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  至  第二〇

11**時間: 地點:
    (話說左右官人,奉諭將范氏帶下,將文光之母德瑞氏帶上。)
    (有協尉福壽站在公案一旁,喝著)
喝 著:跪下!有什麼話,你要據實的說來。這兒大人,可以替你作主。
    (瑞氏顫顫巍巍,跪在公案以前,擦著眼淚)
抹著眼:我那大孫子春英,死的可憐,望求大人作主,給我孫子報仇。
烏 公:你先把事情說說,這兒的大人,一定要給你作主。
    (瑞氏跪在地上顫顫巍巍的只顧擦淚。)
烏 公:(烏公在座上問道)你這麼大年紀,不要盡著傷心。
      春英之死,究竟是誰殺的?你要據實說出,本翼尉給你做主。
瑞 氏:(瑞氏灑淚道)我孫子怎麼死的,我不知道。死了好半天,我才瞧見的。
烏 公:那麼你孫子媳婦,浸了廚房水缸,你知道不知道?
瑞 氏:浸水缸我知道,至於她因為什麼尋死,那我就不知道了,
烏 公:這話有些不對,難道你孫子媳婦,謀害親夫,你連一點影響全都不知道嗎?
瑞 氏:(瑞氏抹淚道)我那孫子媳婦,可不是害人的人,橫豎這裡頭,必有冤枉。昨天
    早晨,東直門小街他大舅家裡接三,我們大媳婦,帶著我孫子媳婦,去到德家行
    情。晚上他們回來,工夫不大,就全部睡覺啦,我在上房裡躺下沒睡著,聽見院
    子裡有人直跑,又聽街門一響,又聽有木底的聲音。先是我孫子媳婦,溫水洗臉
    ,後來又聽著不像是她,越來越聲音不對。我以為院裡有賊,遂咳嗽兩三聲,又
    叫春英起來,到院裡瞧瞧,喊了半天,春英也沒答言兒。聽我們二媳婦屋裡,屋
    門亂響。又聽我兒子出來,嚷說了不得。我當時疑惑是賊,也忙著出來看。不知
    什麼時候,敢則我孫子媳婦,浸了水缸啦。聽我們二媳婦說,春英已死。我到西
    屋一瞧,誰說不是呢。我這才明白過來,敢則出了逆事啦。後來有官人來到,把
    我們齊一帶來。這是我所知的事情。望求大人作主,給我們報仇。
    (說罷,又滴滴墮淚。)
烏 公:據你這麼說,是你那孫子媳婦,謀害親夫了。方才你說阿氏,斷不致作出此事,
    怎麼會三更半夜謀害親夫呢。你若是為你孫子報仇,你那孫子媳婦,可就要凌遲
    抵命了。
瑞 氏:(瑞氏哭著道)如今她作出這事,無論我怎麼痛她,也是管不及了。
瑞 氏:(說罷,淚如雨下,連叫了兩聲大人,又淒悽慘慘的道)是她不是她,我也沒瞧
    見,望求大人作主,究情個水落石出,叫她招出實話來,給我們春英報仇。
    (說罷,又淚流滿面。)
烏 公:你不用傷心,我全部明白了。
瑞 氏:(因喚左右道)把她先帶下去。
福 壽:(福壽亦喝道)帶下去!
    (左右答應一聲,將瑞氏帶下。)
公 鶴:恪翁的見識,實在高明。據這瑞氏一說,這內中情形,實在是可疑了。
    (普公亦陪笑點頭,回首問左右道)
普 公:文光的孩子,帶來了沒有?
福 壽:文光是兩兒兩女。死的叫春英,是他大兒子。次子春霖,今年才十二歲。女兒叫
    大正、二正,已經都帶來了。
普 公:那麼文光家裡,都有什麼人呢?這個范氏,是春英的母親麼?
福 壽:(福壽笑回道)春英的生母,現在外面候審呢。范氏是文光的副室。
    (普公點了點頭。)
烏 公:把二正帶上來。
烏 公:(左右一聲答應,立時將二正帶上,官人要喝著跪下,福壽忙的過來,拉著二正
    (的小手,俯在耳邊道)你不用害怕,大人若問你什麼話,你就照實說。
    (二正羞羞澀澀,用手抹淚,撅著小嘴兒,慢慢的走至案前。)
烏 公:(烏公笑問道)你今年幾歲?你們家裡素日是誰最疼你?
    (烏公問了兩遍,二正低著頭。)
    (並不言語。)
    (鶴公、普公亦接聲來問。)
二 正:我今年十歲。我太太疼我。我二媽也疼我。
烏 公:你哥哥嫂子,他們打架來著沒有?
二 正:沒有。
烏 公:那麼素常素往,他們打架不打架?
二 正:素常也不打架。
    (烏公點了點頭。)
烏 公:(又問道)那麼你哥哥嫂子,和睦不和睦呢?
    (二正遲了半日,翻起眼皮來,望著烏公道)
二 正:和睦,
    (烏公聽到此處,不由得皺起眉來,勉強著作出笑容,安慰二正一回。)
    (叫左右官人,將她先為帶下。)
遲了半:(回首向市隱道)這案裡很麻煩。前前後後,驢唇不對馬嘴。若真是謀害親夫,
    必當有姦夫幫凶,若不是阿氏所害,可越發的得究情了。
    (市隱、秋水二人均陪)
市 隱:恪翁是慎重民命,推事詳明。方才所問的話,都是極要緊地方。
鶴 公:(鶴公亦回首道)我見這范氏臉上,很有不正之氣。衣服打扮,又極其妖豔。此
    案若阿氏被冤,大概這個原凶,必在范氏身上。
      不然與這范氏,必有密切關係。
    (市隱聽至此處。)
哈 哈:(哈哈笑道)鶴鬆翁果然眼力不差。據小弟眼光看來,也是如此。
烏 公:(烏公搖首道)不然,不然。世間的事,不能以皮貌相人。
哈 哈:(因告福壽道)把文光他們暫為看管,文托氏也不必問了。
    (福壽連連答應,左右官人,亦聞聲退下。)
    (烏公的僕役瑞二,過來與各桌倒茶。)
    (烏公站起身來,約著市隱、秋水,並鶴公、普公等四人,去到宅裡少坐,研究
    (調查的法子。)
    (又諭告管檔的官員,問問提督衙門,明日是何時驗屍?)
    (再向法部裡打聽,明日是哪一位司官前來檢驗?管檔的連連答應。)
    (烏公與鶴公等,大家謙謙讓讓,隨後有小隊官人,一同回到烏宅。)
    (烏公摘了幃帽,一面用手巾擦臉,陪笑向秋水道)
烏 公:今天大對不起,只顧著幫我的忙,耽誤了一天功課,這是怎麼說呢。
秋 水:(秋水亦笑道)功課倒不要緊,我不到堂,亦必有同人代替。只是我聽見問案,
    鬧得心裡頭頗不痛快。三位有什麼妙法,把這案中原委,調查清楚了呢?
烏 公:調查倒容易。不過官家的力量,萬來不及,今既將二位請出,務祈多為費心,詳
    細給調查一回。我們翼裡,選派精明偵探,也四出探訪。驗屍之後,能把原凶訪
    明,那可就省事多了。
鶴 公:(鶴公亦笑道)二位要肯費心,不但我們幾個感謝不盡,就是被害的人,靈魂也
    要感激的。
    (市隱等慨然承諾,說三位只管放心,只要我們倆人力量所及的地方,必去實力
    (調查,這也是應盡的義務,三位也不必囑明瞭。)
    (說著,起身告辭。)
    (與秋水二人,前往各處調查,不在話下。)
    (烏公將市隱等送出又與鶴、普二公,議了回別項公事。)
    (鶴普二公走後,烏公呼喚瑞二,把協尉福壽請來,面諭道)
烏 公:春英這一案,情形複雜。我想由公所裡出個傳單,曉諭這各門各隊各甲喇兵弁,
    如有將春英一案調查明確,詳為報告者,給予不次之賞。你道這主意好不好?
