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一 至 第七〇
61**時間: 地點:
如今卻又說患病,不能做生意,要推下月,利息又不與一毫半絲。難道借了人家
的銀子,推說有病,可以不用還的麼?
張老兒:(張老兒忙忙謝道)不是這樣說。只因小老是個做經紀的人,若是閒住了手,便
歇住了口,連三餐也不敷給,哪裡還有銀子來還?二先生你這人原是個最善心的
,不念別的,只可憐我老病纏綿,高抬貴手,寬限一月,那時就怎麼樣,我亦要
送還的,再不敢說推延的話。
嚴 二:你當初說什麼話來?
張老兒:果然,初時說是一月清楚的,實不料染病,還望二先生原諒,則小老感激不盡了
。
(嚴二哪裡肯依,即時亂嚷起來。)
(元春母女在後面聽得,知事情不好,無奈走了出來,代張老兒哀懇。)
(這嚴二一眼看見了元春,不覺失了三魂,散去七魄,一雙邪目,盯在元春身上
(。)
(正是:利心還未息,邪念又興來。)
(畢竟嚴二看見了元春如此出神,怎麼說話,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回 家人見色生奸)
62**時間: 地點:
(卻說嚴二忽然一眼看見元春,如此美貌,真是閉月羞花,沉魚落雁,不覺神魂
(飛越,呆了半晌,遂把怒氣全消,反怒為喜,便道)
便吩咐:賢母女請起,這不干你們的事,我自與這老狗算賬!
仇 氏:二先生,且息雷霆之怒,容我母女一言。拙夫為著錢糧催迫,不得已向二先生告
貸,得蒙救援,已感激不淺。
起初本想如限歸還,孰料天不從人,偏偏這老者又患起病來,連豆腐也磨不
得,半月來坐在家,睡在牀的。百凡需費,典盡衣衫,這兩天連吃的也沒了。心
中實在為著這項銀子,只是有心無力,驚悚不安。故欲哀求恩寬一線,乞二先生
再寬限一月,必當加利奉還的。
(說罷又要跪將下去。)
(原夾注:奴才恃主權勢,重利放債,逼勒兇惡。)
(閱此,令人殊堪髮指。)
嚴 二:(嚴二用手揮令起來)你的言語還帶著三分道理。
也罷,看在你母女面上,暫且寬緩,展限一月。只是此際他又病著,沒銀醫
治,做不得生意,哪裡賺錢還我呢?自古道:『為人須到底。』也罷,我這裡尚
有幾兩散碎銀子,只索興與了你罷。可將來醫治,早日做回生意,免得臨時又要
累你母女呢。
(說畢,頻以目看元春。)
(元春被他看得慌了,低著頭走進裡面去了。)
(仇氏卻不敢受這項銀子,呼之不應,又趕不上,只得權將銀子收貯,告戒老兒
(切勿浪費了,又要費一番張羅。)
(老兒看見如此光景,因念嚴二初時這般狠惡,如今卻這般好意,真是令人猜摸
(不著。)
(只是身子困乏得很,也管不得許多,走到牀上睡下不表。)
63**時間: 地點:
仇 氏:(再說仇氏對元春道)這位嚴爺,甚屑古怪的氣性,起先就如狼似虎一般,令人
不敢犯顏。不知怎的,後來這樣好說話,又把銀子相助我們,真是令人不解。
元 春:母親,我看這嚴二蛇頭鼠眼,大非善良之輩。且看他適間言語行為,可以知其大
概矣。故意賣弄他的好處,特將些銀子在你我面前賣好,卻又把個天大的情分賣
在我們身上,這卻是歹意。其居心實不在十兩銀子呢!
仇 氏:這也不要管他。只是欠他的還他就是,理他做什麼!
