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 至 第四〇
３１＊＊時間： 地點：
（此時，祇有竇國一臉上紅一塊，青一塊，默默無言。）
（賦傳遞去，趙公公因問左右道）
趙公公：今是甚麼時候了？
大 家：（左右回道）午末未初了。
趙公公：（趙公公因對眾人道）若論時候，尚未為遲，列位老先生還是做也不做？
趙公公：（夏之忠、卜其通同說道）學問才情矯強不得。此時若要成篇，也還容易。祇恐
成篇，終不及山小姐詞意秀美，倒不如見聖上認罪罷了。
趙公公：轉是高見，皇爺倒不計較。
（正談論未完，忽第五題又到了，上寫是：
（ 問太虛一點何物？伏羲二相何民？）
（海上三神何首？商山四皓何老？）
（漢五陵何地？湯六禱何事？）
（竹林七賢何賢？穆王八駿何馬？）
（香山九老何人？蕭後十香何詞？）
（俱著詳書）
（題目分開，周公夢接了一紙看時，事跡雖都知道，但要一一還個清白，卻是記
（得不真。）
（有寫得一件，忘記兩件的；有記得三件，忘記五件的。）
（想來想去，畢竟記得不全。）
（不期才彗實是天生，山黛一個小女子，偏記得清清白白，逐款填寫分明。）
山 黛：（因對眾說道）詩賦係各人才情，不妨共見。此不過記誦之學，若大家看明，便
非考較之意。
（趙公公聽了，便說道）
趙公公：小姐說得有理。但不許周老先生看就是了，我們眾人看看不妨。
（山黛依命送出，眾官圍繞而看。）
（祇見上面已將所問十事，概括做一首七言古風道：
（ 太虛一點原無物，二相初求自伏羲。）
（上相共工先獨立，相皇下相共為之。）
（三神山首蓬萊島，方丈瀛洲俱縹緲。）
（東園綺裏夏黃公，用裏先生稱四老。）
（五陵佳氣何日無，長陵馬走安陵途。）
（茂陵風雨相如病，陽陵平陵多酒徒。）
（政不節歟民失職，女謁盛兮崇宮室。）
（苞苴大行讒夫猖，桑林六事禱何亟。）
（七賢久矣醉劉伶，阮籍猖狂總不醒。）
（鑽李笑戎嵇鍛柳，阮咸向秀眼還青。）
（惟有先公稱大志，手掌鈴衡日啟事。）
（穆王八駿幾時還，白兔黃駼隨赤驥。）
（驊騮騄駬日追風，山子撓渠電掣空。）
（況是盜驪飛捷足，瑤池萬里遠留蹤。）
（香山九老居易一，鄭據吉敗魚謨狄。）
（劉嘉張渾過蘆真，胡杲盧真九老畢。）
（君王若問十香詞，公事公言不及私。）
（敢以回心裙帶事，瀆陳堯舜聖明時。）
（眾官看了，無不驚異道）
眾 官：著作之才，又敏捷絕人；淹貫之學，又賅詳如此，真不愧女中才子矣。
（周公夢見眾人讚揚，便也離席說道）
周公夢：我學生實記不全，願作輸了。既山小姐寫完，敢求一觀。
趙公公：既算輸，便請看看。
（周公夢看完，滿口稱許道）
周公夢：真才女！真才女！我輩不如也。
（趙公公因問甚麼時候了，左右回）
趙公公：未時了。
趙公公：考較已完，須遵旨回奏。此題也不必傳遞了，我們自同奏上吧！
周公夢：（周公夢對夏之忠等說道）才學矯強不得，我們既考較不如，須面聖認罪，不必
強辯，以觸聖怒。
趙公公：（夏之忠等俱道）周老先生所教最是。
（遂一齊起身要行。）
趙公公：（祇見竇國一攔住道）列位且慢行，事有可疑，還須考究。