福 壽:(福壽笑回道)大人明鑒,這主意倒是很妙。少時協尉回去,曉諭他們就是了。
    (烏公點了點頭,又令福壽在正翼小隊裡,選派了十名偵探,俱都是精明幹練,
    (見事則明的人物。)
    (內中有四個最著名的:一個叫祉眼鈺福,一個叫妙手連升,一個叫耳報神潤喜
    (,一個叫花鼻樑兒德樹堂。)
    (這四個隊兵,都是久於捕務,破案最多的能手。)
    (在那前清末季,雖然偵探學未見發明,而破案捕盜,亦極敏捷。)
    (若將這四位的成績編纂出小說來,大概也比福爾摩斯包探案不在以下。)
    (話休煩絮。)
    (這四個有名的探兵,久在烏公手下,效力當差,此番見了堂諭,趕緊的跑到宅
    (中,請示辦法。)
    (烏公把所訊的供詞,述說一遍,叫他們即時出發,偵察文光家風,究竟是有無
    (規矩?范氏、阿氏平素是品行如何?全都詳細報告,以便回了堂憲,好徹底究
    (辦,以示慎重。)
    (四人領諭出來,鈺福喚連升道)
鈺 福:嘿,二哥,你摸頭不摸頭。我在北小街,有家兒親戚,他也是鑲黃的人,八成兒
    跟阿德氏是個老姑舅親,我上那兒去一趟,倒可以臥臥底。回頭的話,咱們在澡
    堂子見面。
連 升:(連升搖頭道)嘿,你不用瞎摸。這個文范氏的根兒底兒,都在我肚子裡哪。久
    在街面上的話,不用細打聽。
鈺 福:(又回首叫德樹堂道)嘿,黑德子,管保這個范氏你都知道。咱們這兒子,她還
    要亂撲呢。可惜她啊,還是這溜兒的娃娃哪。
    (說著,哈哈大笑。)
哈 哈:(又叫潤喜道)嘿,小潤,咱們公泰茶館了嘿。
鈺 福:嘿,二哥,你老是不容說話,竟調查范氏,也是不能行的。
      別管怎麼說,這是春阿氏謀害親夫哇,
連 升:(連升又笑道)嘿,小任子,不是二哥拍你,攢餡兒包子,你有點兒晚出世,東
    城的男女混混兒,瞞不下哥哥我。這個文范氏,也是個女混混兒。
      剛才一照面兒,我就亮她。嘿,老台,走著,走著,到公泰的話,我再細細
    的告訴你。
    (四人一面說笑,到了鼓樓東公泰茶社。)
    (四人揀了座位,走堂的提壺泡茶,各桌的茶座兒,有與這四人相熟的,全都招
    (呼讓茶。)
鈺 福:(有問鈺福的道)老台你那紅兒呢?怎麼沒提了來?
鈺 福:咳,還提哪,昨兒我回去,洗籠子來著,稍一疏忽,貓就過來。您猜怎麼著?啊
    呀,忽一下子,就他媽給撲啦。我當時一有氣,把食罐兒、小罐兒,也給摔啦。
    可惜我那對罐兒,聽我們老頭兒說,那對瓷罐兒,跟那副核桃,都是一年買的。
      兩樣兒東西,光景是五兩多哪。
顫巍巍:(那人亦贊道)嘿,可惜,這是怎麼說哪。聽說塔爺那個黑兒,昨兒個也糙踐啦
    。
連 升:(連升接聲道)富爺您別提啦。小鈺子的話,養活不了玩藝兒,打頭他工夫不勤
    ,沒工夫兒溜,那就算結啦完啦。您瞧他那個打扮。
    (說著提起鈺福的辮發,笑哈哈的道)
鈺 福:三把鬆的辮子,拖地長的辮穩兒,怎麼熱天,他帶著三條白領子。你瞧哇,啊,
    嘿,簡直是一個嗎?
鈺 福:得咧,你不用揀好的說,講外面的話,你也不用逞英雄。早晚咱們那位,也得像
    小菊兒衚衕一樣,給你照方兒抓。
哈 哈:(那人亦問道)嘿,你們幾位,知道不知道,我們這小菊兒衚衕,出了新鮮事啦
    。
連 升:(連升忙問道)什麼事?我不知道。小鈺子一說,倒鬧我一怔。您說我聽聽。
哈 哈:(那人道)就是那伯什戶文家,他們是鑲黃滿的,那一個牛祿,我可不知道。這
    位文爺家裡,很是可以的,有位小奶奶兒,外號叫什麼蓋九城。家裡的話,橫也
    是亂七八糟。昨兒家裡,他新娶的兒媳婦,把他兒子給害啦。方才有一位喝茶的
    ,在小經廠住家。據他說,不是他媳婦害的,光景她這位小婆婆兒,不是好東西
    。
連 升:不錯不錯,這事真新鮮。這文家都有什麼人?你知道不知道?
哈 哈:(那人說)他家的人口大概我倒知道。文爺有個母親,文爺是兩位夫人,兩兒兩
    女。新近三月裡,給大兒子辦的事。這死鬼的小舅子,名叫常斌。跟我們那孩子
    都在左翼第二,一個學堂裡唸書。今時在學堂裡告假,說是他姐姐被人給陷害啦
    ,我這麼碰岔兒一想,你猜怎麼著?真許是蓋九城給害的。咱們是那兒說那兒了
    ,加今這洋報的訪員,可來得厲害。
    (連升點了點頭,悄同那人耳邊,唧咕了半日。)
    (那人也點頭答應,說是了是了,咱們明兒早問,還在這兒見。)
    (我也到屍場瞧瞧,衝衝我的喪運氣。)
    (連升等會了茶資,又向面熟的茶座兒挨次告辭。)
    (至次日清早,四人會在一處,仍往公泰軒一路而來。)
    (鈺福於當日晚間,就把阿氏的底細調查了一個大略。)
    (因風言風語,俱說阿氏在家時,有種種不正的行為。)
連 升:鈺子,你不用說啦。這個小媳婦,難道你沒看見嗎?又規矩,又穩重,不但是身
    上沒血,連她的頭部左脅,還有挺重的傷呢!這是哪兒話呢?
    (四人一面說著,來到公泰茶社。)
    (早見昨日那人,已經來到。)
    (五人坐在一處,一面品茶,一面說話。)
    (候至十點前後,估量著驗屍官員已經來到,五人會了茶資,同往小菊兒衚衕,
    (看這驗屍的熱鬧。)
    (早見有槍隊巡警,扎住屍場,由本地官廳,預備下硃筆公案。)
    (甲喇達德勒額,帶著門甲步兵,亦在屍場伺候。)
    (不一會,協尉福壽,也帶官兵到來,說今日驗屍官,是法部一位司員,姓蔡字
    (碩甫,原藉是浙江某縣人。)
    (尚書戴鴻慈,因為蔡碩甫最是慎重,所以委派前來,帶著仵作人等,檢驗春英
    (的屍身。)
    (工夫不大,有官兵皂役,在前喝道。)
    (本地看街兵,亦接口嚷道)
福 壽:有冤的報冤,有仇的報仇。
    (又見左翼翼尉烏珍、副翼尉鶴春、委翼尉普泰,帶著僕從官弁乘馬而來。)
    (又見有一乘轎車,停駐於南巷口外,正是法部司員蔡君碩甫。)
    (見了烏珍等,彼此的見禮,謙謙讓讓的進了屍常又見有官兵多人,圍護著阿氏
    (、范氏、德氏、瑞氏並文光,托氏等一干人證。)
    (官兵哄散閒人。)
    (鈺福等五人,也隨著眾人跟入。)
    (只見烏珍、鶴、普、福壽人等,陪著檢察委員,升了公座。)
烏 珍:這案子很離奇,要求碩翁諭令件作等,注意才好。
福 壽:(蔡碩甫點頭道)自然自然。兄弟的責任所在,不敢不細心。我先到動凶屋裡,
    看一看去。
    (說著,有烏公、鶴公等在後相隨,往春英死事屋內,看了看大概情形,又往廚
    (房裡,查驗一番。)
    (官人槍隊,帶著阿氏、范氏等,在院相候。)
阿 氏:(阿氏哭著道)你們老爺們高抬貴手,我看看我的丈夫,究竟是怎麼死的?哪怕
    我凌遲償命呢,死也瞑目哇。
    (說尋,放聲大哭。)
德勒額:(德勒額喝道)你先別哭。是你害的與不是你害的,我們也管不著。這個工夫,
    你又想著歎喪啦?
