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一 至 第二〇〇
１９１＊＊時間： 地點：
（話說有民晏誰賓，污賤無恥。）
（生男從義，為之娶婦束氏。）
（誰賓屢挑之。）
（束氏初拒不從，後積久難卻，乃勉強從之。）
（每男外出，則夜必入婦房奸宿。）
１９２＊＊時間： 地點：
（一日，從義往賀岳丈壽，束氏心恨其翁，料夜必來，乃哄翁之女金娘道）
束 氏：你兄今日出外去，我獨自宿，心內驚怕，你陪我睡可好？
（金娘許之。）
（其夜，翁果來彈門。）
（束氏潛起開門，躲入暗處。）
（翁遂登牀行好。）
束 氏：（金娘乃道）父親是我也，不是嫂嫂。
（誰賓方知是錯，悔無及矣，便跳身走去。）
（次日早飯，女不肯出同餐，母不知其故。）
（其父心知之，先飯而出。）
（母再去叫，女已縊死在嫂嫂房內。）
（束氏心中害怕，即回娘家達知其事。）
束 氏：（束氏之兄束棠道）他家沒倫理，當去首告他絕親，接妹歸來另行改嫁，方不為
彼所染。
（遂赴縣呈告。）
（包公即令差人去拘。）
（晏誰賓情知惡逆，天地不容，即自縊死。）
（後拘眾干證到官，束棠）
束 棠：晏誰賓自知大惡彌天，王法不容，已自縊死。晏從義惡人孽子，不敢結親，願將
束氏改嫁，例有定議，各服其罪。餘人俱係干證，與他無干。小的已告訴得實，
乞都賜省發，眾人感激。
（包公見狀中情甚可惡，且將來審問道）
包 公：束氏原與翁有奸否？
束 棠：並無。
包 公：既與翁無奸，今翁已死，何求再改嫁？
束 棠：禽獸之門，惡人之子，不願與之結親，故敢懇求改嫁。
包 公：金娘在束氏房中睡，房門必閉，是誰開門？
束 棠：那晏賊已躲房中在先。
包 公：晏賊意在要奸誰？
束 棠：不知。
束 氏：彼意在我，誤及於女。
包 公：你二人相伴，何不喊叫起來？
束 氏：小妾怕羞，且不及我，何故喊起？
（包公終不信，將束氏夾起道）
包 公：必你先與翁有奸，那一夜你睡姑牀，姑睡你牀，故陷翁於錯誤。
（束氏受刑不過，乃從直招認。）
包 公：你與翁通姦，罪本該死。你叫姑伴睡，又自躲開，陷翁於誤，陷姑於死，皆由於
你。死有餘辜。
（本秋將束氏處決，又移文去拆毀晏誰賓之宅，以其地開瀦水池，意晏賊之肉犬
（豕不屑食之。）
（第八十一則 兔戴帽）
１９３＊＊時間： 地點：
（話說武昌府江夏縣民鄭日新，與表弟馬泰自幼相善。）
（新常往孝感販布，後泰與同往一次，甚是獲利。）
（次年正月二十日，各帶紋銀二百餘兩，辭家而去，三日到陽邏驛。）
包 公：（新道）你我同往孝感城中，一時難收多貨，恐誤日久。莫若二人分行，你往新
裡，我去城中何如？
束 氏：（泰說）此言正合我意。
（入店買酒，李昭乃相熟店主，見二人來，慌忙迎接，即擺酒來款待，勸道）
店 主：新年酒多飲幾杯，一年一次。
（二人皆醉，力辭方止，取銀還昭，昭亦再三推讓，勉強收下。）
（三人揖別，新往城中去訖。）
二 人：（臨別囑泰道）隨數收得布匹，陸續發夫挑入城來。
（泰應諾別去。）
（行不五里，酒醉腳軟，坐定暫息，不覺睡倒。）
（正是：醉夢不知天早晚，起來但見日沉西。）
（忙趕路行五里，地名叫做南脊，前無村，後無店，心中慌張。）
（此地有吳玉者，素慣謀財，以牧牛為名，泰偶遇之。）
二 人：（玉道）客官，天將晚矣，尚不歇宿？近來此地不比舊時，前去十里，孤野山岡
，恐有小人。