眾 官：（眾官驚訝道）有何可疑，又要考究？
（祇因這一考究，有分教：
（ 才上添才，罪中加罪。）
（不知竇國一考究些甚麼，且聽下回分解。）
（第五回 山人臉一抹便轉）
（詞曰：
（ 眉筆生花，笑殺如椽空老大。）
（應詔賡歌，不數虞廷下。）
（鈍足庸駑，豈慣文章駕。）
（空狡詐，不須謾罵，醜態應如畫。）
（右調《點絳脣》）
３２＊＊時間： 地點：
（話說周公夢眾官，因考較輸了，欲入朝認罪。）
竇國一：（竇國一攔住道）才情還有天生，學問必由誦讀。十歲一個女子，從三歲讀起，
也祇七年工夫，怎能詩賦信筆而成，考古不思而對，如此毫髮不爽？此必天子過
於寵愛，相公善於關通，先事傳題，文章夙構，故能一一不爽。若說真真實實落
筆便成，雖斬頭瀝血，吾不信矣。
竇國一：（夏之忠等聽了，俱回想道）竇老先生此一論，實為有理。天下文章，出於科甲
。科甲雄才，俱歸翰苑。豈有翰苑所不能對，而一小女子能條對詳明如此。實有
可疑，還煩糾察老先生奏詰。
山顯仁：（山顯仁質辯道）天子寵愛，豈獨宏愛老臣一人。老臣關通，豈便能關通天子！
３３＊＊時間： 地點：
（正說不了，山黛便接說道）
山 黛：父親大人不必這等說了。竇大人既疑天子寵愛，大人關通，此實難辨。但求竇大
人自出一題，待賤妾應教，真假便立見了。
趙公公：這最有理。竇先生你就出一題，看她做得來做不得來，便大家沒得說了。
竇國一：奉旨考較，我學生怎好出題。
宋 信：（宋信便接說道）既是山小姐情願受考，老先生便出一題也無礙。若不如此，則
大家之疑終不能解。
趙公公：倒是出一題的好。真假之辨，省得又要說長說短。
竇國一：（竇國一因目視宋信道）出甚麼題目好？
（宋信便挨近竇國一身邊，低說道）
宋 信：不必別尋題目，何不就將前日對不來的對句，煩山小姐一對。
（竇國一被宋信提醒，因喜道）
竇國一：山小姐既要我學生出題請教，我若出長篇大論，祇道我有意難你。我學生有一個
小學生的對句在此，倒正與山小姐相宜。若是山小姐對得來，我學生便信是真才
子了。
趙公公：既是這等，快寫出來。
（竇國一因取紙筆寫出一句與大家同看。）
（眾官一齊觀看，卻是將《孟子》七篇篇名編成一對道：
（ 梁惠王命公孫醜，請滕文在離婁上，盡心告子讀萬章。）
大 家：（大家看了都說道）這是個絕對了。
山顯仁：（山顯仁不勝大怒道）竇掌科也太刻薄了。原說考詩考文，怎麼出起絕對來。此
對若是竇掌科自對得來，便算小女輸了。
竇國一：老太師不必發怒。令嬡小姐既是奇才，須對人所不能對之對，方纔見得真才。若
是人不能對，山小姐亦不能對，便不見奇了！
趙公公：二位且不必爭，且送與小姐看一看，對的對不的再理論。
大 家：有理！
（左右隨將對紙送到山小姐席上。）
（山黛看了，微微一笑道）
山 黛：我祇道是『煙鎖池塘柳』，大聖人絕無之句。卻原來是腐儒湊合小聰明，如何將
來難人！
山顯仁：（山顯仁聽了道）我兒，此對莫非尚有可對嗎？
山 黛：待孩兒對與列位大人看以發一笑。
（遂提起筆來對了一句。）
（送與眾人。）
（眾人爭看，祇見是：
