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〇一 至 第四一〇
４０１＊＊時間： 地點：
（說話的，卻是甚麼計策，下來便見。）
（看官牢記這段話頭。）
（原來和宋公明初打祝家莊時，一同事發。）
（卻難這邊說一句，那邊說一回，因此權記下這兩打祝家莊的話頭，卻先說那一
（回來投入夥的人，乘機會的話，下來接著關目。）
（原來山東海邊有個州郡，喚做登州。）
（登州城外有一座山，山上多有豺狼虎豹，出來傷人。）
（因此登州知府拘集獵戶，當廳委了杖限文書，捉捕登州山上大蟲。）
（又仰山前山後里正之家，也要捕虎文狀，限外不行解官，痛責枷號不恕。）
４０２＊＊時間： 地點：
（且說登州山下有一家獵戶，兄弟兩個，哥哥喚做解珍，兄弟喚做解寶。）
（弟兄兩個，都使渾鐵點鋼叉，有一身驚人的武藝。）
（當州裏的獵戶們，都讓他第一。）
（那解珍一個綽號喚做「兩頭蛇」，這解寶綽號叫做「雙尾蠍」。）
（二人父母俱亡，不曾婚娶。）
（那哥哥七尺以上身材，紫棠色面皮，腰細膀闊。）
（這個兄弟解寶，更是利害，也有七尺以上身材，面圓身黑，兩隻腿上刺著兩個
（飛天夜叉，有時性起，恨不得騰天倒地，拔樹搖山。）
（有一篇西江月，單道他弟兄的好處）
（世本登州獵戶，生來驍勇英豪。）
（穿山越嶺健如猱，麋鹿見時驚倒。）
（手執蓮花鐵鎲，腰懸蒲葉尖刀。）
（豹皮裙子虎筋絛，解氏二難年少。）
（那弟兄兩個當官受了仗限文書，回到家中，整頓窩弓藥箭，弩子鎲叉，穿了豹
（皮褲、虎皮套體，拏了鐵叉。）
（兩個逕奔登州山上，下了窩弓，去樹上等了一日，不濟事了，收拾窩弓下去。
（）
（次日，又帶了乾糧，再上山伺候，看看天晚，弟兄兩個再把窩弓下了，爬上樹
（去，直等到五更，又沒動靜。）
（兩個移了窩弓，卻來西山邊下了，坐到天明，又等不著。）
兩 個：（心焦）限三日內要納大蟲，遲時須用受責，卻是怎地好。
（兩個到第三日夜，伏至四更時分，不覺身體困倦。）
（兩個背廝靠著且睡，未曾合眼，忽聽得窩弓發響。）
（兩個跳將起來，拿了鋼叉，四下裏看時，只見一個大蟲中了藥箭，在那地上滾
（。）
（兩個撚著鋼叉向前來。）
（那大蟲見了人來，帶著箭便走。）
（兩個追將向前去，不到半山里時，藥力透來，那大蟲當不住，吼了一聲，骨淥
（淥滾將下山去了。）
解 寶：好了，我認得這山，是毛太公莊後園裏，我和你下去他家取討大蟲。
４０３＊＊時間： 地點：
（當時弟兄兩個提了鋼叉，逕下山來，投毛太公莊上敲門。）
４０４＊＊時間： 地點：
（此時方纔天明，兩個敲開莊門入去，莊客報與太公知道。）
（多時，出來，解珍、解寶放下鋼叉，聲了喏）
毛太公：伯伯，多時不見，今日特來拜擾。
毛太公：賢姪如何來得這等早？有甚話說？
解 珍：無事不敢驚動伯伯睡寢。如今小姪因為官司委了仗限文書，要捕獲大蟲，一連等
了三日，今早五更，射得一個，不想從後山滾下在伯伯園裏。望煩借一路，取大
蟲則個。
毛太公：不妨，既是落在我園裏，二位且少坐。敢是肚饑了，喫些早飯去取。
（叫莊客且去安排早膳來相待。）
４０５＊＊時間： 地點：
