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一 至 第六〇
５１＊＊時間： 地點：
（正說之間，有憐推門進來問道）
有 憐：你們是縣裏差來拿魏臨川的麼？
公 差：（二差答應道）正是！
有 憐：魏臨川是俺家大爺差往別處去了，不得到案，你們要拿將我拿去，見你老爺。
公 差：怎敢拿大叔前去，既然魏大爺不在家，我們帶地方前去回官。
有 憐：與他無幹，你家老爺要拿魏臨川，祇好到相府問俺大爺要人，你們不要在此癡想
！
（差人見花有憐語言不對，祇得自己帶笑道）
祇 得：我們回稟老爺一聲，如若真要人，我們明日再來拿他便了。
（竟自去了不提。）
萬把勾：（那萬把勾問著花有憐道）大叔，小人去罷。
有 憐：倘若差人再來拿你，你可同他到相府門口來，把狗腿打斷，他方纔曉得哩！事過
之後，叫魏臨川重重賞你。
萬把勾：（那萬把勾）曉得。
（去了。）
（崔氏見眾位去了，在房裏走出來，叫小紅將門關上，就同花有憐坐下）
崔 氏：為甚麼縣裏要拿臨川？把奴嚇了一跳，你們兩個冤家一向都不過來，奴在這邊記
望你兩個人。
（花有憐將魏臨川定計，殺死春英，誣害馮旭的話說了一遍。）
花有憐：（道）我家大爺因知縣不大順便，所以不得過來。我又是大爺時常呼喚，故纔負
了你孤單，看今日晚間偷空過來走走。
（崔氏帶笑，輕輕在有憐臉上，打了一下說道）
崔 氏：都是你們負心男子！
有 憐：那個像你有情？
有 憐：（一把抱住）我的乖乖，怎肯負了你？今晚一定來。
婦 人：（婦人將眼一瞅道）你到房中去，我有話對你說。
花有憐：（花有憐心中明白道）小紅叫他到那裏去？
婦 人：一個小丫頭，曉得甚麼？
（隨即走進房中，有憐跟到進去，兩人又耍了一會。）
（雲雨散後，有憐回轉府中，走進書房，臨川）
臨 川：差人怎麼樣了？
（有憐將始末根由細說一遍。）
（花文芳聽了不覺大怒，口中罵道）
口 中：這個瘟官，看他做得長久不長久。明日我到世兄都堂衙門，先叫他把這個瘟官壞
了，方纔消我大爺之恨。
（當日過了一宵，次日早晨，花文芳坐了轎子，家丁拿了名帖，直奔都堂轅門而
（來。）
（不知花文芳要見都堂有何話說，且聽下回分解。）
（第十八回 孫文進復審人命 魏臨川花府潛身）
５２＊＊時間： 地點：
（話說花文芳一直來到轅門，家丁先將名帖送與號房。）
（號房忙接了請官廳少坐，待小人傳稟。）
（看官，知道這個都堂是誰，原來是花太師的門生。）
（他是個雙姓東方，名白，乃是湖廣天門縣人，科甲出身。）
（花太師保奏他，做了巡撫都堂之職，面託東方白照料家裏各事，兼之約束己子
（，讀書上進。）
（自到任之後，三朝五日，就來到相府請師母金安，這花文芳也時常到他衙門來
（。）
（這個號房，拿了帖子，稟了巡捕官。）
（巡捕官轉稟堂官，堂官見花公子到來，怎敢怠慢，登時到大人面前稟道）
巡捕官：花公子面會。
東方白：（東方白看了名帖道）快請！
（不一時花公子到了內堂，東方白遠遠迎接，見禮分賓主坐下，獻茶已畢。）
東方白：（東方白開言道）世兄連日少會。
文 芳：無事小弟也不敢來，今有點小事，特來奉瀆。
東方白：有甚麼事情，差人來說聲就是了，何勞世兄臺駕前來。
花文芳：前日失盜，殺死人命，世兄難道不知麼？
東方白：（東方白大驚道）竟有這等事情？錢塘縣未見詳來。
花文芳：大盜、兇犯俱已拿獲，錢塘縣竟不把我放在眼裏，將我的官司審輸了，我特來求
兄長做主。
東方白：兇手、大盜卻是何人？孫知縣問的甚麼口供？
花文芳：因馮旭奪了我的妻子，將人命誣害他是真，錢林為盜卻也非真。如今拜懇，把馮
旭的妻子斷歸於我，因馮旭之事殺我一妾，理當以妻子償抵，當堂寫下一紙休書
，交付我手，讓我把錢月英娶過門來，方纔罷了。
東方白：錢林為盜怎生發落。
花文芳：我將錢月英娶過來，他就是我的舅子，有甚麼話說？
東方白：世兄放心，即刻將知縣傳來囑付他，著他將月英斷與世兄。
花文芳：倘知縣不肯，如何處置？
東方白：（東方白笑道）世兄不必掛意，難道小弟是他上司，分付與他，怎敢違拗？
（文芳聽了大喜，隨打一躬道）
文 芳：全仗老世兄大力為我周全此事。
（又打了一躬而別。）
（不表文芳回府，再言都堂吩咐傳錢塘縣來，面諭要話，這且莫講。）
（單表孫知縣正欲坐堂，忽聽門上稟道）
孫知縣：今有都堂大老爺傳。
（知縣聞上司來傳，怎敢延捱遲滯，即刻坐轎來到轅門，報過手本。）
（大人吩咐進見，孫知縣來至後堂，參見已畢道）
大 人：大人傳卑職，不知有何吩咐？
大 人：本院耳聞相府失賊，並殺死人命。呈子是貴縣勘問的，此事關係甚大，必須嚴審
究辦，纔好詳報。貴縣前程要緊，不可容情。
知 縣：（知縣旋打一躬道）卑職審過一堂，未得實情，現有魏臨川一人尚未拿到，無人
對質。
大 人：既然審過一堂，兇手可曾據實直吐？
知 縣：見證魏臨川未經到案，且兇犯大盜皆係錢塘縣有名秀才，大刑不能擅動，以卑職
看來，此事誠恐誣害，不得不細加詳察，以符公論，以究真偽。