二 人：（泰心已慌，又被吳玉以三言四語說得越不敢行，乃問玉道）你家住何地？
店 主：前面沅口就是。
二 人：（泰道）既然不遠，敢借府上歇宿一宵，明日早，即當厚謝。
店 主：（玉佯辭道）我家又非客店酒館，安肯留人歇宿？我家牀鋪不便，憑你前行亦好
，後轉亦好，我家決住不得。
二 人：（泰道）我知宅上非客店，但念我出外辛苦，亦是陰騭。
（再三懇求。）
二 人：（玉佯轉道）我見你是忠厚的人，既如此說，我收了牛與你同回。
（二人回至家中，玉謂妻龔氏道）
二 人：今日有一客官，因夜來我家借宿，可備酒來吃。
（母與龔氏久惡見玉乾此事，見泰來甚是不悅。）
二 人：（泰不知，以為怒己，乃緩詞慰道）小娘休惱，我自當厚謝。
（龔氏睨視把門一丟，泰竟不知其故。）
（俄而玉妻出，乃召入泰來，其妻只得擺設厚席，玉再三勸飲，泰先酒才醒，又
（不能卻玉之情，連飲數杯甚醉。）
（玉又以大杯強勸二甌。）
（泰不知杯中下有蒙藥在內，飲後昏昏不知人事。）
（玉送入屋後山房安歇。）
（候更深人靜，將泰背至左旁源口，又將泰本身衣服裹一大石背起，推人蔭塘，
（而泰之財寶盡得之矣。）
（其所害者非止一人，所為非止一次也。）
（日新到孝感二三日，貨已收二分，並未見泰發貨至。）
（又等過十日，日新自往新裡街去看泰。）
二 人：（到牙人楊清家，清道）今年何故來遲？
店 主：（新愕然道）我表弟久已來你家收布，我在城中等他，如何久不發布來？
二 人：（清道）你那表弟並未曾到。
店 主：（新道）我表弟馬泰，舊年也在你家，何推不知？
二 人：（清道）他幾時來？
店 主：（新道）二十二日同到陽邏驛分行。
（滿店之人皆說沒有。）
（新心中疑惑，又去問別的牙家，皆無。）
（是夜，清備酒接風，眾皆歡飲，新悶悶不悅。）
店 主：（眾人道）想彼或往別處收買貨去，不然，人豈會不見。
（新想：他別處皆生，有何處去得？）
（只宿過一晚，次早往陽邏驛李昭店問，亦道自二十二日別後未轉。）
（乃自忖道：或途中被人打搶？新一路探問，皆說今新年並未見打死人。）
（又轉新裡街問店中眾客是幾時到，都說是二月到的。）
（新乃心中想道：此必牙家見他銀多身孤，利財謀害，亦未見得。）
二 人：（新謂清道）我表弟帶銀二百兩來你家收布，必是你謀財害命。遍問途中並無打
搶。設若途中被人打死，必有屍在，怎的活活的一個人哪裡去了？
店 主：（清道）我家滿店客人，如何干得此事！
二 人：（新道）你家店中客人都是二月到的，我那表弟是正月裡來的，故受你害。
店 主：（清道）既有客到，鄰里豈無人見？
街心謀人，豈無人知？你平白黑心說此大冤。
（二人爭論，因而相打。）
（新寫信僱一人馳報家中。）
（次日具狀告縣。）
（孝感知縣張時泰准狀行牌。）
（次日楊清亦是訴狀。）
（縣主遂行牌拘集一干人犯齊赴台前聽審。）
縣 主：日新你告楊清謀死馬泰，有何影響？
店 主：（新道）奸計多端，彌縫自密，豈露蹤影？
乞爺嚴究自明。
縣 主：（清道）日新此言皆天昏地黑，瞞心昧己，馬泰並未來我家，若見他一面，甘心
就死。此必是日新謀死，佯告小的，以掩自己。
店 主：（新道）小人分別在李昭店買酒吃過，各往東西。
（縣主便問李昭，昭道）
縣 主：是日到店買酒，小的以他新年初到，照例設酒，飲後辭別，一東一西。怎敢胡言
。
店 主：（清道）小的家中客人甚多，他進小的家中，豈無人見？本店有客伴可問，東西
有鄰里可察。
縣 主：（縣主即各拘來問道）你們見馬泰到楊清店否？