      哈哈,得啦,你別委曲了。
    (阿氏一面擦淚,聽見官人威喝,嚇得渾身亂顫,連項上的大鎖練,全都花花亂
    (響,引得看熱鬧的閒人,俱為墮淚。)
    (烏公、鶴公等見此光景,忙令協尉福壽,暗暗的通告官人,不准威嚇犯人,誰
    (要去瞧就把他們帶去。)
    (他們哭喊,也不許官人攔管,好借此窺其動作。)
    (官人奉了此諭,誰不想送個人情,隨令各犯人自由行動,把方才的嚴厲面孔,
    (換一副和容悅色神情。)
    (手內拉著犯鎖,也顯著鬆懈多了。)
    (德氏站在院內,眼望著西廂房裡,嗚嗚的亂哭。)
    (瑞氏、文光並托氏、春霖、大正、二正等,亦皆掉淚。)
    (惟有范氏一人、圓睜杏眼,直豎娥眉,惡狠狠望著阿氏,嗤嗤冷笑。)
    (阿氏站在一旁,已經鼻涕眼淚,哭成淚人兒一般了。)
    (忽見官人等,哄散閒人蔡碩甫入了公座,協尉福壽,把法部送來的屍格,呈於
    (案上。)
    (又令官人等,親在一旁,好令部中仵作檢驗春英的屍首。)
    (所有檢驗用品,盆兒、筷子等類,已由看街兵備齊。)
    (仵作挽了衣袖,正欲下手,忽的官人等往前一擁。)
    (阿氏直著兩眼,和手推著官人,急煎煎的奔了過來,望見春英屍身,啪的一聲
    (,跌倒就地。)
    (遲了一刻鐘的工夫,方才緩過氣來,失聲哭了。)
    (烏公鶴公等,都直眼望著阿氏,不勝淒楚。)
    (仵作官人等,也都愕在一旁,看著阿氏神情,深為慘切。)
德 氏:(德氏也嗚嗚哭道)孩子,你不用哭了,是你不是你的,咱們先不用說了。
德 氏:(說罷,又嗚嗚的哭個不祝范氏厲聲道)你們娘兒們,也不用老虎帶數珠兒,充
    這道假慈悲,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殺人的得償命,欠帳的得還錢。當著堂官大
    人們,你們不用鬧這一套。到了堂上,有什麼話,再說也不算晚。
文 光:(文光頓足道)噯喲,這時候,你們鬥什麼口齒嘔。
    (說罷,走向案前,深深請了個安,淒淒切切抹著眼淚)
抹著眼:大老爺明鑒。小兒春英,死的實在可慘,要求大老爺給我洗冤。
    (蔡碩甫點了點頭。)
鶴 公:你先在一邊候著。驗完了屍身,看看是什麼傷,有什麼冤枉事,衙門裡再說未。
    (烏公坐在案旁,亦喚福壽道)
烏 公:你叫阿氏的母親,把阿氏也勸開。屍場裡不用訴委曲。
    (福壽答應一聲,喚過德氏,死說活說,勸了阿氏半日,誰知此時阿氏,因見了
    (春英屍身受的這樣重傷,死得這般可慘,早已閉過氣去。)
    (德氏擦著眼淚,把姑娘、姑奶奶五字,叫不絕聲,好容易鼻翅動顫,慢慢的甦
    (醒過來。)
福 壽:(福壽亦勸道)此時也不用傷心了。有什麼委曲,等到衙門裡說去。
    (阿氏緩了口氣,望見春英的屍身,復又失聲哭了。)
    (引得文光。)
    (德氏調並瑞氏、托氏等,亦皆墜淚。)
托 氏:(托氏亦揮淚勸道)你先起來。事到而今,什麼話也不用說了。這都是我的不好
    。
    (說罷,又嚎陶哭個不祝德氏一面擦淚,死活把阿氏拽起,母女拉著手,淚眼模
    (糊的,望著死屍發怔。)
    (仵作挽了衣袖,驗了春英的上身,復又解去中衣,驗了下部。)
    (隨將竹筷放下,走案公報前請安報道)
德 氏:頭頂上木棍傷一處,咽喉偏右,金刃一處,橫長二寸有餘,食管氣管斷破,當時
    致命,
    (蔡公點了一點頭,隨即填了屍格,欲令屍親等畫押。)
    (話未說完,只見死屍之旁,阿氏忽的仆倒,撫著春英屍首,嚎陶痛哭,聲音細
    (弱,那一派慘切的神情,真叫人聞之落淚,一時又錯了過去。)
    (德氏擦著眼淚,望著公案跪倒,哭著)
哭 著:我女兒頭上肋上,還有重傷呢。
福 壽:(福壽喝道)你先起來,把你女兒勸一勸,有傷自是有傷,沒福自是沒福。
    (話猶未了,忽有帶刀的巡警,並著槍隊官並等數人,慌慌張張跑來,走至福壽
    (跟前,悄聲回道)
福 壽:外面有幾個人,要進來看熱鬧。
福 壽:(說著,取出幾個名片,遞與福壽道)這是他們的名片,是准他們進來,是不准
    他們進來?敬候誇蘭達吩啦。
    (福壽接過一看,雖然名片上沒有官銜,而姓名甚熟,一時又想不起誰來。)
    (隨即案告烏公,烏公看了名片,點了點頭,因告福壽道)
烏 公:這幾位是探訪局的,請他們進來看看,倒可以幫幫忙。
    (福壽連連稱是,吩咐隊官等,優禮招待,准向各房中,查看一切,不肖細說。
    ()
    
    
12**時間: 地點:
    (此時阿氏已經昏過三次。)
阿 氏:(仵作等驗了活傷)阿氏的頭上,右脅,均有擊傷一處。
德 氏:(德氏哭喊著道)大人們明鑒。若說我的女兒謀害親夫,她頭上,右脅打傷是哪
    兒來的?
    (蔡公見此光景,低聲向烏公道)
蔡 公:看阿氏這宗神色,實不像動凶的人,不知那件兇器,究竟由哪屋裡翻出來的?
    (福壽聽了,忙將兇器呈過。)
    (蔡公一看,是一把常用的切菜刀。)
    (刀刃上缺了一塊,似是砍人時折去似的。)
    (上面有血跡甚多,並有粉紅色洋縐繡花的絹帕,裸著刀把兒。)
蔡 公:這條手帕,是他們誰的物件?
    (福壽忙的回頭,把文光喚來,喝著)
喝 著:這條手巾,是誰的東西?
文 光:(文光答了聲是)這是誰的手巾?領催也不甚知道。
    (因回首欲喚范氏,蔡公冷笑道)
蔡 公:你家裡的東西,你都認不得,你那平素的家法,也就可想而知了。
蔡 公:(說罷,望著文光冷笑了兩聲,又見范氏過來,整著臉色道)那手巾是我們兒媳
    婦的,尋常她也不使,出門時才拿出來的。
鶴 公:知道了,這兒沒問你,你不用亂答言。
蔡 公:(又喚福壽道)把阿氏叫來,讓她認一認。
    (阿氏低著頭,哭的兩隻杏眼腫似紅桃一般。)
烏 公:(烏公又叫過文光來問道)你兒媳婦投缸,你救出她來之後,給她換衣服沒有?