（大人聽了這些說話，把臉一變道）
大 人：貴縣好糊塗，說甚麼有名的秀才，不能動刑，獨不知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麼？此
乃人命重案，非同兒戲，難道你自己的前程也不顧了麼？你纔說是虛的，難道相
府與他有讎，自己殺死愛妾，賴他不成？大刑不動怎肯招認？你又說魏臨川不到
，不能對質，但花府報呈上有這個魏臨川的名字，自古道殺人者償命，有何質辯
？貴縣回衙，將兇手先行摘去衣巾，務須嚴刑審訊，星速詳報。本院執法如山，
就是貴縣也要聽參，莫謂言之不早。
（孫知縣打了一躬，即便退出，上轎回衙，心中好不煩惱。）
（上司當堂如此吩咐嚴刑勘問，我想那三木之下，馮旭是個瘦怯書生，那能受得
（這刑，自然屈打成招；欲待憐憫哀矜，不動大刑，怎奈上司耳目；且上司臺諭
（，不敢不依，祇得勉強一用大刑，再作區處。）
（遂吩咐三班衙役伺候，陞了內堂，標了虎頭牌，在監內提出馮旭、錢林聽審。
（）
（兩邊衙役一聲吆喝，知縣點名，將馮旭帶上，祇見拿魏臨川的兩個原差，跪下
（稟道）
雙膝跪：小的兩個奉老爺之命，捉拿魏臨川，魏臨川不得到案。
知 縣：（知縣將驚堂一指罵道）你這兩個賣法的奴才，得了魏臨川家多少銀錢，賣放了
他。
（將一筒籤往下一倒，兩邊眾役吆喝一聲，兩個原差稟道）
原 差：小的怎敢賣放老爺的法，因花府家人說：『魏臨川是我家大爺差往別處去了。』
老爺要拿魏臨川到案，除老爺發名帖到花府去要魏臨川，纔能到案對質。
知 縣：這是花府的家人當面對你們說的麼？
原 差：正是！
知 縣：本該重責你們。
原 差：願受責。
知 縣：權且恕你們一頓板子。
（原差磕頭謝過老爺天恩，就站立一旁。）
知 縣：（知縣對花能道）本縣做了一個地方官，一個光棍百姓都拿不到案，叫本縣如何
審問？你家公子惟恐魏臨川到案，審出情由。其實不妨，本縣自然回護，糊塗審
過就罷！
花 能：（花能又打個千兒回道）魏臨川實係小的主人差往別處去了。
（知縣笑了一笑，也就不問了。）
知 縣：（忙問）馮旭，你為何殺死花府公子的愛妾？從實招來，免受刑法。
馮 旭：老父母在上，容生員細稟，實係冤枉，這都是花文芳做成圈套，害死生員，方能
奪得生員的妻子，祇求老父母詳察。
知 縣：（知縣微笑道）祇怕你的衣冠已經革出了，還稱甚麼生員父母？
（馮旭聽見衣冠已革，嚇得魂不附體。）
馮 旭：（忙道）老父母大人，實在難招。
孫知縣：（孫知縣暗自忖道）他不轉供，怎麼好放通詳？
假 意：（於是假意）你不受刑怎肯實吐。
（遂吩咐夾起來，眾役將馮旭略套一套又問了幾句供，就暫且鬆刑帶去收監，正
（是：
（ 當堂若不行方便，如入寶山空手回。）
（知縣吩咐刑房，連夜將馮旭各情節承招，定了流徒一千里外之罪，速速做成文
（書通詳。）
（刑房書吏連忙答應，又將錢林帶上細問一番，與前口供一字不改。）
（理該釋放，權且寄監，候通詳後定奪，知縣退堂不題。）
（再言花能回到相府，將官覆審，要拿魏臨川的話，說了一遍。）
花文芳：（花文芳聽了大怒道）這個狗官如此放肆，將錢林釋放到也罷了，不過我想他妹
子，那馮旭祇問了個徒罪，馮旭不死，月英怎肯嫁我。這個狗官豈不把我大事弄
壞了？
魏臨川：其實可恨！
花文芳：還要到世兄那邊去走一遭纔好，錢塘縣狗官怎麼祇定他流徙之罪，又將錢林釋放
。如此欺我，此恨怎消，罷了，罷了。等我將馮旭之事結果，再將錢塘縣狗官，
叫都堂世兄將他官壞了，方纔出我心頭之恨。
魏臨川：（想罷道）必須到世兄那裏去。
魏臨川：一定要去纔好。
（花文芳隨即吩咐，打轎伺候，家丁拿了名帖，文芳上轎，二次去見都堂。）
（也不知可能害得馮旭否？且聽下回分解。）
（第十九回 生員聚眾鬧轅門 巡撫都堂強斷婚）
５３＊＊時間： 地點：
（話說花文芳，到了轅門，投過帖子，東方白遠遠迎著見禮，分賓主坐下，獻茶
（已畢。）
東方白：世兄昨日別後，即刻將錢塘縣傳到，吩咐將馮旭嚴加訊問，定他死罪。他道馮旭
是個生員，我又吩咐學官摘去他的衣衿，早早問罪，世兄好娶世嫂過門。
花文芳：多謝世兄，小弟特為此事而來，那孫知縣傳拿魏臨川到案對，質是我不肯放他出
來，他就把我家人叫上堂講了許多不情的話，又把錢林釋放，這也罷了，不過是
看他妹子分上。怎麼將馮旭略略夾了一下，定了個罪。
東方白：定了個甚麼罪？
花文芳：問了個一千里徙流罪？但馮旭不死，錢月英怎肯改嫁，還求老世兄做主。
都 堂：（都堂聽了大怒道）孫知縣這般膽大，不聽我的話。
文 芳：知縣不把我放在眼裏猶可，他是我的父母官，怎麼連世兄是他親臨上司，吩咐他
的言語，全然不理？令人可惱。
（東方白被花文芳幾句言語一激，滿面通紅道）
東方白：世兄請回，知縣詳文未到，如到批將下去，著他將原差犯人一齊解到轅門親訊，
將馮旭問成死罪，錢氏斷與世兄為婚便了。
花文芳：多蒙世兄費心，為我問了馮旭死罪。倘孫知縣不肯如之奈何？
東方白：孫知縣若再無禮，先將他參了。
花文芳：（花文芳打一躬道）多謝世兄！
