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一  至 第一〇〇

91**時間: 地點:
    (卻說楊乃武被小白菜攀供之後,在堂上受了三十大板一夾棍,痛得死去活來,
    (下在監內。)
    (起初命王廷南去報知家中,使妻子、姊姊到來設法相救。)
    (直待廷南去後,猛然醒悟,暗想自己尚未定罪,如何可以到別地去鳴冤呢?而
    (且劉知縣要陷害自己,究竟是個知縣,不能有大權,將來勢必解省,經過許多
    (衙門,難道也似錫彤般糊塗,同自己作對不成?自可反平,何必使詹氏、葉氏
    (發急呢。)
    (兩個女子也不見得有什麼計較,又加著劉知縣既要害自己少不得吩咐禁卒,不
    (許有人前來探視。)
    (即使他們到來,也不見得可以進監相會。)
    (就是可以進來,也得化著大錢,何不留著徐為將來訴冤之用呢,這時豈不白白
    (的擲諸虛牝?這般一想,覺得方才命廷南回去喚詹氏等來多事,因此今天見了
    (詹氏、葉氏即吩咐她們回去,只留廷南在餘杭打探音信。)
    (詹氏等出了監後,乃武因足踝昨天被夾,很是疼痛,不能立起,便睡著靜靜思
    (想計較。)
    (不覺到了下午,已是申未光景,方有差人下來,把乃武提上堂去。)
    (到了堂上,見劉錫彤高坐大堂,小白菜、喻氏等眾人,都跪在下面。)
    (乃武也只得跪下。)
    (劉錫彤把面一整,謁道)
劉錫彤:楊乃武,我勸你還是把毒死葛小大的情由,好好招認,免得皮肉受苦,本縣替你
    筆下超生。
乃 武:(乃武暗想)憑你軟勸硬嚇,我總不認在身上,瞧你有什麼辦法?
劉錫彤:(便搖頭道)太爺,怎能聽了葛畢氏一面之辭,即以奸出婦人口莫須有三字,認
    定了我是個凶手呢?
錫 彤:(錫彤冷笑道)本縣知道你不肯招認。你說莫須有之事,怎地葛畢氏不供了旁人
    ,定得供了你楊乃武呢?何以原告見證,都不說葛畢氏同別人通奸,說是你楊乃
    武呢?如今葛畢氏也在下面,你可同她對來。
    (說畢,又向小白菜)
向小白:葛畢氏,那時楊乃武怎地交付毒藥,害死小大,細細同乃武對來。
    (小白菜昨天對乃武,究竟有些內愧,可是昨晚又聽了林氏的甘言蜜語,說是倘
    (不咬定乃武,非惟不能做知縣媳婦,而且性命不保,要受凌遲剮刑。)
    (倘是說了乃武,可以脫罪,同劉子和結為花燭。)
    (小白菜信以為真,怕著要受剮刑,便昧定天良,咬定了乃武,聽得劉錫彤命自
    (己同乃武對已,即咬定牙關,向乃武)
向乃武:二少爺,事已至此,也不必再瞞了。那一天你交一包毒藥給我,說是下在小大吃
    的東西之中,毒死了小大,便可以白首諧老。衙門之中,都有二少爺承擔。我一
    時糊塗,聽了二少爺的言語,弄出事來,二少爺如何反不承認起來,要害我坐一
    個謀斃親夫的大罪呢?
    (這幾句話,把乃武氣得渾身立抖,忍不住罵道)
忍不住:好個淫婦,我楊乃武何等待你,今天不思知恩報德,反攀咬于我,你的天良何在
    ?
    (正再欲訴罵,劉錫彤早用驚堂木一拍,喝道)
劉錫彤:好,楊乃武競敢在大堂之上,耀武揚威,目中無人,不給你些厲害知道,諒你也
    不肯就招。
    (即一面把小白菜提下堂去,一面命差人把天平踏杠取上堂來,喝道)
一 面:楊乃武,你招也不招?本縣要用大刑咧。
    (兩旁差人,都齊聲嚇著乃武道)
差 人:快些招吧,天平可不是頑的。終久是個要招,何必受零碎的苦痛呢?
    (無如乃武咬定牙關,不肯認在身上,只叫著冤枉。)
    (劉錫彤頓時把簽筒都擲下地來,連連喝道)
劉錫彤:快將他上了大刑,看他可再刁賴?
    (差人聽得,立即把乃武架上天平,下了踏杠。)
    (這天平踏杠,非同小可,便是江洋大盜也禁不起,何況乃武是個瘦怯怯書生,
    (早大叫一聲,立時昏死過去。)
    (何春芳一見,忙目視錫彤,錫彤即吩咐鬆了刑具,差人又取過一盞冷水,向乃
    (武一噴,卻仍不見醒轉,錫彤見了,恐乃武死掉于自己大為不便,心中慌了起
    (來,忙命差人們取了醋灰,在乃武頭邊一潑,一股焦辣辣的酸味,直沖進了乃
    (武五官,乃武方悠悠醒轉,只是已氣息奄奄,眼見得不能再問,便仍命帶進監
    (去。)
    (錫彤退堂,到裡面橫在煙榻之上,心中發怒暗想:乃武不肯認在身上,如何是
    (好?定得想一件刑具,十分難愛,又不致命,方好屈打成招。)
    (倘是要致命的,不要如今天一般的險些兒死掉,沒有招出口供,便刑訊斃命,
    (自己罪有應得,如何是好?忙命人把師爺請到裡面,把個心思,說了一遍。)
    (何春芳一面拈著幾根鼠鬚,一面笑道)
一 面:東翁,楊乃武是何等樣的人物,那裡肯隨便把個死罪認在身上,自然不是兩三堂
    可以完畢的事情,非得把他逼得受不了刑訊,方能屈打成招,東翁不須心焦,明
    天也不能再審楊乃武。今天上了天平,險些死掉,明天身體自未復乏,不要又一
    用刑,真的送了性命,那就糟了。不如停著幾天,再審一堂,將不致命的刑具,
    用一個看,瞧他如何?若仍然不招,再過幾天,我有個主意,將一個大盆燒紅了
    炭,把一寸長的小烙鐵,炙得紅了,在他不致命的地方,烙將下去。這個刑具,
    既不送他性命,卻痛得難受,任他是銅筋鐵骨,也受不得,就不怕他不唯唯招認
    了。
    (錫彤聽得,早連稱好計,即吩咐春芳前去預備,準備應用。)
    (春芳答應出去。)
    
    
92**時間: 地點:
    (卻說乃武回到監中,只是呻吟。)
    (禁卒們早奉著錫彤命令,把乃武好好休養,免得乃武受刑不起,死在監內,不
    (能逼得口供。)
    (過了一天,乃武傷勢稍稍好了一些,以為今天又得出去審問,候到晚間,卻不
    (見來提,心中很是奇怪。)
    (一連幾天,并不升堂。)
    (乃武兩次受的刑傷,倒也漸漸好了一些。)
    (又過了一天,錫彤依著春芳的言語,升堂把乃武吊出監來。)
    (這一次卻并不把小白菜提出,一同審問,只把葛文卿、喻氏等又問了一遍。)
    (葛文卿那裡知道原由,都認作乃武正凶,便都叫著冤枉、求大老爺伸雪,將奸
    (夫楊乃武抵小大的性命。)
錫 彤:(錫彤即向乃武冷笑道)楊乃武,可曾聽得,你難道還刁賴不成?
乃 武:(乃武即也冷笑道)請問太爺,他們都瞧見我同葛畢氏通奸的嗎?
