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一 至 第一二〇
１１１＊＊時間： 地點：
（一日，白小姐新妝初罷，穿一件淡淡春衫，叫嫣素拏了一面大鏡子，又自拏一
（面，走到簾下，迎著那射進來的光亮，左右照看。）
（不料盧小姐悄悄走來，看見微笑道）
盧小姐：閨中的事，姐姐奈何都要占盡，今日之景，又一美景也。
白小姐：（白小姐也笑道）賢妹既不容愚姐獨占，又愛此美題，何不見贈一詩，便平分一
半去矣。
盧小姐：分得固好，但恐點污不佳，反失美人之韻，又將奈何？
白小姐：品題在妹，居然佳士，雖王嬙復生，亦無慮矣。
（盧小姐遂笑吟的，忙索紙筆，題詩一首呈上。）
（白小姐一看，只見上寫五言律一首：
（ 美人簾下照鏡）
（妝成不自喜，鸞鏡下簾隨。）
（景落回身照，光分射目窺。）
（梨花春對月，楊柳晚臨池。）
（已足銷人魂，何須更相陪。）
白小姐：（白小姐看了歡喜道）瀟灑風流，六朝佳句。若使賢妹是男子，則愚姐願侍巾櫛
終身矣。
（盧小姐聽了，把眉一蹙，半晌不言道）
盧小姐：小妹既非男子，難道姐姐就棄捐小妹不成，此言殊薄情也。
白小姐：（白小姐笑道）吾妹誤矣，此乃深愛賢妹才華，願得終身相聚，而恐不能，故為
此不得已之極思也。正情之所鍾，何薄之有！
盧小姐：終身聚與不聚，在姐與妹願與不願耳。你我若願，誰得禁之而慮不能。
白小姐：慮不能者，慮妹之不願也。妹若願之，何必男子。我若不願，則不願妹為男子矣
。
盧小姐：（盧小姐乃回嗔作喜道）小妹不自愧其淺，反疑姐姐深意，其可笑也。只是還有
一說，我兩人願雖不異，然聚必有法。不知姐姐聚之法，又將安出？
白小姐：吾聞昔日娥皇女英，同事一舜，常深慕之，不識妹有意乎？
盧小姐：（盧小姐大喜道）小妹若無此意，也不來了。
白小姐：你我才貌雖不比英皇，然古所稱閨中淑女之秀，林下風頗亦不愧，但不識今天下
，可能一有福才郎，得消受你我？
盧小姐：（盧小姐沉吟半晌道）既許小妹同心，有事便當直言，何為相瞞？
白小姐：肝膽既立，更有何事相瞞？
盧小姐：既不瞞我，姐姐意中之人，豈非才郎，何必更求之天下？
白小姐：（白小姐笑道）妹可詐也，莫說我意中無人，縱我意中有人，妹亦從何而知也？
盧小姐：（盧小姐大笑道）俗話說得好，若要不知，除非莫為。觀才子佳人，一舉一動，
關人耳目，動成千秋佳話。妹雖疏遠，實知之久矣。
白小姐：（白小姐不信道）妹既知之，何不直言，莫非誤聞張軌如新柳詩之事乎？
盧小姐：（盧小姐笑道）此事人盡知之，非妹所獨知也。妹所知者，非假冒新柳詩之張，
乃真和新柳詩，並作送鴻迎燕之蘇郎也。
（白小姐聽見說出心事，便痴呆了，做聲不得，只以目視嫣素。）
盧小姐：姐妹一心，何嫌何疑，而作此態？
（白小姐驚訝了半晌，知說話有因，料瞞不過，方說道）
白小姐：妹真有心人也，此事只我與嫣素知道，雖夢寐之中，未嘗敢言。不識賢妹何以得
知，莫非我宅中婢妾有窺測者，而私與言乎？
盧小姐：（盧小姐笑道）姐姐此事，鬼神不測，那有知者！此語實出蘇郎之口。