（客伴皆道不見。）
縣 主：（新道）鄰里皆你相知，彼縱曉得亦不肯說，客伴皆是二月到的，馬泰乃正月到
他家裡。他們哪裡得知？大抵馬泰一人先到，楊清方起此不良之心。乞爺法斷償
命。
（縣主見鄰里、客人各皆推阻，勒清招認。）
（清本無辜，豈肯招認？縣主喝令將清重責三十，不認，又令夾起，受刑不過，
（乃亂招承。）
縣 主：既招謀害，屍在何處？原銀在否？
店 主：（清道）實未謀他，因爺爺苦刑，當受不起，只得屈招。
（縣主大怒，又令夾起，即刻昏迷，久而方醒。）
縣 主：（自思）不招亦是死，不若暫且招承，他日或有明白。
店 主：（遂招道）屍丟長江，銀已用盡。
（縣主見他招承停當，即釘長枷，斬罪已定。）
（未及半年，適包公奉旨巡行天下，來到湖廣歷至武昌府。）
（是夜，詳察案卷，閱到此案，偶爾精神困倦，隱几而臥，夢見一兔，頭戴帽子
（，奔走案前。）
店 主：（既覺，心中思忖）夢兔戴帽，乃是冤字。想此中必有冤枉。
（次日，單調楊清一起勘審。）
店 主：（問李昭，則道）吃酒分別是的。
店 主：（問楊清、鄰居）未見。
縣 主：（心中自思）此必途中有變。
（次日，托疾不出坐堂，微服帶二家人往陽邏驛一路察訪，行至南脊，見其地甚
（是孤僻，細察仰觀，但見前面源口鴉鵲成群在蔭塘岸邊。）
（三人近前觀之，但見有一死人浮於水面，尚未甚腐。）
（包公一見，令家人逕至陽邏驛討驛卒二十名，轎一乘，到此應用。）
（驛丞知是包公，即喚轎夫自來迎接，參見畢，包公即令驛卒下塘取屍。）
（其深莫測。）
包 公：（內有一卒趙忠稟道）小人略知水性，願下水取之。
（包公大悅，即令下塘，浮至中間，拖屍上岸。）
包 公：你各處細搜，看有何物？
（趙忠一直闖下，見內有死屍數人，皆已腐爛，不能得起，乃上岸稟知包公。）
包 公：（包公即時令驛卒擒捉上下左右十餘家人）此塘是誰家的？
縣 主：（眾道）此乃一源灌蔭之塘，非一家非一人所有。
包 公：此屍是何處人的？
（皆不能識。）
（將十數餘人帶至驛中，路上自思：這一干人如何審得，將誰問起？安得人人俱
（加刑法？心生一計，回驛坐定。）
（驛卒帶一干人進。）
（包公著令一班跪定，各報姓名，令驛書逐一細開其名呈上。）
（包公看過一遍，乃道）
包 公：前在府中，夜夢有數人來我台前告狀，被人謀死，丟在塘中。今日親自來看，果
得數屍，與夢相應；今日又有此人名字。
包 公：（佯將硃筆亂點姓名，紙上一點，高聲喝道）無辜者起去，謀死人者跪上聽審。
（眾人心中無虧，皆走起來，惟吳玉嚇得心驚膽戰，起又不是，不起又不是。）
（正欲起來。）
包 公：（包公將棋子一敲罵道）你是謀人正犯，怎敢起去！
（吳玉低首無言。）
包 公：（喝打四十大板）所謀之人乃是何等之人，從直招來，免動刑法。
（吳玉不肯招認。）
（包公令取夾棍夾起，乃招承道）
乃 招：此乃遠方孤客。小人以牧牛為由，見天將晚，遂花言巧語，哄他到小的家中借歇
，將毒酒醉倒，丟入塘中，皆不知姓名。
包 公：此未爛屍首，今年幾時害死的？
乃 招：（吳玉道）此乃正月二十二日晚上害死的。
（包公自思：此人死日恰與鄭日新分別同時，想必是此人了。）
（即喚李昭來問。）
包 公：（驛卒稟道）前日往府聽審未回。
（包公令眾人各回，將吳玉鎖押。）
（次日，包公起馬回府，府中官僚人等不知所以，出郊迎接，皆問其故。）
（包公一一道知。）
（眾皆歎服。）
（又次日，調出楊清等略審，即令鄭日新往南脊認屍明白回報，取出吳玉監勘審
