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一 至 第六〇
５１＊＊時間： 地點：
（此時已有更余。）
心 裏：（吩咐店小二說）我出去會個朋友，今就不回來了。
（洪昆把要緊之物收在店中，走出店門，從前街繞到後街，卻好到了蔣府花園後
（門。）
（見園丁吃過酒，去到混堂洗澡，就忘卻關門。）
（洪昆到此，看見園門大開，更信是約他來的。）
（直走進園中，彎彎曲曲來到蝴蝶廳邊。）
（去小姐後樓不遠，只聽樓上琴聲傳出雅調欲流。）
（洪昆情何不自禁。）
（那佩香小姐自見洪昆之後，神情恍惚，如在目前。）
佩 香：（心中想道）世上竟有此美少年。倘有結錞之好，也不辜負了此身。
（因援琴而歌之。）
（詩曰：
（ 花似六郎郎似花，翩翩濁世認誰家。）
（公子有貌才何若，紅線牽時應不差。）
（生當爐恥學卓文君，但有琴心孰與聞？）
（此夜曲終人不見，恨無神力引氤氳。）
（小姐彈琴甫畢，良夜興懷，無限深情，凝思默默。）
（洪昆尋聲而至，已見樓門。）
（捻著腳步上了樓梯，正值丫環垂頭而睡之時，小姐一人獨坐，情緒百端，那裏
（知道有人上樓來。）
（猛然抬頭，忽見洪昆，吃了一驚。）
（又定神再看，認得是日間在樓牆外之人，又喜又怕，又羞又疑）
洪 昆：相公從何處來的？
洪 昆：小生不敢爽約，從後園門來的。
佩 香：（佩香小姐紅了臉說）誰約你來？
洪 昆：小姐在樓上窗中搖頭、豎指、揮手皆是約我的。不然何以園門洞開，全無阻擋呢
？
小 姐：噯喲！相公誤會意了。快些出去。奴家兄嫂不近人情，倘被他們知道，性命難全
。
洪 昆：小生已到此，萬望小姐救我若出去遇著人，就當賊打死。與其死在園中，不如死
在樓上罷！
（小姐無可奈何，只得說）
小 姐：也罷，相公且暫住一宴。明日定要設法出去的噱。
洪 昆：（洪昆笑說）這纔是倒屣迎賓之意如何下起逐客之令來麼？
小 姐：此事也瞞不得丫環的。叫玉蘭醒來。
玉 蘭：（玉蘭打個呵欠說）小姐還未曾安歇麼？
指 著：（指著洪昆說）這位相公那裏來的，難道是個姑爺不曾？
洪 昆：（洪昆笑道）全仗小娘子大力玉成之。
（小姐就把前後事都說與玉蘭知道。）
玉 蘭：看來此事真是錯中又錯，天定姻緣。
小婢子看這位相公有如此美貌，必有妙才。小姐若把終身許他真個是鴛鴦比
翼鳳凰同巢了。況大爺、大娘性情乖張，就代小姐擇婿，未必有此才貌雙全之人
。小姐如許了，玉蘭情願做媒人，代寫庚帖。
（小姐點點頭。）
（玉蘭取了紅柬，寫成坤造在下首，洪昆看帖說）
洪 昆：妙極，妙極！小生生辰也是一樣。
（因取筆寫乾造在上首：
（ 乾造男宮十七歲，三月初三日子時建生。）
（坤造女宮十七歲，三月初三日子時建生。）
（玉蘭取了庚帖，遞與洪昆）
玉 蘭：相公尊姓大名？
洪 昆：小生姓洪名昆。
玉 蘭：洪姑爺可有聘禮麼？
洪 昆：有。
（因取出第七個玉蟾蜍，交與佩香小姐。）
（洪昆又把他的事情說與小姐知道。）
５２＊＊時間： 地點：
（此時已交四鼓，更夫來到樓下，聽得樓上有男子聲音，走來告知蔣大爺。）
（那蔣大是個粗漢，聽得此事大怒，叫）
男 子：大娘子，我同你去將這賤人捉住捆起。
（帶了數十個男婦家人，一直上樓。）
（小姐聽是兄嫂來，嚇得魂不附體）
小 姐：洪郎不好了！你我皆沒命了！
（放聲大哭。）
（那蔣大夫婦早到樓中。）
（小姐跪在樓板哀求兄嫂。）
（蔣大與佩香同胞兄妹，見他哀求，意遂軟幾分下來。）
（這蔣大之妻性情十分殘毒，向蔣大說）
佩 香：你妹子做這等無恥的事，把男人藏在樓上，你反消了氣。真是個此道了。
（蔣大被他妻子一逼，叫）
小 姐：家人快拿繩捆將起來。
（開了後園門，兩人抬一個，直到溜水河邊，往下一丟。）
（可憐佩香、洪昆二人，性命不知如何。）
（第三十一回 高玉英嘉偶受蟾）
（先聲字字雙〕調）
（詞曰：
（ 雙魚比目委波流，波流。）
（順逆東西各自游，自游。）
（豈有絲綸必上鉤，上鉤。）
（脫淵得活已消愁，消愁。）
（家丁將佩香小姐、洪昆相公投於溜水河中。）
（洪昆逆流而上，佩香順流而下，真似洞庭水，風分來去帆。）
