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一 至 第一六〇

151**時間: 地點:
    (當時何別駕以及一般差役聽得眼都直了,就中尤其是李剛,因為有骨肉親的關
    (係,不由得又是感慨,又是悲傷,心中暗自想道:今天洗刷了這番冤屈,這也
    (總算是皇天有眼了。)
    (不過應該怎麼辦,我是沒有力量的,只好等著一得了工夫,便到大慈寺去找達
    (空,告訴這件事,他老想著給他師父報仇,自然沒有個不盡心竭力的。)
    (兩條人命,本來是一案,只要他辦好了,那還不是雙管齊下嗎。)
    (不提李剛心上打算,且說何別駕聽完這套供辭以後,便向金宏問道)
李 剛:你所說的可都當真麼?
金 宏:怎麼不真,其中並無一字虛假。
何別駕:既然如此,你是否敢跟李成對質?
金 宏:怎麼不敢,管保他就無的可說。
何別駕:(何別駕點頭道)這樣甚好,你且先照舊跪下罷。
    (金宏聽了,只得再行跪下。)
    (何別駕便吩咐下去,再把李成帶上堂來。)
    
    
152**時間: 地點:
    (少時帶到,朝上跪下。)
    (金宏是憋著一肚子的惱恨,此時見了李成,早已氣往上撞,所以沒有容堂上問
    (話,便先)
便 喝:姓李的,你告我偷你的東西,我也把你殺人的事情,全都供出來了,誰的罪輕?
    誰的罪重?
    (李成聽了,不由得一愣,但是他的心眼兒,比著金宏竟自聰明得多,略一遲頓
    (,早已悟出這個道理來。)
    (當下便把眼直望著何別駕,微笑說道)
當 下:老爺,你總算能夠問案就結了。
    (隨又向著金宏,歎了一口氣道)
金 宏:兄弟,你是上了當了,我並不曾告你偷我的東西。你想,不用說我的短處,我在
    你的手內,就憑咱們兩個人的交情,能夠因為這一點小事,彼此反目麼?
    (金宏此時也就醒過味兒來,悔恨無地的說道)
金 宏:大哥,這是怎麼說的,我可實在對不起你,全都怪那混帳東西出的壞主意,我算
    叫他給裝了去了。
    (這倒不錯,何別駕算是當著面兒,叫他給罵下來了。)
何別駕:(只見李成很慷慨的說道)你也不用後悔,這是我的報應臨頭,並不怪你。常言
    講得好,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那還不是分所當然嗎。況且我又活了這些年,如
    今再給他償命,已是很合算的了。
何別駕:(何別駕聽到這裡)這樣敢作敢當,才算得是好漢子呢!既然如此,你就都說出
    來罷。
    (李成點了一點頭,便把殺馬標的事,又簡單的說了一番,跟金宏所說的,情形
    (相符,並無二致。)
    (招房早把供辭,全都寫好了,便叫二人當堂畫押。)
    (李成拿過筆來就畫,一些兒也不在意。)
    (倒是金宏覺得對不住朋友,說這是誆騙出來的,不肯落筆,反倒李成勸他畫了
    (。)
    (當下這才退堂,將二人一齊收押。)
    (倘問李成何以能這樣直供無諱,把死生置之度處,原來他是想開了,因為那個
    (瘡來勢特凶,大概用不了三五個月,就要性命不保,縱然說是抵償,也不會到
    (法場上去的,這樣現成的好漢子,為什麼不充一充呢。)
    (此外還有一層,就是因為金宏已經把情節全都招認出來了,此時要再托賴,那
    (不是找著受刑嗎。)
    (自己病得這個樣子,眼前叫皮肉受苦,實在有些犯不上。)
    (他看破這兩層道理,自然是順供畫押了。)
    
    
153**時間: 地點:
