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一 至 第一二〇
111**時間: 地點:
(此時一聽見達空到來,便似預先得了一種暗示,知道今天徒弟的求見,跟昨夜
(師父的托夢,其中確是有連帶關係的。)
達 空:(隨向家人吩咐道)喚他進來。
(家人答應一聲,退了出去。)
(工夫不大,便將達空引到書房內。)
(達空一見了王頌周的面,忙著口呼大人,跪倒在地。)
(他本來很曉得,在作官的府第裡,是不便啼哭的,無奈悲從中來,哪裡遏止得
(住,大人兩個字剛一出口,聲音已是酸哽異常,底下的話還不曾說出,早就淚
(如泉湧了。)
(王頌週一見,也著實有些感動,便立起身來,向前走了兩步道)
王頌週:你不要這樣,有什麼話,可慢慢的說。
達 空:(隨又唉了一聲道)你師父這場事,真乃出人意料之外。別說是你,連我都很難
過啊。
(說到這裡,便用手將達空拉了一把。)
(達空站了起來,拭淚說道)
達 空:是我一時昏憒,忘了忌諱,請大人不要見怪才好。
王頌周:此正見你性情純篤,實有過人的地方,何怪之有。
(說著,自己先行坐下,也命達空就座。)
(達空口稱不敢,還是站在那裡。)
王頌周:現有許多的話要說,並非一言半句,豈有立談的道理。
你只依了我的話,不必拘束。
(達空聽了,這才告罪就座。)
112**時間: 地點:
(當時王頌周沒容達空開口,便先)
便 喝:你師父遭此大難,到底是怎麼一段情由。我雖曾聽得人說,但一來不大清楚,二
來也怕靠不住。你可從實道來,不要存隱諱。
(達空連連稱是,這才含悲忍痛的,將以往情由一一敘出,足說了半天,方得住
(口。)
王頌周:(王頌周拈著鬍鬚說道)你這話可都是實情,並不曾有掩飾的地方麼?
(達空一聽,趕忙站起來說道)
達 空:大人請想,我師父已經傷了命,總再作欺人之談,尚復有何用處。
(王頌周點了一點頭,揮手命他坐下,然後)
然 後:如此講來,這罪魁禍首,只是胡得勝一人了。就是沈制軍,也算受了他的蒙蔽。
(達空應了一聲是。)
(這時王頌周,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用手向案上一拍道)
王頌周:是了是了,無怪你師父在夢中相告,說是受了胡得勝的陷害,足見是一靈不昧,
仇怨明和的了。
(達空聽了這個話,不由得又驚訝,又是感動,忙問道)
達 空:莫非說我師父也曾給大人托夢了麼?
(王頌周點點頭,說道不錯。)
(達空聽至此處,把兩隻眼睛睜得挺大,急於要知道一個詳細。)
(卻不料王頌周把這兩個字出口之後,底下卻接著說道)
王頌周:這話須要慢慢的講,你先不用忙。據我看,你來到這裡,大概也是得了什麼警兆
了罷?這是從你的神氣,我推測想像出來的。
(達空被這麼一問,不禁淚如雨下,忙又跪倒在地,哭著說道)
達 空:昨天夜裡,我也夢見了我師父,曾經再三囑咐,命我叩求大人作主的。
(王頌週一聽,覺得兩夢符合,自是格外不錯,便先叫達空起來,然後)
然 後:你師父是已經死了,譬如墮地之甑,不能再整,可叫我怎樣作主呢?
達 空:據我師父夢中相示,說此時雖遭陷害,將來自有伸冤雪枉之日,一俟機會到來,
請大人主張公道,作個證見。此外還有仰仗鼎力的地方,想這樣死後的請求,真
是從來未有,大人還能夠不慨然允許麼?
(他說到這裡,早又流下淚來。)
(王頌周聽罷,長歎了一聲道)
王頌周:如此說來,確是與我夢中所聞互相一致了,這豈不是一件異事麼?
(達空便又動問所夢究是如何?王頌周這才把夢中的情景,詳細的述了一遍。)
達 空:據我師父告訴大人的,對於未來之事,雖然沒有說明,但總是隱隱約約,暗為指
點,看那天降大雪、穆如清風的兩句話,其中一定含著玄機,將來自有應驗的那
一天。不過我師父怕大人以為夢寐之事,不足為憑,所以又命我登門叩求。如今
兩夢相符,想大人也不肯視為虛妄了。
(達空說到這裡,兩眼懸懸的望著,那一種懇求的意思,已是溢於顏色。)
王頌周:(王頌周也很領略他的神氣)你放心罷,這事我並無拒絕之意。因為在夢中,我
已經許允了你師父。對於死後的人,難道還能反悔麼?不過機會還沒有到,一時
也無從為力,看來這件事,眼前只能心中藏之,以有待罷。
(達空口中答應著,卻又略作沉吟,繼而向王頌周說道)
達 空:大人吩咐的很是。
但我還有一點意思,不知說得麼?