（。）
乃 招：（乃問清道）當時你未謀人，為何招承獄？
包 公：（清道）小人再三訴告並無此事，因本店客人皆說二月到的，鄰里都怕累身，各
自推說不知，故此張爺生疑，苦刑拷究，昏暈幾絕。自思：不招亦死，不若暫招
，或有見天之日。今日幸遇青天，訪出正犯。一則老爺明察沉冤，次則皇天不昧
。
（包公令打開楊清枷鎖。）
包 公：（又問日新道）你當時不察，何故妄告？
乃 招：（新道）小人一路遍問，豈知這賊彌縫如此縝密。小人告清，亦不得已。
包 公：馬泰當時帶銀多少？
乃 招：（新道）二百兩。
包 公：（又問吳玉道）你謀馬泰得銀多少？
乃 招：（玉道）只用去三十兩，餘銀猶在。
（包公即差數人往取原贓。）
（其母以為來捉己身受刑，乃赴水而死。）
（龔氏見姑赴水，亦同跳下，公差救起。）
（搜檢原銀，封鎖家財，令鄰里掌住，公差帶龔氏到官。）
鄰 里：（龔氏稟道）丈夫兇惡，母諫成仇，何況於妾？婆婆今死，妾亦願隨。
包 公：你既苦諫不從，與你無干，今發官嫁；日新，本該問你誣告的罪，但要你搬屍回
葬，罪從免擬。
（日新磕頭叩謝，吳玉市曹斬首。）
（第八十二則 鹿隨獐）
１９４＊＊時間： 地點：
（話說大田縣高坡村有一峻嶺，名曰枯蹄嶺，上通大田，下往九溪。）
（有一販布孤客往鄉收帳，路經其地。）
（山凹有一人家姓張，兄弟二人，名祿三、祿四，假以砍柴為名，素行打搶，遇
（有孤客，便起歹意。）
（客欲問路，望見二人迤邐而來，近前拱手問道）
近 前：此去二十九都多少路程？
包 公：（祿三答道）只有半日之遙。你從何來？
近 前：（客道）我在各鄉收帳回家，聞此處有一條小路甚是便捷，不意來此失路，望二
位指引。
包 公：（祿四道）過嶺十里即是大路。
（客以為真是樵夫，遂任意行去。）
（及到前途，乃是峻嶺絕路，只得坐於石上等人借問。）
（忽見祿四兄弟盤山而來，一刀揮下，客未曾提防，連砍四刀，登時氣絕。）
（二人搜其腰間，得碎銀七八兩，又有銀簪兩根。）
（兄弟將屍埋掩山旁，將銀均分。）
（倏爾半年有餘，毫無人知。）
（適有近地錢五秀、范體忠兩家爭山界不明。）
（錢五秀訪知包公巡行，即往告狀。）
（時包公親自往山踏勘，五秀得理，斷山與他管照，范體忠受刑問罪。）
（包公吩咐回衙，來到山旁，忽狂風驟起。）
（包公思想半晌，莫非此地有什冤枉？即令二人各處尋覓，於山旁有一死屍，被
（獸掘開土塊，露屍在外，二人回覆。）
（包公親往視之，令左右起土開看，見頸項上四刀，乃知被人害死，復令左右為
（之掩覆。）
（回衙，不知誰人所謀，無計可施。）
包 公：我日斷陽間，夜斷陰間，這件事我陽間不得明白，要向陰間討個真實消息。
包 公：（便登赴陰牀，叫陰司手下人吩咐道）枯蹄山旁謀殺一人，露出屍首，帶了重傷
，不知此屍身是誰殺死，必有冤魂到此告狀，你等俱各伺候，放他進來。
（話畢，霎時陰風慘慘，燭影不明，遂覺精神困倦，似夢非夢。）
１９５＊＊時間： 地點：
（須臾，一人身血淋漓，前有一獐，後有鹿隨之，慌忙而竄。）
（包公驚覺，不見手下眾人，渾如一夢。）
（心下思想：莫非枯蹄山旁有叫張祿者？天明升堂，密差二人往彼處密訪，如有
（張祿，拿來見我。）
（二人應諾而去，及至枯蹄訪問，果有姓張名祿三、張祿四者兄弟二人，不敢捉
（拿。）
二 人：（回衙見包公道）小的奉差訪拿張祿，其地果有張祿三、祿四兄弟二人。