64**時間: 地點:
(不說仇氏母女猜疑,再說那嚴二見了元春,就滿腔私欲,恨不得登時把元春抱
(在懷中,與她作樂。)
(只礙著她的母親、父親在旁,不敢啟言,故將計就計,竟把一個絕大的情分,
(賣在他們母女身上,故意將銀買好。)
(一路上思慕不已。)
(及至回來,呆呆的在門房裡坐,連飯也不要吃了,便走上牀去。)
(合眼便見這美人在前,把他的心猿意馬,拴係不住。)
元 春:(自思)我於今有了個啖飯之處,幸而弄得如此大財,也算得人生一大快事,只
是不曾娶過妻子。我若得這老兒的女兒為妻,也不枉了我嚴二這番經營了。只是
我的年紀老了,他的女兒,我看她不上十六歲,怎肯嫁我?我看這也是虛想的了
。
仇 氏:(一回又想道)我將重金為聘,諒張老頭子這個窮鬼決不會不肯的。
一百兩不肯,我便加幾倍,不怕他不肯。
元 春:(再復又回思)我混了大半世,不知費了多少心血,受了多少苦楚,才有今日。
怎麼為著一個女子,便把雪花白的銀子輕易花去?到底是銀子好。
(那慳吝之心生了,就把愛美的念頭拋下。)
元 春:(誰知不一刻,那邪念復起,又想道)有了銀子,沒有悅人的妻,也是枉然的,
我好歹都要弄她到手,才得我心願了。
(卻不捨得銀子,便翻來覆去的,在牀上思量妙策。)
65**時間: 地點:
忽 然:(忽然想起一條計策)是了,是了!
(連忙爬起身來,將張老兒的借券取來,詳細審視,看到那一十兩這個「一」字
(,不覺拍掌笑道)
不 覺:誰想我這個妻子,卻在這『一』字上頭呢!
(拿起筆來,改了一個「五」字,便是五十兩。)
一 個:(笑道)五十兩加上十兩利息,一個月便是六十兩,若隔得三個月不去催他,這
就可以難著他了。
(主意已定,把借券收好,便上牀去睡。)
(從此竟將這一項事情暫時按下,以至美人的心事也權時收拾,專待他日用計。
()
(正是:放下一星火,能燒萬仞山!)
(暫將嚴二之事按下,又表那張老兒之病,心事略寬,漸漸的便覺愈了,惟是恐
(怕嚴二前來逼債。)
(不想過了一月,亦不見他來,自己放心不下,故意前往嚴府中來。)
(見嚴二此際卻大不相同,不特不提及銀子,而且加倍相敬,又請他吃飯飲酒。
()
(這老兒卻尚未解其意,只道他行好發財的人物,不計較這些零星小債,千恩萬
(謝的去了。)
(回來對妻女說知,仇氏喜歡不過)
仇 氏:這該是我們尚有幾分彩氣,不致被逼,看來他也不上心這些銀子的。如今且將舖
子開張,做回生意,倘得有些利息,大家省儉了些,還他就是。
元 春:(元春歎道)母親可謂知其一,而不知其二也。父親一時之錯誤,借了他的銀子
,故彼得以此挾制於我。先日洶洶到門,動輒白眼相加,父親雖有千言,而怒終
莫解;及兒與母親一出,向彼哀懇,而嚴二則雙目注兒,不曾轉睛,復又以眼角
調情。兒非不知者,惟是既在矮簷之下,非低頭莫過。故不得已立母之後,以冀
能為父寬解。豈料奴才心膽早早現於形色,目視兒而言。臨行又特以金帛棄擲娘
側,恣意賣弄,實懷不善之心也。故兒特早歸房,誠亦杜漸防微之意。今彼不來
索債,反而厚待於父,其意何為,母親知否?