王頌周:你有話只管說來,何必如此。
達 空:我師父給大人托夢,指點未來之事,據我的愚見,這是要留下一種奇妙的證據,
好表明自己冤屈,事到將來,一定自有用處。不過夢是漂渺虛無,不能留下痕跡
的。假如隔上三年兩載,一旦機會到來,大人縱肯追念前情,述說當日的夢境,
然而難保聽的人,以為是臨時捏造的。
那時我師父死後的一番苦心,豈不付於流水。所以我不揣冒昧,打算恭請大
人用筆墨記下這件事,往後用得著時,不費口舌之功,可以伸手拿出,作個憑信
,顯示見昨事由前定,並不是信口可以雌黃的。那時無論是誰,當然是不能不信
了。
(王頌周剛聽到此處,不禁跌足說道)
王頌周:妙極了!難為你小小年紀,居然能涉想及此,這篇文字,我一定是要著筆的。
(說著,撚鬚微笑,很有一種得意的顏色,流露面上。)
(原來這位王大人,不但兩榜出身,是個八股名家,並且還嗜好古文,揣摹之餘
(,也常常的動筆,自以為是馬班復生,歐蘇再世。)
(現在達空這麼一說,像是給他提了個醒兒,既然有此好題目,便不愁沒有好文
(字,真乃是相得益彰,那還有個不得意的嗎。)
(達空見他一口應允,並且還誇獎自己,當即深深道謝,卻不曉得這個主張,正
(觸了他的嗜好,所以才能夠如斯響應呢。)
王頌周:(王頌周又對達空說道)我既然要動筆,便事不宜遲。因為作文好,全憑的是興
會,非即時抓住不可的。你就在這裡等著,少時便可以脫稿。
(達空見這位王大人,居然如此賣氣力,可以說是求之不得,自然連連的答應著
(。)
(王頌周便把門房喚將上來,吩咐先把達空陪下去,好生款待。)
(剩下自己一個人,好運動文思。)
(達空去後,他便濡毫伸紙,仿照古文紀事的筆法,作了一篇異夢記,其中敘這
(件案子及自己的夢境,俱用據事直書之例,不加一字可否。)
(至說案情的冤抑,卻又入在達空口氣裡,全與自己無干。)
(真乃伸縮自如,立言得體。)
(至於文字的精悍空靈,也很合古人的遺法。)
(作完以後,很是高興,便半真半草的,另謄在一張宣紙上,紀了年月日子,然
(後又蓋上圖章。)
(看天氣時,卻還不曾到晌午,便再把達空喚進來,叫他看了,有不懂得的地方
(,還為他解說。)
(達空自然感激得五體投地。)
王頌周:雖然預先有了紀載,然而還要提防人疑為倒填年月,臨時現寫的。所以據我看,
最好請出幾個人來,大家傳觀一下子,然後由每人署上一個名,就如同公證人一
樣。這麼一辦,方才毫無滲漏。
(達空聽了,忙道)
達 空:大人肯於這樣分心,真乃求之不得。
(當下王頌周便派了一名家人,持著自己的名帖,去請時常往還的幾位親友。)
(試想他是個兩榜出身,坐過司道大員,那些親友,少說也是縉紳一流人物。)
(工夫不見甚大,便都陸續到了。)
(王頌周說明了相邀之意,又把自己的那篇文字,請大家看了。)
113**時間: 地點:
(當時無不稱奇道異,並且嗟歎不止。)
(最後說到請大家署名,眾人一想,這是件等待機會的事情,將來有用沒用,一
(時簡直的談不到,況且這篇文字,立言極有分寸,滿讓後來作了證據,也不至
(於發生什麼危險。)
(再者就算觸怒了當道,自有執筆作文的人負責。)
(我們署個名,不過表明瞭當時曾經看過,這還能有多大的牽涉麼。)
(因此考慮的結果,大家便都奮筆直書,一一把姓名寫在後面。)
(王頌周這才鄭重其事的收藏起來,並說早晚之間,還要把它裱成一個手卷,倒
(看看這篇異夢記將來是否有用,不致枉費心血。)
(達空見這次請求的目的,總算圓滿達到了,不曾辜負師父夢中的囑托,這才向
(王頌周並那署名的縉紳,叩謝告辭而去。)
(第十一章 破案前之草蛇灰線)
(自從花牌樓出了這件命案,光陰迅速,差不多有十年了。)
(經過這般長久的時間,一切自然都是新陳代謝,光景大不相同。)
114**時間: 地點:
(此時沈公已經薨逝,現任的南洋大臣兩江總督,乃是劉坤一。)
(洪琴西觀察,已得了本省的鹽道。)
(這時保甲局的總辦,乃是一位祝賡廷觀察。)
(張雲吉大令,現時署理著知府。)
(尤其是那個傷天害理的胡得勝,官運亨通,已然升到了參將,好不威風。)
(這便是官場裡的一番變遷。)
