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一  至  第九〇

81**時間: 地點:
    (此時白侍郎,正在夢草軒與張軌如閒譚。)
    (你道張軌如行藏,被蘇友白對嫣素說破,小姐自不能容,為何還在此處。)
    (原來楊巡撫被白公留在後園住時,大家要即景題詩,不期事有湊巧,蘇友白先
    (與張軌如往來時,在園中遊玩,蘇友白興高,往往即景留題,今日無心中,都
    (為張軌如盜竊之用。)
    (白公那裡得知許多委曲,每見一詩,必加贊羨,送與小姐玩賞。)
    (小姐見蘇友白去後,張軌如詩思更佳,心下狐疑,遂不敢輕易向白公開口,故
    (張軌如猶得高處西席,揚揚得意。)
    
    
82**時間: 地點:
    (這日白公正與張軌如閑談,忽門上送上吳舅老爺書來。)
    (白公拆開一看,察知來意,心下又驚又喜,不好對軌如說,遂將來書袖了。)
    (再接過名帖一看,只見上寫著:「門下眷晚學生蘇有德頓首拜」。)
    (白公遂起,對張軌如道)
白 公:吳舍親薦一個門生在此,只得去見他一見。
張軌如:這個自然。
    (遂辭出往後園去了。)
    (白公出到前廳,就叫人請蘇相公相見。)
    (蘇有德見請,纔穿了衣巾,步行進來。)
    (白公在廳上,向下將蘇有德人物一看,只見:
    (  衣服鮮楚,舉止高昂。)
    (骨豐皮厚,一身乏情韻之姿,似財主而非才人。)
    (面白鼻紅,滿臉橫酒肉之氣,類富翁而非賦客。)
    (金裝玉裹,請看衣裳。)
    (前擁後隨,只堪皮相。)
    (蘇有德進得廳來,就呈上禮帖,要請白公拜見。)
    (白公再三不肯,因是便服,定要蘇有德換過大衣,方纔見禮。)
    (禮畢,遜坐坐定,先是白公)
白 公:吳舍親久稱賢契大才,學生多時想慕,今接芝宇,頗慰老懷。
蘇有德:(蘇有德忙打一恭道)晚學生後進未學,陋質庸才,過蒙吳老師垂青,拔識謬薦
    ,進於老恩台泰山北斗之下,仰企俯思,不勝惶悚。
白 公:老夫衰邁之人,睹兄青年珠玉,可謂有緣。
蘇有德:高居何處,椿萱定然並茂?
蘇有德:不幸先嚴見背,止寡母在堂,寒舍處此,僅十七八里之地,名馬春。
白 公:原來咫尺,老夫不能物色,深負水清之鑑矣。
    (說罷,左右送上茶來。)
    (茶罷,蘇有德就起身告辭。)
白 公:多承遠顧,本當小飯,但初識荊,未敢草草相褻,容擇吉再當奉屈。
蘇有德:蒙賜登龍,已出望外,何敢復有所叨。
    (遂一恭辭出。)
    (白公遂送出大門外,再三鄭重而別。)
    (家人將禮物呈上,白公點了六色,餘者退壁。)
    (蘇有德見白公相待甚殷,以為事有可圖,滿心歡喜不題。)
    