    (再說何別駕坐在公堂上,審完了一個再審一個,然後又把兩個人合在一起審,
    (連前帶後,足足有好幾點鐘的工夫,方才辦理清楚,鬧得腰也酸了,腿也麻了
    (,頭也暈了,眼也花了,週身都不得勁幾了。)
    (但是他的心中,卻覺得興致勃勃,這是因為花牌樓的案件,不但從先震動一時
    (,如今也還流到人口,哪裡曉得有偌大的冤屈。)
    (現在從自己的手內,捕得真凶,誘出清供,把多年的覆盆之枉,一旦給昭雪出
    (來,還不等於包孝肅再世麼!所以不由得非常高興。)
    (但是他不想一想,這件案子,若從根本推翻,不但一個現任的道台,一個現任
    (的參將,都擔著絕大的處分,就是已故的兩江總督沈文肅公,也要擔著不是呢
    (。)
    (只為匆忙之際,也顧不得涉想及此事。)
    
    
154**時間: 地點:
    (當時退堂以後,他都不曾歇息,立刻拿了供辭,便到後邊,去見總辦祝賡廷觀
    (察,把事情的經過,一一回明,然後方把供辭呈上。)
    (祝觀察聽了,覺得事出意外,也頻頻搖頭歎息。)
    (當下先把供辭大略的看了一看,又沉吟了一回,方才向何別駕說道)
當 下:你老哥於無意之中破此奇案,足見辦事細心,不可多得。但是此案牽涉太大,我
    也作不得主,不過多年冤案,破獲一朝,並且行兇的人肯於直認不諱,此中似有
    天意,我作官的人自以主張公道為是,既然曉得冤抑,還能忍心置之不理麼?看
    來只好回明制台,再候示下的了。
    (何別駕一聽,也不禁有些悚然,便諾諾連聲而退。)
    (祝觀察因為天色已晚,便定於明天上院,再見制台。)
    (卻不料就在當天夜裡,保甲局內又生出一件賄買未成之事。)
    (原來何別駕在公堂上審訊李成、金宏二人,把花牌樓久經定讞的案子,忽然從
    (根本上一旦推翻,從先被殺的和尚跟屠戶,直到今天方才證明是枉死之鬼,所
    (有真凶及案中情節,至此始行破獲,這可稱得起是一件奇事咧,所以保甲局內
    (立時就轟嚷開了,一干差役人等到得外邊,簡直的是有口皆碑,逢人輒道,這
    (並非有意宣傳,實在是人情之常,不足為怪。)
    (於是這個消息,便像狂風驟雨一般,大有無遠弗屆之勢。)
    (別人先不必講,單說那傷天害理的胡得勝,他因為這些年來官運亨通,扶搖直
    (上,居然作到督標參將的地位,真乃是錦繡前程,非常燦爛,早把這件事忘懷
    (了。)
    (殊不知報應難逃,只爭遲早。)
    
    
155**時間: 地點:
    (忽然這天外飛來的消息到了他的耳中,就像一個焦雷,從頭頂上,一直劈到了
    (腳底下,只鬧得三魂少二,七魄剩一,那番害怕,彷彿刀已經到了脖子上頭,
    (真是早知如此,悔不當初。)
    (從先以為害了人家,如今方才曉得,原是害了自己。)
    (但是事已作錯,後悔也是枉然,於是定了一定神,要想個補救之法。)
    (後來籌畫已定,便喚了一名心腹機警的家丁,給了他些銀子,囑咐如此如此,
    (這般這般,趕快前去辦理,休得耽誤。)
    (家丁領命而去。)
    (那時已到了夜裡,來到保甲局,向管理看守的人花了錢,方得跟李成、金宏晤
    (面。)
    (二人見一個陌生人前來探視,一見面,先問過姓名,便滿臉和氣的說了幾句關
    (切的話。)
    (二人肚裡尋思,都覺得這件事有些詫異。)
金 宏:咱們並不認識,何以如此勞動,想其中必有緣故。但不知是何人叫你來的?
家 丁:(家丁低聲道)我是胡大人派了來的,有些事情要跟二位商議。
金 宏:是哪一位胡大人?