包 公：既有此人名，叫書吏可發牌，火速拿來見我！
（二人復去拘得至官審問。）
包 公：（包公喝道）你二人搶劫客人貨物，好生直招，免受重刑。
（二人強令不認。）
（包公喝令左右將二人各責六十重杖，兄弟受刑不起，只得從實招道）
包 公：有一客人，往鄉收帳回家，因迷失路途，小的佯指，令人僻處殺死是實。今蒙訪
出，此亦冤魂不散。
（包公見他招明，即判處決。）
（第八十三則 遺帕）
１９６＊＊時間： 地點：
（話說池州府青陽縣民趙康，家私巨富，生子嘉賓，恃財恣性，姦淫博奕，徹夜
（謳歌。）
１９７＊＊時間： 地點：
（一日，命僕人跟隨在後，逕往南莊閒遊，偶見二女子，年方二八，淡妝素服，
（自然雅潔，觀不厭目，盡可賞心。）
女 子：（問僕人道）此誰家婦？
包 公：（僕道）此山後丘四妻妹，因夫出外經商，數載未回，常往庵廟求籤。
嘉 賓：你去問她，家中若少銀米，隨她要多少，我把借她。
包 公：（僕道）伊親頗富，縱有不給，必自周濟。
（是夜賓想二婦的顏色竟不能寐。）
（次日飯後，取一錠銀子約有十兩，往其家調奸。）
（二婦貞節不從，厲色罵詈，叫喊鄰人。）
（賓見不可，拂袖而出。）
（思謀無策，即著僕人去請友人李化龍、孫必豹二人來莊，令莊人備酒。）
（飲至半酣，二友道）
二 人：今日蒙召，有何見諭？
嘉 賓：今日事甚掃我興，特請二位同設一計。
二 人：何事？快請教。
嘉 賓：昨日閒遊，偶遇丘四妻、妹二人過此，貌均奇絕。今上午將銀一錠到彼家只求一
會，不惟不許，反被惡言罵詈，故拂我意。
二 人：此事甚易。
嘉 賓：兄有何妙計，請教一二。
二 人：（友道）今夜候至三更，將一人後山吶喊，兩人前門進去擒此二婦，放在山窠，
任你擺佈，何難之有？
嘉 賓：此計甚妙。
（是夜，飲酒候至三更，瞞了莊人，私自潛出，把一人在山後吶喊，二人向前衝
（門而進，傭工人即忙起看，二人就將工人綁縛丟在地上，使其不能出喊。）
（遂入房中，只捉得曾氏一人，不意丘四妹子因家有事，傍晚接回。）
（三人將曾氏捉入山中平窠內，至天微明，三人散去，賓不意遺一手帕在旁。）
（次早，鄰人方知曾氏家被劫，眾人入看，解放工人，即報丘四妹家。）
（許早夫婦往看，遍覓無蹤，尋至山窠，只聽哀哀叫苦。）
（三人近看，羞不能遮，不能動止。）
（許早背回曾氏，姑以湯灌，久之略蘇，方能言語。）
嘉 賓：（姑道）因何如此？
（曾氏羞言，姑問再三，乃道）
乃 招：昨夜三更，二人衝門而進，我以為賊，起身欲走，穿衣不及，二人進房將我捉上
山去，三人強姦。
嘉 賓：（姑曰）三人認得否？
乃 招：（曾氏道）昏月之下認人不真。
（許早拾得白綾手帕，解開一看，只見帕上寫有嘉賓之名，乃是戲婦所贈。）
（其妻知之，乃告夫許早道）
嘉 賓：昨日上午，嘉賓將銀一錠來家求奸，被我罵去，想必不甘心，晚上湊合光棍來捉
去強姦，幸我不在，不然亦難逃矣。
（許早聽了妻子言語，即具狀首於包公。）
（呈首為獲實強姦事：鷹鷂搏擊，鳩雀無遺，虎豹縱橫，犬羊無類。）
（淫豪趙嘉賓，逞富踐踏地方，兩三丘度荒秀麥，止供群馬半餐；恃強派食莊戶
（，百十斤抵債洪豬，不夠多人一嚼。）
（無犯平民淚汪汪，常遭鞭打；有貌少婦眉蹙蹙，弗洗污淫。）
（金銀包膽，奸宿匪彝。）
（瞰舅丘四遠出，來家贈銀調奸。）
（舅婦曾氏，貞節不從，喊鄰逐出。）
（惡即串黨數人，標紅抹黑，執斧持刀，深夜明火入室，突衝擒入山窠，彼此更
（番，輪奸幾死。）
（夫早覓獲，命若懸絲。）