（佩香淌了半里路，上游頭來了一只大官船，桅竿上扯了一面大藍綢旗，紅字寫
（）
佩 香：原任戶部尚書。
（這位大人姓劉名體乾，在任時，宮內供寢多費用，取太倉銀布、珍珠、黃綠玉
（諸物。）
（體乾抗蔬諫爭，忤了嘉靖皇帝，旨意勒令休致。）
（僱船歸裏。）
（這一日有卯未辰初時候，同夫人戴氏坐在船中說）
劉大人：下官與夫人年皆五旬以外，未生子女。而今歸家，雖有族中子侄，何能如親生兒
子？
（兩人談到苦處，不覺淚下。）
佩 香：（忽有隨班進艙稟）大人，船旁有一女子浮在水面，尚未淹斃。
劉大人：速救起來。
佩 香：是。
佩 香：（少一會，兩水手將佩香抬進船艙，夫人吩咐）解開捆繩，將我衣服替他換了。
（丫環服侍換了濕衣，拜謝劉大人。）
丫 環：（問）你是誰家女子，為何被捆，說與我兩人知道。
佩 香：奴家姓蔣，父親是原任吏部左侍郎蔣暹。
劉大人：令尊翁是我進士同年。
佩 香：父母辭世，依栖兄嫂。兄嫂平日性情殘毒，昨夜硬將奴家捆綁起來投於河內。若
有別情，斷無衣服齊全之理。
劉大人：（夫人說）此言有理。這樣說來，是一位小姐了。
劉大人：蔣小姐年侄女，我老夫婦未曾生育，欲收你做義女不知你可肯麼？
佩 香：年伯、年伯母二位大人不棄，情願膝下瞻依。父親、母親請上，受女孩兒百拜。
劉大人：（劉大人與夫人說）我兒，罷了。
佩 香：兒年未及笄，曾受過聘麼？
（佩香低頭未答，因暗想道）
佩 香：若是說明樓會洪郎，殊非閨中雅事，只好隱瞞過去罷。
（劉大人見佩香不答，向夫人說）
劉大人：女孩兒害羞，想是未曾受過聘呢。
（佩香在船上把玉蟾蜍暗暗藏在身邊。）
（劉大人夫婦不知道此物，到後來拒媒之時，方纔說出受過洪郎之聘。）
５３＊＊時間： 地點：
（此時丫環服侍夫人、小姐坐在房艙，劉大人吩咐開船不提。）
５４＊＊時間： 地點：
（再說洪昆在水中反向上流頭淌，也淌了半里之路，正泊在高家門首。）
（先是，一月之前通元子算明洪昆將遭水厄，駕了雲頭來到高家門首。）
（擺下蒲團化緣。）
高奶奶：（高奶奶出來說）煉師化甚麼？
通元子：（通元子看見高奶奶說）貧道不化甚麼，只有詩讖一首奉贈。
（詩曰：
（ 豈必浮槎日月邊，姮娥凌水笑嫣然。）
（一釣釣得金鰲起，應受蟾蜍八洞天。）
（通元子將詩遞與高奶奶，起身而去。）
（高奶奶不解詩中之意拿與玉英瞧。）
玉 英：（玉英念畢）前三句意可解，只是後一句『應受蟾蜍八洞天』意不得明白。留為
後驗罷。
（到了這一日早起，玉英隨母親到河邊浣紗，見逆流水淌一少年人來。）
（母女將他救起，解去捆繩，請到家中換了衣服。）
（洪昆把庚帖晒在天井凳上。）
（高奶奶看見，粗識得幾字，見是男女庚帖，同年同月同日同時，就呼玉英說）
高奶奶：好奇事，怎麼這庚帖上男女皆與你的生辰相同？
玉 英：母親，你先問他來由。
高奶奶：相公姓甚名誰，家住何方，怎樣人家，細細說與我聽。
洪 昆：小生姓洪名昆，寄籍浙江，三歲時曾有一道士贈我十二個玉蟾蜍，他說我的姻緣
都在這些玉蟾蜍上。
高奶奶：（高奶奶向玉英說）詩中『蟾蜍』二字莫不是應在此人身上麼？
玉 英：『八洞天』始終不明白。
洪 昆：（洪昆又把六美奇遇說出）惟此次與蔣佩香小姐聯姻，小生實屬誤入桃源，丫環
玉蘭代寫此庚帖。
高奶奶：可是原任吏部左侍郎蔣大人的小姐麼？
洪 昆：正是。
高奶奶：佩香小姐也與相公聯姻了？
洪 昆：是。不料他兄嫂無情，闖上樓來，將我們兩人捆起，投于大河。小生幸蒙奶奶救
起，但不知佩香小姐何如。
高奶奶：既是天定姻緣，自然有救。連蔣小姐共成七美之義。
洪 昆：（向玉英說）詩中『八洞天』三字顯然在孩兒身上。
高奶奶：（高奶奶取出詩讖遞與洪昆看）相公姻緣皆是天定，看這詩讖小女想必亦在其列
。老婦願以小女敬奉箕帚，未知相公可允否？
洪 昆：既蒙不棄，敢不謹遵。
（因取出第八個玉蟾蜍遞與玉英手中。）
（高奶奶到廚中辦早膳去了，玉英陪洪昆談今論古，口若懸河。）
（那端莊靜逸的性情，頗有大家風度。）
（洪昆作詩一首贈之。）
（詩曰：
（ 詠絮題紈擅妙才，居然鐘郝大家來。）
（仙風更覺飄飄舉，應是吹簫弄玉臺。）