115**時間: 地點:
(再說達空,快要有三十歲了,他的性情純篤,依然不減從前,卻增長了許多見
(識。)
(師父的仇恨,一日未曾去懷。)
(但那對頭冤家,正在走著旺運,只好捺定心神,待時而動。)
(他又遵守師父的遺囑,供給蔡屠戶妻子的用度。)
(那小吉祥兒,倒很得了他父親的遺傳性,氣質有些粗鹵。)
(到得十幾歲上,書也讀不好,事也作不成。)
(達空怕他遊蕩壞了,便把他叫廟裡來,守在自己眼前,幫助做些活計,倒可省
(得終日無事,惹禍招災。)
(他的舅舅李剛,這時已經當了保甲局裡一名站堂的差役。)
(還有那開豆腐的王老,現在早已故去。)
(他的兒子牛兒,卻還繼續父業,支撐著那個小小的店面。)
(此外還有一個重要的角色,就是那位王頌周王大人,他雖年齡已高,精神卻還
(康健,本來後來平反這件案子,很要仗著他,作個樞紐,自然不會有什麼山高
(水遠的事了。)
116**時間: 地點:
(再說人世的一切,從來是五年一小變,十年一大變,何況說是一件案子,所以
(花牌樓當年出事時候,固然震動一時,但經過了這般悠久的歲月,似已化作雲
(煙,無人道及了。)
(誰料奇冤極枉,久鬱必伸,作惡的人,始終逃不出公道去,正是天網恢恢,疏
(而不漏的那番至理。)
(並且從先這件冤案,是從保甲局中發軔,如今隔了許多年,一旦案情大白,還
(是從保甲局裡,輾轉牽引出來的。)
(似此造化妙用,罔測端倪,不更使人驚駭麼。)
(諸位不要心忙,等著者慢慢敘述,自然是牽一髮以動全身,前後要歸於合拍的
(。)
117**時間: 地點:
(話說那時保甲局裡,有一位承審委員,叫作何春舫,是個候補通判。)
(自從得了這份差使,因為沒有帶著家眷,例住在局子內。)
(一個官場的人物,當然具有官場普通的習氣。)
(不過這位何別駕,還另有兩樣小小的毛病:一樣兒是好喝幾杯酒,一樣兒是性
(情有點暴躁。)
(其實這兩件事,本是無關大體,但因為跟勘破冤案的情節,其中很有關連,所
(以少得不預為敘及。)
118**時間: 地點:
(再說那時候,離著保甲局不遠,有個飯館,名為醉春居,酒菜都還不錯,何別
(駕首腦況且無聊,又兼生性好飲,所以時常一個人前去買醉。)
(他並且說,這個飯館子,叫作醉春居,我的號,恰好是春舫二字,可見是為我
(而設了。)
(他既是常去,自然跟館子裡透著熟悉。)
(那裡上下人等,曉得他是一位委員老爺,便也都格外趨承,另眼看待。)
(這一日,公務消閒,天色將到傍晚的時候,何別駕又犯了酒瘾,便一人出離保
(甲局,來到醉春居。)
(工夫不大,酒菜上來,他淺斟獨酌的,盡情享受。)
(正在半醺之際,忽見堂倌手裡拿著兩宗物件,笑嘻嘻地走了進來。)
(何春舫看時,一個是一尺多高彩釉瓶,一個是一本畫冊。)
(原來這位何別駕雖然稱不起是個賞鑒家,但對於古董字畫之類,多少也有一點
(研究,因此一見了這兩宗東西,便覺得醉眼一明,心裡頭透著高興。)
119**時間: 地點:
堂 倌:(當時堂倌走到面前說道)何老爺,請你給看看這兩樣東西,能值多少錢?
(何別駕點了一點頭,先把畫冊接了過來)
何別駕:這是從哪裡來的?
(堂倌把瓷瓶放在桌上,口中)
口 中:請你先看罷,回頭我再說也不晚。
(何別駕已經把畫冊打開,剛一看去,不由得又驚又喜,原來是沈石田的真筆,
(不但畫得好,而且上面還有他自己題的詩,一共十二幅,每幅皆如此。)
(再看紙的身份,跟圖章的篆刻,確乎是一些毛病也沒有。)
(本來石田的書畫詩,在明,即已推為三絕,如今流傳數百年,更是非常寶貴。
()
(現在這一本小小的冊子,真乃不啻拱壁了。)
(何別駕愛不釋手的看了半天,這才放下,然後又把那瓷瓶拿了起來,仔細觀瞧
(,見是大明三彩,一點磕碰地方也沒有,並且還是官窯的出品,底款端楷,彩
(色十足,也算是個難得之物了。)
120**時間: 地點:
(當時他一邊看著,一邊思忖道)
一 邊:難得這兩件精品,今天無意之中撞在我的手內,似此絕好機緣,豈可輕輕放過。
不過有一樣為難,好東西是從來不肯賤賣的,只怕索價太昂,我買不起,那便如
何是好?