    
83**時間: 地點:
    (卻說白公退入後堂,小姐接著忙問道)
小 姐:今日是何客來拜?
白 公:今日不是他客,就是你母舅有書薦來求親的蘇生。
    (就將吳翰林的書遞與小姐。)
    (小姐接了一看,看見蘇生,滿心以為是蘇友白,又見吳翰林前日為他選的即是
    (蘇友白,愈覺不勝之喜,轉故意問道)
小 姐:此生叫甚名字,其人果知母舅之言否?
白 公:此生叫做蘇有德,前日為母舅曾面對我說他考案首,有才情,人物風流,今日書
    中又如此稱揚。今日我見其人,骨相到也富厚,言談到也爽利,若說十分風流,
    則未必矣。
    (小姐聽見叫蘇有德,只因心下有個蘇友白,就誤認是他,萬萬不疑。)
    (白公雖說未必風流,一轉不深信道)
白 公:母舅為孩兒選擇此生,非一朝一夕,或亦有所取也,為何又與爹爹選擇不同?
白 公:我今乍見,或者不能盡其底裏,改日少不得請他一敘,再細細察看,但只是已有
    一個張郎在此,卻如何區處?
小 姐:不必有意偏向,爹爹只以才貌為去取可也。
白 公:蘇生雖非冠玉之美,較之張郎似為差勝。若論其才,張郎數詩吾所深服,蘇生只
    據母舅言之,我尚未一試,實是主張不定。
小 姐:(小姐心下暗想道)蘇生與張郎好醜,相去何止天淵,爹爹素稱知人,今日為何
    這等糊塗!想是一時眼花。只叫他二人一會,自分玉石矣。
心 下:涇渭自分,黑白難掩,若爹爹尚遲疑不決,何不聚二生於一堂,命題考試,誰妍
    誰媸可以立辨,異日去去取取,彼亦無怨也。
白 公:此言甚是有理,我明日請蘇生,就請張郎陪,臨時尋一難題目考他,再定個優劣
    便了。
    (正是:
    (  風雨相兼至,燕鶯雜沓來。)
    (若非春有主,幾誤落蒼苔。)
    (按下白公與小姐商量不題。)
    
    
84**時間: 地點:
    (卻說張軌如與白公家人最熟,這日蘇有德來求親之事,到次日早有人報與張軌
    (如。)
張軌如:(張軌如聞知大驚)此人是誰?
白 公:(報他的道)此人是金陵學裏秀才,叫做蘇有德。
    (張軌如聽了,不知音同字不同,卻也認做蘇友白,心下)
心 下:這小畜生,我說他為何就不別我而去,原來是去央吳翰林書來做媒,要奪我已成
    之事。況我在此,雖為姻事,名色卻只是西賓,他到公公正正來求親,考又考他
    不過,人物又比他不上,況我的新柳詩,紅梨曲又是他做的,倘白公一時對會出
    來反許了他,我用了許多心力豈不枉費了!必設一計驅逐了他,方遂我心。
心 下:(想了一回,忽然想起道)小蘇曾對我說,吳翰林有個女兒招他,他不肯,吳翰
    林甚是怪他,為何又轉央他來說親,此中尚有些古怪。
    (正躊躇間,忽見管門的董榮拏了個請帖來)
管門的:老爺請相公明日同金陵來的蘇相公敘敘。
張軌如:小老來的好,我正要問你,昨日那蘇相公來見老爺,為著何事?
董 榮:是我們吳舅老爺薦來求小姐親事的。
張軌如:你們舅老爺說他有甚好,就薦他來?
董 榮:這話說起來甚長,我家老爺在北京時,我家小姐曾在舅老爺家住了些時,那時舅
    老爺見這蘇相公考了個案首,又見他在那裡題得詩好,就要將我家小姐許配他,
    只因這蘇相公不肯,就拋撇了,近日不知為甚,這蘇相公又從了,故此舅老爺纔
    寫書薦他求親。
張軌如:(張軌如冷笑道)這等說起來,你家老爺與小姐一向要選才子都是虛名,只消央
    個大分上便好了。
董 榮:張相公如何這等說,老爺因這蘇相公有真才,纔選他,為何卻是虛名?
張軌如:小老何這等眼鈍,這人你曾見過,就是前日同我來送新柳詩,你老爺與小姐看了
    不中意笑的。
董 榮:那裡是他,我還記得那日同張相公來的,是個俊俏後生,這位蘇相公,雖然年紀
    不多,卻是敦敦篤篤一個人,那裡是他!
張軌如:(張軌如驚問道)既不是他,為何也叫做蘇有白?
董 榮:名帖上是蘇有德。
張軌如:是那兩個字?
董 榮:有是有無之有,德是德行之德。
    (張軌如聽了,又驚又喜道)
又 驚:這又奇了,如何又有一個人?
董 榮:相公明日會他,便知端的,相公請收了貼子,我還要去請蘇相公哩。
    (說罷,便放下帖子。)
張軌如:(張軌如暗想道)既不是蘇友白,我的腳跟便可立定了。記得吳翰林要招女婿與
    考案首的小蘇,明明說是他的事,為何此人又討得書來,莫非亦有盜竊之弊,明
    日相見時,我慢慢觀他動靜,敲打他兩句。倘若假便自立腳不穩了。
    (心下方纔有歡喜。)
    (不題。)
    