    (錫彤把臉一紅,喝道)
即 喝:好一張利口。
    (即吩咐差役,將乃武打了二十皮掌,打得乃武口中噴血,牙齒落下兩個,兩腮
    (腫起,錫彤又冷笑道)
錫 彤:楊乃武,在本縣面前,也不容你刁賴,快些招來。
    (乃武也不理會,只是喊冤。)
    (錫彤大怒,又把乃武打了四十大板,夾了一夾棍,痛得乃武躺在地上不住的亂
    (哼,面如黃蠟,又昏了過去。)
    (便有差人仍把乃武噴醒,錫彤知道乃武不肯招認,便依舊命人們乃武收在監內
    (,待養息好些再審。)
    (葛文卿等,也暫時收監,又過了幾天,將乃武又提出監去刑訊了一番,可稱謂
    (遍嘗刑具、倍受荼毒,仍沒有審得乃武半句口供。)
    (再停了幾天,錫彤已同春芳商定,倘是常此不決,上司知道,很不方便,今天
    (非得用了炮烙酷刑,使乃武禁受不起,屈打成招,方能把事情了結,便起鼓升
    (堂,將乃武提上堂來。)
    (春芳早把火炭烙鐵準備就緒。)
    (錫彤即把驚堂木一拍,喝道)
錫 彤:楊乃武,瞧你不出,如此熬得起疼痛,刁賴不招,今天倘再不招認,本縣自有處
    置你的法則,快些招來。
    (乃武這幾天,被錫彤打得遍體傷痕,雖說總得休養幾天,那裡能得平復,聽得
    (錫彤如此說話,并不理會,只叫著冤枉道)
錫 彤:叫我招出些什麼來呢?
    (錫彤冷笑連連,喝一聲來,把火炭抬上堂來。)
    (乃武一見,早打了一個冷噤,暗想今天不知又得用什麼酷刑?只見幾個差人,
    (上來把乃武衣服剝去,一個指著一塊長約寸餘,闊有五分的烙鐵,已燒得如火
    (炭般通紅。)
錫 彤:(錫彤喝道)楊乃武,招是不招?
    (乃武不住的叫冤,錫彤即把手一指,喝一聲用刑,頓時一個差人,將烙鐵在乃
    (武背上一落。)
    (只聽得唯之的吱,一股焦臭,直沖上來,乃武那裡受得起這般疼痛,慘叫一聲
    (,眼前金星亂進,只痛得心如油煎,好不難忍,斷斷昏去。)
    (錫彤見了,忙命取去烙鐵。)
    (乃武悠悠醒轉,覺得灸的一塊肉上,好似針刺一般。)
錫 彤:(只聽的錫彤又大聲喝道)快些招來。
    (乃武還未答言,第二方烙鐵,又在乃武背脅之間落下。)
    (這一來,任是鐵石人兒也忍耐不住,乃武到此地步,知道招也是個死,不招也
    (是個死,不如招了,將來解到省內,或者尚有清官,可以平反冤獄,倒強似在
    (餘杭縣衙內受這般非刑,便咬緊牙關,忍著疼痛叫道)
忍不住:好,我就招了吧。
    (差人聽得乃武口稱愿招,即鬆去烙鐵,錫彤見乃武果然受不住非刑,愿意認在
    (身上,心中大喜,忙又問道)
錫 彤:楊乃武,快些招來,你怎樣毒死葛小大呢?
    (乃武知道不招不成,便信口亂言,只說是因貪了小白菜的美貌,同她通奸,後
    (來險些兒被小大撞見,心中懷恨。)
    (便起下毒心買了砒末,交給小白菜,要把小大毒死。)
    (後來小白菜聽信了自己,便將小大毒死了。)
    (這都是自己一時見色起意,因奸謀命,才犯下了這般大罪,這般的胡亂招了一
    (回,錫彤)
錫 彤:你的砒末那裡買來的呢?
    (乃武聽得,不禁躊躇起來,這一句話叫自己如何回答呢?只是別的已是招了,
    (這一些些,不如也胡說了吧,免得再受非刑,即隨意的道)
乃 武:砒末乃是在倉前鎮上的愛仁堂藥店中買的。
    (又恐連累了錢寶生,只因乃武并未知道這事都是寶生一人弄出來的,怕害了寶
    (生,即說自己假作買砒末毒鼠,買了十四文的砒末,交給了小白菜毒死小大。
    ()
    (這般一說,卻可以說去寶生的罪名。)
    (錫彤聽乃武供畢,即命乃武畫了供。)
    (乃武執筆在手,暗想自己乃是屈打成招,畫供之後,死罪已定,將來如何可以
    (超雪。)
    (便是上司是個清官,似這般的有枝有葉,也不知道是冤屈,如何是好呢?乃武
    (究竟是個有計較的人,又是個好刀筆,眉頭一皺,計上心來,暗道)
乃 武:自己能寫一手蝌蚪文字,諒劉錫彤是個捐班出身,決不識得。這些幕府,同劉錫
    彤氣味相投,也不是個通才,不會認得。自己何不名為畫供,暗中卻寫著蝌蚪文
    字,把屈打成招四字寫上,作為自己的畫供。這般一來,將來若有科舉出身之清
    官一見,認出了這供是屈打成招四字,當然要懷疑起來,自己或能因此超雪,也
    未可知。
    (想得不錯,即提起筆來,凡是在畫供的地方,都寫成了四個蝌蚪文屈打成招。
    ()
    (劉錫彤那裡識得,尚以為乃武押的花字,興匆匆的收過,仍將乃武釘鐐收禁。
    ()
    (又把葛文卿、喻氏、三姑等眾人釋放回家,靜候音信,這般一來,何春芳的大
    (功告成,把子和的一個死罪,使楊乃武頂了上去。)
    (劉錫彤退堂之後,滿面含笑,在煙榻上橫下,心中很是歡悅。)
    (林氏子和也都知道乃武已經招認,不由得喜動顏色。)
    (錫彤卻知道這不過是第一步的事情完畢,以後尚得詳文入省,省內可能不批駁
    (下來。)
    (同了將來部文如何,都得細細商酌,方能不出破綻。)
    (便吩咐僕人把何春芳請來,一同商議。)
    (不多時,何春芳進來,見過錫彤,坐在床上。)
林 氏:(林氏先向春芳笑道)師爺,果然是個妙計,楊乃武把事情招認下來,我的好兒
    子的性命可不妨事哩。
春 芳:(春芳笑道)話是不差,可惜事情還多著呢。詳文到省內,不知能否不遭批駁,
    這倒不是個問題,我看好歹又得花一些錢哩。
林 氏:錢花一些不要緊,只要保了兒子的性命就是哩。
    (錫彤放下煙槍,向春芳)
向春芳:正是。師爺的話一些不差。我也因了詳文的事,須得同師爺商酌咧。
春 芳:(春芳想了一回道)東翁,依我看來,這事難保不遭批駁,只是只要有錢,也不
    怕他批駁什麼,如今只得依實提了罪名,詳文到府,瞧他們如何。倘是沒有什麼
    風聲,那也完了。若是府上有些疑慮,當然要把案犯吊上省去,那時東翁趕快上
    省,設法運動舒齊,那就不妨事咧。
錫 彤:(錫彤點頭道)也只好如此。
春 芳:東翁,尚有一件事件,可得先去辦好,楊乃武既說是毒藥在倉前愛仁堂錢寶生處
    買的,那錢寶生可也得使他認下,不然,事情又不對了。
    (子和在旁聽得,點頭)
點 頭:這卻容易,只須我去說好哩,只是可犯什麼罪名?