（起身告辭，東方白送出儀門，一躬而別。）
（不表花文芳回府。）
（再表堂官，手捧各府州縣文書進來送到大人面前批閱，東方白觀看良久一一批
（過，看到錢塘縣相府人命盜案，見他詳文寫得明白，馮旭夾訊已定徙流一千里
（，錢林無事釋放回家。）
東方白：（東方白看完自道）花公子適纔所言句句不差。
（大怒，隨將詳文批道：贓物俱獲，怎為無事？無辜釋放，人命關天，安得千里
（流徙可償？明是徇私，必有隱情。）
（仰知縣原差卷案一干人犯，親自解轅，聽候本部院親提訊審。）
（限次日早堂伺候毋違，慎之慎之。）
（登時發出文書。）
（孫老爺正坐私衙，祇見宅門上的家人，將詳文拿進稟道）
孫老爺：詳文都堂大老爺批回。
（孫知縣將文書接見，見上面朱筆批下，要將人犯原卷，提解轅門聽審，好不害
（怕，歎道）
孫知縣：馮旭也是你命該如此，遇了真對頭。那個不知都堂是花太師的門生，這一解上去
，祇怕是九死一生。
（祇得標了虎頭牌，到監將馮旭、錢林提到內堂。）
孫知縣：本縣念你二人俱是讀書之人，本欲開活你的死罪，無奈撫臺大老爺，將詳文批下
，要解轅門親審，想你二人上去祇怕凶多吉少，須要仔細小心，口供祇照原詞還
有生路，倘若改變，性命難保。
（馮旭、錢林稟道）
馮 旭：還求大老爺作主，奈小人實是冤枉。
知 縣：本縣明知你是冤枉，亦非本縣不代你二人做主，奈上司親提，叫本縣如何遮蓋？
（馮旭、錢林齊聲哀告道）
馮 旭：還求老父母將文書再詳上去。
孫老爺：上天有好生之德，本縣豈無惻隱之心，祇怕為你這段公案，連本縣的前程都付於
流水，且到明日親提轅門，候大人審過再處。
（二人叩謝，仍然收監。）
（一宿已過，次日清晨，孫老爺吩咐刑書將原卷抱了，人犯一齊解到轅門，將文
（書手本，先投進去。）
（候不多時，祇聽得傳點開門，大炮三聲，吹打三遍，衙役紛紛奔走，繼後三咚
（鼓響陞堂，但見：
（ 三聲大炮，轟天如雷。）
（轅門鼓聲，奏樂開門。）
（肅靜回避牌分右左，部院牌、巡撫牌擺列衙關。）
（兩面飛虎旗，綾錦顧繡；清道旗、令字旗，盡是銷金。）
（劊子手頭插雉尾，捆綁手手拿鐵索。）
（幌幌鳴鑼軍士懼，悠悠喝道鬼神驚。）
（紅黑帽似虎如狼，夜不收如魔似怪。）
（明幌幌刀輪出鞘，寒森森鉞斧驚人。）
（瓜槌斜對金畫戟，鋼叉緊對鐵勾鐮。）
（巡捕官站立高堂，手忙腳亂；中軍官侍立兩旁，拱候步趨。）
（祇聽得三聲鼓響登堂，一派高呼陞座。）
（大人陞堂已畢，各官參謁分立兩旁。）
大 人：（祇聽得一聲報名）錢塘縣進。
孫老爺：（內役應聲）進。
（孫知縣來至大堂行禮，參見已畢，侍立公案前右首。）
大 人：原卷、人犯俱齊了麼？
孫知縣：俱在轅門伺候。
孫知縣：（祇見錢塘縣刑房書吏捧了原卷，送上擺列公案，復轉身走下堂來，向上跪稟道
（）錢塘縣刑房承行書吏，叩見大人。
都 堂：相府人命、盜案兩件事都是你承行麼？
刑 房：（刑房又磕了一個頭道）是小人承行的。
（大人將頭一搖，門子唱道）
大 人：起去刑房。
（又磕了一個頭，站在旁邊。）
都 堂：（都堂向著孫知縣道）原卷、人犯俱齊。貴縣回衙理事，本院審明，貴縣再出詳
文便了。
（孫老爺連打三躬，至滴水檐前，又打三躬，慢慢退下去。）
（走到轅門外，上轎回衙不表。）
（再言都堂將原卷從頭至尾看了一遍，叫承行書吏，刑房忙跪下答道）
都 堂：有。
大 人：我看你這原卷，因姦不從殺死人命，是你承行的麼？
刑 房：小人承行的。
大 人：怎麼這樣重事，祇問個徙流之罪？
刑 房：（刑房稟道）此乃小人本官所定，與小人無干。
大 人：（大人大怒罵道）你這該死的奴才，通同本官作弊，賣朝廷之法。
（遂向籤筒內抽出六根籤，往下一摜，祇聽得一聲響，眾役吆喝如雷，五個衙役
（不由分說，扯將下去，五板一換，打了三十大板。）
（大人刑法好不利害，這個承行的書辦，那裏當得住打得皮開肉綻，鮮血直流，
（死去還魂。）
（大人吩咐放起，那書辦那裏扶得起來，祇得拖過一旁。）
（大人提起朱筆在馮旭名字上一點。）
大 人：（站堂官叫道）帶馮旭進來。
（馮旭看見這般威嚴，嚇得魂不附體。）
（正是：
（ 青龍與白虎同行，吉凶事全然未曉。）
（不知馮旭進，來生死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二十回 馮旭受刑認死罪 百姓罷市留青天）
（再表馮旭到了堂下，眾役稟道）
眾 役：大老爺，犯人開刑具。
眾 役：（兩邊吆喝一聲，站堂官叫道）犯人馮旭！
馮 旭：有。
大 人：馮旭，你因何強姦烈婦不允，殺死人命，快快招來，免得動刑！
馮 旭：（馮旭稟道）大老爺，小人實是冤枉。
（大人大怒，將驚堂一拍，兩邊吆喝一聲，罵道）
大 人：你這個刁奴，開口就叫冤枉！
（吩咐打嘴，眾役一聲答應，打了五個嘴巴。）
（可憐馮旭，滿口鮮血朝下亂噴。）
大 人：（大人喝道）快快招來！
馮 旭：爺爺聽稟，
（就將從頭至尾細細說了一遍，前後口供同樣，一字不差。）
（大人大怒，罵道）