仇 氏:你卻有這一番議論。但我未審其實,你可為我詳言之。
元 春:母親誠長者。父親欠他的銀子,兩月未與他半絲之息,況當日也曾責備嚴詞。今
何前倨後恭,其意可想。兒實不欲言,今不得已為母親言之。這嚴氏之反怨為德
者,實為兒也。
(原夾注:小兒女一副聰明,早已窺破奸奴心膽。)
(故元春獨能不為嚴二所挾,此其預有明斷。)
(令讀者如見一青年垂髫女郎活躍紙上,至令聽者如聞其聲。)
(的是妙筆至文。)
仇 氏:(仇氏)你何由知之?
元 春:娘勿多言,時至即見。
(仇氏也不細究,只知終日幫著丈夫做活而已。)
(光陰迅速,日月如梭,又早過了兩月。)
(張老兒此際也積得有些銀子,只慮不敷十兩之數,自思倘若二先生到來,我盡
(將所有付之,諒亦原情。)
(不期再過兩月,亦不聞嚴二討債消息。)
(張老兒只當他忘懷了,滿心歡喜,只顧竭力營生。)
(直過了七個月頭,每見嚴二不來,心中安穩,此際已無一些縈念,安心樂意,
(只顧生意。)
(忽一日,有媒婆李三媽來到。)
(仇氏接入,問其來意。)
(李三媽先自作了一番寒溫之語,次言及兒大當婚,女大當嫁之事。)
仇 氏:我家命中無兒,只有一女,今年已是一十五歲了,尚未婚配人家。倘奶奶不棄,
俯為執柯,俾小女得個吃飯之處,終身安樂,亦感大德無既矣。
李三媽:你我也不是富貴人家,養下女兒,巴不得她立時長大,好打發她一條好路,顧盼
爹娘。只『配婚』兩字卻說不得的。
仇 氏:男女相匹,理之當然,怎說這話?
李三媽:大嫂,你有所不知,待我細說你聽。但凡你我貧家,養了女兒,便晦氣夠的。無
論做女兒在家的時節,一切痾癢皆關隱痛。及至稍長,則恐其食少身寒,又復百
般調養。
迨及笄之歲,一則愁無對頭之親,二則恐有失和之事,此為父母者,養了這
一件賠錢貨,吊膽提心,刻無寧息。迫至出嫁後,始得安然。可知養女之難,而
出嫁之非易也。今見姪女年已及笄,卻又生得一表才貌,諒不至他日為人下賤。
故老身特為姪女終身而來的。
仇 氏:很好,我正要央挽你,你卻自來,豈不是天賜其便麼?小女今年已長成一十五歲
了,正要挽人說合親事,今得媽媽至此,大合鄙意。倘不以小女為可厭,就煩略
一吹噓,俾他日有所歸就,皆為媽媽所賜矣。
李三媽:(李三媽乘勢說道)目下就有一門最美的親事。但只怕令愛福薄,不能消受耳!
(原夾注:說來真是媒婆聲口,見於人情,今日信然。)
仇 氏:(仇氏)小女荊釵布裙,但得一飯足矣,又何敢過望?
李三媽:非也。女生外向,又道貧女望高嫁,亦料不定的。今有內城通政司嚴府掌權的原
夾注:『掌權』二字甚新。嚴二先生,他要娶一房妻子,不拘聘金。我想嚴府如
今正盛,這位二先生家資巨萬,相與盡是官員,哪一個不與他來往?原夾注:正
所謂相與盡富貴,信然哉!若是令愛歸他家,就是神仙般快活呢!今早二先生特
喚我去吩咐,立找一頭親事,年紀只要十五六歲的,才得合式。我想令愛人品既
稱雙美,年紀又複合式,正合他意,故此特命老身來說。倘若大嫂合意,寫紙年
庚交與老身帶去,是必撮得來的。
仇 氏:你說二先生,莫非就是通政司署中嚴爺的家人麼?
李三媽:正是。怎麼你也曉得!
仇 氏:他曾與我老兒有些交手,故此認得。
李三媽:既是有相與的,最容易的了。到底大嫂之意若何?