春 芳:罪自然有的,不過乃武說是假稱毒鼠,寶生的罪,便有也有限的了,不過是打幾
    下即完了。其實這打也是假的,是名稱罷咧。
    (子和即答應他去說妥。)
    (明天,錫彤又坐了一堂,把寶生提到,問他可曾賣毒藥給乃武,寶生早由子和
    (說妥,自然完全承認。)
    (這般一來,總算全案審理完畢。)
    (錫彤即命春芳擬定罪名,可以詳文上省。)
    (本來清朝一概案件,犯人所犯的罪名,知縣不過是擬,須由知府定奪,因此錫
    (彤命春芳擬個罪名詳省,春芳領命,自去依了大清刑律擬了小白菜謀斃親夫,
    (問了凌遲大刑。)
    (乃武依著奸夫起意殺死親夫,問了斬立決。)
    (錢寶生卻不應賣砒給乃武,照例杖八十,文卿也杖四十,葛三姑、喻氏等免議
    (。)
    (刑罪擬好,又辦下文書,詳到杭州知府衙門。)
    (只待知府核定,詳文上撫巡衙門轉了刑部,批了下來,大事方能安定。)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五回 知府偏私受賄賂銀二萬 師爺公正拒昧心錢三千)
    
    
93**時間: 地點:
    (卻說劉錫彤費盡心機,將葛小大的案件攀在楊乃武身上,好不容易,用盡了酷
    (刑,把不應用的炮烙非刑加在乃武身上。)
    (乃武方受刑不起,屈打成招,第一步的狡計,方算就緒。)
    (即備下文書,擬了罪名,詳到知府衙門。)
    (這時候正是同治十三年正月初了。)
    (這位杭州知府,姓陳名魯,乃是劉錫彤的兒女親家,平日為政,倒還清明。)
    (幕府中的刑名師爺,也是紹興人氏。)
    (為人卻正直不私,從未受過一些賄賂。)
    (不論什麼案件,總得細細推考,須使案中一無冤屈,心中方是安妥,陳魯的行
    (政,也都虧得這位幕府師爺,便是陳魯的清正官箴,也因了這位幕府師爺的正
    (直無私,才有這般聲名。)
    (這一天,得到了餘杭縣的詳文,翻開一看,便是楊乃武的案件。)
    (這位師爺見是謀斃親夫的大案,忙把文書小白菜、楊乃武,葛文卿等的口供,
    (細細觀看,怕內中有了冤枉,又見楊乃武是個新中舉人,越發不肯隨便。)
    (看了一遍,竟被他發現了一個破綻。)
    (暗想楊乃武即是個本科舉人,自然在省應試,去年科舉入榜,是在九月十五的
    (一天,依詳文上看來小白菜的案件發生,乃武恰巧是在餘杭,乃武在杭州自放
    (榜之後,直到十月初到的餘杭,直到十一,仍在餘杭,瞧上去是沒有回到倉前
    (。)
    (不然,難道十月初到餘杭,即回了一趟倉前,將毒藥交給了小白菜,再到餘杭
    (自投羅網不成?乃武即中了舉人,這幾天忙著科舉的事情,那裡再有這種謀死
    (人命的心思。)
    (便是小白菜受了乃武之托,毒死丈夫,何以竟敢留出血衣、不知滅跡,天下豈
    (有這般愚魯的婦人?小大的死,倘真是小白菜毒死,何不等他死定之後,抹去
    (血痕,再去請喻氏到來,何以小大尚未斷氣,小白菜即命葛三姑請喻氏呢?難
    (道要人家知道小大是服毒身亡不成?而且錢寶生所供,說是乃武假稱毒鼠,向
    (他買砒末,是在九月,九月正是乃武應試科場的時候,如何能向寶生購毒藥呢
    (?內中定有冤枉,這般冤枉人命,自己不發現則已,既發現了,豈容坐視。)
    (即捧了案卷,來見知府陳魯。)
    (陳魯見師爺進來,又是手中捧了案卷,定有事情,忙一同坐下。)
陳 魯:(師爺即把案卷給陳魯看道)東翁,你瞧這件案子,可有什麼冤枉在裡面嗎?
    (陳魯先把詳文看了一遍,又把乃武的口供翻開,只見下面的供字,卻是四個屈
    (打成招的蝌蚪文字,不由得先是一楞。)
    (又細細的把口供看過,覺得裡面事實很有些不符,便向師爺道)
陳 魯:師爺,你瞧如何呢?
乃 武:(師爺微微一笑道)依我看來,這事十分之七是冤枉的,內中很多的可疑之處。
    (陳魯聽得,忍不住點頭道)
陳 魯:這話說得是,你瞧楊乃武的畫供,不是明明寫著『屈打成招』四字嗎?
陳 魯:(即指給師爺看了,師爺見了,越發認定這事冤枉,向陳魯道)東翁,我看這事
    定然冤枉,東翁卻得細細的重審一番咧。
    (便將自己的意思,向陳魯說了一遍。)
陳 魯:(陳魯連連點頭道)一些不差,這事卻須重審一番了。就煩師爺下個公文到餘杭
    縣去,把這一案的人犯,吊到省內聽審吧。
    (市爺聽得,心中很是歡喜,忙連聲答應,自去辦理做好了公文,命差人下到餘
    (杭縣去。)
    
    
94**時間: 地點:
    (卻說劉錫彤自詳文上省之後,終日提心吊膽,怕杭州府看出了破綻,只是因了
    (杭州知府陳魯是自己的兒女親家,萬一出了什麼岔子,尚能想法彌補。)
    (這天正橫在煙榻之上,只見何春芳走將進來,手中取著一個公文,見了劉錫彤
    (,即叫道)
即 喝:東翁,事情有些不好了,我看東翁須上省走一趟咧。
    (說著,把公文給劉錫彤看了。)
    (劉錫彤見了這公文,正是杭州知府來的,心頭早怕的一跳,忙細細一看,卻是
    (要提楊乃武等一案人犯,進省親審,說是口供之內,顯有不符之處。)
    (這般說來,這件案子知府已起了疑心,因此要親自重審,不由得有些慌忙,向
    (春芳)
向春芳:師爺,你看這事怎麼好呢?
春 芳:這事還不要緊,好得陳知府是東翁的兒女親家,總不致同東翁做定對頭。只是這
    事知府的責任,太于鄭重,將來還得上撫上部,萬一出了什麼事故,別說是東翁
    ,就是知府也不方便。因此只講情面,雖是兒女親家,恐也擔不了這副千斤重擔
    ,怕還得多化一些錢,只要陳知府把錢收下,這副擔子便挑在他的身上,事情就
    不妨咧,東翁以為如何?
    (林氏在一旁聽得,早向錫彤道)
林 氏:正是。師爺說得一些不錯,化幾個錢卻不要緊,我們有的是錢,兒子卻只有一個
    ,去了便沒有咧。自然兒子要緊。明天你快些上省去見一趟陳知府吧,只要他要
    錢,便是一二萬也好。你明天上省,把存摺帶兩個去好咧。
    (錫彤一想,也只得如此,一面托春芳辦理公文,將人犯解上省去,一面預備明
    (天自己上省。)
    (春芳即又想得到了一件事情,向林氏)
向林氏:喲呀,險些忘了,小白菜那裡卻得太太去一回哩,不要他到知府衙倒翻供起來,
    豈不是前功盡棄了嗎?
錫 彤:正是,這倒最是要緊,太太你快些去吧。
    (林氏聽得,即帶了個丫環,到女監內來看小白菜。)
    (見面之後,又把甘言蜜語,哄騙了小白菜一番,說是如今因了要卸掉小白菜的
    (罪名,設法解到知府衙門,沿途已吩咐差人們照料妥當,只要到了知府衙門,
    (仍咬定楊乃武,便能脫罪出獄,那時即能同子和結婚,自己已命人在那裡準備
    (婚事了。)
    (說得小白菜心歡意樂,認定林氏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一心一意的依著林氏言語
    (,咬定乃武。)
    (林氏見小白菜方面,已經說妥,心中很是放心,即去回覆了劉錫彤。)
    (錫彤即把餘杭縣的一切事務,托了何春芳辦理,自己到了明天,帶了存在杭州
    (錢庄內的兩個存摺,共有四萬兩銀子,忙忙的到杭州去。)
    (臨行之時,又吩咐了林氏,俟葛小大的案件所有人犯提解進省之後,林氏也得
    (進省一趟,怕的是小白菜萬一有什麼變供。)
    (林氏答應,錫彤即叫了一只船,向杭州進發。)
    (到了杭州,便先打了公館,一面橫在煙榻上抽煙,一面暗暗思想,見了陳魯怎
    (他說法。)
    (當下先預備了一下,命僕人到庄上去開了二萬兩銀子一張庄票,又開了三千兩
    (一張,一千兩一張。)
    (只因錫彤知道魯衙中,有一位公正的刑幕,也欲運動一下。)
    (這一千兩,乃是化在知府衙門的衙役三班,事情可以順手。)
    (一切就緒,到了明天,即到知府衙門,謁見陳昏,見了陳魯之後,先敘了官禮
    (,又見了兒女親家的私禮。)
    (陳魯心中,也有些明白錫彤這一次到來,定有事故,即同錫彤在書房之內坐下
    (。)
錫 彤:(錫彤即向陳魯道)大人,這一次吊謀死親夫的人犯,可是師爺以為內中有不明
    之處嗎?