玉 英：洪郎，尊作俊逸清新，直追庾鮑。奴家也有拙作奉和，謹步原韻。
（詩曰：
（ 潘岳豐姿司馬才，藍橋不是尾生來。）
（洞天第八春風好，次第依依玉鏡臺。）
洪 昆：小娘子尊作，詩有仙心，不減李青蓮之句。
（彼此唱和已畢，遂將二詩用花箋抄成。）
高奶奶：（適高奶奶辦了早膳來）請賢婿用飯。
（高奶奶、玉英奉陪。）
（正吃飯時，有許多惡少鬧進門來）
高奶奶：高奶奶，你家存留面生可疑之人。玉英與這個少年人坐在一桌吃飯，必有別情。
我們扭他去稟官。不然就寫幾百兩銀子筆據纔能甘心。
（高奶奶被這班惡少鬧得沒法，洪昆）
洪 昆：我是浮水而來，那裏有銀子？
高奶奶：（那些惡少說）既沒有銀子，扯他去見官。
（正鬧之間，驚動隔壁鄰居申老爺。）
（這申老爺是翰林學士。）
（丁艱在家。）
（聽得高鄰吵鬧，走來問）
申老爺：甚麼事？
高奶奶：申老爺，我家小婿洪昆在此吃飯，他們就訛詐。
申老爺：（申老爺勸這些惡少說）列位不要鬧，他自家女婿有何官稟，可以散罷。
（眾看見申老爺來，有些懼怕，也就不鬧了）
申老爺：申老爺吩咐，我們散罷。
（申老爺看見洪昆天骨開張，豐神俊秀，又見桌上詩稿，知是洪昆與玉英唱和之
（作）
申老爺：洪先生有此奇才，必是非常之人。請到舍下少坐片刻何如？
洪 昆：晚生正要拜府。
（二人同行，來到申府。）
（見禮已畢，申老爺喚出公子申鴻漸相會洪昆。）
（這申鴻漸是個聰明伶俐後生，纔十六歲，見過洪昆，甚是歡喜。）
申老爺：小兒年幼，學問文章要望先生指示。
洪 昆：不敢。小侄就與令郎約為兄弟，奉陪讀書何如？
申老爺：好極了。
（洪昆不時到岳家走走，平時都住在申府不提。）
（第三十二回 棗核釘考黜褫衿）
（先聲月上海棠〕調）
（詞曰：
（ 取齊牌歲考，專褫劣秀才。）
（點名三炮響，驚心似雷嗐，謅出幾句文字，早把璧謝帖上。）
（寫了個生員一枚，寂悄悄門斗跑來。）
（請相公，發落轅門大門。）
胡 彪：在下顧升，係仁和縣學世傳門斗的便是。昨日學憲行文到府，府行到學，擇于本
月二十日取齊杭州府屬文武生童，行歲考事。伙計們刷印紅條，你們下鄉送信，
我送信城裏。學院文書按臨，門斗兩腿不停。老師差催贄敬，相公都念詩雲。來
此是棗核釘胡相公府上。先走進去送信。胡相公收拾補廩罷，本月二十日歲考取
齊。
胡 彪：不好了！我去年在西湖被童昆踩得尿屎直淌，今日聽歲考信，尿屎又淌出來了。
顧 升：（顧升笑道）胡相公，你後門是通過的條熟路，該鬆的，怎麼前門也鬆？想是這
歲考定要通門路的。告辭了。
（棗核釘送他出去，轉過身來說）
棗核釘：老胡子，老胡子，何苦把白花花的銀子替我納這個酸不酸辣不辣的秀才！到如今
教我摜也摜不的，摔又摔不的。偏偏遇著這個作孽的宗師，比五閻王還狠些。不
准告病，不准告遊。錢是一文不要，只要我棗核釘去挨歲考。我吊起大腿來，連
一滴黑墨水都沒有，如何是好？有了，剛纔顧升說歲考定要通門路的，這句話頗
有滋味。我去與他商量。
顧 升：（走到學裏說）老升在家？
（顧升走到門外，見棗核釘說）
顧 升：胡相公，學院不日就到，你不在家抱佛腳，來此何干？
棗核釘：我來抱老升的腳。
顧 升：（顧升笑道）胡相公，你抱我的腳無益，何不去抱趙懌思大爺的粗腿？
胡 彪：休得取笑。有要事相商。你在學當門斗多年，那個碗兒大、那個盤兒小你都知道
。我棗核釘不會做文章，你是曉得的。煩你替我設個法，重重謝你。
顧 升：胡相公，你拿出八百兩銀子來，我到硯房辦個割卷面法兒，包管你取一等第一名
。
胡 彪：（胡彪大喜說）明日交銀不可誤事。
（顧升一面妥辦去了。）
（學憲上院相牌朱筆標「七月廿四日仁和縣學諸生齊集轅門聽點」。）
５５＊＊時間： 地點：
（且說陳保元自洪昆去後，在家讀書，已入仁和縣學生員。）
（這一日同胡彪進院考試，交卷硯房，就把陳保元的卷面割了，安在胡彪卷上。
（）
（又把胡彪卷面割了，安在陳保元卷上。）
（學院不知書班舞弊，憑文發案，廿六日，案貼在照壁牆上，取得仁和縣學一等
（第一名生員胡彪，又寫六等生員一名陳保元。）
（案纔貼出，生童大嘩，都要鬧上轅門與學憲講理。）