文 光:沒有。
烏 公:(復又問阿氏道)菜刀上這條手巾,是你的不是?
    (阿氏擦了淚眼,看了看手巾、菜刀,又嗚嗚的哭了。)
    (烏公連問數遍,才哽哽咽咽的答道)
烏 公:這條手巾…
    (說至此處,又哽咽了好半日,才細聲細氣道)
遲了半:是我的。
烏 公:(烏公恐怕情屈)是你的嗎?若不是你的,可也要實說。
    (阿氏低著頭,流淚不語。)
范 氏:(范氏接聲道)是你的你就得認起來。既把男人害死,此時就不用後悔啦。好漢
    作事好漢當,又何用搗鬼呢。
    (說的阿氏眼淚簌簌的掉下來,淒悽慘慘的答道)
阿 氏:手巾是我的,大人也不用問了。
    (蔡公見此光景,心已明白八九,忙命文光、德氏等,在屍格上畫押。)
蔡 公:(隨與烏公道)屍身已經檢驗,叫他們先行裝殮,兄弟要告辭了。
    (烏公連連答應,回欲將可疑之點,向蔡碩甫研究一回,隨令協尉福壽等,先將
    (人犯帶回,聽候審訊。)
    (遂約著蔡公、鶴公、普公,並本地面的警官,同往東、西廂房,及上房廚房等
    (處查看一回。)
    (蔡公把可疑之點,細與烏公說明。)
    
    
13**時間: 地點:
    (又說刀上血跡,大小與傷口不符。)
    (阿氏的頭上脅上,俱是木棍的擊傷。)
    (恪翁有保障人民的責任,務要多為注意。)
    (烏公、鶴公等連連稱是,普公亦緊皺雙眉,想著納悶。)
    (探兵鈺福等五人,已在院子裡查看許久。)
    (候至檢察官告辭先行,三位翼尉也相繼回翼,這才隨著眾人,慢慢的走出。)
連 升:嘿,老台,咱們的眼力如何?你佩服不佩服?也不是吹下子,牛下子,要專信你
    的話,全擰了杓子啦。
蔡 公:(潤喜亦贊道)二哥,真有你的。小鈺子的話,到底是小兩歲,不怨你薄他。俗
    語說的好:縮子老米,他差著做哪。
鈺 福:(鈺福急辯道)嘿,潤子,你不用損我。要說二哥的話,淨瞧了外面皮兒啦。深
    兒福頭的話,還不定怎麼一葫蘆醋呢?要聽他們親戚說,這事兒更懸虛啦。阿氏
    這娘兒們,自從十五歲,她就不安頓,外號兒叫小洋人兒簡斷截說,過門的時候
    ,就是個爛桃啦。
    (一面走著,又笑道)
一 面:嘿,剛才驗屍的時候,你們瞧見了沒有?動凶的是誰,探訪局的人,眼力倒不錯
    ,他姓什麼?叫什麼?我方才也問了,他是跺子蹄兒的朋友。你要是信我的話,
    咱們跟著就摸摸,不然叫探訪局挑下去,或者那兇手躲了,你們可別後悔。
連 升:(連升冷笑道)嘿,老台,你不用麻我。這個案子,要不是蓋九城的話,我跟你
    賭腦袋。
    (二人一面說話,同著潤喜等二人,別了那茶友富某,四人說說笑笑,到了北新
    (橋天泰茶館。)
    (四人落了座位,要了菜飯。)
    (鈺福為阿氏的聲名,少不得辯論一番。)
    (又與連升等賭了回東兒。)
德樹堂:老台你不用嘴強,反正這件事,也不能完呢,等到水落石出,倒瞧瞧誰的眼力好
    ?你這眼神的外號兒,我是木頭眼鏡兒,有點兒瞧不透你。
    (說罷,哈哈大笑。)
    (氣得神眼鈺福,一手指著鼻樑兒,瞪著眼睛道)
鈺 福:嘿,你不用天牌壓地牌,咱們調查的話,也是有據有對,誰與春阿氏也沒有挾嫌
    ,也不犯偏向范氏。左右的話,殺人償命,欠債的還錢。咱們是同事訪案,犯的
    什麼心呢?
    (說罷,把筷子一摔,扭過頭去,呼呼的生氣。)
德樹堂:(德樹堂冷笑道)有得兩盅酒兒入肚,你跟我來上啦。
鈺 福:(因指著鼻樑道)嘿,姓鈺的,誰要二楞的話,對不起那股香。
鈺 福:(鈺福亦站起來道)那是呀!那是呀!
德樹堂:(又拍著胸脯兒道)嘿,花鼻樑兒,你說怎麼著吧?
    (兩人越說越急,引得連升、潤喜俱嗤嗤的笑個不祝澗喜勸道)
連 升:這裡說的是閒話兒,著的是那一們子急呢?
    (一面說著,把兩人按下。)
德樹堂:(德樹堂笑道)大爺你說說,這件事情,礙的著我嗎?我這兒閒說話,他跟我吵
    上啦。
    (鈺福忍不住氣,又欲答言,幸被連升一把按在凳上,叫過走堂的來,要了兩壺
    (酒,笑嘻嘻的)
笑嘻嘻:老台,你不用生氣。你的心思,我也明白啦。你在小街子住家,八成兒那蓋九城
    的話,許同你有一腿罷。
笑嘻嘻:(一語來了,把個走堂的也引的笑了,因湊著笑道)你們幾位說的,大概是小菊
    兒衚衕那件事吧?
連 升:可不是嗎。
笑嘻嘻:(走堂的道)洋報上頭,今兒都有了。怎麼著,聽說這個媳婦有個小婆婆,是不
    是你哪?