一 邊:(想到這裡,便向堂倌問道)這可是人家賣的麼?
堂 倌:(堂倌笑道)要不是賣的,怎麼會拿到我們舖子裡來。但是據賣主說,這兩件東
西太好了,要的價錢很大,我們舖子裡的人又全都不懂行,可巧趕上老爺在這裡
,想這瓷器、字畫的好壞,自然瞞不了作官為宦的,所以請您給看看,到底能值
多少錢?
(何別駕一聽,心裡先涼了半截,覺得自己所見不謬,想著要買便宜,那是辦不
(到的了,說不定是要三百五百的,看來這兩件東西,也只能一飽眼福;要打算
(據為已有,那可是徒勞夢想呢。)
(當下他這麼一想,早已興致索然,便又慢慢地問道)
當 下:他要了多少錢,你先告訴我說。
堂 倌:(堂倌哼了一聲道)你萬也猜不著,憑這兩件東西,他要二十兩銀子。何老爺想
想,可笑不可笑。
(何別駕一聽,立時眉梢眼角全都佈滿了笑容,不過他的這個笑,跟堂倌所說的
(笑,實在是背道而馳咧。)
堂 倌:(堂倌一見)怎麼樣,可不是要得太多了嗎?
要是依我看,至多也就值上二兩銀子。
何別駕:你給估的也太少了,但是他要的,差不多也有一半兒謊。你去跟那個賣主兒說說
,他要十兩銀子肯賣時,我就把這兩宗東西留下。假如他還要爭競,你就替我作
主意,再添上一兩二兩的,也不要緊。其實要按公道價錢說,也就值到十兩銀子
。但我瞧著很喜歡,滿讓多花上一點,也是不在乎的。
堂 倌:這個事情好辦,全都交給我咧。既是何老爺喜歡上,無論怎樣,我必把他買妥,
再說換一個人,也未必肯出這麼大的價錢。今天的事情,真算湊巧,賣金的捧著
買金的了。你先慢慢地喝著,我這就講價錢去。
(他說著,就出去了。)
(何別駕一邊喝著酒,一邊賞鑒著,真乃一面皆欣喜,滿腔都是春,說不出那份
(快活來,暗自想)
暗自想:從來一飲一啄,莫非前定,這話實在說的不錯。我若非今天犯酒瘾,哪裡趕得這
宗事情。要是早一天來,可也遇不上,晚一天來,又錯過了。
足見是造化有靈,暗中呵護,要把這兩宗物件,送到我的手內。最可笑的,
是好貨不遇識者,堂倌還說價錢要得太大呢。
他哪裡曉得,是把金子當銅賣了。這樣好運氣,別人誰也沒有趕上,單單的
叫我遇著,就憑著這份財氣,說不定早晚之間,官運還要亨通呢。
(他想到這裡,心中大樂,便滿滿地喝了一杯酒,也好算是快浮大白的了。)
(但是猛然間,卻又想道)
堂 倌:這事雖然便宜,卻也有些古怪,何以那個賣主兒,手裡既有這樣的好東西,偏又
如此懵懂,豈不是一件奇事麼?莫非是中落之家,祖父收藏,子孫毀棄,便不曉
得物之所值了。除此以外,還有一說,那就怕是來路不正咧。
(他正在運審案的頭腦,從事推敲的時候,只見門簾一啟,堂倌含笑走了進來。
()
何別駕:(何別駕便問道)怎麼樣了?
(堂倌臉上擺出勞苦功高的神氣,很得意的說道)
堂 倌:我既是大包大攬的應了下來,自然是沒有錯兒。不過為替您省錢起見,幾乎把我
的唾沫都要說乾了。這兩件東西,只用十兩銀子買妥,多一個兒也不曾花。何老
爺看看,我辦得怎樣?
(何別駕一聽,便滿面堆下笑來道)
何別駕:這可實在虧了你,替我省下的二兩銀子,就賞給你買雙鞋穿去。
(堂倌口中道謝,忙著請了一個安。)
(本來他自己表場功勛,為的可就是這件事。)
何別駕:那個賣主兒是誰,你可跟他熟識麼?
堂 倌:那人叫作金宏,以前也曾托我們舖子裡替他賣過兩回東西。除此以外,也沒有什
麼來往。
(何別駕點了一點頭,便道)
便 喝:我的酒已經夠了,你給我拿飯去罷。
(堂倌答應著,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