學 院：（老師再三勸諭說）諸位年兄請散。我明日具稟申明就是了。
顧 升：（顧升出了案單說）宗師昨日初開考，等第何妨任顛倒。門斗報條拿在手，直朝
案首寓中跑。胡相公，你是一等第一名，先拿喜酒來吃。
棗核釘：盡你一醉。
５６＊＊時間： 地點：
（此時寓中熱鬧，也有要喜酒吃的，也有討文稿看的。）
棗核釘：（棗核釘暗想）雖然是作弊出來，當下也要瞞過人纔好。文章原是假中假，羊代
牛災羊更啞。縱使無才驕且吝，裝成狂態纔風雅。
胡 彪：列位，我胡彪取了批首，尚非得意之文。前日在院信手一揮，先交喜卷。頭題做
的是『若有一個臣斷斷』，次題做的是『斗筲之人也何足算』，詩題做的是『薄
採其芹水思樂泮』。弄了些偷天換日的手段，騙了個一等第一的老大將來，舉人
、進士都在我荷包裏面。纖纖案首何足為奇。
（這胡彪本住城內，因去考棚甚遠，就近住了小寓。）
（所以人都在寓中賀喜。）
（再講老師寫了手本到轅投遞。）
（手本：
（ 仁和縣教諭謝雍謹稟）
（督學部院大人臺下：敬稟者，文章華國，才凝人林，德行淑身，品端士習。）
（水鏡原無私照，門牆貴有清陰。）
（伏以案發取名，士心不服。）
（風聞街市，議論沸騰。）
劉大人：（雲稱）胡彪不守臥碑宿娼有案，今乃列在一等一名。陳保元年少學優，力修士
行，今乃黜為六等生員。
（等語。）
（卑學惟恐藻鑒不真，冰操自玷，一毫弊竇絕風清兩卷，文詞難雪亮，棄取多乖
（。）
（輿情莫協，不得不據實申明。）
（恭請）
（大憲大人面試兩生，再分優劣。）
（上稟。）
（批：廿八日，仰該學傳諭胡彪、陳保元赴轅，先行發落，速速。）
（次日，老師差門斗傳到兩生，在轅伺候。）
（門開三炮，學院升堂，點名已畢）
學 院：今日出題復試胡、陳二生。
胡 彪：朝廷公令，三年一次歲考。大人是要考二次了。生員不敢違旨遵命。
學 院：兩生員把正場文字背了本部院聽。
（陳保元應聲背出。）
學 院：胡彪，怎麼你的正場文字陳保元背來？
胡 彪：他把生員文稿要去念熟，所以一字無訛。生員不用背了。
學 院：你不願復試，又不背文。吩咐提調官備卷二本。
（書班呈卷，學院喚陳保元說）
學 院：你領卷一本，默寫正場文全篇。
胡 彪：（喚胡彪說）你領卷一本，並正場卷一本對抄來，好驗筆跡。
（陳保元默寫交卷，胡彪）
胡 彪：生員正場寫卷腕力用傷，今日手爪甚疼，不能動筆。
學 院：（學院大怒說）三件事你皆不遵，顯然作弊。取大刑過來！皂隸們褫去胡彪衣衿
，上了大刑。快些招來！
胡 彪：生員第一名是大人取定的，不知甚麼作弊。
學 院：（學院吩咐）收繩。
（皂隸將繩一緊，棗核釘大叫說）
棗核釘：噯呀！疼得沒命了！求大人鬆繩，我直招就是了。
（吩咐皂隸鬆了繩，棗核釘）
棗核釘：生員交八百兩銀子與門斗顧升，他替我辦的。
（學院隨即拿顧升。）
顧 升：（顧升跪稟說）小的贓銀二百兩，送了六百兩銀子與硯房查銘，托他把陳保元、
胡彪的卷面割了對換。這是實情。求恩。
棗核釘：（查銘跪稟說）書班該死，還求治罪。
學 院：此案理當奏辦。本部院愛陳保元之才，不肯拖累他，就此處結。胡彪當堂笞革，
拖下重責三十板。
（打過放起，學院）
學 院：怎麼立而不跪？
胡 彪：《論語》有云：『三十而立』。
學 院：（學院怒罵道）侮聖人之言，無恥的狗才，趕出去！顧升革去門斗，查銘革去書
班，每人重責四十板。仰提調官嚴追八百兩贓銀，給與陳保元以作膏火之費。顧
、查二犯贓銀繳完，每人再責四十板，解交本縣收管結案。
（第三十三回 秦彩鸞游園入夢）
（先聲小蓬萊〕調）
（詞曰：
（ 綺閣香閨春夢，情深不是凰求鳳。）
（枕上游仙，氤氳神送，染成病重。）
（揚州府城東門內有一位秦朝棟老爺，他現任京畿道監察御史。）
（夫人呂氏，生子寶玉，隨父在京。）
（生女彩鸞，隨母在家，年已十七，尚未擇婿。）
（這一日，是八月中秋，園中丹桂大開，夫人喚園丁打掃園亭，與小姐賞花玩月
（。）
（廚中備了酒席。）
（花園一路都擺的琉璃地照燈架，彎彎曲曲約有數百張。）
（四名丫環提了大紅宮紗燈引導，夫人、小姐、鈴兒隨在後。）
（來到桂花亭上燈燭輝煌，酒餚豐盛。）