    (說著,又問酒問菜。)
    (雖然走堂的是無心說話,而連升,鈺福等,卻是有心探訪。)
    (一面要了菜飯,又向走堂的借取日報,要看是怎麼登的。)
    (走堂的去了半日,舉著報紙過來,口裡嘟嘟念念,向連升道)
遲了半:喝,這張報可了不得,自要是登出來,這家兒就了不了,打頭人這樣兒好哇,洋
    報上什麼都敢說,哪怕是王爺中堂呢。自要是有不好兒,他真敢往實裡說?喝,
    好傢伙,比都察院的御史,還透著霸道呢。
    (說罷。)
遲了半:(又贊道)嘿,好嗎。
    (連升接了一看,果見報紙上,本京新聞欄內,有一條謀害親大的新聞,正是小
    (菊兒衚衕文光家內的事情。)
    (潤喜、鈺福二人也搶著要看,連升)
連 升:咳,別搶。我念給你們所罷。
    (說著,把報上話語坷坷坎坎的,念了一遍。)
連 升:(又向鈺福道)嘿,怎麼樣?要是賭東兒的話,管保你輸了罷。
    (鈺福也滿臉發火,因為報上新聞,亦如此說,也不敢再三分辯了。)
    (四人胡亂著吃了早飯,又忙著洗手漱口,一同回翼,把所見所聞的事情,當日
    (回了協尉,由協尉福壽報告烏公。)
    (當日要繕具公文,解送提督衙門。)
    (要知提督衙門,如何審訊。)
    (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回 訊案由公堂飲恨 錄實供外界指疵)
    
    
14**時間: 地點:
    (話說烏公自驗屍回宅之後,正在書房中,閱看分牘,忽有瑞二進來,回說協尉
    (福壽要見大人。)
    (烏公說了聲請,瑞二答應出去。)
    (功夫不大,見協尉福壽,帶著宋兵鈺福等四人,自外走來。)
    (烏公迎入屋中讓說請坐,福壽唯唯而應,不敢就坐。)
烏 公:來到我家,倒不必拘泥,比不得公所裡,官事面子。
    (福壽滿臉堆笑,連說不敢。)
笑 著:(又笑著)鈺福他們已經回來了。
    (鈺福等不待說完,忙的報名請安。)
    (烏公點了點頭,鈺福等規規矩矩,垂手侍立。)
福 壽:阿氏這一案,他們各有所聞。現在街談巷議,其說不一。今天白話報上,也都登
    出來了。據鈺福等報稱,說阿氏在家內,就不甚規矩。她父親阿洪阿,已經去世
    。只有她母親德氏,帶著她一兄一弟,在家度日。他哥哥叫常祿,現在外城巡普
    總廳充當巡警。阿氏有個外號兒,叫作小洋人。自此案發生之後,她娘家的左鄰
    右舍,都說是阿氏。連升調查,又聽說文光家裡,范氏很不務正。傳聞這個范氏
    ,曾於未嫁之先,作過丑業。既是她品行不正,對於春英之死,也不無嫌疑,而
    且那把菜刀,更是可疑之點。這是他們四人所調查的大概情形。
連 升:(連升亦回道)據兵丁想著,此案的原因,就便是阿氏所為,也必不是一個人。
烏 公:(烏公點頭道)這些事我倒明白。方才我告訴檔房了,明天就解送提署。
      你們幾個人,還是確切偵察,隨時報告。
福 壽:(福壽忙應道)是。
    (鈺福、連升等亦答了幾個是字,告假退出。)
福 壽:(不一時,瑞二手拿著一封信,匆勿的,一直跑至書房,見了烏公回道)聞大老
    爺遣人送了一封信來,請老爺賞個回信。
    (烏公忙的接過,拆信一看,正是聞秋水調查此案的詳情。)
    (大略與探兵鈺福述的相同,因即寫了回信,請秋水於明日晚間過舍一談。)
    (將信忖與瑞二,交付送信的帶回,不在話下。)
    (烏公見了此信,深為詫異。)
    (暗想這謀害親夫的案子,俱是因為姦夫,才有害夫的思想。)
    (莫非這阿氏,殺害春英的時候,也有個姦夫動凶嗎?想到此外,不由的猶疑莫
    (決。)
    (胡亂著吃過晚飯,傳喚套車。)
    (先到提督那中堂宅裡,回了些別項官事。)
    (又將日報上所登阿氏之事,及委派官兵等,如何調查的情形,細述一遍。)
    (當奉提督口諭,令將阿氏等作速解署,嚴行審訊等語,烏公奉此口諭,告辭而
    (出,到了副翼慰鶴公家裡,先把秋水來信和堂憲交諭,述說一回。)
鶴 公:此事我看著很奇。阿氏她年紀不大,人又安祥,如何能謀害親夫呢?這真是人心
    隔肚皮,令人難測了。
烏 公:天下事最難懸揣,若按著秋水來函,跟鈺福的報告,那麼此案的原凶,確是呵氏
    所為,決無疑義了。
      但是我的心裡,還有些不大明白的地方,所以來同你研究。第一是阿氏尋死
    ,既然殺了她男人,自己要尋死,為何不就著刀自刎,反又跑到廚房裡投水缸去
    呢?這是頭一宗可怪的地方。
    
    
15**時間: 地點:
      再說阿氏身上,也有擊傷。若說是阿氏害的,那阿氏擊傷,又是誰動的手呢
    ?這些事情,我們都應當研究。
鶴 公:(鶴公搖手道)儒謹,恪謹,你過於謹慎了。天下的事無奇不有,我中國的婦女
    ,向來就沒有教育。既無教育,無論什麼事,都許行事出來。方才我上街打聽,
    聞說這個阿氏,實在是不可靠。據我想著,此事先不必細追,等著送過案去,再
    去細為採訪。如果是好夫所害,我們有緝捕之責,嚴拿姦夫就是了,此時又何必
    猶疑呢?
烏 公:此時的辦法,同是應該如此。但我們眼光見到,也須要偵察詳確,方為合理。
鶴 公:那是自然。
      我們調查真相,是我們應盡的天職。別說恪謹你還是個頭座兒,就是地面甲
    喇達,也是應該的。今真像既已探出,萬不要妄生疑惑,自相矛盾了。
烏 公:(烏公陪笑道)此事也並非矛盾。可疑之點,就是那把兇器,以一個十九歲的少
    婦,殺了親夫之後,能將殺人兇器,藏在東房。而反又跑廚房,去投水缸。諒她
    有天大膽量,我想殺人之後,也行不出來。
鶴 公:那可別說。既有殺人的膽量,就許有移禍於人的心腸,焉知她害人之時,不是姦
    夫的主動呢?
烏 公:這話也很有理,前天我跟市隱也曾這樣說過,然據文光所供二十六那天,他妻子
    托氏,帶著阿氏等去行人情,當晚阿氏回來,是同著文光一齊回來的。不但文光
    的供詞是如此說,連瑞氏、二正,並范氏、阿氏,也都是這樣說。不過他夫婦打
    架一節,是范氏一人說的,旁人卻沒有說過。據此看來,她們婆婆媳婦,必然是
    不和睦的了。
鶴 公:是呀,我亦是這樣說呀。設若她婆媳和睦,那阿氏殺人之後,還不想移禍於人嗎
    ?
烏 公:你是這樣說法,我想的那層理,就不是這樣說了。
    (說著,又呼喚瑞二套車。)
鶴 公:你何用這麼忙。此時也不過十點鐘。
烏 公:不坐了,咱們明日晚間,。在我家裡見面,光景聞秋水亦必到的。
鶴 公:是。
    (因為天色已晚,不便強留,遂送至門外而回。)
    (次日上午,協尉福壽,因奉了烏公交諭,帶了公文,押著阿氏一干人犯,解送
    (帽兒衚衕步軍統領衙門。)
    (沿途看熱鬧的人。)
    (男男女女,成千累萬。)
    (皆因謀害親夫的案子,要看看殺人的淫婦,生的是何等面貌。)
    (但見頭一輛車上,有兩個官兵把守,阿氏坐在車內,亂發蓬鬆,低頭垂淚,那
    (一副慘淡的形容,真令人望之酸鼻。)
    (到了提督衙門,官兵等帶著一干人犯,進了西角門。)
    (協尉福壽同甲喇達德勒額,先到了大堂上,投遞公文,又到掛號房掛了號,然
    (後掛房的司員外郎,先把阿氏等傳喚過去,問了問大概口供,與左翼送案的呈
    (詞,是否相合。)
    (據瑞氏、文光並托氏、范氏所供,皆與原呈無異。)
    (阿氏、德氏母女,都眼淚婆娑的,無話可回氣堂上問了數遍,阿氏方才答言)
阿 氏:說是我害的,我給抵命就是了。
    (德氏是模模糊糊,不知那行兇之犯,究竟是誰。)
    (因為自己女兒,既已承認抵償)
德 氏:我女兒作的事,我一概不知道。那天晚上。我們親家老爺遣人找我,說有要緊的
    事,又說我女兒病得很厲害,叫我趕緊瞧去。
      我趕緊就去了,到我們姑奶奶家裡一瞧,才知道我們姑爺是被人殺了。究竟
    是誰給殺的,我並不知道。若說我女兒殺的,我想著不能連我女兒頭上,還有打
    傷呢。
    (擋房司員聽了阿氏德氏所供,皆與送案的原呈,大致無異,遂令文光等取保聽
    (傳。)
    (先將阿氏母女,收在監口,聽候審訊。)
    
    
16**時間: 地點:
    (當時協尉福壽,並甲喇達德勒額等,把差事交代清楚,各自回翼。)
    (因翼尉烏公對於阿氏一案,極為注意,遂忙去回報,述說提督衙門裡收案情形
    (,烏公點頭道)
烏 公:這件事情,我們還要注意。雖然把案子送了,究竟春阿氏是否真凶,此時也不能
    料定。你叫鈺福他們,悉心採訪。
德 氏:(又向德勒額道)你下去也多多注意。倘於三五日內,能夠得其真像,當予重賞
    。
    (福壽等連聲稱是。)
烏 公:我見連升的報告,很有見識。你多多的囑咐他,再把那范氏娘家,也細細的調查
    一回,好早期破案。
烏 公:(話未說完,瑞二忽忽的進來回道)聞老爺來了。
    (烏公說了聲請。)
    (只見竹簾啟處,聞秋水走了進來。)
    (二人忙的見禮,福壽等隨即退出,見了鈺福等,把烏公口諭吩咐一回,不在話
    (下。)
    
    
17**時間: 地點:
    (此時烏公與秋水坐定,笑說道)
烏 公:天這般熱,實在分神的很。
秋 水:(秋水亦笑道)都是公益事,真叫我沒有法子,只盼學堂裡放了暑假,我也就消
    停了。
烏 公:昨天我來的信,你見了沒有?