（ 衛靈公遣公冶長，祭泰伯於鄉黨中，先進裏仁舞八佾。）
（眾官看了俱驚喜欲狂，趙公公祇喜得打跌，連竇國一亦驚訝吐舌，回看著宋信
（道）
眾 官：真才女，真才女，這沒得說了。
宋 信：竇老先生且莫慌，山小姐既這等高才，我晚生還有一對，一發求山小姐對了何如
？
竇國一：方纔這樣絕對，她也容容易易對了，再有何對可以相難。倒不如直直受過，不消
又得罪了。
（宋信遂不敢開口。）
趙公公：（轉是趙公公）宋先生既有對要對，率性寫出來與山小姐看，對得對不得，須見
個明白，莫要說這些人情話兒，糊糊塗塗，到皇爺面前不好回奏。
眾 官：這論極是。
（宋信因回席寫了一對，送與眾人看。）
（眾人見上寫著：
（ 燕來燕去，途中喜遇說春秋。）
趙公公：（眾人看完俱道）春秋二字有雙關意，更是難對。
山顯仁：這等絕對一之已甚，豈可再乎！宋兄何相逼乃爾！
宋 信：晚生因見令嬡小姐高才，欲聞所未聞，故以此求教。若老太師加罪晚生，安敢復
請！
（就要收回，趙公公止住道）
趙公公：這個使不得，既已寫出便關係朝廷耳目，須與山小姐一看，看是何如。豈可出乎
反乎視為兒戲。
宋 信：（因叫人送與山小姐道）這個對兒雖不是皇爺出的題目，卻也是詩文事情。小姐
看看，還是有得對沒得對？
（山黛接了一看，又笑說道）
山 黛：這樣對巧亦巧矣，哪有個對不得之理。待賤妾再對一句，請教列位大人。
（一面說一面信筆寫了一句道：
（ 兔走鳥飛，海外欣逢評月旦。）
（山黛寫完，送與趙公公與眾人看了，俱手舞足蹈，讚不絕口道）
山 黛：好想頭，真非夷所思。
（宋信驚得啞口無言。）
（山顯仁快活不過，祇是哈哈大笑。）
（竇國一見山黛才真無疑，回奏自然有罪，因向山顯仁再三請罪道）
竇國一：此一舉，原非我晚學生敢狂妄上疏，實係舍親晏知府求詩，為令嬡所譏，哭訴不
平。我晚學生一時不明故有此舉，今知罪矣。倘面聖時，聖怒不測，尚求老太師
與小姐寬庇。
山顯仁：（山顯仁笑道）此事自在聖主，我學生但免得以假亂真，有傷國體與關通天子之
罪，便是萬幸了。其餘焉能專主！
趙公公：不必說閑話，且去回奏天子，再作區處。
（大家遂一哄而出。）
３４＊＊時間： 地點：
（此時，天子正在文華殿與幾個翰林賞鑒山黛的詩賦。）
（忽趙公公領了眾官來回旨，因將第五題呈上。）
（天子看見山黛條寫一人一事不差，滿心歡喜。）
滿心歡：（因問周公夢六人道）你六人與山黛考較詩文，還是如何？
周公夢：（周公夢等齊對道）臣等奉旨與山黛考較詩文，非不竭才。但山黛雖一少年女子
，然學係天成，才由天縱，落筆疑有鬼神輔助，非臣等庸腐之才所能及。謹甘心
待罪，伏乞聖明原諒。
天 子：（天子大悅道）汝等既甘心認罪，則山黛非假才，而朕之賜書、賜尺不為過矣。
３５＊＊時間： 地點：
（此時正交新秋，天子正食瓜果而美，因命近侍撤一盤，飛馬賜與山黛。）
（近侍領旨而去。）
天 子：（天子因問竇國一道）爾何所見而妄奏？
竇國一：臣侍罪諫垣，因人言有疑，故敢入告。今親見其揮灑如神，始信天生以佐文明之
治。臣妄言有罪，乞聖恩寬宥。
（天子聞奏，倒也釋然。）