家 丁:就是督標參將胡得勝胡大人了。
    (二人聽到這裡,不由得彼此相視而笑,原來花牌樓這件案子,早年張冠李戴,
    (屈殺了和尚跟屠戶,是胡得勝的原辦,他們是知道得非常清楚的。)
    (所以家丁一說,對於這番來意,自己全盤了然,更不必十猜八九的了。)
    (不過是怎麼一種打算,此時尚猜測不出,那是要等來人解釋了。)
    (但是在上文已經說過,那李成因為得冤孽之症,他自己是看透的了,只在早晚
    (之間,便要性命不保,所以才肯在公堂上坦白招承,決沒有一點兒隱諱。)
    (並且對於何別駕的誘供,金宏的舉發,也不稍存怨恨,這是他曉得死生大限就
    (在目前,把世間的一切,全都看成冰清雪淡的了。)
    
    
156**時間: 地點:
    (如今見胡得勝派了人來,表示慇懃,這個不用問,自然是希望著能設法替開脫
    (的了。)
    (不過李成的心理,正所謂我躬不閱,遑恤他人,哪裡還有心腸去管這些閒事,
    (因此雖然明瞭那家丁的來意,只是望著金宏,發了一絲苦笑,隨即把眼望了別
    (處,要一點兒表示也是沒有的。)
    (家丁看在眼裡,以為這種故意拿捏,原來是應有的事情,也算不得什麼希奇;
    (便又向金宏說道)
家 丁:我這趟,奉了胡大人之命,前來商議,如你們二位肯答應下來,這是件雙方有益
    的事。
    (他說到這裡,頓了一頓,方又)
方 才:因為這件子,很有些牽涉胡大人處,但不知你們二位可曾知道麼?
    (金宏聽到這裡,笑了一笑)
金 宏:那怎麼會不知道,只怕我們比著你,還要曉得清楚呢。不過你要明白,我們這一
    次,全都是實話實說,並非有心要陷害姓胡的。只怨他自己從前把事作錯了,這
    可怪不上我們來。
家 丁:(家丁點一點頭道)這話原是不錯,不過你們二位現在一出頭,我們胡大人可未
    免要有些不利了。
金 宏:(金宏冷笑道)豈但不利,險兒可就大咧!前程先不必說,腦袋都怕保不住。本
    來這是什麼話呢,兩條人命,都在他的手裡給斷送了。
    (家丁見金宏的口角透著鋒芒,知道磋商這件事,一定是要磨牙的)
家 丁:話雖這樣說,但是我們胡大人,現在正當著制檯面前的差使,這叫作近水樓台,
    多少也要點照應。不過從上頭辦,總沒有從底下辦的好,所以派我前來商議,只
    要你們一鬆口,胡大人便可脫了干係了。
金 宏:(金宏哼了一聲道)這件事情,又不是我們攀誣他,可從那裡去鬆口呢?
家 丁:這怪我用的字眼兒不對,只須將來再過堂時,你們二位改了口供就得了。
金 宏:我先問你,要怎樣的一個改法呢?
家 丁:比如你,那也沒有一定。比如說,你們二位,口改為素常日子就跟我們胡大人認
    識。這一次,是因為借貸不遂,生心陷害,所以要冒認花牌樓一案。就像這麼說
    ,卻也未為不可。
    (金宏聽了,便又冷笑道)
金 宏:我看你,大概是吃過燈草灰兒,所以說出話來,能夠這樣非常的輕巧。不過我要
    問一問,我們要是照著你的話去說,姓胡的固然沒事了,但是我們的好處可在哪
    裡呢?
家 丁:那個還用問嗎,要照著我的話去說,救了別人,即是救了自己。因為這麼一翻口
    供,便成立不了殺人的罪名,抵償對命的事,就沒有了。
    (金宏聽到速裡,面色不禁有些活動,便望著李成道)
金 宏:大哥他這些話,可也說得近理。但不知你意下怎樣?
    (李成是半晌的工夫沒有言語,這時被金宏一問,方才開口道)
方 才:叫他去罷,不用廢話。姓胡的把性命看得值錢,我是早已置之度外的了,要不是
    那樣,我還不實話實說呢。如今給別人救命,叫我屈心,你替我想想,圖的是什
    麼?這個事情,可犯得上嗎?