大 人：你這個利嘴奴才，都是一派花言巧語，在本院堂上支吾，人命重情，不夾不招。
（吩咐左右取大刑過來，夾這奴才。）
（眾役一聲答應，如狼似虎走上來，把馮旭按倒，將腿往下一踹，馮旭大叫一聲
（，登時死去。）
（正是：
（ 人心似鐵非真鐵，官法如爐都是爐。）
（可憐個瘦怯怯的書生，怎麼當得一夾棍？可憐昏死在堂上。）
（大人見馮旭死去，叫左右取涼水噴面。）
（沒個時辰，「哎呀」一聲，甦醒轉來，哼了一）
歎了一：人心天理，天理人心！
大 人：快快招來！
馮 旭：大老爺，犯生從何招起？平地風波，做成圈套，祇求大老爺將魏臨川拿到一問，
犯生就有生路了。
大 人：（大人發怒道）自古一人殺一人，理當抵償，難道魏臨川到來替你不成？
（吩咐一聲收緊，眾役答應，又收了一繩。）
（可憐又昏死去，過了半晌，方纔甦醒叫道）
方 纔：犯生願招了。
大 人：你怎麼殺死花公子的愛妾？
馮 旭：那日犯生到花公子府內，做詩文會，喫酒更深，不能回家，就在他家書房住宿。
偶然看見他的愛妾，彼時犯生起了邪心，上前調戲，誰知那女子烈性不從，高聲
喊叫。犯生恐花公子知道，不好看相，一時性起將他殺死是實。
（大人見馮旭招了。）
（叫他畫供，鬆了刑具，定了死罪，秋後處決。）
（當堂上了刑具，交與錢塘縣，大人退堂。）
（正是：
（ 任憑銅口並鐵舌，祇怕問官做對頭。）
（大人提起筆來批道：審得因姦殺死人命是實，已定秋後處決，著錢塘縣收監，
（連夜做上詳文通詳。）
（登時發下，將馮旭解出轅門。）
（那錢林看見馮旭夾得這般光景，好不傷心。）
錢 林：（叫道）妹夫無辜受刑，此冤何時得雪，我於心何安？
（抱住馮旭，放聲大哭。）
（馮旭將眼一睜，歎了一口氣道）
歎了一：罷了，我生前不能報此冤仇，死後必到閻羅面前辨個明白，錢兄念小弟母親，祇
生小弟一人，我死之後，望乞照應一二，小弟死在九泉之下，也得瞑目。但令妹
之婚，不必提了，恐誤他的終身，聽兄另擇高門，不可將小弟掛懷，反傷性命。
（錢林正要回答，祇聽得喊道）
錢 林：帶錢林！
（把個錢林嚇得戰戰兢兢，忙道）
錢 林：妹丈，小弟不及細說，大人提審了。
眾 役：（眾役一聲報道）犯人進。
歎了一：（內役應道）進。
（一聲吆喝，來至丹墀，眾役稟道）
眾 役：大老爺，犯人當面！
眾 役：（點名已畢，打開刑具問道）錢林，你為何因，盜了相府許多金銀器皿，從實招
來，免受刑法。
錢 林：（錢林稟道）公祖大老爺，容犯生細稟。
（就將兩家親事的話從頭至尾，說了一遍。）
（與錢塘縣說詳文一般。）
都 堂：相府與你做親也不為低，你怎麼將妹子定要嫁馮旭，馮旭因姦殺死人命，本院審
明，已經定罪秋後處決，將來你妹子另嫁。不若本部院代為做媒，將你妹子許配
相府，兩家改為秦晉之好，一則除你賊盜之罪；二則免革衣衿；三則花太師看你
妹子分上，把你做個官，榮宗耀祖，豈不好麼？
（錢林聽了嚇得啞口無言，驚了半晌方纔稟道）
錢 林：犯生的妹子已受馮家之聘，杭城那個不知；況又翰林朱老先生做的月老，於理不
可。一女怎喫兩家茶？求大老爺開恩，此事行不得。
（都堂大怒，將驚堂一拍，兩邊吆喝如雷道）
都 堂：不識抬舉的畜生，本部院代你妹子做媒，難道不如一個翰林不成？甚麼理上不合
。
錢 林：（忙叫過頭役吩咐道）將錢林押下，寫了遵依上來，聽花府擇日納綵過門。
錢 林：（錢林稟道）容生員回去，與母親商議，再來稟覆。
都 堂：自古云：為婦人之道，有三從。那三從？在家女子從父。出嫁女子從夫。夫死從
子。你今在此做了主，令堂有甚別論？
（錢林正欲再稟，猛聽得堂上三通敲響，大老爺退堂。）
（眾役一聲吆喝，承差催促錢林出了轅門道）
眾 役：錢相公快寫了遵依。
（交與承差，纔放錢林回去不表。）
（再言都堂發下馮旭，仍叫錢塘縣收監。）
（孫知縣正在內堂納悶，家人走來稟道）
孫知縣：都堂大人將馮旭發回收監，又將承行書辦，責了三十大板，馮旭定了秋後處決。
現有文書請老爺觀看。
（孫知縣大驚，忙把文書接過一看，罷了罷了，可憐杭州一個才子，被無辜冤枉
（，已定秋後處決，這也可惱，隨即吩咐出來，將馮旭收監，又把承行叫進宅門
（，那個書辦見了本官，兩淚交流道）
那 個：大老爺責了小人三十大板，還要老爺連夜通詳，如違，官參吏革。
孫知縣：錢林甚麼口供？
那 個：（書辦道）大老爺將錢林釋放，硬斷錢氏與花公子為婚，逼寫遵依。
孫知縣：（孫知縣聽了大怒道）分明是將人命誣害馮旭，硬斷錢氏與花姓。責本縣的書辦
，就如打本縣一般。又叫本縣通詳，本縣也不通詳，看他怎麼參我？我是朝廷命
官，食君之祿，理當報效朝廷，代民伸冤理枉。這樣瞞天害理，豈是行得的？寧
叫本縣將前程革去，決不可做這樣瞞天昧己之事。
（吩咐刑房文書不可做，看他怎麼奈何於我。）
（要知大人如何難為孫知縣，且聽下回分解。）
（第二十一回 羅太守安撫百姓 孫知縣復任錢塘）
５４＊＊時間： 地點：
（話說孫知縣吩咐書辦，莫出詳文不表。）
（再言那都堂祇等詳文到來，這也不提。）
５５＊＊時間： 地點：