天 子：（祇見山顯仁奏道）竇國一謂臣女以假為真，其事小；其論臣以才色獻媚，又論
臣關通天子，此事關臣一生品行，不可不究。
天 子：（天子變色道）怎麼叫做關通天子？
山顯仁：臣不敢言，祇問糾察司禮監臣即知。
（天子目視趙公公，趙公公因跪奏道）
趙公公：方纔眾臣考較完，欲同入朝回旨。竇國一攔住道：『事有可疑，從未見小小女子
敏捷如此，必是聖上寵愛山黛，閣臣有力關通，先知了題目，夙構詩文，故能信
筆抒寫如此。』眾臣便都疑惑起來。
天 子：眾臣既疑，為何又同來認罪？
趙公公：因山黛說道，『聖上寵愛與閣臣關通，一時難辨，祇須竇科臣自出一題考較，真
假便立見了。』竇國一尚不欲出題，是山人宋信攛掇出一個絕對與山黛對，山黛
飛筆就對了。眾臣無詞，故同來回旨認罪。
天 子：（天子聞奏大怒道）竇國一說山顯仁關通，已是毀謗大臣，怎麼說朕寵愛，先事
傳題。難道朕一個穆穆天子，為此詭秘之事！蔑聖污君，當得何罪！著錦衣衛拿
付法司究問。周公夢、夏之忠、卜其通、穆禮、顏貴五人，俱係竇國一薦考，原
非有意，既認罪，俱姑免不究。宋信以么麼山人，一詩不成，輒敢廝名紳列同考
，以辱朝廷，定係竇國一播弄起釁之私人。著錦衣衛拿至午門外，打四十御棍，
遞解還鄉，山黛賜金花表札，以旌其才。
（聖旨一下，早有錦衣衛官，已將竇國一、宋信鷹拿雁捉的拖了出來。）
（周公夢等五臣默默伏在丹下，叩頭請罪。）
天 子：（天子又問趙公公）山黛所作何對。
（趙公公口奏，天子御筆寫在案上觀看，不勝大喜。）
（因敕周公夢五臣平身，並召擬題幾個翰林至龍案前觀看。）
周公夢：（因道）小小女子，有如此異才，怎教朕不愛！
天 子：（眾翰林奏道）此女實係才星下降，非尋常可比。陛下愛之，正文明之所啟也。
（還說不了，祇見送賜瓜果的近侍回旨，附上山黛謝表一通。）
（天子親覽，祇見上寫：
（ 大學士禮部尚書山顯仁女、臣妾山黛奏為謝恩事：
（ 蒙恩欽賜瓜果一器，感激聖恩。）
（謹望闕謝恩祗受外，聞科臣竇國一蔑聖污君，拿付法司；山人宋信播弄起釁，
（賜打四十御棍，二臣罪固應爾。）
（但念事由妾起，妾雖蒙恩隆重，謬謂賢才，然不過十歲一女子耳，得失何足重
（輕。）
（竇國一雖過為詆毀，實朝廷耳目之臣；山人宋信雖不無起釁，然士也賞罰皆關
（典禮。）
（若為臣妾一小女，而縲紲廷臣，搒撻下士，是為詩文小愛而傷國家之大體也，
（實非聖明朝之所宜有者也。）
（故敢冒死諫言，望皇上展如天之度，寬赦之。）
（國體幸甚；臣妾幸甚！倉卒干冒，不勝惶懼待命之至。）
（天子見表，龍顏大悅）
龍顏大：山黛不獨有才，德性度量又過人矣。
天 子：（因將本付與山顯仁道）卿以為何如？
（山顯仁見拿下竇國一與宋信，滿心歡喜，還打帳囑託法司重處，卻見女兒上疏
（反為解救。）
（一時沒法，祇得）
祇 得：恩威俱聽聖裁，微臣何敢仰參。
天 子：（天子笑道）論法原不該宥，朕但要全卿女之德，故屈法宥之耳。
祇 得：（因批本道）準奏。竇國一免付法司，吏部議處；宋信饒打，限一月解回。該部
知道。
（旨意一下，天子駕起還宮，各官退出。）
（與竇國一相好的內臣，急急傳出旨意。）