仇 氏:女兒雖則是我生的,然到底是她終身大事,不得不向她說知。媽媽請回,待老身
今夜試過小女如何聲口,明日回話就是。
李三媽:這個自然,只是那二先生性氣迫得緊呢,大嫂今夜問了,明日我來聽信就是。
(仇氏應諾,李三媽便作別出門而去。)
66**時間: 地點:
(不說李三媽去了,再說仇氏三腳兩步,走到元春房中,便將李三媽的言語,對
(她備細說知。)
(元春聽了,不覺呆了,大叫一聲)
元 春:罷了!
(遂昏迷過去。)
(正是:預知今日,悔不當初。)
(畢竟元春氣昏了過去,不知還能活否?且看下文分解。)
(第十一回 張仇氏卻媒致訟)
67**時間: 地點:
(卻說元春聽了仇氏這一番言語,不覺氣倒在地,唬得仇氏魂不附體,慌忙來救
(,急取姜湯灌了幾口。)
(良久,方才醒轉來,歎道)
方 才:兒果知有今日也!
仇 氏:終身大事,願否皆在我兒心意,何必自苦如此!
元 春:(元春歎道)母親真是泥而不化者也。今嚴二先使媒來說親,從則免議,卻則逼
討前債以窘我也。
如此將何以解之?
(仇氏聽得,方才省悟,急來對張老兒說知。)
張老兒:怪不得他幾個月頭都不到我家來問債,卻預先立下這個主意。我雖是個貧戶人家
,今年偌大年紀,都要靠著女兒生養死葬的。
這賊奴如今現在嚴府,若是我女兒嫁到他家,就如生離死別一般。正所謂『
侯門深似海』者,欲見一面是再不能夠的了,怪不得他呢。
仇 氏:女兒亦是為著如此,故心中不願呢。
(原夾注:張老兒與仇氏只知一入權門深似海,欲見無由,不知嫁與家奴,辱莫
(大焉。)
(元春見識高其父母千萬矣。)
張老兒:且自由他。他若到時,只索回絕了他就是了。
仇 氏:不是這般說,只因你欠下他的銀子,你若回絕了他,只怕他反面無情,卻來逼你
還債呢!
張老兒:欠債還錢,殺人償命,自不必說的。他若逼我們還債,我就拚了這條老命,只索
償了他罷。
仇 氏:你休要拚著老命去撞人家,還是打算還他好。
張老兒:你休煩聒,我有主意。
(原夾注:不知他有甚主意,無過只拚得一條老命而已。)
(暫且按下不表。)
68**時間: 地點:
(再說李三媽次日又到張家店內來討回信。)
仇 氏:小女尚小,今年與她推算,先生說是不宜見喜,說要過了三載之後,方可議婚。
故此有妨台命,罪甚之至。
(李三媽聽了,不覺兩頰通紅,心中好生焦躁。)
(正是:怒從心上起,惡向膽邊生。)
李三媽:(李三媽冷笑道)昨日大嫂說的話,怎麼都改變了,是甚麼緣故?
我昨日已將你的言語回明嚴二先生了,他叫我今日來討實信,並問要多少聘
禮。昨日定議這般說,你到了此際又說這些話頭,卻不是弄送我麼?這卻使不得
!
仇 氏:昨日媽媽到此,我原說要求吹噓為小女議配的。
迨後聽得媽媽說有了這門好親事,斯時不禁狂喜,故即向小女說知。奈小女
於前月請了一個極有名的先生,喚做馮見,十分應驗的,把她八字一算,說是今
年命犯紅鸞,更帶羊刃,不宜見喜。否則必有血光之災,更兼不利夫家。昨夜始
知,故此不敢應允,非是故卻,祈望原諒。
李三媽:(李三媽冷笑道)昨日這般說得好,今日忽然變卦,還有許多言語支吾。我也不
管得許多,只是回覆二先生去,看他怎生發落就是。
(悻悻出門而去。)
(一竟來到嚴府門房裡面,尋著了嚴二,便將仇氏推卻之言,備細告知。)
(嚴二滿望成就這件親事的,今忽聞此言,恰如冷水澆頭一般。)
(正所謂:我本將心托明月,誰知明月照溝渠。)
嚴 二:(此際嚴二不禁大恕道)這老兒好不知好歹,倘不收拾他,何以消得我這一口氣
!