    (金宏聽了,把眼皮向上一翻,連著點了點頭,像是明瞭李成的用意所在,必然
    (是力氣不肯白賣,非叫姓胡的往外拿錢不可。)
    (本來這種猜想,原是近情近理,誰知卻是錯會了意了。)
當 下:(當下便又望著那家丁說道)你聽見了嗎?這是性命干連,不同可以送人情的事
    。再者你們胡大人,現在作著大官,身家都是重的,像我們,不過是個營混子,
    腦袋掉了,碗大的疤痕,能夠比得到一塊兒嗎?如今他是求著我們,一來要解救
    他的命,二來還要保住他的前程,就打算著空口說白話麼?我跟你來句笑談,這
    叫作豬八戒擺手,不伺猴兒啦。
    (那家丁見兩人這麼一吹一唱的,便也認準了是要錢了,隨即笑道)
隨 即:這個事怎能夠空口說白話呢,就是你們二位不提,誰心裡也不糊塗,自然是要另
    有下文的。常言講得好,受人之財,與人消災,這個道理,誰不明白呀。
    (李成坐在一邊,聽了這句話,彷彿是不打他心裡頭來,便從鼻子裡哼了一聲,
    (把臉向了別處,簡直的就不去答腔。)
金 宏:(金宏卻望著那家丁說道)我自當你的心眼兒,是不開竅兒的呢。既然這樣,那
    便很好,就請你乾脆的說出來,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下文罷。
家 丁:如果你們二位把事情辦好,將來我們胡大人自有一番酬謝,你金爺是一百兩銀子
    ,李爺是二百兩銀子。你看如何?
金 宏:(金宏笑道)事情有個輕重,酬謝自然也要分個厚薄。不過我這拿得少的,當然
    作不了主意,總要請教拿多的,看人家點頭不點,那時再說。
    
    
157**時間: 地點:
    (此時金宏已是扭項回頭,眼光落在李成的臉上,不用再去說話,已經表示出請
    (教的意思。)
    (只見李成把眉頭皺了一皺,方才開口道)
方 才:我要說罷,因為費氣力,實在有點懶得說。我要不說罷,聽著叫人生氣,可又有
    點堵得慌。那一頭二百兩銀子,叫他留著,買棺材裝裡去罷。我先說我不希罕。
    他打算著,拿一個芝麻粒兒,換回一個老牛去,天底下,可就沒有那麼便宜的事
    情,慢講他的一條性命應該值上多少錢,就憑一個督標參將,只值這一點點銀子
    嗎?不用說壓根兒我就不打算著管,滿讓以先有些活動,聽了這個話,可也就算
    吹了。
    (李成說到這裡,便把眼看著金宏道)
李 成:老弟,你是窮怕了罷,怎麼一百兩銀子,就動了心呢?你沉下去想想,哥哥說的
    話,是也不是?
金 宏:我是遇事則迷,叫你這麼一提拔,可也就醒了腔了。咱們哥兒們,怎麼著也不能
    這麼賤賣。
    (他說到這裡,便又望著那個家丁道)
李 成:你聽見了沒有,這件事情,好比是帽子差了一尺,那還能夠說到一塊去嗎?
家 丁:(家丁趕忙接口道)這個好辦,李爺既然嫌少,不妨再往多里添,一頭二百的話
    ,要是不行,就是四百五百,我也敢作主意,反正這是件兩有益的事情,我既奉
    命而來,多少也要有點擔當。你們哥兒兩個,可也該要個面子,彼此有個從權,
    總要把這件事情,能夠辦成才好。
    (原來這家丁來的時候,胡得勝曾經對他說過,對於行賄買囑之事,就讓花到千
    (八百兩,也盡管答應下來,不必心疼銀子,這是因為他把事情看透,錢少了是
    (不行了。)
    (偏那家丁存著私心,打算要借事生財,從中大大地留個偷手,所以剛一露錢苗
    (子,只說出一百二百的話來,倘若事情辦得通時,自己的確是個賺頭。)
    (不想李成一個口,算是掄圓了碰了個大釘子。)
    (他見事情辦不下去,這才肯漲價,又說出四百五百的話來,反正他是有老底兒
    (在心裡的,只要事情辦得成,叫主人再往外多拿銀子,他也不能不點頭。)
    (羊毛出在羊身上,自己這一筆經手費,好歹總也不會落空的。)
    (這種算盤,打得自然是不錯的了。)
    
    
158**時間: 地點:
    (再說金宏聽了這一番話,便又回過頭來,望著李成說道)
金 宏:你的意下到底怎樣?