（當時勸二位喫了酒飯，解珍、起身謝道）
解 寶：感承伯伯厚意，望煩引去，取大蟲還小侄。
毛太公：既是在我莊後，卻怕怎地？且坐喫茶，卻去取未遲。
（解珍、解寶不敢相違，只得又坐下。）
（莊客拿茶來，叫二位喫了。）
毛太公：如今我和賢侄去取大蟲。
（解珍、）
解 寶：深謝伯伯。
（毛太公引了二人，入到莊後，叫莊客把鑰匙來開門，百般開不開。）
毛太公：這園多時不曾有人來開，敢是鎖錤鏽了，因此開不得，去取鐵鎚來打開了罷。
（莊客便將鐵鎚來，敲開了鎖，眾人都入園裏去看時，遍山邊去看，尋不見。）
毛太公：賢侄，你兩個莫不錯看了，認不仔細？敢不曾落在我園裏？
解 珍：怎地得我兩個錯看了？是這裏生長的人，如何不認得？
毛太公：你自尋便了，有時自抬去。
解 寶：哥哥，你且來看，這裏一帶草，滾得平平地都倒了，又有血路在上頭，如何說不
在這裏？必是伯伯家莊客抬過了。
毛太公：你休這等說，我家莊上的人如何得知有大蟲在園裏，便又抬得過？你也須看見方
纔當面敲開鎖來，和你兩個一同入園裏來尋。你如何這般說話！
解 珍：伯伯，你須還我這個大蟲去解官。
毛太公：你這兩個好無道理！我好意請你喫酒飯，你顛倒賴我大蟲。
解 寶：有甚麼賴處！你家也見當里正，官府中也委了仗限文書，卻沒本事去捉，倒來就
我見成，你倒將去請功，教我兄弟兩個喫限棒。
毛太公：你喫限棒，干我甚事。
（解珍、睜起眼來）
解 寶：你敢教我搜一搜麼？
毛太公：我家比你家，各有內外。你看這兩個教化頭倒來無禮。
（解寶搶近廳前尋不見，心中火起，便在廳前打將起來﹔解珍也就廳前攀折欄杆
（，打將入去。）
毛太公：（叫道）解珍、解寶白晝搶劫！
（那兩個打碎了廳前椅桌，見莊上都有準備，兩個便拔步出門，莊上罵道）
指 著：你賴我大蟲，和你官司裏去理會。
（解氏深機捕獲，毛家巧計牢籠。）
（當日因爭一虎，後來引起雙龍。）
（那兩個正罵之間，只見兩三匹馬投莊上來，引著一夥伴當。）
（認得是毛太公兒子毛仲義，接著說道）
解 珍：你家莊上莊客捉過了我大蟲，你爹不討還我，顛倒要打我弟兄兩個。
毛太公：（毛仲義道）這廝村人不省事，我父親必是被他們瞞過了。你兩個不要發怒，隨
我到家裏，討還你便了。
（解珍、解寶謝了毛仲義，叫開莊門，教他兩個進去。）
（待得解珍、解寶入得門來，便叫關上莊門）
喝 一：下手！
（兩廊下走出二三十個莊客，並恰纔馬後帶來的，都是做公的。）
（那兄弟兩個措手不及，眾人一發上，把解珍、解寶綁了。）
解 寶：（毛仲義道）我家昨夜自射得一個大蟲，如何來白賴我的？乘勢搶擄我家財，打
碎家中什物，當得何罪？解上本州，也與本州除了一害。
（原來毛仲義五更時，先把大蟲解上州裏去了，卻帶了若干做公的來捉解珍、解
（寶。）
（不想他這兩個不識局面，正中了他的計策，分說不得。）
（毛太公教把他兩個使的鋼叉並一包贓物，扛抬了許多打碎的家伙什物，將解珍
（、解寶剝得赤條條地，背剪綁了，解上州裏來。）
（本州有個六案孔目，姓王，名正，卻是毛太公的女婿，已自先去知府面前稟說
（了。）
（纔把解珍、解寶押到廳前，不由分說，捆翻便打，定要他兩個招做混賴大蟲，
（各執鋼叉，因而搶擄財物。）