李三媽:(乃對李三媽道)相煩你再走一遭,說我如今不想娶他女兒,立即要他把券上銀
子還了我就罷。
如若不然,只怕他到兵馬司處吃不起棒呢!
(李三媽見他發怒,不敢怠慢,即時應允,急急的來到店中,對仇氏說道)
李三媽:我說是你要害我挨罵,如今你卻吃苦了。
仇 氏:怎麼累你著了罵語?我卻怎麼吃苦呢?婚姻大事,豈是強為得的?且說來我聽。
(李三媽便將嚴二要他立即還銀子的話,備細說了一遍。)
仇 氏:我家不過是窮了,借他十兩銀子,他便欲以此挾制於我。這也不妨,自古道:『
討得有,討不得沒有。』如今我們現在這裡開店,又不曾拖他的,任他怎麼厲害
,也要憑個理性,為什麼以此制人?我只不服!就煩你去回覆他,說我家欠了他
的銀子,自然還他。若說是婚姻之事,卻不煩饒舌了。
(李三媽見仇氏說得如此決裂,也不再勸她,帶怒而去。)
(見了嚴二,又加了些說話。)
(嚴二聽了不勝之怒,叱退李三媽,自思)
嚴 二:仇氏如此可惡,我必顯個手段叫她看看。
(便即時走到兵馬司衙前,請人寫了一紙狀詞,並那張老兒親筆借券黏了在內。
()
(到署內尋著了兵馬司的家人,說了原委。)
(他們當常差的,都是一黨之人,便滿口應承)
李三媽:二哥的事,就是弟的事一般。待等敝上人回來的時節,送了上去,批發過了,立
即拘來追繳。
(嚴二聽了,不勝稱謝而別。)
69**時間: 地點:
(再說這兵馬司指揮姓徐名煜邦,原是廣東人,由進士出身,現受今職。)
(管門的名喚徐滿,當下受了呈狀,專待徐煜邦回署呈送上去。)
(少頃,喝道之聲來近,果是徐公回衙。)
(徐滿即忙相幫下了轎子,入到內堂。)
(只見徐滿走到面前,打了一個千)
一 個:奴才有下情,要求爺恩准。
徐 公:有什麼事情,只管說來。
一 個:(徐滿道)是嚴府的家人嚴二,因被張老兒賴了他些許銀子,故此有個稟呈來到
,要求爺代他追理。
(說罷,遂將那狀詞呈上。)
(徐公一看,只見狀詞上寫的是:具稟人嚴二,現充通政司署嚴家人。)
(為賴欠不還,乞恩追給事:原小的隨主到家,數年以來,疊蒙恩賞,積有銀子
(五十兩。)
(有素識之開豆腐店張老兒借去,言定一月還清,每月三分起息,過期利息加倍
(。)
(此是張老兒自願,並非小的故意苛求。)
(茲已越五月而不見還。)
(小的家有老母,年屆八旬,皆藉此養贍。)
(今被張老兒吞騙,反行罵辱,情難啞息。)
(只得瀝情匍叩台階,懇乞賜差拘追給領,則感激洪慈靡既矣。)
(沾恩切赴大爺台前,作主施行。)
(計黏張老兒親筆借券一紙呈審。)
徐 公:(嘉靖年月日稟徐公看了問道)這是你的相好朋友麼!