    (在金宏的打算,以為既然肯添錢,或者還許有個商量,他卻不明白李成的心理
    (,是命都保不住了,可還要錢作什麼?所以無論給多給少,打根本上說,就是
    (不成問題的。)
    (所以一見金宏問到面前,便不耐煩的說道)
金 宏:不是四百五百麼,早的很呢,數兒還差得多咧。
    (那個家丁一聽,心中暗自想)
暗自想:這小子,是得理不饒人,究竟他是打算著要多少呢?
暗自想:(想到這裡,便開言吐語的說道)老爺,我說的全不算數,不如聽一聽你的,擔
    得起來我就擔,擔不起來我就不但,這個還好辦嗎?
    (金宏聽了,便也從旁說道)
金 宏:這話也講得有理,大哥,你就自己說說罷。
    (李成見一死兒的來麻煩,心中是不高興極了,便望著那家丁說道)
李 成:你一定要問麼,這個很好辦的,也用不著三言五語,就叫他拿出一萬兩銀子來罷
    。
    (金宏一聽這個數目,覺著是有點開玩笑。)
    (那個家丁嚇得把舌頭伸將出來,半晌縮不回去。)
    (後來遲了一會,方才笑道)
方 才:李爺,我這兩天耳朵有點背,聽話恐怕聽不清楚,您剛才說的,可是一萬銀子嗎
    ?
李 成:(李成哼了一聲道)你別是嫌多罷,告訴你說,除去一萬銀子之外,我還要有個
    條件,要是辦不到時,滿讓拿出銀子來,也是不成。
家 丁:但不知是什麼條件,就請也說出來罷,我縱然是答應不了,回去也有個交代。
李 成:假如我改了口供,堂上要是動刑時,我可犯不替上人受熱,到了那時候,沒有別
    的,我只好把姓胡的花錢買囑之事,供了出來,這件事,也要叫他預先想個辦法
    ,省得花錢找病,反倒落一個臨時後悔。
    (家丁一聽,暗自想)
暗自想:這不應了俗語所說的,是二達子吃螺獅,成心要找的憋拗嗎。看來這件事,簡直
    的就是辦不成,我不過是個居間的人,犯不上開罪於他。
暗自想:(想到這裡,便點一點頭道)好罷,等我回去告訴胡大人,那時或成或止,再行
    定奪。
    (說著,立起身來,無精打采地走了。)
    (這是因為他,覺著這筆經手費,已經沒有指望,所以心裡頭,是非常的不痛快
    (咧。)
    (當那家丁往外走的時候,李成連眼皮也不曾抬一抬。)
金 宏:(金宏忍不住得問道)你這不是打好了主意,要把他擋回去嗎?
李 成:(李成哼了一聲道)那還用說麼,他就有百萬黃金,可也買不動我,當初他既害
    了人,現在叫他認命罷。我如今算是明白過來了,這叫作冤冤相報,誰也顧不了
    誰。
    (金宏聽到這裡,不由得一愣)
金 宏:你這是跟自己過不去麼!借著這個機會,逃出命來,又能得銀子,為什麼不辦呢
    ?
李 成:(李成冷笑道)我的命已是沒有了,銀子也帶不到棺材裡去,自己再找麻煩,犯
    得上嗎?