（宋信已打了十棍，方纔放起。）
（竇國一已將到法司，趕回。）
（二人細問饒免情由，方知虧山黛本救之力。）
（竇國一無限沒趣，躲了回寓，閉門聽處不題。）
３６＊＊時間： 地點：
（卻說宋信雖然饒了，已被打了十棍。）
（打得皮開肉綻，痛苦不禁，又有人押著要遞解還鄉。）
（宋信再三央人保領，方許棒瘡好後起解。）
心下想：我宋信聰明了一世，怎麼一時就糊塗到這個田地。他一個相府女兒，又是真正奇
才，天子所重。倒不去奉承她，反倚著一個科官，與她為讎，豈不差了主意。今
日若不是山小姐討饒，再加上三十御棍，便活活要打殺了。明日何不攛轉面皮，
借感謝之意，作入門之階。倘得收留，又強似與晏知府、竇給事相處了。
（宋信自家調算不題。）
３７＊＊時間： 地點：
（卻說山顯仁回到府中，埋怨女兒道）
山顯仁：竇國一這廝十分可惡。今日若不是你有真才，將眾人壓倒，他還不知怎生作惡。
後來已奉旨拿送法司，正中我意。你為何轉上本替他解求？
山 黛：（山黛笑道）古人貴寵而不驕，驕而能降。天子聖明，豈不知此。今日之事，正
不驕寵降；一可結天子之心，一可免滿盈之禍。此自安也，豈救人哉！
（山顯仁默默點首。）
山 黛：況此事實係孩兒前日譏刺晏知府起的舋端。今一旦加之宋信，孩兒於心實有未忍
。
山顯仁：這也罷了。但是前日晏文物的綾扇，為何得能遺失？
山 黛：皆緣侍妾輩不識字，故混雜錯亂，忘記交付孩兒。不獨此也，前日還有張副使的
冊葉，錢御史的手卷俱安放錯了。若不是孩兒細心，又要差寫。
山顯仁：我想凡是著作名公，莫不皆有記室。或是代筆，或是為之查考事跡。你今獨自一
個，如何應酬得來！
山 黛：男人家好尋記室代筆。孩兒一女子卻是沒法。
山顯仁：這也不難，以天下之大豈無識字女子！我明日不惜千金，差人各處尋訪，買他十
二個，分了職事伏事你，你便不消費心了。
山 黛：如此甚好，祇恐一時沒有。
山顯仁：若要能詩能賦，這便稀少；若祇要識幾個字兒，祇怕也還容易。
（父母商量，遲了數日，山顯仁果然差人四處尋訪。）
（祇因肯出重價，便日日有人送女子來看。）
３８＊＊時間： 地點：
（這日，山顯仁正在廳上選看女子，忽報宋信青衣小帽來請罪。）
（山顯仁因女兒寬宏大量，便也寬宏大量起來。）
（因吩咐叫請宋相公，更了衣巾相見。）
（宋信依命趨入拜伏在地，口稱）
宋 信：罪人宋信，死罪，死罪。
（山顯仁叫人攙扶，宋信不肯起來，連連叩頭道）
山顯仁：宋信愚蠢，不識天地高厚。獲罪如此，蒙聖人譴責，自分以死謝愆，尚猶不盡，
乃復辱令嬡小姐疏救，霽天子之威，使白骨再肉，此天地父母所不能施之恩。而
一旦轉加之罪人，真令人頂踵盡捐，不能少報萬一。今碎首階前，已為萬幸，安
敢復承禮待。
山顯仁：足下既能悔過，便見高情，何必如此，快請起。
（宋信又謙遜了半晌，方爬了起來。）
山顯仁：（山顯仁遜坐留茶）足下幾時行？
宋 信：欽限一月，不敢久遲，明日就要起身。蒙老太師與令嬡小姐大恩，不知可有日再
得廁身於山斗之下？
山顯仁：這也不難，此不過是聖天子一時之怒。且暫回幾日，容有便挽回聖意，當得再見