    (陳魯聽了,心中早已明白,便笑著)
便笑著:親家,這事究竟是怎樣的內容呀?
    (劉錫彤即悄悄的把自己同乃武有宿冤,欲公報私仇,如今小白菜既說定是楊乃
    (武,落得把這謀死小大的大罪,加在他的身上,只除了葛小大是子和毒死的一
    (事瞞掉,細細的說了一遍,接著又取出了兩張庄票,笑道)
子 和:這事卑職已辦糟的了,萬事請大人包含,依著原判,這一些些,一張整數,請大
    人添些家用。這一張小數,請大人代交師爺,也請他幫忙,不必苛求。
    (陳魯一瞧,見是足足的二萬銀子,不由得心中不動,暗道)
陳 魯:自己做了幾載知府:也沒有賺到幾萬。如今只須維持原案就到手了二萬兩銀子,
    自己何樂而不為呢?
子 和:(即滿面含笑道)親家,說那裡話,你我是兒女親家,豈有不幫忙之理。只是師
    爺,卻有些古怪。這一回的吊取人犯,也是他的主張。
錫 彤:一切都請大人費心,便是師爺作梗,也有大人作主,也不怕他怎樣了。
陳 魯:(陳魯點頭道)我知道了,你放心就是,快些回去吧,在這裡留久了不好,被上
    面知道不便。
    (錫彤見陳魯已允,取了自己的賄賂,知道大事無妨,忙立起身來,深深的打了
    (一恭,告辭出去。)
    (又找到了衙役頭兒。)
    (化了一千兩銀子,把事情托,方回轉餘杭來。)
    (林氏一見,忙忙問事情如何?錫彤即把見陳魯的事情說了,林氏方才放心。)
    (錫彤便把乃武等一應人犯,點過了名,解上省去。)
    
    
95**時間: 地點:
    (卻說乃武自那一天屈打成招之後,知道這般一招,一個死罪,已認在身上。)
    (雖說是或者詳到上面,尚有翻供超雪之日,總覺得有些討厭,心中悶悶不樂。
    ()
    (在監中細細思量,如何可以伸冤。)
    (這天恰巧王廷南來探監,便暗暗吩咐廷南,自省內詳文批下,如何辦法之後。
    ()
    (若是己定下死罪,趕快到家中報給詹氏、葉氏知道,命詹氏上省伸冤。)
    (廷南領命,便只待省內待批文。)
    (過了新年,聽得省內知府要吊全案人犯上省復審,乃武聽得,心中一喜,精神
    (不禁一振,知道知府復審,定是查出了案內有了疑點,或者可以從此超雪,自
    (己也可以翻過口供,生路有一線希望。)
    (等王廷南來探監之時,又悄悄地向廷南說明,命廷南也到杭州,可以隨時探聽
    (消息。)
    (廷南聽得,也很寬心,自去收拾行李,準備隨著乃武進省。)
    (過了幾天,案中人犯都已提到,知縣點過了名,命阮德解進省去,在知府衙門
    (報到,仍把乃武等禁在監內,只待知府提審。)
    (知府陳魯自那一天劉錫彤到來,賄賂了兩萬銀子之後,早把要反平楊乃武冤獄
    (的心思,丟在九霄雲外。)
    (又代師爺收下了三千兩銀子,即打定主義,倘是師爺不肯收受,自己索性并在
    (自己手中,把案子仍依了原審辦理,也不怕師爺怎樣。)
    (當下即命人把師爺請到裡面。)
    (這位刑名師爺,這天聽得劉錫彤到來,知道劉錫彤定是因了楊乃武案子到來說
    (項,心中很是忿怒,只是不知道陳魯如何?正欲探聽陳魯的口氣,卻見僕人來
    (請自己進去,早明白是因了劉錫彤的事情,即隨著僕人進來,見了陳魯,一同
    (坐下。)
劉錫彤:(師爺忍不僅向陳魯道)東翁,有什麼事情商議呀?
陳 魯:(陳魯笑道)并沒有什麼大事,就因這件謀死親夫的案件,依我細細想來,怕不
    見得十分冤枉。劉令也是個老于公事的人,恐不能這般的將人作兒戲吧。
    (師爺一聽,不由得詫異起來,覺得今天陳魯的言語,同那一天大不相同,細細
    (一想,不禁恍然大悟,明白劉錫彤已是來暗通關節,心中把陳魯鄙厭起來,忙
    (正色道)
劉錫彤:東翁,似這般大事,理宜細細詳查。劉令難免有不到之處。依我看來,這事十分
    之九卻是冤枉。
    (陳魯聽得,暗想)
陳 魯:不如把這三千兩銀子來打動他的心思,怕他不更變轉來。
    (忙在身旁取出了劉錫彤的庄票,放在桌上笑道)
放在桌:師爺,這三千兩銀子,乃是劉令送給師爺喝杯酒的,我已代你收下,如今你且收
    了吧。
    (師爺聽得這幾句言語,明白陳魯已收了劉知縣的賄賂,而且劉知縣怕自己要澈
    (底清查,也賄賂三千兩銀子。)
    (可是自己一生正直,從未一次取過不義之財,這三千兩銀子取了,便是冤殺楊
    (乃武同葛畢氏的性命,如何可以做得。)
乃 武:(忙正色道)東翁,這種銀子我去收不進去。便是東翁身為四品黃堂,應得替百
    姓伸冤,不能被劉令朦蔽一時,冤殺了人命,還請東翁三思?
    (這幾句話,把陳魯說得老羞成怒起來,不禁把面一沉)
陳 魯:師爺,究竟事情是否冤枉,做官辦案,得將就處便將就,何必如此認真呢?這事
    我已定了主義,愛怎麼辦就怎麼辦了,請你不必多管。這銀子你既不收,我回了
    劉令就是。只是一個人出外辦事,都為的是銀子,要平空賺三千兩,談何容易,
    師爺,還是收下的好。不收,也不過便宜了劉令。
    (師爺聽陳魯說出這番話來,知道陳魯已被銀子朦了良心,自己卻收受不下。)
    (這般看來,陳魯為人,也是個貪財贓官,將來不少得有敗露的一天,自己身為
    (首席幕府,如何能得瞧著東家失敗呢,倒不如不見的好,仍回自己家中苦度光
    (陰,於良心上卻安逸得多。)
    (想到這裡,不禁長嘆一聲道)
不 禁:東翁,這般銀子,我卻收受不了。便是你,也得後悔莫及的咧。我同東翁,相交
    不是一載兩年,平時總言聽計從,互相商議,不想今天如此的忠言逆耳,將來少
    不得有想到的一天,我也無顏再留此間,做一個尸位素餐的幕府,不能替人民伸
    冤。從今天起,我再也不願相見的了。明天我便動身回去,倒落一個身心安泰咧
    。
    (說畢,立起身來,竟自出去。)
    (陳魯見師爺一怒而去,正中下懷,暗想這人正是個傻子,三千兩銀子,竟推出
    (腰包,自己樂得多得了三千。)
    (本來這人留在幕府,自己作事大不便當。)
    
    
96**時間: 地點:
    (如今他既要走,趁此把他打發走,不至在衙內礙眼,因此也不相留,只命人送
    (了五百塊錢的酬意,師爺卻一錢不收,到了明天,一肩行李,自回原籍去了。
    ()
    (陳魯見師爺已走,心中越發放心,可以放膽幹事,依著原案審理。)
    (這天聽得案內一應人犯俱已提到,忙吩咐升堂。)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六回 初翻供又受非刑 訴冤狀再提審問)
    
    
97**時間: 地點:
    (話說杭州知府陳魯,受了劉錫彤二萬銀子賄賂,把起初以為楊乃武是冤枉的心
    (思,丟得一個乾淨。)
    (將幕府師爺氣走,也不以為意,只圖銀子到手,一味幫著錫彤,欲把乃武一案
    (,釘成鐵案。)
    (當下聽得一應人犯俱已解到,立即起鼓升堂。)
    (差人阮德即上堂報到,領了批文,自回餘杭覆命。)
    (陳魯吩咐把葛文卿帶上堂來,問了一遍。)
    (文卿便將在餘杭縣所備的事實,小大如何毒死,有血衣為証,細細供明。)
    (陳魯把血棉襖看了一看,又帶了喻氏。)
    (敬天、王心培等一一問過,供的言語,仍同餘杭縣一般無二。)
    (陳魯便將小白菜提上堂去,把驚堂木一拍道)
陳 魯:葛畢氏,你受了楊乃武囑托毒死本夫,究是怎樣下手,細細供來。倘有一字不對
    ,莫怪本府的刑法利害。
    (小白菜已受了林氏所托,咬定乃武,依舊把乃武交付毒藥,如何下在桂圓湯同
    (藥內,說了一遍。)
    (陳魯即命小白菜再畫了供狀,方把楊乃武帶上大堂,跪在當堂。)
    (乃武心中當以為知府生了疑心,因此要重審,卻聽得陳魯喝道)
乃 武:楊乃武,你是個科舉文人,怎地幹出這般沒天理的事來,快把毒死葛小大因奸謀
    命的實事,一一招來。
    (乃武正認作知府生疑,所以再問,忙叫了聲)
乃 武:青天大人,冤枉,小人是屈打成招的呀!