    
85**時間: 地點:
    (卻說董榮拏了一個請帖,直到馬村蘇家來問。)
    (蘇有德接了請帖,就留董榮酒飯,再問道明日還有何客?董榮)
董 榮:別無他客,止有本府館中張相公奉陪。
    (蘇有德知是張軌如,便不問了。)
    (董榮吃完酒飯,作謝過)
董 榮:蘇相公,明日千萬早些來。路遠免得小人再來。
蘇有德:不敢再勞,我自早來就是了。
    (董榮去了。)
蘇有德:(蘇有德又躊躇歡喜道)我的事,張軌如是神仙也不知道。他的事,誰知都在我
    腹中。他若不遜,便將底揭出,叫他置身無地。
    (因這一算,有分教──欲鑽無地,掬盡西江。)
    (正是:
    (  人有害虎心,虎無傷人意。)
    (鷸蚌兩相爭,原是漁人利。)
    (不知明日二人相見,正是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 沒奈何當場出醜)
    (詩曰:
    (  秦鏡休誇照膽寒,奸雄依舊把天瞞。)
    (若憑耳目訛三至,稍失精神疑一團。)
    (有意指劃終隔壁,無心托出始和盤。)
    (聖賢久立知人法,視以觀由察所安。)
    
    
86**時間: 地點:
    (話說白公到次日,叫人備酒伺候,到得近午,就來邀張軌如到夢草軒來閒話。
    ()
張軌如:前日令親吳老先生,薦這位蘇兄來,不知老先生與他還是舊相知,還是新相知?
白 公:不是什麼舊相知,只因在靈谷寺看梅花,見此兄壁間題詠清新,故爾留意。又見
    學院李念台取他案首,因此欲為小女為媒。不想此生一時任性不從,舍親惱了,
    因對李念台說,把他前程黜退,小弟從京師回來,舍親是這等對我說,我也不在
    心上,一旦就丟開了。不知近日何故,昨日舍親來書,說他又肯了,故重復薦來
    ,我昨日見他,一時未睹其長,心下甚是狐疑。但是舍親書來,不好慢他,故今
    日邀他倡和,倘無真才,便此以復舍親了。
張軌如:原來如此,老先生法眼一見便知,何必更考,但不知令親書中曾寫出這蘇兄名字
    否?
白 公:書中只以蘇生稱之,並未寫出名字,昨見他名帖,方知叫做蘇有德。
    (張軌如笑一笑,就不言語了。)
白 公:先生為何含笑,莫非有所聞麼?
張軌如:(張軌如笑一笑道)有所聞,無所聞,老先生亦不必問,晚生亦不敢言,老先生
    高明,只留神觀之便了。
白 公:既忝相知,何不明明見教,欲言不言,是見外了。
張軌如:(張軌如便正色道)晚生豈敢,晚生雖有所聞,亦未必見的,欲不言恐有誤大事
    ,欲言又恐近於獻讒,所以逡巡未敢耳。
白 公:是非自有公論,何讒之有萬望見教。
張軌如:老先生既再三垂問,晚生只得說了,晚生聞得令親所選之蘇,又是一蘇,非此人
    也。
白 公:我回想前日舍親對我說,他的名字依稀正是有德二字,為何又是一蘇?
張軌如:音雖相近,而字實差訛。令親所取者,乃蘇友白,非蘇有德也。
白 公:(白公驚訝道)原來是二人,但舍親又進京去了,何以辨之?
張軌如:此不難辨,老先生只消叫人去查,前日學院考的案首,是蘇友白還是蘇有德,就
    明白了。
白 公:此言有理。
    (隨吩咐一個家人去查。)
    