白小姐：蘇郎去將一載，我爹爹叫人那裡不去尋，並無消息。知他盡日流落何方，就是或
在山東，妹乃一個閨中艷質，如何得與他會？
盧小姐：姐姐猜疑亦是，但小妹寔是見過蘇郎，談及姐姐之事，決非虛哄姐姐。
白小姐：妹妹說得不經不情，叫我如何肯信？
盧小姐：姐姐今日自然不信，到明日與蘇郎相會時，細細訪問，方知妹言之不誣也。
白小姐：蘇郎斷根浮萍，一去杳然，不以我為念，妹妹知無相會之期，故為此說。
盧小姐：姐姐是何言也！蘇郎為姐姐婚事，東西奔走，不知有生，奈何姐姐有此薄倖之言
，豈不辜負此生一片至誠，昨秋已登北榜，何言斷根浮萍？
白小姐：（白小姐驚喜道）蘇友白第二各，原來就是他，為何寫河南籍？
盧小姐：聞他叔子蘇按院是河南人，如今繼他為子，故此就入藉河南。
白小姐：他既中了，就該歸來尋盟，為何至今絕無音耗？
盧小姐：想是要中了進士纔歸，姐姐須耐心俟之，諒也只在早晚。
白小姐：我看賢妹言之鑿鑿，似非無據，但只是妹妹，不出閨門女子，如何能與他相見，
諒是轉問於人，又未必曉得這般細詳，妹妹既然愛我，何不始末言之，釋我心下
之疑？
盧小姐：事已至此，只得與姐姐寔說了，只是姐姐不要笑我。
白小姐：閨中兒女之私，有甚於此，妹不嗤我足矣，愚姐安敢笑妹！
盧小姐：既不相笑，只得實告，一年蘇郎為姐姐之事，要進京求吳翰林作伐，不期到了山
東，路上被劫，行李俱無，在旅次徘徊。恰好妹子隔壁，有一李中書遇見，說知
此情，見蘇郎是個飽學秀才，就要他吟四景詩，做錦屏送按院，許贈盤纏，故請
他到家，留在後園居住。妹子的住樓，與他後園緊接，故妹子得與窺視。見他氣
像不凡，詩才敏捷，知是風流才子，因自思父親已亡過了，只有煢煢寡母，兄弟
又小，婚姻之事，無人料理，若是株守常訓，豈不自誤！沒奈何只得行權，改做
男裝，進後園門與他一會。
白小姐：（白小姐聽了驚喜道）妹子年紀小小，不意到有這個奇想，又有這等悄眼，可謂
美人中之俠士也。
盧小姐：也不是甚奇想，就是姐姐願妹為男子，不得已之極思也。
白小姐：這也罷了，妹子乍會，我的事如何與他說得起，書生可謂多言。
盧小姐：非他多言，妹子以婚姻相託，他再三推辭，不肯應允，妹強迫其故，他萬不得已
，方吐露前情也。且事在千里之外，又諒妹必不能知。不意說出舅父與姐姐，恰
我所知，信有緣也。
白小姐：賢妹之約，後來如何？
盧小姐：我見他與姐姐背地一言，死生不負，必非浪子。今日不負姐姐，則異日必不負妹
子。故妹子迫之愈急，他不得已，方許雙棲，妹子所以借避禍之機，勸家母來此
相依，實為有此一段隱情，要來謀之姐姐，不意姐姐弘關雎樛木之量，許妹共事
，與蘇郎之意，不謀而合，可謂天從人願，不負妹之一片苦心矣。
白小姐：賢妹真有心人也，蘇生行止茫然，若墮舟露，不是妹妹說明，至今猶然蕉鹿。賢
妹又能移花接木，捨己從人，古之女俠，當不是過，但蘇生別去，後來入籍河南
之信，又何以得知？
盧小姐：隔壁李中書專好趨奉勢炎，前日見他備厚禮，去賀按院新公子，說就是題詩之人
，因前慢他，故欲加厚，非蘇君而誰。按院河南人，故妹子知其入籍，後北榜發