    (陳魯聽得,忙驚堂木連拍幾拍道)
陳 魯:好一個刁賴利口,竟又翻供。來呀,給我重重的打四十大板。
    (把朱簽擲下地來,兩旁差人,一聲嗆喝,走過三人,把乃武倒翻,一個撳住雙
    (足,一個捺住了頭,一個舉起大板,將乃武打了四十。)
    (打得乃武股上鮮血亂噴,痛得不住呻吟。)
    (這一來,把乃武墜入五里霧裡,暗暗奇怪。)
    (知府這一回的重審,自然因了口供中了疑點,便該細問究竟,如何上得堂來,
    (只叫了聲冤枉,不問情由,打了四十大板,這是什麼緣由?只聽得知府又喝)
又 喝:楊乃武,快些把因奸謀命的詳情從實招來,免得皮肉受苦。
    (乃武知道倘是在知府堂上,依舊認在身上,那時死罪便得十定七八,若能翻過
    (供來,方有希望活命,即咬定牙關,呻吟)
呻 吟:青天大人,實是冤枉。小人在去年九月中,正在省內,赴試之後等著放榜,如何
    能得付給葛畢氏毒藥呢?
    (陳魯聽了,覺得這話卻是實情,只是自己已受了劉錫彤二萬賄賂,乃武就是冤
    (枉,也得不冤枉的了。)
陳 魯:(即冷笑道)那一個犯人到了堂上不叫冤枉的呢?怎地葛畢氏不供別人,定得供
    出是你呢?錢寶生也供出你向他購的砒藥呢?
劉錫彤:(便向錢寶生道)錢寶生,你那砒末那一天賣給楊乃武的?
    (寶生早已得了子和通知,說是知府已經運動妥貼,今天又見到了堂上,不問情
    (由把乃武打了四十,知是子和的話一些不差,便叩頭)
忙叩頭:老爺是青天,小的不知道楊乃武購藥去毒死人命,只信他的話是真,是毒死老鼠
    的,因此賣給他的,是在九月中旬,請青天大人筆下超生!
陳 魯:(陳魯喝道)楊乃武,你可聽得,還刁賴到那裡?再不招認,本府要動大刑哩。
    (說著,吩咐差人將夾棍擲在堂下。)
    (乃武卻仍只叫冤枉,陳魯早喝一聲、將乃武上了夾棍,只一夾,乃武又昏了過
    (去。)
    (知府見了,命人鬆了夾棍,用水噴醒。)
    (陳魯知道不能再審,忙命人把一眾人犯收監,自己退堂。)
    (回到裡面,暗暗思量,怎地能迫出乃武同餘杭縣一般的口供。)
    (乃武回在監內,心中想到堂上的時候,知府也認定是自己毒死小大,瞧起來自
    (己萬一的希望,又歸泡影,心中十分煩悶。)
    (恰巧王廷南前來探望,即悄悄吩咐,倘是知府衙中,仍如餘杭縣一般,快速回
    (去命詹氏準備伸冤,廷南領命,自出監去,每天打探消息,準備去報知詹氏、
    (葉氏。)
    (這時劉錫彤同了林氏、子和,因放心不下,也到省內,聽得一堂沒有終結,怕
    (小白菜變了心思,忙使林氏再到監內哄騙小白菜,小白菜究屬是個鄉鎮女子,
    (那裡知道什麼厲害,到了這時,只要活命,聽得林氏說是只須攀供乃武,非惟
    (可以活命,而且能得做知縣媳婦,如何不愿,早把良心二字,付之度外,只依
    (著林氏的言語。)
    (劉錫彤心中知道陳魯受了自己二萬兩銀子,決不會昭雪乃武的了,不放心只有
    (小白菜,怕她翻供,聽得林氏已同小白菜說妥,便先回餘杭,命林氏、子和在
    (省內聽信。)
    (過了兩天,陳魯又坐堂審理,一眾人犯,都已提到,仍先把小白菜問了一問,
    (小白菜卻一口咬定乃武。)
    (陳魯把小白菜帶下了大堂,方將乃武提到堂上,喝著命乃武行供。)
    (乃武心中當存著一線希望,或者知府前一堂見自己叫著冤枉,這一堂便細細審
    (問,便仍叫著冤枉道)
乃 武:大人,叫小人招出些什麼來呢?九月中,小人在杭州,可以問小人的幾個朋友,
    是否說慌?
陳 魯:(陳魯陡的面色一沉道)好一個刁賴奸人,你打算通同了別人,便能卸掉你的大
    罪不成?
陳 魯:(說著,大喝一聲)來吶,把這刁滑小人上了腦箍。
    (即有兩個差人,上來把乃武上了腦箍。)
    (陳魯喝一聲收,頓時兩邊收緊起來,乃武覺得頭腦之上,渾如要爆烈一般,眼
    (中金星亂迸,咽喉中隱隱有些血腥氣起來,好似要噴血一般,暗想不好,瞧這
    (式樣,知府定同劉錫丹一般糊塗,或竟是如到了劉錫彤好處,自己不招不成,
    (如這般下去,竟得在送了性命,豈不是冤沉海底,不如招認之後,還可以到別
    (處伸冤,當有一線希望昭雪,忙口稱愿招。)
    (陳魯大喜,即命鬆了刑具,喝道)
又 喝:快些從實招來。
    (乃武知道不招不能,便仍依著在餘杭縣堂上所招的說了一遍,自有人錄下口供
    (,命乃武畫供。)
    (乃武仍畫了屈打成招的四個蝌蚪文字。)
    (陳魯雖是認得,可不能說破,只因不能說定乃武是寫著這四字,當下仍命禁卒
    (把乃武釘鐐收監,小白菜仍收了女監,葛文卿、喻氏、三姑等人,命他們各自
    (回去。)
    (一切安排就緒,方才退堂。)
    (回到簽押房中,同另一個刑名幕府師爺,擬定了詳文,又把小白菜定了凌遲大
    (罪,乃武卻是斬立決的死罪,寶生杖八十,一切都是依著餘杭縣所擬的原定罪
    (名。)
    (這般一來,乃武同小白菜已定下了兩個死罪,只待桌台詳到刑部,批復下來,
    (即行施刑。)
    (林氏、子和聽得之後,都放下了心。)
    (只是子和覺得似小白菜般的美人,耍受凌遲之罪,十分可惜,可是也無可奈何
    (,自己的性命也化了這許多的錢,方是保住,怎能再管小白菜如何,當下回轉
    (餘杭,告知了劉錫彤。)
    (錫彤心中,很是歡喜,忙請了何春芳進來商議。)
春 芳:東翁,如今事情,雖說安定。可是只怕楊乃武還得翻供,非得待行刑之後,方得
    全部就緒,東翁卻得命人在外面打探咧。
    (錫彤點頭稱是。)
    (當下即暗暗差了幾個心腹,在省內倉前打探,楊乃武可有別的舉動。)
    
    
98**時間: 地點:
    (卻說乃武自在知府堂上屈打成招之後。)
    (知道死罪難逃,心中暗定主意,俟王廷南到來探視忙悄悄的吩咐廷南,到倉前
    (去報知詹氏。)
    (葉氏二人,命詹氏進省呼冤告狀。)
    (廷南領命,忙忙的趕回倉前,向詹氏、葉氏報告乃武的言語;詹氏聽得,先哭
    (一個死去活來,立即收拾了應用的東西,欲進省訴冤。)
    (葉氏卻雖也淚下如雨,心中比了詹氏有些主見,即向詹氏道)
詹 氏:妹妹,且別心慌,二弟雖是招認,離行刑之時尚遠,須得部中批下,方算得罪定
    冤沉無底。如今卻尚有一線希望,你且安定一回,我們得細細商議一個辦法才好
    。
詹 氏:大妹,我這時方寸己亂,如何想得出辦法呢?