（卻說花能在轅門伺候聽審，都堂並未叫家屬，他就站在旁邊聽審，祇等都堂審
（畢退堂。）
（他纔回來報與少爺知道，如此如此，這般細細說了一遍。）
（花文芳聽了，不覺手舞足蹈，滿心歡喜，隨賞了花能一兩銀子。）
魏臨川：（魏臨川忙向前作了揖道）恭喜大爺，晚生向大爺借幾兩銀子家用。
（花文芳便叫有憐拿五十兩銀子與他。）
花文芳：老魏不要回家，恐孫知縣拿你，我叫有憐送到你家去。
（魏臨川稱謝。）
（不表花有憐送過去。）
（再言馮旭老家人打聽明白，即忙來到府中報與太太知道，將前後事，說了一遍
（，太太聽了，正是：
（ 驚走六葉連肝肺，少了三魂七魄心。）
（不覺一個筋頭跌倒在地，登時氣絕慌得合家僕婦人等，上前攙扶，扶頭的扶頭
（，撮腳的撮腳，哭的哭，叫的叫，忙在一堆。）
（救了半日，方纔醒來。）
口 中：（口中咽咽啼哭道）嬌兒呀，自小時為娘的把你當作掌上之珍，長到一十六歲，
連手也不曾向你彈一彈，不想今日被這奸賊害了，受這般酷刑，怎不叫做娘的傷
心。
（祇哭得死去還魂不表。）
（再言錢林釋放回到家中，見了母親。）
（太太看見好不歡喜，月英在後樓見哥哥來家，急下樓來看兄長。）
太 太：我的兒回來，你妹夫可曾釋放？
（錢林見母親問起妹夫，不覺雙目流淚。）
太 太：為何傷心？
（錢林就將前後之事，說了一遍。）
（太太、小姐合家僕婦人等齊哭起來。）
（哭了一會兒，小姐叫聲）
小 姐：母親慢哭，我想起來，都是孩兒不是，惹出這樣災禍，當日一時不知人事，將這
奸賊文字批壞了，就害了馮郎。馮郎在一日，守他一日，倘若有些長短，惟有死
而已。都堂這等喪心，硬將孩兒斷與花賊。古言好馬不配雙鞍，孩兒寧死不從。
（說罷又放聲大哭，一家兒哭得天昏地暗不表。）
（話分兩頭，再表東方白，問成馮旭死罪，又將錢月英硬斷與花文芳，祇等知縣
（出詳，要把馮旭秋後處決。）
（等了一日不見詳文，等到第三日還是無影響。）
都 堂：（都堂大罵道）好大膽的狗官，這等放肆！
（隨即出令箭一枝，著了旗牌到錢塘縣，將知縣提來。）
（旗牌領了令箭，怎敢怠慢，飛馬來到了錢塘縣，高聲叫道）
隨 即：今有都堂令箭，火速提知縣到轅門。
（孫知縣不慌不忙早已預備現成，把印帶在身邊，即刻上轎，同了旗牌而來。）
（不多一會來到轅門，旗牌進繳令箭。）
（即刻將知縣傳進，報門已畢，知縣來至內堂，看見大人坐在堂上，一臉怒色，
（且上前行過參禮，站在一旁稟道）
知 縣：大老爺傳卑職不知有何吩咐？
都 堂：（都堂將臉一變道）前日相府人命，本院已經審得明白，定了罪案，著貴縣速結
通詳。為何許久詳文不到？貴縣太疲軟了。
知 縣：（知縣忙打一躬道）不知大老爺叫卑職怎麼樣詳法？
都 堂：本部院前已批明，馮旭已定秋後處決，難道貴縣不知麼？
孫知縣：（孫知縣又打一躬稟道）如此通詳，倘部內駁下，人命重情，又無證見，又無兇
器，怎就問成死罪？卑職難以從命。
都 堂：（都堂大怒道）據貴縣說來，本部院屈斷了馮旭，不肯出結通詳？貴縣怕部內駁
下，難道不是本院屬下？不要為他人之事，誤了自己前程。可憐你十載寒窗之苦
。
孫知縣：（孫知縣又打一躬道）稟老大人，卑職已知，官參吏革。卑職願聽參革，斷不肯
做這沒天理之事！
（都堂聽了此言，將驚堂一拍，兩邊眾役吆喝一聲，道）
都 堂：你有多大前程？敢如此頂撞本院，難道參不得你麼？
孫知縣：（孫知縣又打一躬道）大人請息臺怒，何須動勞清心，卑職將印呈上就是了。
（說畢向袖中取出印來，送至公案之上，稟道）
說 畢：大人就請收過。
都 堂：不識抬舉的狗官，如此大膽，這般放肆，也罷！知縣退出聽參，本部院另委人護
印。
（孫知縣告辭出來，上轎回衙，收拾出宅不表。）
（話分兩頭，再言朱輝打聽馮旭、錢林之事，家人探聽明白回覆主人，一五一十
（告訴了一遍。）
朱 輝：（朱輝聽了大驚道）有這等事情！
（隨即取了一個名帖，著人邀請三學生員，有要緊的話說。）
（此係大關風化之事，務要齊集舍下，家人領命而去。）
（不一時眾生員隨後俱至。）
（茶畢，分賓主坐下。）
眾秀才：不知老先生有何臺諭？
朱 輝：請諸位年兄，非為別事，祇因撫臺將馮旭夾訊，問成死罪，秋後處決；又把錢月
英小姐硬斷與花文芳為妻；逼勒錢林寫遵依，叫孫父母照伊審斷，出結通詳。孫
父母秉公詳報，不肯瞞心昧己，逢迎上司，當堂繳印，現將孫父母摘印，委員護
印。如此父母罷職，我等豈可坐視？是以請列位年兄到舍，共同商議，定有公論
，以重國法，以維風化。
（眾秀才聽了，一齊都道）
眾秀才：反了，反了！那有這樣不公不法之事？大乖倫紀，他也不過是個撫臺，如此奸惡
，我們齊集轅門遞公呈，挽留孫父母之任，出脫馮旭生員之罪名，不知老先生意
見若何？亦不知晚生卑職識見有當否？均乞老先生裁度速行，遲則鞭長莫及。
朱 輝：（眾人齊聲道）芝蘭同味，他將吾輩如此屈害？我等豈肯甘心？
朱 輝：諸位莫忙，先寫公呈，將老夫為首，眾秀才列後。
（不一時，起稿者起稿，謄正者謄正，頃刻寫完公呈，填明姓字，一時走出門來