（遺帕存證，四鄰驚駭痛恨。）
（黑夜入人家，老少聞風股栗。）
（山塢奸婦人，樵牧見影膽寒。）
（不啻斜陽閉戶，止聲於夜啼之兒。）
（真同明月滿村，吠瘦乎守家之犬。）
（見者睡不貼席，即如越王勾踐臥薪。）
（聞者夢不至酣，酷似司馬溫公警木。）
（山路滾滾塵飛，合村洋洋鼎沸。）
（懇天驗帕剿惡，燭奸正法。）
（遺帕不止乎絕纓，荒野倍慘於暗室。）
（萬民有口，三尺有法。）
（上告。）
（包公即拘齊人犯，先問鄰右蕭興等道）
包 公：你是近鄰，知其詳否？
嘉 賓：（興道）是夜之事，小人通未知之。次早起來，聽得傭工人喊叫，眾人入內，看
見工人綁在地上，遂即解放，報知許早夫婦，覓至山窠才獲曾氏，不能行止，遺
帕在旁是的。餘事不知，不敢妄言。
包 公：旁遺有帕，帕上既有嘉賓的名，必是他無疑了。
嘉 賓：小人三日前遺此帕於路，並未在山。況一人安能捉人而綁人？此皆夙仇誣陷。
包 公：（早道）日間分明是你擲銀調戲，二婦喊罵才出。是晚被劫，並未去財，況有手
帕硬證。若是賊劫必定擄財，何獨奸婦？乞老爺嚴刑拷出同黨，以伸此冤。
（包公喝叫將賓重打二十，令其招認，賓仍巧言爭辯。）
（包公令將原被告二人一起收監。）
（鄰證發出。）
包 公：（私囑禁子道）你謹守監門，若有什閒人來看嘉賓，不可令他相見，速拿來見我
，明日賞你。若泄漏賣放，杖六十革役！
二 人：（禁子道）不敢。
（包公退堂，禁子坐守。）
（不多時，有二人來監門前呼賓，禁子開了頭門，守堂皂隸齊出，扭住二人，進
（堂敲梆。）
（包公升堂。）
包 公：（禁子道）獲得二人，俱皆來探嘉賓的。
（包公問明姓名，喝道）
包 公：你二人同奸曾氏，嘉賓先已報出，正欲出牌捕捉，你卻自來湊巧。
（二人面皆失色，兩不相照。）
二 人：（化龍道）並無小人兩個，彼何妄扳？
包 公：嘉賓說，若非你二人，他一人必於此事不得。從直招來！
二 人：（化龍道）彼自乾出，妄扳我等。
（包公見其詞遁，乃令各打二十，不招。）
（又將二人夾起，遠置廊下。）
（監中取嘉賓出來，但見夾起二人，心中慌張，包公高聲罵道）
包 公：分明是你這賊強姦曾氏，我已審出；二人係你同奸，彼已招承道是你叫他，非管
他事，故將他夾起。
（嘉賓更自爭辯不已。）
（仍令夾起，嘉賓畏刑乃招道）
嘉 賓：是日，小人不合到其家擲銀，被他罵出，遂叫二人商議，計出化龍。乞老爺寬刑
。
包 公：你二人先說妄扳，嘉賓招明，各畫供招來。
（三人面面相視，無言抵答，只得招認。）
即 判：審得趙嘉賓，不羈浪子，恃富荒淫，罔知官法之如爐。
尚倚爪牙，擒奸婦女，勝若探囊而取物。棍徒化龍等，既不能盡忠告以善道
，抑且相助而為非。又不能陳藥石之箴規，究且設謀以縱欲。明火衝家，綁縛二
人於地上。開門擒捉，輪奸曾氏於山中。敗壞紀綱，強姦不容於寬宥。毋勿首從
，大辟用戒乎刁淫。
（第八十四則 借衣）
１９８＊＊時間： 地點：
（話說開封府祥符縣學生沈良謨，生一子名猷。）
（裡人趙家莊進士趙士俊，妻田氏，年將半百無子，止生一女名阿嬌，有沉魚落
（雁之容，閉月羞花之貌，時與沈良謨子猷結為秦晉。）
（未經一載，良謨家遭水患所淹，因而家事蕭條。）
（士俊見彼落泊，思與退親。）
（其女阿嬌賢淑，謂母田氏道）
阿 嬌：爹爹既將我配沈門，寧肯再適他人？
（田氏見女長成，急欲使之成親，奈沈猷不能遣禮為聘。）
１９９＊＊時間： 地點：