烏 公:見了。多承你費心,今天把阿氏的案子,已經解上去了。
    (隨把送案的情形,與派委探兵等,調查的報告,細述一遍。)
秋 水:阿氏為人,我調查得很的確。
      方才與市隱吃飯時,我們抬了半天槓。據他說阿氏很冤。他說連街談巷議,
    都說范氏可疑。鬧得我此時心裡也犯起猶疑來了,誰恐所訪的各節,不甚的確。
    我回去再打聽打聽,如有消息,我必然趕緊來。
烏 公:(烏公稱謝道)你就多分心罷。有了消息,你就給我信。我想這件事情,也很可
    怪。我這裡調查的,也是一個人一樣兒話。究竟誰的的確,我也不敢說定。連日
    報紙上又這麼一登載,越發的吵嚷動了。此事若敷衍官事,輿論上必要攻擊。你
    既有妥靠人,再替我詳細調查一回。若阿氏真有姦夫,萬不可令其漏網。若果是
    范氏所害,也別教阿氏受冤。這件事我就托付你了。
    (一面說著,一面讓茶。)
    (秋水因有別事,便欲告辭。)
    (烏公極力挽留,說少時鶴鬆亭還來,你先不必忙。)
秋 水:(秋水又坐下道)不是我忙。因為阿氏一案,鬧得我很猶疑。市隱那麼說,報紙
    上也那麼說。我所聽來的話,未免太荒誕了。
烏 公:這也不然。人世間事,無奇不有,若說是阿氏太冤,那麼殺人之犯,又該是誰呢
    ?我們所以生疑,所以納悶的地方,就因為那把菜刀,又加著范氏過於妖媚,若
    指實是范氏所為,又無確實證據。那天阿氏的供詞,又前前後後支支離離,乍一
    聽去,彷彿是冤。然殺人的兇手,能夠自投實供的,又有多少呢?從昨日接你的
    信,我想了好半日,我們正堂那裡,昨日有諭,叫我們先送衙門。我同鶴鬆亭商
    議許久,就按著文光所報,給送過去的。我們要有所見聞,或將其姦夫訪獲,那
    時再解送提署,也還不晚。常言說:事緩則圓。此時倒不必急了。
    (說著,壁上的電話鈴,零零亂響。)
    (烏公摘下耳機,聽了聽,原來是正堂宅裡打來電話,請烏公趕緊到宅,有要緊
    (的公事商議。)
    (烏公放了耳機,傳喚備馬,一面又穿靴戴帽忙著要走。)
秋 水:鬆亭來與不來,我也不等了。
    (說罷,起身便走。)
烏 公:提憲找我,大概也因為此事。閣下要得了信息,可趕緊給我信。
    (二人一面說話,一面走出。)
    (烏公因正堂電請,必有要緊的公事,遂別了秋水,上馬揚鞭,飛也相似跑至提
    (督宅內。)
    (門上同了進去,見了正堂那提督,忙的請安。)
    (那公亦忙還禮。)
    (這位那提督,因為烏恪謹為官公正,於地方情形,很為熟悉,一切公事,深資
    (臂助。)
    (因此待遇烏公,極其優厚。)
    (此番因阿氏一案,報紙上嘖有煩言,遂請烏公過來,討論偵察的方法。)
笑嘻嘻:阿氏一案你調查的怎麼樣了?
    (一面說著,一面讓坐。)
    (烏公謙遜半日,方才斜身坐了。)
    (僕人等獻上茶來。)
    (烏公把委派偵探,及托囑市隱,秋水二人,如何調查的話,回了一遍。)
烏 公:(那公點頭贊道)很好,很好。這件事也非此不可。現在報紙上這麼攻擊,若不
    把案情訪明,徹底究治,實不足折服人心,洽罕輿論。方才與左司春紹之業行通
    了電去,以後凡阿氏諸人的供詞,一概要登報宣佈。閣下得了空閒,務要詳細考
    查。第一是兩宮閱報,若見了這類新聞,一定要問。我又差務太多,顧不及此,
    你務要多注意才好。
    (烏公連連答應,隨又回道)
烏 公:此案可疑之點甚多。翼尉與鶴春普泰等,也曾討論好幾次了。
      若說是阿氏害夫,看她那容貌舉動,跟她所供的供辭,實沒有作惡的神色。
    他二婆婆范氏,倒非常妖冶,舉止言語,顯著很輕桃,而且那把兇器,又是由范
    氏屋裡搜出來的。所以據翼尉想著,范氏也是嫌疑犯,不能不婉轉調查,歸案究
    治。
市 隱:(那公道)是極,是極。兄弟對於此事,亦是這樣想。但世俗人心,變幻不測。
    若使原凶漏網,反將無辜的人拘獲起來,我們心裡也是不安。外間名譽也不甚好
    聽。現在咱們衙門裡,正在剔除宿弊,極力整頓的時候,對於這宗案子,更應當
    格外小心才是。
    (烏公連連稱是。)
    (因見天氣已晚,遂起身告辭道)
烏 公:中堂所囑,翼尉謹謹尊命。使將真象訪明,即來續稟。天色已晚,翼尉也要告辭
    了。
市 隱:(那公姑起道)何必這麼忙。
    (說著一面相送,又把阿氏案子,叮囑一番。)
    (烏公一面應聲道是,一面說請中堂留步,那公送至二門,早有僕人喊說送客,
    (一見烏公出來,一個個垂手侍立。)
    (有手持紗罩燈籠在前引導的,有手提紗燈,在兩旁伺候的。)
    (送至大門以外,早有左翼正翼的隊兵,手提鐵絲燈籠,排班站立。)
    (一見烏公走出,慌忙呼喝道)
烏 公:烏大人下來了。
    (僕役瑞二,拉過馬來,烏公上馬,自有那各官廳弁兵等喝道,威風凜凜,不一
    (會來到宅內。)
烏 公:(有門上僕人迎面回道)方才聞老爺來一封信。
    (說著,把信呈上。)
    (烏公接過信來,暗喜道)
烏 公:秋水為人,可真個實心任事,又爽快,又實誠。這麼一會兒的工夫,就調查出來
    了。
    (一面想著,來至書房。)
    (先把官服脫去,換了便服。)
一 面:(門上人又來回道)方才鵬大人,普大人也都來了。說明天晚上,還一同過來。
    (烏公一面點頭,說聲知道了。)
    (一面把來信拿來,見來信的封面上字跡很怪,寫的是端正小楷,寫得是送至六
    (條衚衕,呈飲加二品銜賞戴花翎左翼翼尉烏大人鉤閱。)
    (下邊寫也是聞莊謹稟。)
    (又有小小圖記,篆文是「秋水文章」四字。)
    (烏公尚未拆信,使心裡納悶道)
烏 公:可怪得很,莫非得罪他了不成?不然這信皮上面,怎的這般寫法?