（，祇奔都堂轅門而來。）
（但見街坊上百姓聽見，都堂將知縣孫老爺壞了，又見紳士紛紛投遞公呈，保留
（孫知縣，於是大家吆喝道）
都 堂：自從孫老爺到任之後，清如水，明如鏡。不愛民財，不勞民力，士庶歡依，萬民
樂業；處公斷直，愛戴咸施，清理訟獄，不怕鄉紳，不徇人情；盜賊潛蹤，百姓
安堵。這位清廉正直的老爺，如今被都堂壞了，再換一位新官到來，我們百姓又
要受他災殃了。我們如今買賣也不做了，相率罷市，要保留青天。如有一家不關
門，就將臭屎潑在他家，眾人齊心。
（即時傳下黃旗家家閉戶，個個關門。）
（這些眾秀才看見好不歡喜，叫道）
眾秀才：列位俱同我等到轅門，保留孫老爺。
都 堂：（眾百姓齊聲應道）曉得！
（祇見紛紛而來，就有五六千人。）
（眾口叨叨，擁至都堂轅門，保留孫知縣，正是：
（ 亂轟轟翻江攪海，鬧嚷嚷地裂山崩。）
都 堂：（不多一時，到了轅門，大家齊聲喊道）我等生員、百姓有公呈在此，要面見大
老爺。
（喊畢一齊擁上，擠滿大堂，拿起鼓槌亂打亂敲，喊聲如雷。）
（不知好歹吉凶，且聽下回分解。）
（第二十二回 馮子清錢塘起解 錢文山哭別舟中）
５６＊＊時間： 地點：
（話說眾秀才同朱輝與眾百姓一齊來至轅門，擠滿大堂。）
（不論青紅皂白，拿起鼓槌亂打。）
（祇聽得撲咚咚亂響，堂上一聲叫喊，如山崩地裂之勢。）
（那些頭役巡捕官兒，見人多勢眾，那裏攔得住，一時亂了王法。）
（東方白正在私衙，猛聽得山崩地裂之聲，嚇了一跳，正是：
（ 為人不做虧心事，半夜槌門心不驚。）
眾秀才：（慌忙傳出話來問道）甚麼事如此喧嘩？
（堂官忙忙走出一看，祇見大堂擠滿，何止三五千人，忙問何事？巡捕官走來，
（如此如此說了一遍。）
（堂官聽了好不著急，連忙走到內堂，細稟一番。）
（東方白聞聽此言，喫了一驚，暗想道：如何退得眾人？欲待拿他正法，無奈人
（多，恐有不服，弄出事來。）
東方白：（想道）有了。
（隨向令箭架上取了一枝令箭，付與堂官，走出交與旗牌，快馬而去。）
東方白：（不一時合城文武官員，紛紛齊到轅門，看這般形狀，杭州府忙忙問道）你們這
些生員百姓，不可羅皂，端的為件甚麼事？好向本府說明。
眾秀才：老公祖聽稟，今有撫臺大人不公，誣斷人命，硬配婚姻。將吾孫父母，無故摘去
印信。因此，朱鄉紳為首，同三學生員與眾百姓大有不服，齊集轅門有公呈，保
留孫父母復任。
（知府聽了眾人之言，吩咐道）
知 府：那紳衿眾秀才百姓們聽著，你們既有公狀，交與本府，面見大人，保留孫知縣便
了。你等須要守分，惜保身命，在此不可羅皂。
眾秀才：（又對眾生員道）本府已知。爾等暫退，本府見了大老爺，自有道理。
（眾生員纔將公呈遞與太爺，方纔住口。）
（不一時藩司、臬司俱到，文武百官紛紛去見撫臺，見禮已畢。）
東方白：諸位年兄請坐。
東方白：（備言此事，杭州府將公呈與都堂看了道）列位年兄，為今之計，怎生發落？
眾秀才：（杭州府打一躬道）據卑職意思，先要安民，為錢塘縣復任，慢慢參他，另委知
縣，復審人命定罪通詳。
都 堂：這些鄉紳生員百姓們，在本院堂上，這般吵鬧，就拿他不得？問他個哄堂之罪！
知 府：（知府稟道）奈人多勢眾，恐鬧出事來，依卑職愚見，先要安民，乃國家之根本
，倘民心一變，利害多端。
（你一句，我一句，說得都堂面上紅一陣，白一陣，甚覺無顏，好生沒趣。）
（正是：
（ 縱教汲盡三江水，難洗今朝滿面羞。）
（這東方白祇因順了一人之情，被這些秀才百姓們一場大鬧，又被這些屬下官員
（冷一句，熱一句，說得他臉上毫無光釆，一時回答不出。）
半 晌：（半晌方纔說道）聽眾年兄高才便了！
方 纔：（藩司道）委羅知府安民。
知 府：（知府慌忙走出大堂高聲叫道）三學生員聽著，爾等俱是念書之人，必知禮法，
不可在大老爺堂上造次。本府面求大老爺，著孫知縣復任，審馮旭這案通詳，爾
等速速散去！
方 纔：（又叫道）眾百姓們聽著，本府已求過大老爺，孫知縣仍復錢塘縣，爾等各安生
理，照常買賣，毋得在此混亂，致干法紀。
眾秀才：（眾秀才與眾百姓聽了太爺這一番言語）公祖大老爺示下，敢不領遵，孫老爺如
果復任，將馮旭開活，我等各散。
知 府：自然從公論斷，不致枉法殃民。
眾秀才：（於是眾人大叫道）快走！快走！
（紛紛散去。）
（不一時，散個乾乾淨淨。）
（羅太守復進內堂，稟明撫臺知悉，各官方纔辭去。）
都 堂：（都堂稱謝道）諸位年兄，各自回衙理事。
（不表。）
（且言孫知縣將印交與都堂回衙，打點出宅，吩咐家人收拾家伙。）
（家人好不煩惱！祇因我家老爺直性一生，今日為了一個秀才，把自己一個知縣
（白白丟了。）
家 人：（祇見聽事吏忙走至宅門）今有府大老爺親自送印來，請老爺迎接。
（家人忙忙稟報，孫老爺聽了道）
孫老爺：那有此事？
（言猶未了，祇聽得幌幌鑼響，打上大堂來。）
（孫知縣祇得出來迎接，進了內衙，見禮坐下，獻茶已畢。）
孫知縣：卑職解任，不知大老爺駕臨，沒有遠迎，望大老爺恕罪。
說 畢：自然是盤查倉庫，卑職絲毫不曾虧空。