    (他說道,用手把脖子一指道)
向 他:像這樣的活受罪,還不如涼涼地挨上一刀呢!與其只見他升官發財,不如叫他跟
    我一塊兒死,倒樂得拉個垫背的。況且我是個將死的人,把一切都看開了,再要
    虧心,實在犯不上。
    (李成說到這裡,臉上的神色非常難看。)
    (金宏至此,方算恍然大悟,不禁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往下也就不言語了。)
    
    
159**時間: 地點:
    (再說那家丁回去以後,把這番辦的交涉,一一回明。)
    (胡得勝聽了,恰似從頭頂上澆下一瓢冷水來,只鬧得目定口呆,半晌言語不得
    (。)
    (他本想著,若能把這一關打通,不但可以保住性命,並且可以保住前程,真乃
    (是一個妙計,再好沒有的了。)
    (萬不料交涉的結果,竟會這般刁難,不用說一萬銀子自己拿不出來,尤其是翻
    (了口供,叫堂上不要動刑,哪有這麼大的能力呀。)
    (看起來這件事情,簡直的是鑽到牛犄角裡頭去咧。)
    (然而當這性命交關的時候,只要有法子可想,決計不能低頭受死,除非等到事
    (無可為之時,那才能夠認命呢。)
    (因此他苦心沉思的結果,卻又想出第二條計來,就是賄買看守之人,能夠把這
    (個人設法毒死,到了那時候,案情未明,死無對證,自己豈不就可以脫了干係
    (嗎。)
    (不過這件事要辦起來,也很費手,不是三言五語就能夠定規的。)
    (只好姑且等到明天,看一看動靜再說。)
    (反正這件案子關係太大,保甲局的總辦,也不能不有個顧忌。)
    (就算他處正無私,一定要公事公辦,少不得也先要回明了制台,那時才能夠發
    (動。)
    (明天我到院上伺候著,自然可以得著消息的。)
    (胡得勝通盤籌算好了,這才提心吊膽的,勉強度過今宵。)
    (誰知到了明天,這件事可又生出變化來了。)
    (原來保甲總辦祝賡廷觀察當日不曾上院,到第二天,才去稟見制台。)
    (傳見以後,便把花牌樓案件的原委,一一回明,然後又把供辭呈上。)
向 他:(那時劉公乍一聽這件事,神色已是有些愕然,及至祝觀觀察說完,便搖著頭道
    ()此事似乎還要斟酌。
    (祝觀察聽了,只有唯唯稱是。)
向 他:(劉公又把供辭看過,皺著眉頭,沉吟了一會,方向觀祝察說道)要看這個供辭
    ,當然盡屬實情,並無疑問。不過這件案子不比尋常,很有銅山東崩,洛鐘西應
    之勢。因為現在的既是辦實了,以前的就要推翻。別的還在小可,一個和尚,一
    個屠戶,無辜枉死,不可復生,那可怎麼辦哇?
    (劉公說到此處,口風頓了一頓,祝觀察只有唯唯稱是,不敢妄插一辭。)
    (劉公像是又思索了一會,方才接著說道)
方 才:此案牽涉甚大,倘若認真辦理,勢非奏明不可,因為真凶既獲,舊案平反,凡以
    前經手人員,是都有應得之咎的,輕則壞官,重則廢命,當然逃不了嚴厲的處分
    。這種未來的事情,你老哥可曾見到嗎?
    (祝觀察聽了,不禁神色悚然,忙著應了一聲是。)
方 才:(劉公微笑道)像那洪道,跟胡參將,所謂孽由自作,我並不去姑息他們,不過
    一經奏明,也就要牽涉到沈文肅公的身上。倘若朝廷赫然震怒,難保不降身後之
    罰。想我與沈公二人,俱係掃平發逆,起自末秩,一死一生,得有今日,他總算
    善保令名,已經作古;我自問也行將就木,來日無多。此時倘由我的手中,發其
    無心之誤,致貽莫贖之愆,假使死而有知,我將以何面目見沈公於地下呢?
    
    
160**時間: 地點:
    (當時說到這裡,劉公不禁歎了一口氣,便把眼光看到祝觀察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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