。
宋 信：若能再趨門下，真是重生父母了。
３９＊＊時間： 地點：
（正說話間，忽抬頭看見這許多女子，俱穿青衣列於兩旁）
看 見：這許多女子為何在此？
山顯仁：因小女身邊沒有幾個識字的侍妾，故致前日遺失了晏文物的綾扇，惹出許多事來
。今欲買幾個識字的女子服侍小女。不期偌大京師，選來選去俱是這一輩人物，
總無一個稍通翰墨，可供香奩之用者。
宋 信：原來為此。京師若無天下自有。
山顯仁：此言有理。足下所到之處，當為留意。倘獲佳者，自當重報。
（又敘些閑話，宋信方辭起身，山顯仁送至廳門口便不送了。）
宋 信：（宋信又立住說道）宋信還有一事，稟上老太師。
山顯仁：何事？
宋 信：宋信蒙令嬡小姐再生之恩，不敢求見。祇求至玉尺樓下望樓一拜，以表犬馬感激
之心。
山顯仁：這也不消了。
（宋信執定要拜。）
（山顯仁祇得叫老家人領至樓下，宋信果然望著樓上端端正正，恭恭敬敬拜了四
（拜，方纔辭出。）
（山顯仁發放了許多不用的女子，因入內與山黛說知宋信拜謝之事，父女耍笑不
（題。）
４０＊＊時間： 地點：
（卻說宋信辭了出來，押解催促起來，欲要來見竇國一討些盤纏。）
（竇國一正在議處之時，不肯見人。）
（祇得來見晏文物，訴說解回之苦。）
（晏文物見事為他起，沒奈何，送他二十金盤纏，又約他道）
晏文物：兄京中既不容住，我小弟祇候領了憑便行。兄若不棄嫌，雲間也是名勝之地，可
來一遊，小弟當為地主。
（宋信謝了，又捱得一兩日，押解催促，祇得僱了一匹蹇驢，攜了一個老僕，蕭
（然回山東而去。）
（正是：
（ 一個貧人，冒作山人。）
（隨著詩人，交結貴人。）
（做了讒人，謗了正人。）
（惱了聖人，罰做罪人。）
（押做歸人，原是窮人。）
（宋信雖是山東人，卻無家無室，故一身流落京師，在縉紳門下遊蕩過日。）
（今被押解還鄉，到了故鄉，竟無家可歸，祇得借一客店住下。）
（押解見如此光景，沒有想頭，祇得到府縣討了回文，竟自回去不題。）
（宋信雖然無親無眷，卻喜身邊還積有幾兩銀子，一身遊客的行頭還在。）
（見押解去了，便依舊闊起來，到鄉紳人家走動。）
（爭奈府縣有人傳說解回之事，往往為人輕薄，心下不暢。）
（過了些時，一日在一鄉紳人家看見新縉紳上，竇國一已降了揚州知府，滿心歡
（喜道）
滿心歡：些處正難安身，恰好有此機會，且捱過殘年，往揚州去一遊，卻喜得一身毫無牽
絆。
（過了年，果然就起身渡過淮來。）
（不半月便到了揚州。）
（入城打聽新知府，不期尚未到任，祇得尋一個寺院住下。）
（他便終日到鈔關埂子上玩耍。）
（見各處士大夫都到揚州來，或是娶妾，或是買婢，來往媒人紛紛不已。）
宋 信：（宋信心下想道）山老要買識字之婢，我閑在此處，何不便中替他一尋。倘尋得
一個也可為異日進身之地。就尋不出落得看看也好。
（主意定了，因與媒人說知，要尋一個識字通文之女，價之多寡勿論。）
（媒人見肯出高價，便張家李家，終日領他去看。）
（看來看去並無中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