    
87**時間: 地點:
    (正說不了,忽報蘇相公來了。)
    (白公叫請進來。)
    (先是張軌如相見過,然後白公見禮畢,分賓主而坐,左邊是蘇有德,右邊是張
    (軌如,白公自在下邊近左相陪。)
    (各敘了寒溫,白公)
白 公:老夫素性愛才,前者浪遊帝都,留心訪求,並未一遇,何幸今日斗室之中,得接
    二賢。
蘇有德:若論張兄才美誠有,如老師台諭,至於門生盜竊他長,飾人耳目,不獨氣折大巫
    ,即與張兄並立門牆,未免慚形穢於珠玉之前矣。
張軌如:晚生下士,蒙老先生憐才心切,不自愧作,得冒充名流,作千金馬骨,怎如蘇兄
    真正冠軍逸群,允足附老先生伯鄉之顧。
白 公:二兄才美,一如雲間陸士龍,一如日下荀鳴鶴,可稱勁敵,假令並驅中原,不知
    鹿死誰手,老夫左顧右盼,不勝敬畏。
    (大家扳談了一會,左右報酒席完備,白公說送席,依舊是蘇有德在左,張軌如
    (在右,白公下陪。)
    (酒過數巡,白公)
白 公:前日李念台在京時,眾人都推他才望,故點了南直學院。今能於暗中摸索,蘇兄
    則才望不郡。
蘇有德:唯門生以魚目混珠,有辱宗師藻鑑,至於賞拔群英,可謂賈胡之識也。
張軌如:蘇兄一時名士宗師,千秋鑑賞,如此遇合,方令文章價重。但近來世風日降,有
    一真者,遂有一影附者,如魑魅魍魎,公然放肆於青天白日之下,甚恥也。
    (蘇有德見張軌如出話有心,知是誚己)
蘇有德:此猶有目者所可辨,最可恥者,一種小人,也竊他人之篇章,而作己有,進謁公
    卿,令具目者一時不識其奸,真可笑也。
白 公:此等從來所有,但只惑一時,豈能耐久?
    (大家談論是非,互相譏刺,白公俱聽在心裡。)
    (飲彀多時,左右稟要換席。)
    (白公遂邀二人到夢草軒散步。)
    (大家淨了手,張軌如就往後園裡更衣去了。)
    (惟白公陪著蘇有德,就軒子中更衣去了。)
    (閒玩那階前的花卉,並四壁圖書,原來張軌如的新柳詩並紅梨曲也寫了帖在壁
    (上。)
    (蘇有德看到此處,白公便指著說道)
白 公:此即張兄之作,老夫所深愛者,仁兄試觀之,以為何如?
    (蘇有德忙近前看了一遍,見與蘇友白寫的是一樣,就微微的冷笑說道)
蘇有德:果然好詩。
白 公:(白公見蘇有德含吐有意)老夫是這等請教,非有成心,吾兄高識,倘有不佳處
    ,不妨指示。
蘇有德:(蘇有德連忙打一恭道)門生豈敢,此詩清新俊逸,無以加矣,更有何說,但只
    是……
    (蘇有德說到此就不言語了。)
白 公:既蒙下教,有何隱情,不妨直示。
蘇有德:亦無甚隱,但只是此二作,門生曾見來。
白 公:兄於何處見來?
蘇有德:曾於一敝友處見來,敝友言今春二月,曾以前二詩進謁老師,未蒙老師收錄,敝
    友自恨不如,悒怏而歸,門生亦為之難惜,不意乃辱老師珍賞如此。不知為何與
    張兄之作,一字不差,這也奇怪。
白 公:(白公聽了驚訝道)二月中曾不見有誰來。
蘇有德:只怕就是與張兄同一時來的,老師只消在門薄上一看,便知道了。
白 公:貴友是誰?
    (蘇有德尚未及答,而張軌如更衣適至,彼此就不言語了。)
    (白公就邀入席。)
    (大家又飲了一會,白公)
白 公:今日之飲,雖餚核不備,實為簡褻,二兄江南名士,一時並集,寔稱良會,安可
    虛度。老夫欲分題引二兄珠玉,二兄幸勿敗興。
    (張蘇二人,彼此妒忌,兩相譏誚,忽見白公要做詩,二人都呆了。)
張軌如:老先生台教,晚生當領,不知蘇兄有興否?
蘇有德:在老恩師門牆,雖然荒陋,自應就正。但今日叨飲過多,胸腸酣酩,恐不能奉教
    。
張軌如:正是這等,晚生一發酒多了。
白 公:斗酒百篇,青蓮佳話,二兄高才,何讓焉。
    (就叫左右取文房四寶來,各授一副,白公隨寫出一題是──賦得今夕何夕。)
白 公:(因說得)題目雖是老夫出的,韻卻聽憑二兄自拈,二兄詩成老夫再步韻來和。
    若老夫自用韻,恐疑為宿搆了。二兄以為何如?
二 人:(蘇張二人)老師大才,豈可與晚輩較量。
    (口雖如此說,然一時神情頓減,在座踧躇不寧。)
    (做又做不出,又難回不做,只是言語支吾,蘇有德大半推醉,張軌如假作沈思
    (。)
    (白公見二人光景不妙,便起身說道)
白 公:老夫暫別,恐亂二兄詩思。
    (遂走入軒後去了。)
    (正是:
    (  假雖終日賣,到底有疑猜。)
    (請看當場者,應須做出來。)
    