知 府：（羅知府笑道）年兄不知復任之喜麼？本府奉撫臺之命，送印至此，請收了。
（隨嚮袖中取出文書，擺在案上。）
知 縣：（知縣忙打一躬道）卑職多謝大老爺恩德。
（羅知府交代過了，即便起身，知縣送出上轎，又打一躬，轉身回來，將文書細
（看，卻是著他復審通詳意思。）
（祇得坐了大堂，監中提出馮旭。）
（知縣抬起頭來一看，見眾役將一扇門抬了馮旭，可憐馮旭睡在門上，哭聲不止
（，兩祇腿有碗口粗大，好不淒慘。）
孫知縣：（孫知縣歎聲道）人心天理！於心何忍，這樣刑法？
知 縣：馮旭，你在撫臺大老爺堂上，招成因姦殺死人命，問成死罪，如今沒得說了麼？
馮 旭：（馮旭叫道）青天大老爺，犯生怎當得三拷六問，那裏受得起這樣酷刑？祇得屈
打成招，犯生就死在九泉之下，也不瞑目了。
知 縣：你可知本縣為你壞了官兒麼？多虧三學生員與眾百姓罷市，保留本縣復任，要本
縣復審此案，以便結詳。你把口供慢慢從直招來，本縣審出詳文結案。
（馮旭又從頭至尾細細說了一遍，與前供一般。）
（知縣吩咐衙役好好抬馮旭去收監。）
（仍照前定流徙之罪，一千里之外。）
（吩咐承行書吏出詳不表。）
５７＊＊時間： 地點：
花文芳：（且說花文芳正坐書房同魏臨川商量道）如今馮旭是世兄一夾棍招了，問成死罪
，秋後處決。我大爺那裏等得秋後處決，再娶錢氏過門？我有一計在心，擇日行
聘，祇就在這個月內把月英娶過門來。
花文芳：（話猶未了，祇見花能過來報道）大爺，今有都堂大老爺，叫孫知縣出詳，那知
縣不肯，大老爺下令箭，將知縣即時摘了印信。
花文芳：（花文芳聽了滿心歡喜）這個狗官，一般也有今日！我明日出了邀單，倘若知縣
要借盤費，叫他們不要給，任憑討飯回去。隨著人知會各鄉紳，方消我大爺之氣
。
魏臨川：（祇見花興走來報道）街上反了，百姓紛紛罷市，不做買賣，要保留知縣與馮旭
，大鬧轅門，還有朱翰林為首邀了三學生員，就有幾千人，齊在轅門堂上，連都
堂大老爺也無了主意，竟傳合城文武百官前來安民。又將孫知縣復原任，把馮旭
提出復審，仍照前供定罪，流徙一千里之外。
（花文芳聽得此言喫了一驚，叫道）
花文芳：馮旭不死，吾之大患，如之奈何？
魏臨川：斬草不除根，來春仍舊發。
花文芳：老魏你有何妙計，斷送馮旭的性命？
魏臨川：要送他的性命，有何難哉？
（不知魏臨川說出甚麼計來，可能害得馮旭性命？且聽下回分解。）
（第二十三回 季坤奉主命差遣 花能黑夜裏放火）
５８＊＊時間： 地點：
魏臨川：（話說魏臨川）大爺若要斷送馮旭的性命不難，知縣詳文上司發配地方，大爺差
個能幹家丁，隨著在後，到了中途無人之處，將馮旭殺了，豈不除了大害？
（花文芳聽了大喜，按下不表。）
（再言詳文各憲俱準，臬司批發江南淮安府桃源縣充軍。）
（孫知縣點了一個長解，叫做蕭昇，起了文書，當堂起解。）
５９＊＊時間： 地點：
（再說馮家家人打聽明白，飛奔回家報與太太知道。）
（太太聽得此言，又驚又喜，喜的是孩兒得了生路，驚的是公子遠離膝下。）
（事到其間沒奈何，祇得收拾路費衣巾，著家人送與相公。）
（不言馮太太家中啼哭，再言老家人拿了包袱、路費走到縣前，看見相公放聲大
（哭。）
馮 旭：（馮旭流淚道）你是老家人，莫要哭壞了身子，但我此去生死未保，家中大小事
體，要你料理。太太年紀高大，早晚勸解一聲，不必記掛了我，少要傷悲。倘上
天憐念，得回家鄉，斷不負你老僕情義。
（說畢大哭一場，祇見蕭昇走來叫道）
說 畢：馮相公不要哭了，我知你的棒瘡疼痛，不能行走，我已僱下一隻好船，快些上船
開行。
（老家人止不住淚痕，取出盤費包袱呈與相公道）
家 人：這是太太叫送與相公的。
家 人：（又另取出一個包兒，向蕭昇道）些須薄禮送與大叔，望大叔路上照看我小主人
，念他是負屈含冤。
（說畢雙膝跪下，蕭昇一把攙起，叫道）
蕭 昇：老家人放心，都在我身上，快些分手。
（老家人又叫相公須要小心保重，要緊為是。）
（馮旭此時回答不出，將頭點了兩點，正是：
（ 世上萬般哀苦事，無非死別與生離。）
（不表老家人啼哭。）
（再言蕭昇等著馮旭下了船，正欲開行，祇見岸上一人，跑得汗如雨下問道）
蕭 昇：錢塘縣有個姓馮的犯人不知在那隻船上？
（馮旭在艙中，聽得是錢林的聲音，忙答道）
錢 林：錢兄，小弟在這個船上哩！
（錢林連忙上船，並不言語，抱頭大哭，船家）
船 家：相公請岸上罷，我們要開船呢。
錢 林：把船兒慢慢開行，待我相送一程。
（船家解纜開行。）
錢 林：妹夫不幸被花文芳這個奸賊誣害，此時諸般，都要你們照應，千萬千萬，拜托拜
托！
船 家：（又向馮旭道）前日東方白把妹夫問成死罪，小弟合家悲傷，後來打聽孫父母復
任，將妹夫充發桃源縣，小弟趕至縣前，聽說已經下船，特地趕來一會。還有些
須微薄敬相送，路上買茶喫。
馮 旭：多蒙錢兄掛念，小弟死裏逃生，此去不知吉凶，祇是放心不下家母，望兄照應，
沒齒不忘，是所深冀。
錢 林：這些小事馮兄切莫掛懷，老姻母處諸凡事體，俱在小弟身上。倘若皇天開眼，聖