（解珍、解寶喫拷不過，只得依他招了。）
（知府教取兩面二十五斤的重枷來枷了，釘下大牢裏去。）
（、毛仲義自回莊上商議道）
毛太公：這兩個男女，卻放他不得，不如一發結果了他，免致後患。
４０６＊＊時間： 地點：
（當時子父二人自來州裏，吩咐孔目王正，與我一發斬草除根，萌芽不發，我這
（裏自行與知府的打關節。）
４０７＊＊時間： 地點：
（卻說解珍，解寶押到死囚牢裏，引至亭心上來，見這個節級。）
（為頭的那人，姓包，名吉，已自得了毛太公銀兩，並聽信王孔目之言，教對付
（他兩個性命，便來亭心裏坐下。）
解 寶：（牢子對他兩個說道）快過來，跪在亭子前。
包節級：（喝道）你兩個便是甚麼『兩頭蛇』、『雙尾蝎』，是你麼？
解 珍：雖然別人叫小人們這等混名，實不曾陷害良善。
包節級：（喝道）你這兩個畜生，今番我手裏教你兩頭蛇做一頭蛇，雙尾蝎做單尾蝎，且
與我押入大牢裏去。
（那一個小牢子把他兩個帶在牢裏來，見沒人，那小）
包節級：你兩個認得我麼？我是你哥哥的妻舅。
解 珍：我只親弟兄兩個，別無那個哥哥。
包節級：（那小牢子道）你兩個須是孫提轄的兄弟。
解 珍：孫提轄是我姑舅哥哥，我卻不曾與你相會。足下莫非是樂和舅？
包節級：（那小）正是，我姓樂，名和，祖貫茅州人氏。先祖挈家到此，將姐姐嫁與孫提
轄為妻。我自在此州裏勾當，做小牢子。人見我唱得好，都叫我做『鐵叫子』樂
和。姐夫見我好武藝，教我學了幾路鎗法在身。
（怎見得，有詩為證：
（ 玲瓏心地衣冠整，俊俏肝腸語話清。）
（能唱人稱「鐵叫子」，樂和聰慧自天生。）
（原來這樂和是一個聰明伶俐的人，諸般樂品，盡皆曉得，學著便會﹔作事見頭
（知尾。）
（說起鎗棒武藝，如糖似蜜價愛。）
（為見解珍、解寶是個好漢，有心要救他，只是單絲不成線，孤掌豈能鳴，只報
（得他一個信。）
樂 和：好教你兩個得知，如今包節級得受了毛太公錢財，必然要害你兩個性命，你兩個
卻是怎生好？
解 珍：你不說起孫提轄則休，你既說起他來，只央你寄一個信。
樂 和：你卻教我寄信與誰？
解 珍：我有個姐姐，是我爺面上的，卻與孫提轄兄弟為妻，見在東門外十里牌住。他是
我姑娘的女兒，叫做『母大蟲』顧大嫂，開張酒店，家裏又殺牛開賭。我那姐姐
有三二十人近他不得，姐夫孫新這等本事，也輸與他。只有那個姐姐，和我弟兄
兩個最好。孫新、孫立的姑娘，卻是我母親，以此他兩個又是我姑舅哥哥。央煩
的你暗暗地寄個信與他，把我的事說知，姐姐必然自來救我。
（聽罷，吩咐說）
樂 和：賢親，你兩個且寬心著。
（先去藏些燒餅肉食，來牢裏開了門，把與解珍、解寶喫了。）
（推了事故，鎖了牢門，教別個小節級看守了門，一逕奔到東門外，望十里牌來
（。）
（早望見一個酒店，門前懸掛著牛羊等肉，後面屋下一簇人在那裏賭博。）
（樂和見酒店裏一個婦人坐在櫃上，但見：
（ 眉麤眼大，胖面肥腰。）
（插一頭異樣釵鐶，露兩個時興釧鐲。）
（有時怒起，提井欄便打老公頭）
（忽地心焦，拿石錐敲翻莊客腿。）
（生來不會撚針線，弄棒持鎗當女工。）
（樂和入進店內，看著顧大嫂）
唱個喏：此間姓孫麼？
顧大嫂：（慌忙答道）便是。足下卻要沽酒，卻要買肉？如要賭錢，後面請坐。