了，李中書又差人去賀，定是他中。
白小姐：如此說來，是書生無疑矣，彼既戀戀不忘，則前盟自在。今又添賢妹一助，異日
閨閤之中，不憂寂寞矣。
盧小姐：前日母子避亂來此，恐蘇郎歸途不見，無處尋問，曾差一僕寄書與他，尚無回信
。且今會試已過，但不知蘇郎曾僥倖否，姐姐何不差人一訪？
白小姐：我到忘記了，前日有人送會試錄與爹爹，我也無心，未曾看得。今不知放在何處
？
嫣 素：（嫣素在傍道）想是放在夢草軒中，待我去尋了來。
（不多時，果能就尋了來。）
（二小姐開展來看，只見第十三名，就是蘇友白。）
小 姐：（二小姐滿心歡喜道）可謂天從人願。
１１２＊＊時間： 地點：
（自此之後，二小姐愈加敬愛，一刻不離。）
（正是：
（ 一番辛苦蜂成蜜，百結柔腸蠶吐絲。）
（不是美人親說破，寒溫冷暖有誰知。）
（按下白盧二小姐，在閨中歡喜。）
（不題。）
１１３＊＊時間： 地點：
（卻說蘇友白從山東一路轉到河南，祭了祖，竟往金陵而來。）
（不一日到了金陵，就要到錦石村來拜白公。）
（一面備辦禮物，一面就差人，將吳翰林與蘇御史的兩書，先送了去。）
（心下只望書到，必有好音。）
（不期到了次日，送書人回來稟復道）
心 下：小的去時，白老爺不在家，往杭州西湖遊賞去了。兩封書交與管門人收下，他說
只等白老爺回來，方有回書。我對他說，老爺去拜望。管門的說，他老爺出門，
並無一人接待，不敢勞老爺車駕。若要拜只消留一帖，上門簿是了。
（蘇友白聽得，呆了半晌，心中暗想道）
蘇友白：我蘇友白只恁無緣，到山東盧夢梨又尋不見。到此，白公又不在家，如何區處？
又 想：白公少不得要回來，莫若在此暫等幾日。
蘇友白：你就該問白老爺幾時方可回來。
又 想：（差人道）小人問過，他說道，白老爺去不久，賞玩的事情，一月也是，兩月也
是，那裏定得日期？
友 白：（友白想道）白公雖不在家，我明日原去拜他，或取巧見見嫣素，訪問小姐近日
行藏也好。
又 想：我去時，車馬僕從，前前後後，如何容得一人獨訪，廳堂之上，嫣素不便出來，
去也徒然。我若在此守候，憑限又緊。既然白公在西湖遊賞，莫若就到西湖尋他
見罷。
（算計定了，適值衙役來接，蘇友白就發牌起身，一路無辭。）
（只七八日，到了杭州。）
（一面參見上司，一面到任，忙了幾日，方纔稍暇，就差人到西湖上，訪問金陵
（白侍郎老爺，寓在何處。）
又 想：（差人尋了一日）小的到西湖各寺，並酒船莊院都尋遍，都說沒有甚麼侍郎到此
。
蘇友白：這又奇了，他家明說來此，如何又不在？
（又叫差人城中各處去尋訪。）
（不題。）
（原來白侍郎，雖在西湖上遊賞，因楊御史在此做都院，恐怕他知道，只說前番
（在他家擾過，今日來打秋風，因此改了姓名。）
（將白字加一王字，只說是皇甫員外，故無人知道。）
（就租了面冷橋旁一所莊院住下。）
（每日布衣草履，叫人攜了文房四寶，或是小舟，或是散步，瀏覽那兩峰六橋之
（勝，每見人家少年子弟便留心訪察。）
１１４＊＊時間： 地點：
（一日，偶在冷泉亭上閒坐，玩賞那白石清泉之妙。）
（忽見一班有六七個少年，都是闊巾華服，後面跟隨許家人，攜了氈單，抬著酒