葉 氏:(葉氏沉吟了一回道)妹妹,我想如今辦法,自然是須先上省伸冤,最是要緊。
    不過我們上那一個衙門去伸冤呢,也須先預定下了,而且也得做下狀子。
    (詹氏聽得,這話一些不差,只點頭不語。)
葉 氏:(葉氏想了一回道)我倒想起來了,我以前在京中時,曾經在夏中堂家中做過保
    姆,如今二弟既遭了這般冤枉,何不去求夏中堂作主呢?
詹 氏:正是,這倒使得,我們這樣好咧,我進省到提刑按察使衙門去叫冤。大姊上京師
    去見夏中堂,求他相救。雙方并進如何?
    (葉氏點頭稱善,當下即命王廷南設法請人做狀子,葉氏也準備進京,面求夏同
    (喜中堂,誰知事不湊巧,葉氏忽地害下了傷寒重症,臥床不起,詹氏也有些身
    (體不適。)
    (計算日期,尚不要緊,只得等待幾天。)
    (光陰迅速,又過了一月光景,這時已是同治十二年的六月中旬。)
    (葉氏、詹氏都漸漸安痊,狀子也做得就緒,詹氏知道事情急迫,不能再待,即
    (帶了狀子,準備進省,向桌台撫台衙門訴冤。)
    (臨行之時,同葉氏約定,詹氏上省,葉氏進京,乃武的兒子托人照管。)
    (葉氏卻帶著兒子,一同進京,路上可以有些照顧。)
    (葉氏又想了乃武有個族叔,名喚楊增生,正在京中。)
    (自己進京,可以往在增生家中。)
    (增生又做過衙門事務,對于衙門中一切事務,都能熟悉。)
    (萬一要告部狀,可以照應不少。)
    (姑嫂二人,商議已定,詹氏立即同了一個表兄姚士法上省訴冤。)
    (這姚士法約有四十光景年紀,為人最是有心膽,聽得乃武的事情,義憤填膺,
    (這一次詹氏上省控告,自愿一同前去。)
    (不一天,到了省內,詹氏即命姚士法出去打探,這提刑按察司放告日期,姚士
    (法出去打探了一回,回來向詹氏說了,明天正是放告之期。)
    (詹氏聽得,忙忙準備明天同了姚士法前去告狀,把狀子等預備就緒,只侍明天
    (伸冤。)
    (一夜間也不曾好生睡得。)
    (到了明天一早,詹氏、姚士法二人起身之後,忙忙到按察司衙門之前,見時光
    (尚早,即在門前等候。)
    (停了一回,按察司蒯賀蓀起鼓升堂。)
    (這位提刑按察司蒯賀蓀,審理案件,十分精明強幹,官箴也好,這天升堂理事
    (,高坐大堂,只聽得外面高叫一聲冤枉,忙命人出去觀看。)
    (不一刻,帶進一男一女,正是詹氏同姚士法二人。)
    (蒯賀蓀一見,忙喝問了二人姓名,詹氏、姚士法二人都報了姓名。)
    (蒯賀蓀聽了,即喝)
即 喝:有什麼冤枉,當堂訴來。
    (詹氏見問,忍不住雙淚交流,稟道)
忍不住:小婦人的丈夫名喚楊乃武,乃是本科一百零四名舉人。中舉之後,尚未回到家中
    ,在餘杭縣拜客,被鎮上葛品連的媳婦葛畢氏,因了毒斃親夫一案,攀供同謀,
    餘杭縣不問根由底細,立即把乃武拿問在監。乃武受刑不起,屈打成招。今年杭
    州知府,把全案吊上省來,審問又未細問原由,不能昭雪冤枉,依舊屈打招認,
    定下了死罪。小婦人情極無奈,只得到來呼訴伸冤。求青天大老爺明鑒萬里,伸
    超小婦人丈夫楊乃武的潑天冤枉,小婦人便死,也感激大老爺的恩典。
    (蒯賀蓀聽得,暗暗一想,楊乃武一案,已由杭州知府陳魯審結,是因奸謀命,
    (乃武也招認了口供,定下了斬立決的死罪,如何他妻子又來告狀呢?不要他妻
    (子有意告著刁狀,希圖卸掉丈夫的死罪,便喝)
便 喝:好一個刁滑婦人,你丈夫既是冤枉,因何不當堂聲訴,卻自己招認呢?
詹 氏:(詹氏即叩首道)大人是青天,小婦人丈夫實是的冤枉,乃是屈打成招。
蒯賀蓀:(蒯賀蓀把驚堂木一拍道)你怎麼知道你丈夫的冤枉的呢?
詹 氏:大老爺明察萬里,小婦人的丈夫,去年進省應試,考中了第一百零四名舉人,省
    內放榜,是九月十五的一天。小婦人丈夫正在省內看榜,中了之後,便在省內拜
    客,直到十月初,方回到餘杭,從未回家一次,如何能在九月中交給葛畢氏砒末
    呢?而且小婦人丈夫自從葛畢氏同葛小大成親之後,從沒有往來過一次,何以要
    害小大的性命?這都是小婦人丈夫被誣的明証,請大老爺詳察,替小婦人丈夫昭
    雪覆盆。大老爺功德無量,公侯萬代。
    (蒯賀蓀聽了,覺得這話也有些理由,便問)
便 喝:楊詹氏,可有狀子嗎?