樂 和：小人便是孫提轄妻弟樂和的便是。
顧大嫂：（笑道）原來卻是樂和舅，可知尊顏和姆姆一般模樣。且請裏面拜茶。
（樂和跟進裏面客位裏坐下。）
顧大嫂：（便動問道）聞知得舅舅在州裏勾當，家下窮忙少閒，不曾相會。今日甚風吹得
到此？
樂 和：此人無事，也不敢來相惱。今日廳上偶然發下兩個罪人進來，雖不曾相會，多聞
他的大名。一個是『兩頭蛇』解珍，一個是『雙尾蝎』解寶。
顧大嫂：這兩個是我的兄弟，不知因甚罪犯下在牢裏？
樂 和：他兩個因射得一個大蟲，被本鄉一個財主毛太公賴了。又把他兩個強扭做賊，搶
擄家財，解入州裏來。他又上上下下都使了錢物，早晚間要教包節級牢裏做翻他
兩個，結果了性命。小人路見不平，獨力難救。只想一者沾親，二乃義氣為重，
特地與他通個消息。他說道：『只除是姐姐便救得他。』若不早早用心著力，難
以救拔。
（顧大嫂聽罷，一片聲叫起苦來。）
一 片：（便叫火家）快去尋得二哥家來說話。
（有幾個火家去不多時，尋得孫新歸來，與樂和相見。）
（怎見得孫新的好處，有詩為證：
（ 軍班才俊子，眉目有神威。）
（身在蓬萊寓，家從瓊海移。）
（自藏鴻鵠志，恰配虎狼妻。）
（鞭舉龍雙見，鎗來蟒獨飛。）
（年似孫郎少，人稱「小尉遲」。）
（原來這孫新祖是瓊州人氏，軍官子孫，因調來登州駐扎，弟兄就此為家。）
（孫新生得身長力壯，全學得他哥哥的本事，使得幾路好鞭鎗，因此多人把他弟
（兄兩個比尉遲恭：叫他做「小尉遲」。）
孫 新：（顧大嫂把上件事對孫新說了）既然如此，叫舅舅先回去。他兩個已下在牢裏，
全望舅舅看覷則個。我夫妻商量個長便道理，卻逕來相投。
樂 和：但有用著小人處，盡可出力向前。
（置酒相待已了，將出一包碎銀，付與樂和）
顧大嫂：望煩舅舅將去牢裏，散與眾人並小牢子們，好生週全他兩個弟兄。
（樂和謝了，收了銀兩，自回牢裏來替他使用，不在話下。）
４０８＊＊時間： 地點：
顧大嫂：（且說和孫新商議道）你有甚麼道理，救我兩個兄弟？
孫 新：毛太公那廝，有錢有勢，他防你兩個兄弟出來，須不肯干休，定要做番了他兩個
，似此必然死在他手。若不去劫牢，別樣也救他不得。
顧大嫂：我和你今夜便去。
孫 新：（笑道）你好麤鹵。我和你也要算個長便，劫了牢，也要個去向。若不得我那哥
哥，和這兩個人時，行不得這件事。
顧大嫂：這兩個是誰？
孫 新：便是那叔侄兩個最好賭的鄒淵、鄒潤，如今見在登雲山臺谷裏，聚眾打劫。他和
我最好，若得他兩個相幫助，此事便成。
顧大嫂：登雲山離這裏不遠，你可連夜去請他叔侄兩個來商議。
孫 新：我如今便去。你可收拾了酒食餚饌，我去定請得來。
（顧大嫂吩咐火家，宰了一口豬，鋪下數盤果品按酒，排下桌子。）
（天色黃昏時候，只見孫新引了兩籌好漢歸來。）
（那個為頭的姓鄒，名淵，原是萊州人氏，自小最好賭錢，閒漢出身，為人忠良
（慷慨。）
（更兼一身好武藝，性氣高強，不肯容人，江湖上喚他綽號「出林龍」。）
（第二個好漢，名喚鄒潤，是他姪兒，年紀與叔叔仿佛，二人爭差不多，身材長
（大，天生一等異相，腦後一個肉瘤，以此人都喚他做「獨角龍」。）