    (隨手拆了信皮兒,展開一看,上面寫道是:恪翁大人鈞鑒:所命事,當即遵辦
    (。)
    (調查該氏,實非女真花,只嫁一東風者。)
    (大人以皮相,竟欲置無罪而脫有罪。)
    (如此糊塗獄,弟實不敢再效牛馬勞也。)
    (請辭即肅鈞安聞莊頓首烏公看罷,詫異的了不得。)
烏 公:(暗想道)秋水為人,怎麼這般古怪?為這阿氏一案,我並沒得罪過他,何致於
    如此負氣呢?
      莫非因為我猜疑范氏,恐怕阿氏冤屈,他倒多疑了不成?
    (正自思想之際,忽聽壁上電鈴嘩零零的亂響。)
    (烏公取了耳機,問是哪裡?原來蘇市隱又為阿氏一案,通了電話來,說方才聞
    (秋水所說的意思,據兄弟調查,相差千里。)
    (阿氏為人,又端莊,又沉靜,決不似殺夫的婦人。)
    
    
18**時間: 地點:
    (那日范氏所供,既然極口攻擊阿氏,其中必有可疑。)
    (阿氏口供,雖說是情願抵償,後來口供,又與前相反。)
    (她說是出門回頭,她丈夫春英已經睡了。)
    (阿氏拆頭之後,去到廚房洗臉,忽然背後來了一人,打了她一槓子,登時昏倒
    (,不省人事了。)
    (及至她轉醒過來,才知她丈夫被人殺了,又見她母親也來了,官人也到了。)
    (據此一說,阿氏是被屈含冤,口難分訴,所以才抱屈承認,情願抵償。)
    (你想是不是這個道理?烏公急嚷道)
烏 公:市隱,市隱,你先不用說了,我告訴你一件奇事。
    (隨將聞秋水如何來信,信上如何口氣,封皮上如何寫法,一一說了。)
秋 水:(又問道)你說聞秋水這是怎麼件事?是你得罪了他?還是他惱了我呢?
市 隱:(市隱在那邊道)唸書的人都有個乖膠脾氣,怎麼回事?我也摸不清。明天我訪
    他一趟,問問是怎麼件事,你道好不好?
烏 公:(烏公亦笑道)好極,好極。見了他你替我認罪,明天早間,請你到這裡來。若
    能把秋水約來,那是最妙。
    (市隱連聲答應。)
    (烏公放下耳機,仍在椅子上,對燈納悶。)
    (想著秋水的事情,非常可怪,猜不清他這封信,是什麼心理?又細想問秋水臨
    (行景象,並沒有疏忽失禮的地方,怎麼一旦間這樣決裂,即便是阿氏冤屈,亦
    (不至於如此埃越想越悶,直坐到東方發曉,這才睡下。)
    (躺在牀上,仍是翻來覆去,睡臥不寧。)
    (想著阿氏根底,不知是當真怎樣?市隱電話,是那樣說法,秋水調查,又是那
    (情形。)
    (鈺福、連升仁是各有所見,其說不一。)
    (這件事情,真要悶死人了。)
    (當晚悶了一夜,至次日清晨起來,先令人到公所裡,把任福、連升叫來,當面
    (囑咐一番,叫他們實力調查。)
    (如果調查的確,必有重賞。)
    (倘有調查不明,搪塞公事者,定予懲罰,決不寬貸。)
    (連升等應命而出。)
    (因聽烏公口諭,有不確則罰字樣,那鈺福的心理,首先就打了鼓,一手理著辮
    (發,笑嘻嘻道)
鈺 福:二哥,這事可有些難辦。前天我那個報告,說的極實在,跟你們大傢伙的。可全
    部不同。將來要出了路子,准得是我倒運。
連 升:(連升冷笑道)本來你胡鬧嗎!十個人當差,偏你要獨出己見麼?俗語說;一不
    扭眾,百不隨一,誰叫你胡說白道,出這宗甑兒糕呢。
    (說的鈺福心裡,也猶疑不定。)
    (隨向各戚友家裡,及各茶社酒肆裡,細細的詢聽一回不提。)
    
    
19**時間: 地點:
    (此時文光,自取保出來之後,先將春英的屍首,裝殮起來。)
    (親戚朋友,皆來探望,並弔祭春英的亡魂。)
    (因為文光家裡,范氏很是輕佻,故此也不多言多語,只向文光、托氏問問死時
    (的情形,並左翼問的口供。)
    (文光、托氏因為痛子心切,也哭個不已。)
    (瑞氏亦悲痛孫兒,歎惜孫媳,不該行此拙事,自陷法網。)
    (范氏則搖頭撇嘴,埋怨文光,托氏眼力不佳,不該娶這兒媳。)
    (春霖、大正等,雖是幼弱孩重,因哭兄悼嫂,亦流淚不止。)
    (這一日提署來人,傳文光、托氏於次日正午,到堂聽審。)
文 光:(文光與托氏商量道)堂上口供,可非同小可。你這顛三倒四,嘴不跟腿的,不
    要胡說亂點頭。
      前後口供無論鬧到哪裡,務須要前後一律,萬不可自己矛盾,把口供說錯了
    。
范 氏:沒什麼可惜的。事到而今,叫她抵償就完啦。若堂上問長問知,你就說謀害親夫
    ,該當何罪,送過刑部去,也就完了。那時候,你可要咬定牙關,往她身上推。
    不要到那時候,又疼上外甥女兒了。
    (托氏聽了此話,咳聲歎氣的,淚流不止。)
托 氏:(又納悶頓足道)怎麼這孩子,行出了這事呢?
    (說罷。)
    (又大哭起來。)
范 氏:事到如今,還哭的什麼。這是她家的德行,我們家該遭難。你相的兒媳婦,這一
    傳揚出去,你瞧有多麼好聽啊!
    (托氏一面擦淚,無方可答。)
    (夫婦把供詞說定。)
    (次日清早,范氏忙著梳洗,到了某親戚家裡,托了一個人情,先把提署的下面
    (疏通好了,免得文光進去,有扣押的事情。)
    (天交正午,文光同了托氏,去到提署回話。)
    (直待到日落西山。)
    (並未得問。)
    (原來堂上問官,已將阿氏口供,問了一次。)
    (此日又提出阿氏到堂審訊,阿氏出了監口,帶著大鐵鎖,手待腳鐐,淒悽慘慘
    (的跪倒堂前。)
    (堂上皂役,喊哦的喊起堂威,嚇得春阿氏頭不敢抬,俯而垂淚。)
    (堂上問官看了看公文,抬頭問道)
問 官:阿氏你因為什麼情由把你丈夫殺死?你要詳細說說。
阿 氏:(阿氏低頭哭道)我丈夫怎麼死的,我一概不知。
問 官:(問官冷笑道)這麼問你,你是單說呀。
阿 氏:(因喝站堂的道)掌嘴!
阿 氏:(一語未了,皂役走上道)你實話實說罷,省得老爺生氣。
問 官:(因又向問官乞道)老爺寬恩,先恕她這一次,叫她說實話就是了。
問 官:(問官的問道)你若說出實話,我可以設法救你。若一味的撒謊,那可是誠心找
    打。
    (阿氏跪在地下,淚流如洗,先聽了掌嘴二字,早嚇得魂不附體了。)
    (今聽堂上問官,又來追問。)
問 官:(遂淒淒楚楚的回道)我丈夫的死,我實在不知道。
問 官:(問官點頭道)你丈夫死,你知道不知道,我先不問你。你過門之後,你的公公
    ,婆婆,合你的太婆婆,二婆婆,疼你不疼?