（四處亭臺廊榭，各樣燈球對過，聽秋館裏掛的五彩絡索玻璃燈，內有美女十六
（名，皆是仙姬打扮，蝶舞鶯歌，光明如晝，不減《霓裳羽衣》之曲，再見太真
（也。）
（歌曰：
（ 月明如水浸中庭，參橫藻荇，只少紋流疊疊．韻發泠泠。）
（遙見凌波仙子，幾認做鼓瑟湘靈。）
（嫦娥今夜佳期夢，休要說是銀燭秋光冷畫屏，折桂人來呼殿撰，呼殿撰，蔦蘿
（松柏共長青。）
（聽秋館裏歌舞已畢，小姐）
小 姐：母親，世傳後羿之妻竊藥奔月，又傳吳剛在月中斫桂，未知孰是？
學 院：（夫人說）這都是後人附會之詞。惟有李相國鄉試時吟詩云：『桂花香插少年頭
』句，意味深長。
小 姐：這句詩清華名貴，不減宋之王沂公《詠梅花詩》云：『而今未問和羹事，先向百
花頭上開』的妙處。母親，夜深了，請回去罷。
學 院：（夫人說）孩兒隨我來。
（丫環持了手照燈球，小姐送夫人上樓，少坐片時，談了幾句閑話。）
（夫人喚丫環送小姐到後樓安歇。）
（小姐告辭，來至後樓，丫環泡了茶來。）
（小姐用茶，卸妝，收拾就寢。）
（燈還未滅，雙眼矇矓，夢見一美少年走進樓房。）
小 姐：客從何來？
學 院：（這位少年說）小生洪昆，家住浙江杭州府，來此訪友，路經園外，聽得歷歷鶯
喉，雖無李暮錢笛，也從牆外竊聞。月光皎潔，乘興而來，欲為小姐破寂。
小 姐：多謝洪郎。奴家隨母在園賞花玩月，不知尊客到此，有失遠迎，伏乞如罪。洪郎
頭戴桂花，奴家觸景興懷，適纔家母在園中述李相國詩云：『桂花香插少年頭』
之句，頗覺有情。今即以此句為題，敢請洪郎作詩一首。
洪 昆：小生下裏巴人之曲，何足吟詠高樓。
小 姐：不必過謙。
洪 昆：如此，就獻醜了。
（詩曰：
（ 桂花香插少年頭，此夜蟾宮特地游。）
（更有玉蟾持贈處，嫦娥含笑倚瓊樓。）
小 姐：承教了。李謫仙之才不可多得。
洪 昆：小生拋磚引玉，還望小姐俯賜和章。
彩 鸞：奴家效顰，幸勿見哂。
（詩曰：
（ 桂花香插少年頭，不是三郎月裏游。）
（他日憑君拈筆手，天衢五鳳造成樓。）
洪 昆：小姐尊作英姿颯爽，自是閨閣中丈夫。雖謝道蘊亦不能及。
彩 鸞：過蒙獎譽了。
彩 鸞：（二人正欲再敘寒溫，忽聽樓下喧嚷之聲，有人高叫說）洪老爺中了狀元，頭報
領賞。
（小姐一驚而醒，乃是一場佳夢。）
５７＊＊時間： 地點：
（此時已交四更，彩鸞夢既驚回，那裏還睡得熟。）
（直到紗窗露出晨光，即喚鈴兒起來）
鈴 兒：我宿酒初醒，覺得口乾，你去取了茶來吃。
鈴 兒：（鈴兒取茶來說）小姐請茶。
彩 鸞：我又怕吃茶了。鈴兒，我精神欠爽，莫不是昨日在園中受些風露麼？你稟知夫人
去。
鈴 兒：（鈴兒到夫人樓上說）小姐今日欠安。
彩 鸞：（夫人說）快去請徐先生診視。
（這醫生姓徐名壽，世是秦府包在家中，一請即至。）
（夫人隨即到小姐樓上。）
（小姐梳洗已畢，徐先生上樓來，請過夫人安，就替小姐診脈）
小 姐：小姐微有感冒，服發散藥一劑即愈。
（方開人參敗毒散。）
（徐先生告辭下樓，家人打藥煎好，捧來遞與鈴兒，鈴兒）
鈴 兒：小姐用藥。
（小姐服藥後，蓋好了被，直睡到晚，出了一身汗，神氣較清。）
小 姐：（夫人說）孩兒保重。我明日來看你。
小 姐：母親放心，今夜若不添病，可保無虞。
（到了次日天明，雖未添病，而神氣昏沉。）
（夫人來看時，小姐請過安，語言就不甚倫類。）
（夫人又吩咐請徐先生來診脈，開方服藥，病就不除，一連四、五日，只是飲食
（不思，迷迷昏睡，形容消瘦，不能起床。）
（至二十一日病勢更重。）
（夫人刻刻不離。）
（小姐猛然驚醒，叫）
小 姐：母親，孩兒有件心事要說明纔好。
（欲言又止，兩眼淚流。）
小 姐：（夫人說）兒呀，為娘的面前有何不可說的話？但說不妨。
小 姐：母親，孩兒病難得愈，只好明說了。孩兒自中秋節在花園玩月而歸，夜間忽夢一
美少年，頭戴桂花，玉色繡花方巾，桃紅綾窄擺鵝黃鑲鞋，來至樓中。孩兒問：
『客從何來？』他說：『小生洪昆，家住杭州，來此訪友。因小姐玩月而回，特
來為小姐破寂。』孩兒說：『多謝洪郎。』見他插著桂花，因記母親所述李相國
詩云：『桂花香插少年頭』之句，即以此句為題，請洪作詩一首，孩兒和他一首