主英明，得邀大赦，那時重返家門，舉家聚首，共慶團圓，合當歡樂。
馮 旭：但不知兄弟前番盜情，東方白怎生發落。
錢 林：東方白將小弟釋放，硬將舍妹斷配花文芳。
馮 旭：東方白如此硬斷，彼時兄長怎處？
錢 林：事到其間，也不得不從，兼之逼取小弟遵依，此時，怎敢違拗？
（馮旭聽了這一番言語，大叫一聲）
馮 旭：氣死我也！
（登時昏去，不醒人事。）
（慌得錢林把他的人中，用手掐住，過了半晌方纔叫道）
錢 林：這奸賊分明奪我婚姻，誣害於我。
半 晌：（忙問道）令妹何以自處？
錢 林：舍妹寧死不從。
馮 旭：雖如此說，奸賊怎肯甘心，勢必又起風波。
錢 林：（錢林哭道）今日為送妹丈起身，過後自然另行計較，劃一善策，以塞奸賊之口
，以絕奸賊之心。但妹夫此行，一路務要小心，保重為要。
（不覺二人又大哭起來。）
（哭了一會兒，船家）
船 家：相公請上岸去罷。已到了白新關。
馮 旭：兄長請回，小弟就此去也。
（錢林此時無奈，祇得上岸，揮淚而別。）
（正是：
（ 流淚眼觀流淚眼，斷腸人送斷腸人。）
（不表錢、馮二人分手，再言花文芳打聽明白，馮旭充軍桃源已經起身。）
馮 旭：（忙問臨川道）依你老魏，差人隨去。半路中殺死馮旭，絕其後患。
魏臨川：依你大爺，今夜先差一人，至馮旭家中去放火，燒得他乾乾淨淨，將他主僕一齊
燒死，免得興詞告狀，絕了錢小姐妄想之心。大爺娶過門來，他也真心實意同大
爺快樂。大爺再差個當家丁，隨在馮旭船後，水路上不便動手；等到旱起時節，
至曠野所在，連解差殺了，豈不永絕後患？
（花文芳聽了大喜，忙叫有憐取了兩封銀子來，擺在桌上。）
臨 川：此項何用？
花文芳：用此二人前去，須要把些盤費，他們方肯用心替我辦事。
臨 川：晚生今有一句話，欲要稟明，又不好啟齒。
文 芳：有話但說何妨？
魏臨川：不日大爺迎娶小姐，晚生少不得在府照應。那些到府恭賀之人必多，祇愁無件好
衣服，奉陪諸客。
（花文芳不好回他，祇得把些銀子與了他。）
臨 川：（臨川接過道）容晚生今夜回家一走，明日早來。
（花文芳相允回家不表。）
６０＊＊時間： 地點：
（且說花文芳復又拿了銀子，將花能喚到書房來，將要叫他到馮旭家夜裏放火。
（）
（怎長怎短，細細告說一遍，遂將五十兩銀子賞與花能。）
文 芳：（文芳吩咐道）今夜身帶硝磺，多運乾柴，你悄悄堆在馮家前後門口，都要守到
人靜更深之時，放起火來，將他合家大小主僕人等，盡行燒死，休教走脫一個！
事畢回家我大爺還有重賞。
（花能答應下去。）
季 坤：（又把季坤叫到面前道）先時叫你殺了春英，祇望將馮旭害死，不想遇著孫文進
這個狗官不肯，如今充發桃源縣去了。馮旭一日不死，豈不是心腹中的大患？這
是五十兩銀子，權且賞你作個盤費，你可悄悄隨在他船後，等他路上遇著起旱無
人之處，將馮旭並解差，一齊結果了兩個人性命，文書帶回，我大爺修書薦你到
太師爺都中，大小做個官兒。
季 坤：小人蒙大爺抬舉，敢不盡心報效微勞。
花文芳：此事斷不可走漏風聲。
（季坤答應就走。）
文 芳：（文芳叫住道）今日夜已深了，明日黎明去罷。
（季坤退出。）
（花文芳又叫花有憐，有憐走來，文芳）
文 芳：我有一事和你商議，魏臨川這個狗頭不是好人。錢月英尚未過門，他到用了好幾
百兩銀子，明日錢氏過門我就受他一世之累了，不若等他明日晚上用酒灌醉，將
他殺了，屍首埋在花園，人不知鬼不曉，豈不乾淨？那時將他老婆帶進府中，聽
我大爺受用，豈不為妙？崔氏如有真心嚮我，我便抬舉他；如若做嘴做臉，那時
打入下人，不怕他飛出府去，你道好也不好？
（路上說話，草裏有人。）
（看官，相公書房之中那裏有草？不是這個講究，這叫作路旁說話，草裏有人。
（）
（不想季坤拿了五十兩銀子，在外邊解手回房睡覺。）
（剛剛走到書房窗下，聽得房內有人說話，他就側耳聽了一會兒，一一聽得明白
（。）
（暗罵道：花文芳這個驢囚肏的，狗娘養的！原來不是好人，他終日思想錢小姐
（，叫魏臨川定計，平空害了馮旭。）
（目下已有八分到手，先又將他的老婆佔了；到今日不念其功，反算計害他性命
（，料天地難容這般惡人。）
（我季坤向日得他五十兩銀子，將春英殺了；如今又得他五十兩銀子，又叫我去
（殺馮旭、解差二人；事成之後錢月英過門來，豈不計算到咱家身上？咱家且留
（心看他，怎樣害我的性命？正是：
（ 隔牆須有耳，窗外豈無人。）
（不言季坤回房，再言花有憐聽了大爺這番言語，叫道）
花有憐：大爺何須如此，自從殺了春英姐，書房之中時常見神見鬼，每逢陰雨夜間，出來
作怪。倘再殺死魏臨川，府中就有兩個冤魂一齊作起怪來，怎了？不若依小人之
計，叫做借刀殺人，借他人之力，除大爺心中之患，不知大爺肯行否？
花文芳：（花文芳忙問道）你有何計策？快快說來！
（花有憐不慌不忙說出這條妙計，可能害得魏臨川的性命？且聽下回分解。）
（第二十四回 有憐定計害臨川 月英家門帶姑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