（那鄒潤往常但和人爭鬧，性起來一頭撞去，忽然一日，一頭撞折了澗邊一株松
（樹，看的人都驚呆了。）
（有西江月一首，單道他叔侄的好處）
（廝打場中為首，呼盧隊裏稱雄。）
（天生忠直氣如虹，武藝驚人出眾。）
（結寨登雲臺上，英名播滿山東。）
（翻江攪海似雙龍，豈作池中玩弄？）
４０９＊＊時間： 地點：
（當時顧大嫂見了，請入後面屋下坐地。）
（卻把上件事告訴與他，次後商量劫牢一節。）
鄒 淵：我那裏雖有八九十人，只有二十來個心腹的。明日幹了這件事，便是這裏安身不
得了。我卻有個去處，我也有心要去多時，只不知你夫婦二人肯去麼？
顧大嫂：遮莫甚麼去處，都隨你去，只要教了我兩個兄弟。
鄒 淵：如今梁山泊十分興旺，宋公明大肯招賢納士。他手下見有我的三個相識在彼：一
個是『錦豹子』楊林，一個是『火眼狻猊』鄧飛，一個是『石將軍』石勇，都在
那裏入夥了多時。我們救了你兩個兄弟，都一發上梁山泊投奔入夥去，如何？
顧大嫂：最好，有一個不去的，我便亂鎗戳死他。
鄒 潤：還有一件，我們倘或得了人，誠恐登州有些軍馬追來，如之奈何？
孫 新：我的親哥哥見做本州軍馬提轄，如今登州只有他一個了得。幾番草寇臨城，都是
他殺散了，到處聞名。我明日自去請他來，要他依允便了。
鄒 淵：只怕他不肯落草。
孫 新：我自有良法。
（當夜喫了半夜酒，歇到天明，留下好漢在家裏，卻使一個火家帶領了一兩個人
（，推一輛車子，快走城中營裏，請我哥哥孫提轄並嫂嫂樂大娘子）
兩 個：家中大嫂害病沉重，便煩來家看覷。
顧大嫂：（吩咐火家道）只說我病重臨危，有幾句緊要的話，須是便來，只有幾番相見囑
付。
（火家推車兒去了。）
（孫新專在門前伺候，等接哥哥。）
（飯罷時分，遠遠望見車兒來了，載著樂大娘子，背後孫提轄騎著馬，十數個軍
（漢跟著，望十里牌來。）
孫 新：（入去報與顧大嫂得知）哥嫂來了。
顧大嫂：（吩咐道）只依我如此行。
（孫新出來，接見哥嫂，且請嫂嫂下了車兒，同到房裏，看視弟媳婦病症。）
（孫提轄下了馬，入門來，端的好條大漢，淡黃面皮，落腮鬍鬚，八尺以上身材
（，姓孫，名立，綽號『病尉遲』，射得硬弓，騎得劣馬，使一管長鎗，腕上懸
（一條虎眼竹節鋼鞭，海邊人見了，望風而降。）
（有詩為證：
（ 鬍鬚黑霧飄，性格流星急。）
（鞭鎗最熟慣，弓箭常溫習。）
（闊臉似粧金，雙睛如點漆。）
（軍中顯姓名，『病尉遲』孫立。）
（當下『病尉遲』下馬來，進得門便問道）
孫 立：兄弟，嬸子害甚麼病？
孫 新：他害得症候，病得蹺蹊，請哥哥到裏面說話。
（孫立便入來。）
（孫新吩咐火家，著這夥跟馬的軍士去對門店裏喫酒。）
（便教火家牽過馬，請孫立入到裏面來坐下。）
孫 新：（良久）請哥哥嫂嫂去房裏看病。
（孫立同樂大娘子入進房裏，見沒有病人。）
孫 立：嬸子病在那裏房內？
（只見外面走入顧大嫂來，鄒淵、鄒潤跟在背後。）
孫 立：嬸子，你正是害甚麼病？
顧大嫂：伯伯拜了。我害些救兄弟的病。
孫 立：卻又作怪，救甚麼兄弟？
顧大嫂：伯伯你不要推聾裝啞。你在城中，豈不知道他兩個是我兄弟，偏不是你的兄弟。
孫 立：我並不知因由，是那兩個兄弟？
顧大嫂：伯伯在上，今日事急，只得直言拜稟：這解珍、解寶被登雲山下毛太公與同王孔