（盒，一擁到冷泉亭上，要來飲酒。）
（看見白公先在裏面，雖然布衣草履，然體貌清奇，又隨著一個童子，不像個落
（寞之人，便大家拱一拱手，同坐下。）
（不多時，眾家人將盒擺齊，眾少年便邀白公道）
眾少年：老先生不嫌棄，請同坐一坐。
（白公見六七人都是少年，只恐有奇才在內，故不甚推辭，只說）
只 得：素不相識，如何好擾？
眾少年：山水之間，四海朋友，這何妨的。
白 公：這等多謝了。
（就隨眾坐下。）
（飲不得一二盃，內中一少年）
眾少年：我看老先生言語，不像杭州人，請問貴鄉何處，高姓大名，因何至此？
白 公：我是金陵人，賤姓皇甫，因慕貴府山水之妙，故到此一遊。
那少年：還是在庠，還是在監？
白 公：也不在庠，也不在監，只有兩畝薄田，在鄉間耕種而已。
那少年：老兄是鄉下人，曉得來遊山水，到是個有趣的人了。
白 公：請問列位先生，還是在庠在監？
那少年：（內中有一少年）你我等人，原是同社。
白 公：（指著眾人道）這三位是和學，這二位是錢塘學，我小的原也是府學，近加納了
南雍。
那少年：（又指著那先問話的少年道）此位與老兄一樣，卻不在庠，也不在監。
白 公：這等想是高發了。
那少年：老兄好猜，一猜就著，此位姓王，去秋發了的，簇簇新新一個貴人。
白 公：這等說，都是斯文一派，失敬了。
王舉人：（王舉人就接說道）說甚斯文，也是折骨頭的生意，你當容易中個舉人哩，嘴唇
都讀破了，反是老兄不讀書的快活，多買幾畝田做箇財主，大魚大肉，好不受用
。
那少年：（又一少年）王兄你既得中，就是神仙了，莫要說這等風流話。我們做秀才的，
纔是苦哩，宗師到了，又要科考歲考，受不盡的苦辛，時平時朋友們，還是做會
結社，不讀書又難，讀書又難。
那少年：（又一少年）老哥只撿難的說，府裡縣裡去說人情，吃葷飯又何等容易的。
（大家都笑起來。）
王舉人：（又吃了半晌道）我們今日原是會期，文字既不曾做，也該出個詩題大家做做，
聊以完今日會課之案。
那少年：（又二少年）酒後誰耐煩做詩！
那少年：詩就不做出個題目，或對朋友，也好掩飾。
王舉人：不要說這不長進的話。今要做就做，如詩不成，罰酒三碗！
那少年：這等方有興，只是這位皇甫老兄卻如何？
王舉人：他既不讀書，如何強他做詩，只吃酒罷。
那少年：有理有理，請出題目。
王舉人：就是遊西湖罷了，那裡又去別尋。
眾少年：題目雖好，只是難做些，也說不得了。
（就叫家人將帶來的紙墨筆硯，分在各人面前。）
（大家做詩。）
（也有沉吟搆思的，也有銜盃覓句的，有拈毫起草的，有叉手苦吟的。）
（大家做了半日，並無一個成篇。）
（白公看了，不覺失笑。）
王舉人：老兄不要笑，你不讀書，不曉得做詩的苦處。古人云：『吟成五個字，撚斷數莖
鬚。』
白 公：（白公笑道）我書雖不讀，詩到曉得做兩句。
眾少年：你既曉得做詩，何不就也做一首。
白 公：既要我做，須限一韻，不言這遊西湖詩，作者甚多，只說是抄就了。
（王舉人見白公說大話，心下想道）
王舉人：他既要限韻，索性難他一難。