    
88**時間: 地點:
    (此時日已西斜,張蘇二人面面相覷,無計可施,又不好商量。)
    (蘇有德醉了一會便起身下階,倚著欄杆假作嘔吐之狀。)
    (張軌如就推腹痛,往後園出恭去了,半晌方來。)
    (白公在後軒,窺見二人如此形狀,心下又氣又惱又好笑,卻又不好十分羞辱他
    (們,只得轉勉強出來周旋,依舊就坐。)
白 公:二兄佳作曾完否?
    (張軌如便使乖,不說做不出,就信口先應道)
張軌如:晚生前半已完,因一時腹痛,止有結句未就。
    (蘇有德見軌如使乖,也就)
也 就:晚生雖勉強完篇,然醉後潦草,尚欠推敲,不敢呈覽。
白 公:二兄既已脫稿,便不虛今夕了。老夫亦恐倉卒中不能酬和,到是明日領教罷。且
    看熱酒來飲,以盡餘歡。
    (張蘇二人見說明日完詩,便大膽了。)
蘇有德:晚生做詩,尚可勉強,若要再飲,寔是不能。
張軌如:維飲與吟,晚生素不敢多讓,此實老先生所知。今日為賤腹所楚,情興頓減,不
    能作半主奉陪蘇兄,奈何,奈何。
白 公:草酌本不當苦勸,然天色尚早,亦須少盡主人之意。
    (二人若論吃酒,尚吃得兩壺,只因推醉了半日,不好十分放量,又飲得幾杯,
    (見天色漸昏,蘇有德便立辭起身。)
    (白公假意延留,也就起身相送。)
    (先送蘇有德出了門,又別了張軌如回書房,然後退入後廳來。)
    (正是:
    (  認真似酒濃,識破如水淡)
    (有才便可憐,無才便可慢。)
    