。吟詠方終，忽聞樓下喧嚷之聲，有人高叫說：『洪老爺中了狀元，頭報領賞。
』那時孩兒大喜驚醒，不見洪郎，乃是一場南柯幻夢，遂成此疾。至今眼中常有
所見，夢中詩尚記得。想是前身未了之緣，孩兒所以知病不能夠了。
（言畢大哭。）
小 姐：（夫人亦大哭說）兒呀，不必悲傷，明日為娘的到華佗廟進香許願，替你求一仙
方。且去訪洪昆消息。神醫賜藥，或者得好亦未可知。你還宜保重。
鈴 兒：（夫人到晚間說）鈴兒，服侍小姐。再叫乳娘替你來做伴。我到前樓收拾明日進
香。
小 姐：丫環，送夫人下樓。
鈴 兒：（便喚鈴兒說）我與你雖是主婢，就同姊妹一般。纔間說與夫人的話你都聽得明
白。這天長地久之恨何日能忘。洪郎，洪郎。我與你未了今世之緣，還要訂來生
之約。鈴兒，我死之後，你把洪郎原唱之詩貼在柩前上首，把我和韻之詩貼在下
首。就當做挽章罷。
（說畢又哭。）
鈴 兒：小姐，事必有因。既然夢見將來必結姻緣。
（小姐把頭點了幾點，乳娘來問小姐說）
乳 娘：你連日病好些麼？
小 姐：一天狠是一天，萬萬不得好了。只是你撫養之恩未曾報得。
（又哭起來了。）
乳 娘：吉人天相，小姐放心。還是保重要緊。
５８＊＊時間： 地點：
（再說夫人回到前樓，叫丫環吩咐家丁預備香燭，次日大早到華佗廟進香。）
（第三十四回 華佗廟夢引宿因）
（先聲卜算子〕調）
（詞曰：
（ 秋浸月波涼，病似花枝瘦。）
（極目煙中百尺樓，人在樓中否？氤氳引鏡魂，窈窕牽絲手。）
（琥珀紅丸賦此情，情更濃于酒。）
（洪昆在申府住了月餘，與申鴻漸據今考古，相得甚歡。）
（這一日鴻漸有事不在書齋，他忽然想起童昆，自言自語說道）
小 姐：賢弟，自從杭州分別，各遭磨難。必是張、曹二姓劫運未終，不知何年纔有個出
頭日子？
（因此垂淚。）
小 姐：（申公子走來看見）先生何事悲傷？
洪 昆：我有一盟弟叫做童昆，情同骨肉，別離二載，猛然想起，不覺心酸。我要去訪他
消息，未知他能在家遇著？
（申公子勸慰了一頓。）
（又過了幾天，到八月初九日，洪昆向申老爺說）
洪 昆：小侄要往揚州訪友，特來告辭。
（申老爺送他路費，又到高奶奶家說）
申老爺：小婿有個好友住在揚州，要去訪他，且約他同往京都，共謀進步。
高奶奶：這是賢婿終身大事，老身不敢羈留。約在何日榮行？
申老爺：明日就要前往。
（高奶奶擺下餞行酒席，母女二人奉陪。）
（飲酒既畢，起身告辭。）
高奶奶：（高奶奶送到門外說）賢婿鵬程萬里，得意早歸。
玉 英：（玉英隨後叫聲）洪郎。
（欲言又住，兩目微紅，他是個極伶俐的人，隨即忍住淚痕）
高奶奶：相公，山路水路不可久羈，魚書雁書必須常寄。長安富貴致身早，切莫忘卻奴家
。
洪 昆：小娘子在家侍奉岳母，小生稍有進益即便回來。
（說畢，來到申府宿歇，初十日起身，十四日到揚。）
（他嫌客寓嘈雜，路過華佗廟，愛其清閑，走進來與廟僧接談，講明住日、房金
（。）
（是夜住了一宿，就有氤氳使者引他之魂到秦府入了彩鸞夢中。）
（次日醒來，殊覺奇幻，就留戀揚城，不急往興化了。）
５９＊＊時間： 地點：
（再說呂氏夫人，到二十二日清晨，吩咐丫環傳齊家丁、轎夫伺候，用過早膳，
（上轎來至華佗廟。）
（早有家丁前往報信，廟僧出山門外迎接。）
（到客堂獻茶，道人點齊香燭，請夫人上殿禮拜。）
（擂鼓撞鐘，夫人跪祝說）
廟 僧：秦門呂氏，生女彩鸞，今年十七歲，三月初三日子時生。得病在本月十五日，幻
夢而成沉痾至今不愈，特來求賜仙方。
（取了簽筒搖了數十搖，不發一簽。）
丫 環：夫人請起，稍停一刻再求罷。
（洪昆站在階下，聽這祝詞）
洪 昆：這就奇了。怎麼也是十七歲，三月初三日子時生辰？
（呂氏夫人抬頭一看，見他頭插桂花，衣服與彩鸞夢中相似，又聽他說的話觸景
（生情，因問廟僧說）
彩 鸞：此人何來？
廟 僧：這位相公姓洪名昆，來此訪友，寓在小庵三、五日了。
（夫人聽得洪昆二字，就向廟僧說）
洪 昆：何不請來相見？
廟 僧：是。洪相公，夫人有請。
（洪昆走上殿來，向夫人一揖）
洪 昆：喚小生有何見諭？
廟 僧：（夫人說）適纔老身祝告，相公何故稱奇？