（一日，士俊往南莊公出，田氏竟令蒼頭往沈猷家，請猷往見，將銀與彼作聘。
（）
（猷聞大喜，奈身懸鶉百結，遂往姑母家借衣。）
阿 嬌：（姑母見姪到，問其到舍有何所議？沈猷道）岳母見我家貧，昨遣人來叫我，將
銀與我以作聘禮，然後迎親。奈無衣服，故到此欲向表兄借用，明日清早奉還。
（姑母聞得亦喜，留吃午飯後，立命兒王倍取套新衣與姪兒去。）
阿 嬌：（誰料王倍是個歹人，聞得此事，即托言道）難得表弟到我家，須消停一日去，
我要去拜一知友，明日即回奉陪。
（故不將衣服借之，猷只得在姑母家等。）
（王倍自到趙家，詐稱是沈猷，田夫人同女阿嬌出見款待，見王倍禮貌荒疏。）
田夫人：（田氏道）賢婿是讀書的人，為何粗率如此？
阿 嬌：（倍答道）財是人膽，衣是人貌。小婿家貧流落，居住茅屋，驟見相府，心不敢
安，故致如此。
（田夫人亦不怪他，留之宿，故疏放其女夜出與之偷情。）
（次日，收拾銀八十餘兩，又金銀首飾、珠寶等約值百兩，交與倍去。）
（彼只以為真婿，怎知提防。）
（倍得此金銀回來見猷，只說他去望友而歸，又纏住一日，至第三日，猷堅要去
（，乃以衣服借之。）
（及猷到岳丈家，遣人入報岳母，田夫人驚怪，出而見之，故問道）
田夫人：你是我婿，可說你家中事與我聽。
（猷一一道來，皆有根據。）
（但見言詞文雅，氣象雍容，人物超群，真是大家風范。）
（田夫人心知此是真婿，前者乃光棍假冒，悔恨無及。）
田夫人：（入對女道）你出見之。
（阿嬌不肯出，只在簾內問道）
阿 嬌：叫你前日來，何故直至今日？
田夫人：（猷道）賤體微恙，故今日來。
阿 嬌：你早來三日，我是你妻，金銀皆有。今日來遲矣，是你命也。
田夫人：（猷道）令堂遣盛價來約以銀贈我，故造次至此。若無銀相贈亦不關什事，何須
以前日今日為辭。我若不寫退書，任你守至三十年，亦是我妻。令尊雖有勢，豈
能將你再嫁他人！
（言罷即起身要去。）
阿 嬌：且慢，是我與你無緣，你有好妻在後，我將金鈿一對、金釵二股與你去讀書，願
結下來世姻緣。
田夫人：（猷道）小姐何說此斷頭的話？這釵鈿與我，豈當得退親財禮乎？憑你令尊與我
如何，我便不肯。
阿 嬌：非是退親，明日即見下落。你速去則得此釵鈿，稍遲，恐累及於你。
（猷不懂，在堂上端坐。）
（少頃，內堂忙報小姐縊死。）
（猷還未信，進內堂看之，見解繩下，田夫人抱住痛哭，猷亦淚下如雨，心痛悲
（傷。）
田夫人：（田夫人促之出道）你速出去，不可淹留。
（猷忙回姑母家交還衣服，告知其故。）
（後王母曉得是兒子去脫銀奸宿，此女性烈縊死，心甚驚疑，不數日而死。）
田夫人：（倍妻游氏，亦美貌賢德，才入王門一月，見倍乾此事，罵道）既得其銀，不當
污其身，你這等人，天豈容你！我不願為你的婦，願求離歸娘家。
阿 嬌：（倍道）我有許多金銀。豈怕無婦人娶！
（即為休書離去。）
２００＊＊時間： 地點：
（再說趙士俊，數日歸家，問女死之故。）
田夫人：女兒往日驕貴，凌辱婢妾，目前沈女婿自來求親，見其衣冠襤樓，不好見面，想
以為羞，遂自縊死。亦是她一時執迷，與女婿無干。
阿 嬌：（士俊說道）我常要與他退親，你教女兒執拗不肯，今來玷我門風，坑死我女兒
，反說與他無干！我偏要他償命。
（即寫狀與家人往府赴告。）
（告為奸殺女命事：情切於父子，事莫大乾死生。）
（痛女阿嬌，年甫及笄，許聘獸野沈猷。）
（未及於歸，猷潛來室，強逼成奸，女重廉恥，懷慚自縊。）
（竊思閨門風化所關，男女嫌疑有別。）