    (詹氏忙把狀子呈了上去,蒯賀蓀一看,見狀子上寫得很是明白,乃武同小白菜
    (以前有過關係,後來經自己勸導之後,即同小白菜斷絕關係,而且勸小白菜歸
    (正,直到葛小大在沈家吃飯,得病嘔吐,回到家中,服藥身亡,這時乃武正中
    (舉人,在餘杭拜客。)
    (餘杭縣因葛文卿告狀,提到了小白菜,小白菜攀供乃武,餘杭縣不問情由,將
    (種種非刑使乃武屈打成招。)
    (錢寶生招出乃武買砒,在九月中,這時乃武尚在杭州,如何能得買砒,分明冤
    (枉,一一寫得很是明白。)
    (蒯賀蓀瞧畢,覺得依了詹氏的訴狀上,內中疑竇甚多,或者是冤枉,也未可知
    (,且待自己吊到案卷,細看口供,再把人犯吊來,審問一回,細細察看,內中
    (可有冤枉就是。)
蒯賀蓀:(即向詹氏道)你且回去,本院去吊了案卷人犯,再行審理就是。
    (便收了狀子,又命差人將抱告姚士法收在監內。)
    (原來清朝告狀,都有一個抱告,乃是負責的人。)
    (詹氏抱告,便是姚士法。)
    (當下詹氏叩頭起身,自出衙去聽信。)
    (蒯賀蓀退堂之後,即下文書,將乃武一案的案卷,吊到衙門察閱。)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七回 按察得贓瞞天理 巡撫會審昧良心)
    
    
99**時間: 地點:
    (卻說詹氏在提刑按察司衙門告了冤狀,那位餘杭知縣劉錫彤早已知道了音信。
    ()
    (只因劉錫彤怕楊乃武有什麼動作,派著心腹在省城打探,果然探得乃武妻子在
    (按察司衙門告狀,替丈夫伸冤,忙忙回到餘杭,報給劉錫彤。)
    (錫彤聽得,忙命人請了何春芳到裡面商議。)
    (春芳也知道了,到了裡面坐下,錫彤忙向春芳道)
春 芳:師爺,事情又糟咧,乃武的妻子,已在按察司衙門告了冤狀,怕又得提乃武等去
    審問了,不要審出了實情,非惟我兒子性命難保,就是我也大不方便咧。
    (子和這時嚇得面如土色,只拖住林氏求救。)
    (林氏那裡舍得,忙安慰)
忙安慰:寶貝兒子,夜明珠,別慌,有錢呢,天大的官司,只要地大的銀子。再化上幾萬
    ,也不妨事。
    (春芳聽了林氏這幾句話,即點頭)
即點頭:正是。太太說的一些不差,只得多化一些錢了。東翁,你趕快上省,同陳魯去商
    議一回,化幾萬銀兩給按察司示好,請他批駁下來,不准訴狀,那豈不是就了結
    了呢。倘是事情已僵了,便在審問之時,求他仍維持了原判,那便是了。不過小
    白菜那裡,又得去騙她一騙,只說是大少爺要伸雪她的罪名,在按察告狀,不說
    是詹氏所告,小白菜聽了自然越發感激太太的吩咐了。
    (林氏聽得要錢,忙道)
林 氏:有有,老爺你明天快上省去,化一些錢不要緊,救兒子性命要緊。
    (錫彤聽得,覺得只有這個辦法,即命林氏預備銀子,自己明天進省。)
    (過了一天,劉錫彤帶了五萬銀子,同林氏進省,臨行之時吩咐春芳,安排衙中
    (各事,自己同林氏到了杭州,下了寓所,即先打探,按察司蒯賀蓀,把這案怎
    (樣辦理?卻打探得蒯賀蓀先吊案卷察閱,再定如何辦理。)
    (暗想還好,尚未吊人犯聽審,或者可以把狀子駁斥不准。)
    (當下忙來見知府陳魯,陳魯也知道詹氏在按察司衙告狀,心中很是著急,見劉
    (錫彤到來;心下一鬆,忙屏去左右,向錫彤)
向錫彤:親家,這事怎樣辦呢?
錫 彤:卑職也因了這事,來見大人。如今按察大人,尚未把人犯調去,只吊案卷,卑職
    想能否設法使按察大人把狀子批駁下來呢?
陳 魯:這可不是容易辦的。親家,你準備怎樣去說呢?
錫 彤:事已至此,說不得仍化一些錢了,所以卑職特來求大人幫忙。
陳 魯:(陳魯想一回道)這事我去見按察大人,倒覺得不好,不如你自己親自前去,我
    先同你去說上一聲倒好。
錫 彤:(錫彤忙打一恭道)若得如此,卑職感恩非淺!
陳 魯:事不宜遲,我今天就上按察衙門,把案卷親自呈上,你明天便自己親去如何?
    (錫彤又謝過了陳魯,退出知府衙門,到錢庄上打了一張四萬兩銀子的庄票,一
    (張二千兩的,預備用在按察司衙內眾人。)
    (陳魯卻把乃武的一案案卷聚集之後,即到按察司衙門,見了蒯賀蓀,把案卷呈
    (上,一面悄悄地向蒯賀蓀說了關節,明天餘杭縣劉令要面見大人詳稟。)
    (蒯賀蓀聽得,知道內中定有緣故,暗想明天劉錫彤瞧他如何說法,再定為意,
    (便點了點頭。)
    (陳魯退出,回到衙內,使心腹通知了劉錫彤,命他明天自去見按察司。)
    (錫彤領命,到了明天,備下手稟,將四萬兩銀子庄票,夾在裡面,可以呈將上
    (去。)
    (一切就緒,即到了按察司衙中,來見蒯賀蓀。)
    (先把手稟呈了上去。)
    (蒯賀蓀接過翻開一看,見裡面有一張四萬銀子的庄票,不由得心中一動,知道
    (定有道理,恐說話不便,便屏退從人,向錫彤)
向錫彤:劉知縣,可有什麼話說呢?
錫 彤:(錫彤趨勢向蒯賀蓀打了一恭道)請大人體諒卑職的苦心。
蒯賀蓀:(蒯賀蓀皺眉道)如何辦法呢?你自然為了楊乃武的一案咧。
錫 彤:正是,請大人作主,可能駁斥了狀子。
    (蒯賀蓀聽得,暗想只要駁斥一張狀子,便有四萬銀子到手,這種好處那裡去找
    (,自己何樂而不為呢?便點頭道)
蒯賀蓀:這倒容易,准這樣呢。
    (錫彤聽得蒯賀蓀已是答應,心中歡喜,忙又忙了個千。)
    (謝過賀蘇,方退出按察司衙門,回去同林氏說了。)
    (小白菜也不必去看了,錫彤仍留在省城,聽按察司衙門的消息,命林氏先行回
    (轉餘杭。)
    (蒯賀蓀得了劉錫彤四萬銀子的賄賂,自然依著劉錫彤的請求辦理,足足的過了
    (十餘天光景,方把詹氏提上堂去,姚士法提出監來,喝道)
詹 氏:好一個刁賴婦人,擅敢告這般謊狀,本院已打聽得明白,你丈夫犯的因奸謀命大
    罪,已自己招認,乃是真實不虛的事情,怎地來告這刁狀?本當重重辦你們二人
    ,姑念你們無知,不知底細,從寬辦理。
    (說著,命差人將姚士法打了四十大板,詹氏打了二十背花,一齊趕下大堂,所
    (告的狀子不准,當堂將詹氏狀子擲了下來。)
    (兩旁差人,早如狼如虎般把二人赴出。)
    (詹氏只哭得死去活來,到了衙外,便欲尋個自盡。)
    (還虧得姚士法有主意,知道內中有出了變故,忙止住詹氏)
詹 氏:快別如此,這時表弟的性命,都在弟媳手中超伸,你倘是死了,還有誰去伸冤呢
    ?我想這裡既如此糊塗,內中定有了什麼緣由,我們難道不能再到別個衙門中去
    叫冤的嗎?今天且回去休息一天,明天我們索性下撫台衙門去叫冤去。杭州城內
    的官,總不能都是個糊塗官吧?
    (只這幾句話,把詹氏提醒,忍不住連連點頭,當下同了姚士法回轉寓所。)
    (夜間詹氏只是痛哭不止,虧得士法在一旁相勸,方能稍殺悲哀,一夜也未曾安
    (睡片刻。)
    (到了天方發白,詹氏忙忙催士法同到撫台衙門,士法知道時光尚早,便又勸詹
    (氏道)
詹 氏:表弟媳婦,你也吃一點東西再去不遲,似這般式樣,表弟的冤枉沒有昭雪,不要
    你倒先病倒了,如何是好呢?
    (詹氏覺得這話不差,方進了一點東西,同姚士法二人,帶了這張按察司衙門不
    (准的狀子,竟奔撫台衙門而來。)
    (這時的浙江巡撫,姓楊名昌睿,為官平平,也沒什麼劣跡,政聲卻也平常。)
詹 氏:(這天正升堂理事,忽地聽到轅門前有人高叫)冤枉,大老爺伸冤救命吶!
    (楊巡撫聽得,心中十分詫異,暗想如何有人到巡撫衙門來叫冤枉呢?難道省內
    (出了什麼冤枉大案?在省內各衙門都沒有審事清楚,無奈到巡撫衙門來叫冤枉
    (不成?忙命門丁彩泉到外面去觀看,是誰在那裡叫冤?這個門丁沈彩泉,卻是
    (個壞蛋,在外面仗省巡撫衙門勢力,包庇控案,無所不為,今天聽得有人在轅
    (門外冤,暗想不知是什麼案件,或竟是有那一處的官員,把官司糊塗了結,真
    (是如此,自己定可從中取利,即興匆勿趕到外面,一看卻是一男一女,跪在地
    (下喊冤。)
    (那個婦人已是淚流滿面,泣不成聲,沈彩泉見了,便喝)
便 喝:你們二人來幹嗎的?