洪 昆：小生聽到祝詞，知令愛貴庚十七歲，與小生八字相同。且小生初到此地，當夜夢
一小姐，又與令愛同名。所以信口稱奇。唐突之至。
廟 僧：（夫人說）有這等奇事！是小女病有轉機了。就請洪相公到舍，替小女診脈。
洪 昆：（洪昆笑道）小生全不知醫，何能診脈？
廟 僧：（夫人說）就請相公代求仙方。
（洪昆答應，跪在神前，取了簽筒，用手一搖，便得上上簽，方開琥珀安神丸。
（）
廟 僧：（夫人大喜）方甚對症。病必能痊。
（吩咐家丁僱轎，請洪先生到府中。）
（就在藥鋪中買了丸藥。）
（兩乘大轎抬到秦府。）
（洪昆先下轎，家人請到廳上坐。）
（夫人直到後堂下轎，走到小姐樓上。）
小 姐：母親，女孩兒今日病勢更沉重了。
廟 僧：（夫人說）不要緊。我請得一位先生，知道你的病原。定然是得好的。
（夫人吩咐丫環，叫人買點心與洪先生吃過，就請上樓替小姐診脈。）
（一會兒，洪相公拿了丸藥，來到樓上說）
丫 環：這更奇了，怎麼經過之路皆似熟徑？
小 姐：（夫人迎上來說）請先生替小女診視。老身引導進房。
（洪昆走進房來，鈴兒掛起帳幔，洪昆向夫人說）
洪 昆：小生稟明，不必看脈，看看形症罷。
（小姐聽了洪昆聲音，睜開雙目，吃了一驚，即刻遍體香汗欲流，精神陡爽。）
洪 昆：（洪昆取出丸藥）神醫賜藥與小姐和服的。
（遂迴避下樓用飯。）
小 姐：母親，這位先生與夢中洪郎十分相似。女孩兒見他驚出一身汗來，又服此藥，已
覺病好了幾分。飯後請來問問原由。
（夫人見小姐說話有精神，大為歡喜。）
（午後又請洪昆上樓。）
（小姐坐起披衣，倚在床上。）
洪 昆：（見洪昆走房來）先生請坐。敢問不診脈就能醫好了病，是何原故？
洪 昆：小生本不會行醫，是來揚訪友的。那日初到揚州，寓華佗廟。夜夢佳人以『桂花
香插少年頭』為題，彼此唱和。因有此夢，就留住廟中。今早聞令堂夫人求神祝
告，知小姐年庚與小生八字相同，信口稱奇。夫人細問根由，就命小生代求仙方
，同來診視。此藥是華佗神醫所賜。小生並不知醫，但覺樓中皆似熟境，即見小
姐，亦似熟人，殊不可解。
小 姐：（夫人說）此中必有天緣，小女如果托庇全愈，就憑老身許字先生。
洪 昆：（洪昆起身打了一恭）小生只是高攀了。
小 姐：請問夢中原唱那『更有玉蟾持贈處』之句，奴家未解何因。
洪 昆：（洪昆大笑道）小姐連夢中原唱詩都記得，這更奇了。
（因在懷中取出第九個玉蟾蜍來，遞與彩鸞手中）
彩 鸞：這是仙人通元子贈小生的，他說：『洪昆，你的姻緣就在此玉蟾上。』
洪 昆：（夫人說）既然如此，孩兒收好了。就算賢婿的聘儀罷。自今以後兩家就是一家
了。
彩 鸞：（叫）家人秦安，到華佗廟把洪姑爺的行李發到書齋。多住幾日再去訪友。
（秦安開發房錢、飯錢給與廟僧，叫腳夫挑了物件不提。）
（當晚備了酒席在大廳上，有客眾奉陪。）
（席散後洪相公謝過夫人，回到書房安息。）
（次日大早，又隨夫人來問候小姐。）
洪 昆：小姐病已減去大半，就是瘦弱些。調養幾日定然如常了。
（第三十五回 烏金蕩洪昆訪友）
（先聲胡笳拍〕調）
（詞曰：
（ 有功不加賞，痛先世魂銷海上。）
（同是天涯淪落人，江南江北遙相望。）
（烏金蕩蒲帆一片，乘風浪，此際良朋堪訪。）
（洪昆住在秦府數日，彩鸞小姐病已十分好了。）
彩 鸞：（夫人說）孩兒，你的命全是洪家女婿救轉來的。今日可到書齋，一來相謝，二
來問他何處訪友，何日回來。
（小姐聽說紅了臉。）
小 姐：（夫人說）隨我去不妨。
（夫人帶了小姐，來至書齋，鈴兒通報，洪相公連忙迎接）
小 姐：岳母大人同小姐來此何幹？
鈴 兒：（夫人說）小女托庇轉安，皆是賢婿妙劑，特來奉謝。
洪 昆：這是神醫之力，小婿何敢居功。
鈴 兒：（夫人說）還要請問，何處訪友，何日回來。
洪 昆：岳母，說起話長，敝友是小婿共患難之人，他曾救過……
鈴 兒：（夫人問）救過那個？
（洪昆不肯說明陳素娥之事，即刻轉口說）
洪 昆：救過我的。他住在興化縣城西北烏金蕩裏。我到那裏住幾日，還要同他上京。有
些進步即便回來。
素 娥：（夫人說）賢婿進京，老身有薄薄程儀奉贈，著二名家丁伺候。
洪 昆：不敢消受。明日就要起身。