    
89**時間: 地點:
    (卻說白公入後廳,小姐接住。)
白 公:(白公就說道)我兒,我今日看張蘇二人行徑,俱大有可疑,幾乎被他瞞過。
小 姐:(小姐暗驚道)張郎固可疑,蘇生更有何疑?
白 公:爹爹,何以見得?
白 公:記得你母舅對我說,蘇生曾攷案首,今日張郎對我說攷案首的是蘇友白,不是他
    。
小 姐:此生爹爹昨日說他正是蘇友白。
白 公:他叫做蘇有德,音雖相近,其實不是,此一可疑也,及我指張郎新柳詩及紅梨曲
    與蘇有德看,他又說此是他一好友所作,非張郎之句,不是又一可疑?到後來我
    出一題,要他二人做詩,他二人推醉裝病,備極醜態,半日不成一字。以此看來
    ,二人俱有盜襲頂冒之獘。
    (小姐聽見不是蘇友白,就呆了半晌道)
小 姐:原來如此,爹爹覺察,不然墮入奸計怎了!
白 公:我已差人學裏去查,明日便知端的。
    (父女二人又閒談了一會,方各自去睡。)
    (到次日,白公起來梳洗畢,即出穿堂坐下,叫董榮進來)
白 公:前二月內,曾有一相公送新柳詩來,你怎麼不傳進我看?
董 榮:小的管門,但有書札詩文,即時送進,如何敢有遺失去。
白 公:是與張相公一時同來的。
    (董榮於此事原有獘病,今日忽然問及,未免吃驚,便覺辭色慌張,因回了說道
    ()
董 榮:是張相公來時有一位相公同來,彼時兩首詩,俱送進與老爺看的。
白 公:那一位相公姓甚麼?
董 榮:過去的事,小的一時想不起來。
白 公:可取二月門簿來看。
    (董榮見叫取門簿,慌忙就走。)
    (白公見他情景慌張,便叫轉董榮來道)
白 公:你不要去。
    (又另叫一個家人到他門房中去取。)
    (那一個家人隨即到門房中,將許多門簿俱一併拏了來,遞與白公看。)
    (白公只檢出二月的來看,董榮就連忙將餘下的接了去。)
    (白公揭開查看,只見與張軌如一時同來的正叫做蘇友白,因細細回想道)
白 公:是一個姓蘇的,我還隱隱記得,他的詩甚是可笑,為何卻他又是個名士,大有可
    疑。
張軌如:(因又問董榮道)凡是上門簿的,都注某處人,這蘇友白下面為何不注?
董 榮:想是過路客,老爺不曾接見回拜,故此就失注了。
白 公:就是過客,也該注明。
董 榮:或者注在名帖上。
白 公:可取名帖來看。
董 榮:名帖沒甚要緊,恐怕日久遺失了,容小的慢慢去尋。
    (白公見董榮抱著餘下的門簿不放,內中也有多許名帖,亂夾在中間,就叫取上
    (來看。)
董 榮:這內中都是新名帖,舊時的不在。
    (白公見慌張不肯拏上來,一發要看。)
    (董榮瞞不過,只得送上來。)
    (原來董榮是一個酒徒,不細心防範,舊時二首詩,就夾在舊門簿中,一時事過
    (,就忘記了。)
    (今日忽然查起,又收不及,故此著忙。)
    (白公看見有些異樣,故留心只管將門簿翻來翻去。)
    (也是合當事敗,恰恰翻出二詩,原封不動。)
    (一封寫著張軌如呈覽,一封寫著蘇友白呈覽。)
    (白公拆開一看,蘇友白的恰是張軌如來獻的,張軌如的恰是舊日好笑的。)
    (白公不覺大怒,看了董榮道)
白 公:這是何故?
    (董榮見尋出二詩,便嚇呆了,忙跪在地下磕頭。)
白 公:(白公怒罵道)原來都是你老奴作獘更換,幾乎誤我大事。
董 榮:焉敢改換,都是張相公更換了,叫小的行的,小的不合聽信他,小的該死了。
    (白公大怒,叫左右將董榮重責了二十板革出,另換一個管門。)