（先後是伊妻子，何故寅年吃了卯年糧。）
（終久是伊家室，不合今日先討明日飯。）
（生者既死，同衾合枕之姻緣已絕；死者不生，償命抵死之法律難逃。）
（人命關天，哭女動地。）
（上告。）
（趙進士財富勢大，買賄官府，打點上下。）
（葉府尹拘集審問，一任原告偏詞，干證妄指，將沈猷擬死，不由分訴。）
（將近秋時，趙進士寫書通知巡行包公，囑將猷處決，勿留致累。）
（田夫人知之，私遣家人往訴包公，囑勿便殺。）
包 公：（包公疑道）均是婿也。夫囑殺，妻囑勿殺，此必有故。
（單調沈猷，詳問其來歷，猷乃一一陳說。）
包 公：（包公詰道）當日小姐怨你不早來，你何故遲來三日？
阿 嬌：（猷道）因無衣冠，在表兄王倍家去借，苦被纏留兩日，故第三日才去。
（包公聞得，心下明白。）
（乃裝作布客往王倍家賣布。）
（倍問他買二匹，故高抬其價，激得王倍發怒，大罵道）
包 公：小客可惡。
布 客：（布客亦罵道）諒你不是買布人。我有布價二百兩，你若買得，情肯減五十兩與
你，休欺我客小。
包 公：（王倍道）我不做客，要許多布何用？
布 客：我料你窮骨頭哪比得我！
（王倍暗想，家中現有銀七八十兩，若以首飾相添，更不止一百五十兩，乃道）
乃 招：我銀生放者多，現在者未滿二百，若要首飾相添，我盡替你買來。
布 客：只要實買，首飾亦好。
（王倍遂兑出銀六十兩，又以金銀首飾作成九十兩，問他買二十擔好布。）
（包公既賺出此贓，乃召趙進士來，以金銀首飾交與他認。）
（趙進士大略認得幾件，看道）
包 公：此釵鈿是我家物，因何在此？
包 公：（包公再拘王倍來問道）你脫趙小姐金銀首飾來買布，當日還有奸否？
（王倍見包公即是前日假裝布客，真贓已露，情知難逃，遂招承道）
包 公：前者因表弟來借衣服，小的果詐稱沈猷先到趙家，小姐出見，夜得奸宿。今小姐
縊死，表弟坐獄，天台察出，死罪甘受。
（包公聽著其情可惡，重責六十，即時死於杖下。）
包 公：（趙進士聞得此情，怒氣沖天道）脫銀尚恕得，只女兒被他污辱懷慚死了，此恨
難消。險些又陷死女婿，誤害人命，損我陰德。今必更窮追其首飾，令他妻亦死
獄中，方泄此忿。
（王倍離妻游氏聞得前情，自往趙進士家去投田夫人）
田夫人：妾游氏，自到王門，未滿一月，因夫脫貴府金銀，妾惡其不義，即求離異，已歸
娘家一載，與王門義絕，彼有休書在此可證。今聞老相公要追首飾，此物非我所
得，望夫人察實垂憐。
田夫人：（趙進士看其休書，窮詰來歷，果先因夫脫財事而自求離異，乃歎息道）此女不
染污財，不居惡門，知禮知義，名家女子不過如是。
（田夫人念女不已，見夫稱游氏賢淑，乃道）
田夫人：我一女愛如掌珠，不幸而亡，今願得你為義女，以慰我心，你意何如？
乃 招：（游氏拜謝道）若得夫人提攜，是妾之重生父母。
田夫人：（趙進士道）你二人既結契母子，今游氏無夫，沈女婿未娶，即當與彼成親，當
做親女婿相待何如？
田夫人：此事甚好，我思未及。
田夫人：（游氏心中甚喜，亦道）從父親母親尊意。
（即日令人迎請沈猷來，入贅趙家，與游氏成親，人皆快焉。）
（異哉，王倍利人之財，而橫財終歸於無；污人之妻，而己妻反為人得。）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此足證矣。）
（第八十五則 壁隙窺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