一 個:(徐滿道)小的在京,隨著爺日夕巡查,哪裡衙門的人不認得的?況且他在嚴通
政衙門走動。聞得這嚴二乃是嵩爺心腹的家人,求爺賞他主人一個情面,恩准了
狀子,批准追理。將來不獨嚴二爺感恩典,即嚴通政亦感爺的盛情,乞爺詳察。
徐 公:(徐公聽了道)我卻不管得情面不情面的,但我今當此職,理宜主管此事。批准
公差喚來,誰是誰非,當堂一訊,清濁分判矣。
(遂提起硃筆來在狀尾批道:具稟是非,一訊即明,著即拘赴案質訊。)
(如張老兒昧良賴欠,亟應追還,並治之罪。)
(如虛坐誣。)
(黏券附詞,批發出去。)
(那經承凜遵批語,立即繕稿送上。)
(徐公看了票稿,打了行字,仍舊發出。)
(該房即便繕正送進。)
(徐公立時簽押訖,發了出去。)
(差役領了朱票,即時來到張老兒店內提人。)
(恰好張老兒正在店中打那豆腐皮,突見兩個差人手持朱票走進店來,不分清白
(,只說得一聲「有人告你」,便一把扯了張老兒出門而去。)
(張老兒不知為了何事,急忙問道)
張老兒:二位,到底我犯了甚事,你們前來拿我?要說個明白,我方才去呢!
差 人:你休要裝聾作啞!你欠了嚴二的銀子,你卻不還,如今他到兵馬司衙門告你賴欠
。我們大老爺准了他的狀子,現有朱票在此,你還推不知麼?
(張老兒聽了,方才醒悟)
張老兒:既有朱票,煩你取來觀看如何?
差 人:你偌大年紀,想必曉得衙門中規矩。快些拿利市來,好開票你看。
張老兒:這個是本應的,但這次不意而來,手頭未便。煩你與我看了,改日相謝如何?
差 人:也罷。說過多少才好上賬,諒你是欠不得我的。
張老兒:區區微意,二錢罷?
(二人不肯。)
(又加上一錢,差人還不應允。)
張老兒:官頭,你老人家總要見諒。只索送你五錢銀子就是。
(方才應允,把票子打開,遞與張老兒觀看。)
(只見上面寫道:五城兵馬司指揮徐,為差追拘訊事,現據嚴二稟稱)
指 揮:小的跟隨家主通政司嚴在京數載,屢蒙家主賞賜,致積有銀子五十兩。有素識之
張老兒,現開豆腐店生理,稱因缺本,向小的貸銀五十兩充本。約以一月為期。
茲越五月,屢討弗償。張某欺小的異鄉旅家,以為易噬。只得匍伏台階,叩乞拘
追給領等情。
(據此,除批具稟,是非一訊自明,候差拘赴案質訊。)
(如果張老兒昧良賴吞,亟應追給,並治之以罪。)
(如虛坐誣。)
(黏券附詞在案外,合行拘訊。)
(為此票差本役,即速前去豆腐店,拘出該張老兒帶赴本司,以憑當堂迅追。)
(去役毋得緩延,藉票滋事。)
(如違責革不貸。)
(速速須至票者,原差任德、張成。)
張老兒:(嘉靖年月日承發房呈司行限一日銷張老兒看了說道)是了,這是你們不錯的。
我與你們去就是了。
(於是三人同來到衙門。)
(任德即時具了帶到的票呈,裡面批了出來,隨堂帶訊。)
(任德、張成二人便小心伺候,自不必說。)
70**時間: 地點:
(再說那仇氏,正在裡面與女兒閒話,急急出來,只不見丈夫。)
仇 氏:(只有幾個鄰人在店中說道)張老兒到底為什麼事情,致被拘攝?
(仇氏聽了,方才知道。)
(便急急趕來打探。)
(正是:無端風浪起,惹起一天愁畢竟仇氏趕到衙門如何,且聽下文分解。)
(第十二回 徐指揮守法嚴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