王舉人：（抬頭忽見亭旁一顆海棠，因指著說道）就以海棠花的『棠』字為韻罷。
白 公：使得。
（就叫跟隨的童子，在拜匣中取出一方端溪舊硯，一枝班管兔毫，一塊久藏名墨
（，一幅烏絲箋紙，放在席上。）
白 公：（眾人看筆墨精良，有三分疑惑，暗想道）不料這老兒有這樣好東西，必定是個
好財主了。
又 想：若是個財主，必做不得詩。
（正猜疑間，只見白公提起筆來，行雲流水一般，不消片刻，四韻皆成。）
（白公做完，眾少年連忙取來看，只見上寫著：
（ 鶯聲如織燕飛忙，十里湖堤錦繡香。）
（日蕩芳塵馳馬路，春閨笑語毬蹴場。）
（山通城郭橋通寺，花抱人家柳抱莊。）
（若問東風誰領略，玉簫金管在沙棠。）
（金陵皇甫老人題）
（眾少年看了，都吃驚道）
眾少年：好詩好詩，又如此敏捷，不像是個不讀書的，莫非是發過的老先生，取笑我們？
白 公：（白公笑道）那有此事，我學生詩雖能做幾句，寔是不曾讀書。古人有云：『詩
有別才，非關學也。』
１１５＊＊時間： 地點：
（此時日已西墜，只見接白公的家人，一乘小轎，也尋將來了。）
（白公就立起身來，辭眾少年道）
白 公：本該在此相陪，只是天色晚了，老人家不敢久留。
（眾少年見此光景，都慌忙起身相送。）
（白公又謝了，竟上轎，家人童子簇擁而去。）
（眾少年猜猜疑疑，知他不是常人，始悔前言輕薄。）
（正是：
（ 秋水何嘗知有海，朝菌決不信多年。）
（書生何處多狂妄，只為時窺管裡天。）
１１６＊＊時間： 地點：
（一日，有昭慶寺僧閒雲，來送新茶與白公，白公就收拾些素酒，留他閒話。）
寺 僧：（因問道）西湖乃東南名勝，文人所聚，不知當今少年名士推重何人？
閒 雲：這湖上往來的名士最多，然也有真名的，也有虛名的。也有那盡日松江來了兩位
相公，一位姓趙號千里，一位姓周號聖王，兩個人是真正名士。
白 公：何以見得？
閒 雲：年又少，人物又清俊，做出來的文章無一人不稱羨。每日間來拜他的鄉紳朋友，
絡繹不絕。天下的名公鉅鄉都相識，或是求他作文，或是邀結社，終日湖船飲酒
不了。前日去見撫台楊老爺，楊老爺甚是優待，說遲兩日，還要請他哩。昨日又
有人來求他選鄉會墨卷。若不是個真正才子，如何欽動得許多文人。
白 公：此二人寓之那裡？
閒 雲：就寓在敝寺東廊。
白 公：東廊那一房？
閒 雲：不消問得，到了寺前，只說一聲趙千里周聖王，那一個不曉得的。
白 公：這等說，果誠是個名士了。
１１７＊＊時間： 地點：
（又說了些閒話，閒雲別去。）
白 公：（白公暗喜道）我原想這西湖上有人，今果不出吾料，我明日去會一會，若果是
真才，則紅玉夢梨兩人之事完矣。
（到次日，葛巾野服，打扮個山人行徑，寫個名帖，只說是金陵皇甫，又帶了一
（個小童，來拜訪二人。）
（到了寺前，才要問，就有人說）
二 人：你們料想來拜趙周二相公的了，往東廊去。
（白公進得東廊，早望見一僧，房門口，許多的青衣僕從，或拏帖子，或抬禮物
（，走出走入，甚是熱鬧，白公料道是了。）
（走到門前，就叫小童，將名帖遞將過去。）
管門人：（管門人接了回道）家相公出門了，有失迎接，尊帖留下罷。
