合而名之曰《快士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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