目設計陷害，早晚要謀他兩個性命。我如今和這兩個好漢商量已定，要去城中劫
牢，救出他兩個兄弟，都投梁山泊入夥去，恐怕明日事發，先負累伯伯。因此我
只推患病，請伯伯姆姆到此說個長便。若是伯伯不肯去時，我們自去上梁山泊去
了。如今朝廷有甚分曉，走了的倒沒事，見在的便喫官司。常言道：『近火先焦
。』伯伯便替我們喫官司坐牢，那時又沒人送飯來救你。伯伯尊意如何？
孫 立：我卻是登州的軍官，怎地敢做這等事！
顧大嫂：既是伯伯不肯，我們今日先和伯伯併個你死我活。
（顧大嫂身邊便掣出兩把刀來，鄒淵、鄒潤各拔出短刀在手。）
孫 立：（叫道）嬸子且住，休要急速！待我從長計較，慢慢地商量。
（樂大娘子驚得半晌做聲不得。）
顧大嫂：既是伯伯不肯去時，即便先送姆姆前行，我們自去下手。
孫 立：雖要如此行時，也待我歸家去收拾包裹行李，看個虛實，方可行事。
顧大嫂：伯伯，你的樂阿舅透風與我們了。一就去劫牢，一就去取行李不遲。
孫 立：（嘆了一口氣）你眾人既是如此行了，我怎地推卻得，開不成日後倒要替你們喫
官司？罷，罷，罷，都做一處商議了行。
（先叫鄒淵去登雲山寨裏收拾起財物人馬，帶了那二十個心腹的人，來店裏取齊
（。）
（鄒淵去了。）
（又使孫新入城裏來，問樂和討信，就約會了，暗通消息解珍、解寶得知。）
（次日，登雲山寨裏鄒淵收拾金銀已了，自和那起人到來相助。）
（孫新家裏也有七八個知心腹的火家，併孫立帶來的十數個軍漢，共有四十餘人
（。）
（孫新宰了兩口豬，一腔羊，眾人盡喫了一飽。）
（顧大嫂貼肉藏了尖刀，扮做個送飯的婦人先去。）
（孫新跟著孫立，鄒淵領了鄒潤，各帶了火家，分作兩路）
（入去。）
（正是：
（ 捉虎翻成縱虎災，虎官虎吏枉安排。）
（全憑鐵叫通關節，始得牢城鐵甕開。）
４１０＊＊時間： 地點：
（且說登州府牢裏包節級得了毛太公錢物，只要陷害解珍、解寶的性命。）
（當日樂和拿著水火棍，正立在牢門裏獅子口邊，只聽得拽鈴子響）
樂 和：甚麼人？
顧大嫂：送飯的婦人。
（樂和已自瞧科了，便來開門，放顧大嫂入來，再關了門。）
（將過廊下去，正在亭心裏，看見便喝道）
包節級：這婦人是甚麼人？敢進牢裏來送飯？自古獄不通風。
樂 和：這是解珍、解寶的姐姐，自來送飯。
包節級：（喝道）休要教他入去，你們自與他送進去便了。
（樂和討了飯，卻來開了牢門，把與他兩個。）
（解珍、）
解 寶：舅舅夜來所言的事如何？
樂 和：你姐姐入來了，只等前後相應。
（樂和便把匣床與他兩個開了。）
只聽的：（小牢子入來報道）孫提轄敲門，要走入來。
包節級：他自是營官，來我牢裏有何事幹？休要開門！
（顧大嫂一踅踅下亭心邊去。）
外 面：（又叫道）孫提轄焦躁了打門。
（包節級忿怒，便下亭心來。）
顧大嫂：（大叫一聲）我的兄弟在那裏？
（身邊便掣出兩把明晃晃尖刀來。）
（包節級見不是頭，望亭心外便走。）
（解珍、解寶提起枷，從牢眼裏鑽將出來，正迎著包節級。）
（包節級措手不及，被解寶一枷梢打重，把腦蓋擗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