白 公：你二位相公，往那裡去了？
管門人：城裡王春元家請去，商量做甚碑文，就順路回拜客去，只怕午後方可回來。這是
錢塘張爺請回來，就要去吃酒了。
白 公：既這等，名帖煩管門收了，明日再來。
（管門人應聲諾，就問小童）
管門人：你老爺寓在那裡，我家相公明日好來回拜。
（答云在西湖冷橋奏衙莊。）
（說罷白公方纔出寺。）
（只見進寺來拜他二人的紛紛，白公心下笑道）
白 公：何物少年，傾人如此！
（回到寓所，歇息了一回，將近日落，白公又到西冷橋上閒望。）
（只見一隻大酒船，笙簫歌吹，望橋下撐來。）
白 公：（旁邊有人說道）這是錢塘縣太爺請客。
（不多時到了亭下。）
（白公留心一看，只見縣主下陪，上面兩席，坐的兩個少年，在那裡高談闊論，
（遠遠望去，人物到也風流。）
（看不多時，就過去了。）
（白公看了，甚是思慕。）
（到了次日又去拜又不在。）
（直候了四五日，方見一個家人拏著兩個名帖，慌慌忙忙，先跑將來問道）
家 人：這是皇甫相公寓處麼？
家 人：是。
（那家人叫快接帖子，松江趙周二相公來拜，船就到了。）
（白公聽見，忙出來迎接，只見二人已進門了，相讓迎入禮畢，分賓主坐下。）
趙千里：（趙千里就說道）前承老先生光顧，即欲趨謁，奈這兩日有事於撫台，昨又為縣
君招飲，日奔走於車馬之間，是以候遲，萬望勿罪。
白 公：二兄青年美才，傾動一時，使人欣羨。
趙千里：（周聖王道）孤陋書生，浪得虛名，不勝慚愧。請問老丈貴鄉？
白 公：金陵。
趙千里：金陵大邦人物。
白 公：貴鄉吳瑞庵翰林與白太玄工部，老丈定是相識！
白 公：（白公驚道）聞是聞得，卻不曾會過，敢問二兄何以問及？
趙千里：二公金陵之望，與弟輩相好，故此動問。
白 公：果會過否？
趙千里：去秋吳公楚中典試，要請小弟與聖王兄，他作程文并試錄前序，弟因等社會許多
朋友不肯放，故不曾去得。
白 公：原來如此，只是我聞得白太玄，此老甚是寡交，二兄何以與他相好。
趙千里：（周聖王道）白公雖是寡交，卻好詩酒，弟輩於他詩酒往還，故此綢繆。
白 公：（白公笑道）這等說，可謂天下無人不識君矣。
１１８＊＊時間： 地點：
（又說了一會，吃過茶就起身告辭。）
（白公也就不留，相送出門而去。）
（正是：
（ 何所聞而來，何所見而去。）
（所見非所聞，虛名何足慕。）
白 公：（白公因嘆道）名士如此，真是羞死。
（不知後事，且聽下回分解。）
（第十七回 勢位逼倉卒去官）
（詩曰：
（ 小人情態最堪憎，惡毒渾如好奉承。）
（見客便猶門戶犬，纏人不去夏秋蠅。）
（佛頭上面偏加糞，冷眼中間卻放冰。）
（賭面不情饒惹厭，誰知到底不相應。）
１１９＊＊時間： 地點：
（卻說白公要在西湖上擇婿，擇來擇去，不是無才惡少，便是誇詐書生，並無一
（個可人。）
（住了月餘，甚覺無味，便渡過錢塘江，去遊山陰禹穴。）
（不題。）
１２０＊＊時間： 地點：
（且說蘇友白，自到任後，日日差人，去尋訪白公，並無蹤跡，在衙中甚是憂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