    (阿氏遲了半日,滴下眼淚)
抹著眼:也疼我也不疼我。
問 官:(問官搖首道)這話有些不對。疼你就是疼你,不疼你就是不疼你。這模稜兩可
    的話,不能算話。究竟疼你呀?還是不疼你呢?
    (阿氏聽了,哽咽回道)
阿 氏:疼我。
問 官:這又不對,才說是又疼又不疼,怎麼這一訂問,又說疼呢?
    (阿氏不等說完,嗚嗚的哭個不祝問官遲了半天,容阿氏緩過氣來,又問了兩三
    (遍,阿氏才回道)
阿 氏:初過門時,家裡都疼。後來我丈夫、我婆婆,都時常打罵。
    (問官聽到此處,又追問道)
問 官:你丈夫、婆婆,他們打你罵你,你恨他們不恨呢?
阿 氏:我婆婆好碎煩。我雖然挨打受氣,也從未計較過。
問 官:你丈夫打你罵你,你難道也不有氣嗎?
    (阿氏一面灑淚,一面)
一 面:是我命該如此,我恨他作什麼。
    (說罷,又嗚嗚的哭了。)
問 官:你既是不恨他,他怎麼會死了呢?
阿 氏:(阿氏哭著道)我丈夫死,我不知道。如今我只求一死,大人就不便究問了。
    (問官聽至此處,看了阿氏臉上,並無畏罪的神色,低頭跪在堂上,只是亂哭。
    ()
    (因此倒納悶的了不得。)
問 官:(遂問道)照你這麼說法,你的丈夫、又是誰害的呢?
阿 氏:大人也不便究了。若說我害的,我抵償就是了。
問 官:你這話說的不對。你公公原告,說是你害的。若不是你害的,你也盡管說。
    (阿氏擦了眼淚,淒悽慘慘的道)
阿 氏:我的公公,即與我父親一樣。父親叫我死,我也就無法了。
問 官:你作了欺天犯法的事,自作孽,不可活。你的公公如何能害你呢?你想三更半夜
    ,你們夫婦的住室,並無旁人,那麼你的丈夫是誰殺的呢?不但你公公說是你,
    我想無論是誰也要疑你的。姑無論是你不是你,究竟是誰給殺的,你把他實說出
    來,本司與你做主,保你沒事,給你那丈夫報仇,你想好哇不好?
問 官:(站堂皂役等,也接聲勸道)你不用盡著哭,老爺有這樣恩典,你還不據實的說
    ,誰害的誰給抵償,與你們母女,毫無關係。為什麼吞吞吐吐,落一個謀害親夫
    呢?
    (阿氏遲了半晌,才回道)
阿 氏:那天早起,我大舅家裡接三,我跟我婆婆、小姑子去行人情,晚間我公公也去了
    。送三之後,。
      把我接回家去。那時我丈夫已經睡了,我折頭之後,去到廚房洗臉,將一轉
    身,背後來了一人,打了我一槓子,我當時昏倒在地,就不省人事了。及至醒來
    ,就聽見有人說,我丈夫被人殺了。又見我母親也來了,好些個巡捕官人,也都
    來了,不容分說,將我母女二人,一齊鎖上,帶到一處衙門。問了我一回,硬說
    我公公告我,說我把我丈夫害了。我想官衙門裡,原是講理的地方,還能屈在人
    嗎?
    (說至此處,又嗚嗚的哭了。)
問 官:你不用哭,只要你說出實話。衙門裡必要設法子救你。你這歲數,也不是殺人的
    人,我也是替你抱屈,只是你不說實話,我也就無法救你了。
阿 氏:(阿氏哭著道)我說的俱是實言。若傷天害理,我一定有報應的。
    (說罷,又淚流滿,悽慘萬分。)
問 官:(問官搖首道)你不要瞞我,你所作所為的事情,我都知道,只是我不好替你說
    。那一日去行人情,你遇見熟人沒有?
    (阿氏聽了此話,不由的一愣,又流淚道)
阿 氏:熟人是有的,我大舅的親友,差不多都是熟人,焉有不遇見的理呢。
    (說著,又低下頭去,哭個不了。)
    (問官是話裡套話,設法誘供。)
    (因為她前言後語,大不相同,乃冷笑了兩聲道)
問 官:這樣問你,你還不實說,可是誠心找打。
阿 氏:(因喝皂役道)掌嘴!
    (一語未了,皂役惡狠狠的上來,掌了二十個嘴巴。)
    (阿氏是兩淚交流,哭不成聲,登時把粉臉腫起,順著口角流血。)
    (問官連問半日,方忍著痛楚,按照前供,又細回了一遍。)
問 官:(問官拍案道)你不要這樣裝屈,不動刑你也本肯實說。
阿 氏:(因喝左右道)取麻辮子!
    (皂役應聲喳,立時將麻辮子取過,擲於阿氏身旁,喝著)
喝 著:你快求老爺恩典罷!若把麻辮子別上,你可禁不起。
    (阿氏聽了,嚇得峨眉緊鎖,杏眼含悲,嗚嗚噥噥的回道)
阿 氏:大人不必問了,我丈夫是我殺的。
問 官:(問官搖首道)不對,不對。你的丈夫也不是你殺的。你說出兇手是誰,不干你
    事,你怎麼這樣糊塗埃。
    (說著,又婉為勸解。)
阿 氏:(阿氏垂淚道)自過門後,我丈夫時常打罵我。我兩個婆婆,也是常說我。二十
    七日的前天,我洗孝衣的時候,因打了一個茶碗,我大婆婆、二婆婆說我一回,
    當時我並沒計較。到晚我的丈夫,不教我跟隨出門,又罵我一頓,我也沒計較。
    次日清早,無緣無故的又要揪打。幸有我祖婆母,合小姑子等勸開。到我大舅家
    裡,逢親通友,都誇我好。我婆婆當著人前,還說我不聽話。晚間我公公去了,
    我婆婆說大舅家地方,叫我公公帶我們回去。我公公也說家裡有事,叫我回去。
    至送三之後。帶我合我小姑子就回家了。後來我到廚房洗臉,不知被誰打了一槓
    子,我當時昏過去了,及至醒來,渾身都是水,才知道我丈夫被害了。大家都說
    是我給殺的。又見我母親也來了,當時有官人走進,把我們母女一齊鎖了。我的
    二婆婆,站在院子裡,跟我大婆婆、大婆婆並我母親,四人拌嘴,我也不知何故
    。只得隨到衙門,這就是那一天夜裡實在的情形,絕沒有一字虛假。
阿 氏:(說著,淚流滿面,又磕著響頭道)我丈夫已經死了,我活著亦無味,乞求大人
    恩典,早賜一死。
阿 氏:(說罷,嗚嗚的哭個不祝問官見此情形,深為可慘,遂喚左右道)把她帶下去,
    把阿德氏帶來。
    (左右答應一聲,吆呼阿氏起來。)
    
    
20**時間: 地點:
    (此時阿氏因跪了許久,兩腿兩膝,皆已麻木。)
    (有皂役攙扶著,好容易忍痛站起,帶回監去,官人把德氏帶上,跪倒磕頭,口
    (口聲聲,只說春英死的可慘,阿氏是被屈含冤,請求究治。)
    (問官聽了此話,因為正堂有諭,要切實究訊,少不得一面解勸,一面引誘,又
    (一面恫嚇,一面威逼,變盡了審判方法,要從德氏口中套出實話。)
    (阿德氏眼淚婆婆,摸不清其中頭腦。)
德 氏:(只說)我女兒年幼,不是害人的人。至於她作出什麼事來,我是一概不知。
    (問官聽罷,心裡犯了狐疑。)
    (阿德氏口供如此含混,可見阿氏所供,難免不無隱瞞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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