    (正是:
    (  從前做過事,沒興一齊來。)
    (白公纔責了董榮,只因昨日差人打探案首的家人回來了,就回覆白公道)
白 公:小人到學中去查,案首是蘇友白,不是蘇有德,蘇有德考在三等第六十四名,沒
    有科舉。
白 公:查得的確麼?
家 人:學中考案,怎麼不的?
    (白公聽了,連忙進來與小姐將兩項事一一說知,就將前詩遞與小姐)
白 公:天地間有這等奸人,有這等奇事,若不是我留心細查,我兒你的終身大事,豈不
    誤了?
小 姐:世情如此,真可畏人,愈見十年待字之難,十年不字之不易,所以稱貞良有以也
    。
白 公:蘇張兩生畜,盜襲頂冒,小人無恥,今日敗露,固不足論。如今看起來,考案首
    的也是蘇友白,你母舅薦賞的也是蘇友白,做這兩首新柳詩的也是蘇友白,這蘇
    友白,明明是個少年風流才子無疑矣。轉遺疏失,今不知飄零何處,大可恨耳。
小 姐:這蘇友白既有這等才情,料不淪落。況曾來和過新柳詩,自能物色蹤跡。雖未蒙
    刮目,然才才有心,或去亦不遠,若知他二人奸謀敗露,定當重來,轉是張蘇二
    奸人,狡猾異常的,須當善遣。
白 公:這容易,蘇有德原無許可,張軌如自是西賓,只消淡淡謝絕便了。
小 姐:如此方妙,若見於顏色,恐轉添物議。
白 公:這我知道,不消你慮。只是我還記得你母舅曾對我說,因親事不成,將蘇生前程
    黜退,不知近來復也未曾。況目今鄉試在邇,若是不曾復得,卻不誤了此生?我
    今須差二人去打聽明白,一者好為他周旋,二者就知此生下落。
小 姐:爹爹所見極是。
    (白公隨差一個能事家人,到金陵去打聽。)
    (那家人去了三四日,即來回覆道)
家 人:小人打聽,蘇友白相公前程,原是吳舅老爺與學院說復了,只是這蘇相公,自從
    沒前程之後,即有一個作官的叔子,接他進京去了,至今竟不曾回來。又有人說
    ,這幾個月並不知去向,就是他叔子要接他進京,也不曾尋得著。小人到他家中
    去問,也是這般說,只此便是實信。
    (白公想了一想,因對小姐說)
白 公:他的前程既然復了,到鄉試之期自會回來,不必慮也。
    (正是:
    (  差之毫釐,失之千里。)
    (一著不到,滿盤莫起。)
    (白公過了數日,備了一副禮,答還蘇有德。)
    (明知吳翰林不在家中,就寫了一封回書,道不允親之事。)
    (蘇有德見事機敗露,自覺羞慚,不敢再來纏擾。)
    (張軌如有人報知董榮之事,也知安身不得,因與王文卿商議,只說鄉試近,要
    (進京習靜,轉先來辭。)
    (白公順水推舟不留。)
    (張蘇二人雖然推出,然未免費了許多周折。)
    (白公心下暗氣增惱,不覺染成一病,臥床不起。)
    (小姐驚慌無措,只得請醫服藥,問卜求神,百般調理。)
    (小姐衣不解帶,晝夜啼泣。)
    (如此月餘,方纔痊可。)
    (正是:
    (  只因兒女慮,染出病中身。)
    (若無兒女者,誰救病中親。)
    (盡得孝與敬,方成父子恩。)
    (按下白公在家抱恙不題。)
    
    
90**時間: 地點:
    (且說蘇友白,自別了蘇有德渡江而北,一心只想要見吳翰林,便不覺勞苦,終
    (日趲行。)
    
    

返回 開放文學

訪問統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