詹 氏:(詹氏哭道)小婦有潑天冤枉,求青天大老爺昭雪覆盆。
    (彩泉聽得,即進去報給楊巡撫知道。)
    (楊巡撫聽了,暗想這婦人既說是潑天冤枉,來巡撫衙門喊告,定有不得己的大
    (事,即命帶上堂來。)
    (不一時,把詹氏、士法帶到堂上。)
    (巡撫向下一望,見跪著一男一女,男的約有三十多年紀,五官端正;女的也有
    (二十出外年紀,十分端莊。)
    (二人都是一團正氣,不似個不良人民。)
    (即問過了二人姓名,二人都依著報了,楊巡撫道)
詹 氏:有什麼冤枉,當堂訴來。
    (詹氏便忍不住悲聲,把乃武的冤枉一一說了。)
    (楊巡撫聽了,不禁想道)
不 禁:怎地餘杭縣劉令如此胡鬧,一個新科舉人,怎能隨便的革掉呢,這位學府,也是
    糊塗,怎不細細的問一聲呢?只是這婦人不到提刑衙門去告,倒到我巡撫衙門,
    這倒有些奇怪。
忍不住:(忍不住問詹氏道)楊詹氏,你怎地知道你丈夫是冤枉的呢?你要替丈夫昭雪,
    何不上提刑衙門去告狀呢?
詹 氏:(詹氏忙叩頭回道)小婦人的丈夫,方中了舉人,家也未曾回過,如何能有心情
    毒死葛小大呢?又怎能在九月中交毒藥給葛畢氏呢?小婦人也到過提刑衙門替丈
    夫伸冤,怎奈提刑老爺不肯受理,因此沒奈何,來求青天大老爺明鑒,替丈夫伸
    雪冤獄。
詹 氏:(楊巡撫聽得提刑按察司不肯受理,心中越發的奇怪起來,知道定有緣由,便問
    (詹氏道)可有狀子嗎?
    (詹氏把狀子呈上,楊巡撫命沈彩泉接過,取到桌上,細細一看,覺得依狀子所
    (說,確是有些疑點,如何按察司不肯受理呢?)
    
    
100**時間: 地點:
    (如今既告到自己衙門,如何可以不管,待我下公事到按察司衙門,命蒯按察司
    (審理自己監審,自然不能再有什麼弊端的了。)
    (想定主義,便吩咐詹氏,三日後聽審,准了狀子。)
    (詹氏、士法忙叩謝起身,自回寓所等候。)
    (楊巡撫退堂之後,忙命刑幕下了公文,到杭州知府衙門,吊楊乃武一案的人犯
    (,到巡撫衙門聽審。)
    (又傳了按察司蒯賀蓀到來,親自吩咐在後天,在撫衙審理葛畢氏謀害親夫一案
    (,命蒯賀蓀主審,自己監審。)
    (蒯賀蓀領命之後,心中十分著急,回到衙門,很覺躊躇。)
蒯賀蓀:(暗道)這如何是好呢?倘是審出裡面有弊,劉錫彤已送過自己四萬銀子,若是
    不好好審理,卻有巡撫監審。
    (正覺得兩難,卻聽得差人來稟道)
差 人:餘杭縣求見。
    (蒯賀蓀聽得劉錫彤到來,知道也得了信息,忙請到裡面。)
    (原來劉錫彤尚沒有回轉餘杭,等待按察司批示,駁掉詹氏狀子。)
    (昨天駁斥狀子批示出來,錫彤得信,心中很是欣喜,只是怕詹氏再到別處去告
    (狀,仍命心腹在各衙門打聽。)
    (今天早有人報給錫彤,詹氏又在巡撫衙門叫了冤枉,錫彤聽得,暗想這事勢成
    (騎虎,不如越發設法把錢連巡撫也運動好了,方是妥當。)
    (忙命人回去,催林氏取了錢,到杭州來。)
    (正欲去見陳魯,一同議法怎樣可以走巡撫的門路,橫在煙榻上呆呆的先想了一
    (回,方待起身到杭州知府衙門,只見僕人報道)
陳 魯:巡撫衙門的門丁沈彩泉來見。
    (錫彤大喜,知道定是因了這案,忙吩咐相請,僕人轉身出去,引了沈彩泉進來
    (。)
    (原來沈彩泉聽得這案起初出在餘杭,又聽得這幾天餘杭縣在省內,心中有幾分
    (明白,按察司的不准狀子,或者是餘杭縣暗通關節,所以不准。)
    (這一次告到巡撫衙門,自然餘杭縣也得前來納賄,自己何不先去探聽一下,竟
    (有整千的好處,亦未可知。)
    (因此即悄悄的打聽了錫彤寓所,來見錫彤。)
    (錫彤因彩泉是撫台的親信門丁,又有這事,并不以彩泉是個門丁輕視彩泉,忙
    (請彩泉坐了,笑道)
彩 泉:沈兄下臨,有何見教呀?
彩 泉:(彩泉笑道)大人已知道楊詹氏在撫台大人面前又告了冤狀嗎?
    (錫彤聽得正是因了這事,忙屏去僕人,悄悄的道)
悄 悄:沈兄,我知道的了,可是老大人怎樣的主念呢?
    (彩泉見有些意思,微微的冷笑一聲道)
微微的:怕有些糟了吧,撫台大人己傳了按察司主審,自己監審咧。
    (錫彤心中別的一跳,忙向彩泉笑道)
錫 彤:沈兄,即承下顧,可有什麼妙法,教導小弟一回,可以換回老大人的心意,小弟
    自當重謝。
    (彩泉聽得,頓時露出了笑容,沉吟了一下道)
沉 吟:大人準備怎樣呢?
    (錫彤暗暗一想,即笑著)
即笑著:只要老大人能不細求根原,仍維持原判,小弟情愿化上四萬兩銀子,作為冰炭之
    敬,小弟今天本來要托人向撫台大人商懇,如今老兄到來,最妙的了,就請老允
    轉達愚忱如何?老兄是撫台大人親信,自然必能成功,至于老兄如此照應,也當
    重酬。
沉 吟:(說著伸了三個指頭道)這些小數,以為酬勞如何?
    (彩泉聽得有三千兩銀子到手,不由得興高彩烈,笑道)
彩 泉:這也得瞧撫台大人的意思怎樣,方能說定,大人既這般厚禮,我自當盡心辦理。
    這樣吧,我先回去,探探撫台大人的口氣,倘是成功,我再來取銀子,不過下家
    衙門口諸位師爺弟兄,大人也得設法辦妥,不然,卻也不好。按察司那裡,大人
    可也得說好,他是個主審官兒。
錫 彤:(錫彤點頭道)正是,正是!撫台衙門的事情,一切都托老兄,師爺們等眾人,
    再加上四千之數。總之都請老兄幫忙。按察司處,那不要緊,由小弟自己去說就
    是。
彩 泉:(彩泉即義形于色的道)好,都在我身上,明天你靜候好音吧。
    (說著,即行告辭。)
    (錫彤起身送過,心中便安定了一半,忙忙橫在煙榻上,過足了煙癮,到按察司
    (衙門,來見蒯賀蓀。)
    (相見之後,蒯賀蓀)
蒯賀蓀:劉令,這怎麼辦呢?
    (錫彤即把沈彩泉到來的事情,向蒯賀蓀說了,蒯賀蓀聽了。)
    (方才定習,便道)
便 喝:這卻是好,只是這案你以為怎樣辦呢?
錫 彤:(錫彤忙又打了一恭道)蒙大人恩典,維持了原案,卑職感激不盡了。
賀 蓀:(賀蓀點頭道)只要撫台那裡說好,方能妥善。明天你再給我個信息吧。
    (錫彤謝過出來。)
    (回到寓所,心中記念著沈彩泉,不知可能向楊巡撫說妥。)
    (一夜也未好生安睡。)
    (到了明天,去催林氏的人已伴著林氏到來,錫彤一見,忙問)
錫 彤:銀子可曾帶來?
林 氏:(林氏笑道)為著兒子的事,也說不得了,帶八萬兩的存摺在此。
    (錫彤取過,忙忙的出去,打了一張四萬,一張四千,一張三千的庄票,只待沈
    (彩泉到來。)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八回 再翻供公堂成黑暗 復告狀大地見光明)
    
    

返回 開放文學

訪問統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