６０＊＊時間： 地點：
（又說幾句閑話，夫人帶小姐回樓，預備銀兩，以作盤纏。）
（洪昆次日告辭而去。）
（僱船到邵伯鎮大碼頭，過了下河船，一夜順風，早到蕩裏，望見蕩東頭有一高
（墩，墩上一座村落。）
（秋柳垂黃，四圍蘆荻，籬邊點綴幾顆秋色雁來紅。）
（洪昆指著這莊上，向船家說）
洪 昆：那廂雅致，必有高人。把船泊到莊邊，我上岸問來。
（洪昆登了岸，看見籬笆裏面有大石一塊，約五六百斤，兩旁有耳，知是考武之
（器。）
（白蠟竿槍四根，檐下掛一排弓箭。）
（門內走出一個五十餘歲老人來。）
洪 昆：（洪昆上前拱手說）請問莊翁，這裏有姓童的麼？
老 人：（老人答禮說）小客官，你問姓童的做甚麼？小莊只有一家，就是姓童。
洪 昆：小生有一盟弟姓童名昆，特來訪他。
老 人：小客官，你莫不是姓洪麼？
洪 昆：正是。
老 人：（這老人連忙請洪昆到家裏）童昆就是老漢的義子。他今日到城裏拜客，午後就
回。洪世兄先開發了船家，我著人把行李挑上來。不嫌寂寞，等小兒返舍奉陪。
洪 昆：（洪昆又拜見童喜）正要相會令郎，既蒙老伯大人雅意，小侄遵命了。
（午後童昆果然回來，看見洪昆，兩人抱頭大哭。）
童 昆：仁兄從那裏來的？小弟二次往杭，訪問仁兄下落不得，遭了大禍，綁在法場，幸
蒙通元子大仙搭救得免。
洪 昆：愚兄別了賢弟，屢經磨折。近年稍得平安，刻刻掛念賢弟，所以買舟來訪。且欲
約賢弟同往京師，謀個出頭日子。
童 昆：（童喜稱贊說）賢侄志氣不凡，定遣小兒隨行。
童 昆：仁兄稍住幾日再計行期。
（洪昆住在童莊，賓主情深，款待豐盛。）
（過了幾日，童喜）
童 昆：賢侄文採風流，當今名士。但千里遠行，須要學些武藝纔好。
童 昆：仁兄何不就拜家君為師。我們兄弟同學，更有幫手。
（洪昆遂拜了師，童喜先教他練太乙通天的罩門，然後教他槍法。）
（洪昆雖是文弱之人，卻也心靈手敏。）
（教了一月，件件精通。）
（且他是個文曲星兼武曲星臨凡，後來中文、武狀元，封東浙王。）
（所以武藝略為指點即能通曉，自然膂力過人的。）
（怎麼叫做太乙通天罩門？他人練的罩門只在一處，童喜教洪昆是周身罩門，譬
（如蚺蛇膽，打在那處這罩門就提到那處。）
（此法本是托塔李天王傳授的，連童昆都未曾學得，此刻傳了洪昆。）
（童老翁得了這個伶俐的弟子，心中大悅，叫）
這 個：童昆，你們二人就在門外演武場上比比武藝。
（二人答應，走到場邊。）
（童喜坐在門外觀看。）
（他們分開兩處，如二虎鬥爭合並，一時如雙龍纏繞，一個使槍如飛花滾雪，一
（個射箭如疾鳥乘風。）
（馬上十八般，馬下十八般，真個功力悉敵，上下不分。）
（到煞尾時，兩人要打罩門，童昆所學遜於洪昆，童喜高叫）
童 昆：住手。
這 個：你們二人勇力皆可稱為國手，總是自家人，不必爭勝了。
（他二人聽說心中大喜，都住了手。）
（洪昆謝過師父，向童昆說）
洪 昆：賢弟，如今若遇著趙懌思、棗核釘那班狗才，就是愚兄一人也能勝他了。
童 昆：仁兄文武全才，真神人也。
（童老翁在演武場看操，脫了衣服，感冒秋風，當晚就覺身子不爽。）
（次日服了發散藥，未曾有汗，病勢沉重。）
（童昆朝夕榻前服侍，洪昆也不放心北上。）
（童昆到城裏請來有名的醫生，服藥不效，遷延數日，竟去世了。）
（此中都是天定。）
（若是一月之前老翁去世，這太乙通天的罩門必然失傳，洪昆怎能有此武藝？可
（見童老翁是專等洪昆來的了。）
（洪昆住在莊上，幫著童昆辦完一切喪事。）
（過了二七，童昆）
童 昆：仁兄，小弟本欲奉陪北上，不料家父去世，請仁兄先行幾日。小弟俟七終之後隨
即來京相會。仁兄雖是獨行孤客，有此武藝，小弟卻也放心。
洪 昆：愚兄坐擾月餘，諸蒙先師教導。本當伺候續禮，兄弟同行。但愚兄復仇之心刻刻
不忘，若能為張氏復仇，即是為曹氏復仇了。愚兄就此告辭先去。在都中恭候行
旌。
（因口占一詩留別。）
（詩曰：
（ 猿臂同開七札穿，射人射馬弟兄傳）
（書生畢竟終文弱，祖逖鞭非敢著先。）
（洪昆吟詩既畢，取道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