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 至 第二〇
１１＊＊時間： 地點：（一日遊於嵩山佛寺，同著幾個緇流，在大殿上閒談。）
劉 基：（忽走進一個人來，無心中將道衍一看，再上下一相，忽然驚訝道）天下已定矣
！為何又生出這等一個寧馨胖和尚來？大奇，大奇！
（因歎息了數聲，便走出殿去了。）
（道衍初聽時，不知他是何人，不甚留心，未及回答。）
（及那人走去了，因問旁人道）
道 衍：此人是誰？
劉 基：（有認得的道）他就是有名的神相袁柳庄了，名字叫做袁珙。
（道衍聽知，方心下駭異，便辭了同伴，忙忙出寺，趕上袁柳庄，高叫道）
道 衍：袁先生，失敬了，請暫住台駕，還有事請教，不可當面錯過。
（袁柳庄回轉頭來，見叫他的就是他稱讚的那個胖和尚，便立住腳，笑欣欣說道
（）
袁柳庄：和尚來的好，我正要問你一個端的。
（攜了手同到一個茶館中坐下。）
袁柳庄：你這等一個模樣，為何做了和尚？且問你是何處人，因甚到此？
道 衍：貧僧係長洲縣人，俗家姓姚，雙名廣孝，祇因父母早亡，因此出家，法名道衍，
賤號斯道。不過是個無賴的窮和尚，有甚奇異處，勞袁先生這般驚怪？
袁柳庄：（袁柳庄笑道）和尚，你莫要自家看輕了。你容色彯白，目有三角，形如病虎；
後來得志，不為宰相，則為帝王之師，蓋劉秉忠之流也。但天性嗜殺，不像個佛
門弟子。奈何！奈何！
道 衍：（道衍笑道）天有殺運，不殺不定。殺一人而生萬人，則殺人者正所以生人也，
嗜殺亦未為不可。但宰相、帝師，非英雄不能做，先生莫要輕易許人。
袁柳庄：和尚須自重，我袁柳庄許了人，定然不差。但願異日無相忘也。
道 衍：異日若果應先生之言，無論是人，雖草木亦當知報。
袁柳庄：這是便是了。祇是還有一件要與你說，你須牢記，不可忘了。
道 衍：先生金玉，敢不銘心。
袁柳庄：得意之後，萬萬不可還俗。
道 衍：（道衍連連點頭道）是，是！
（仍又談了半晌，方纔作別。）
（正是：
（ 破衲塵埃中，分明一和尚）
（不遇明眼人，安能識宰相。）
（道衍自聞袁柳庄之言，心下暗暗喜歡，因想）
因 想：要為宰相、國師，必須有為宰相、國師之真才實學，方能成事。這些紙上文章，
口頭經濟，斷然無用。
（遂留心尋訪異人，精求實用。）
（由此謝絕交遊，隱姓埋名，獨來獨往。）
１２＊＊時間： 地點：
（一日偶然到郊外閒步，看看日午，腹中覺餓，足力疲倦，就在一個人家門首石
（上坐下歇息。）
（纔坐不多時，祇見門裏一個白鬚老者，領著一個十來歲的小學生走了出來，口
（裏說道）
那老者：日已午了，怎麼還不見來？
（忽抬頭看見道衍坐在石上，忙定晴將道衍看了兩眼，遂笑嘻嘻的拱拱手道）
道 衍：姚師父來了麼？我愚父子恭候久矣。
（道衍聽了，忽喫一驚，忙立起身來道）
道 衍：老居士何人，為何認得貧僧俗家之姓？
那老者：（那老者又笑笑道）認得，認得。請裏面坐了好講。
（道衍祇得隨著老者，入到草堂之上。）
（分賓主相見過，道衍忍不住又問道）
道 衍：貧僧與老居士素昧平生，何以認識，又何以知貧僧今日到此？莫非俗姓相同，老
居士錯認了？
那老者：老師俗諱可是廣孝，法諱可是道衍麼？若不是便差了。
（道衍聽了，愈加驚駭道）
道 衍：老翁原來是個異人！我貧僧終日訪求異人，不期今日有緣，在此相遇。
（遂立起身來，要向老人下拜。）
那老者：（那老者慌忙止住道）姚老師，不可差了！我老漢那裏是甚異人，因得異人指教
，正有事要求老師，故薄治一齋，聊申鄙敬。
（原來齋是備端正的，那老者一邊說，家下人早一邊拿出齋來，齊齊整整擺了一
（棹。）
道 衍：既蒙盛意，且請教老翁高姓？
那老者：我知老師已飢，且請用過齋，自當相告。
（道衍見老者出言如神，不敢復強，祇得飽飧了一頓。）
（齋罷，那老者方漫漫說道）
那老者：我老漢姓金，祖籍原是浙江寧波鄞縣人，因避軍籍，逋逃至此。
道 衍：（因指著那小學生道）我老漢今年六十三歲，止生此子，名喚金忠，纔一十三歲
。去年九月九日，曾有一個老道士過此，他看見了小兒，說他十年後，當有一場
大災，若過得此災，後面到有一小小前程。老漢見他說得活現，再三求他解救。
他說道：『我不能救你。你若要救時，除非明年三月三日午時，有一個胖和尚，
腹飢到此，他俗名姚廣孝，釋名道衍，他是十年後新皇帝的國師，你可備一齋請
他，求他救解。他若許你肯救，你兒子便萬萬無事了。』故老漢今日志誠恭候。
不期老師果從天降，真小兒之恩星也，萬望垂慈一諾。
（道衍聽了，又驚又喜）
道 衍：挂衲貧僧，那能有此遭際？若果如老翁之言，令郎縱有天大之災難，都是我貧僧
擔當便了。
（金老聽說，滿心歡喜，遂領著兒子金忠，同拜了四拜。）
（拜罷，道衍）
道 衍：萬事俱如台命矣。
但這老道士姓名居住，必求老翁見教。
那老者：（金老道）那老道士姓名，再三不肯說，但曾說小兒資性聰明，有一種數學要傳
授小兒，叫小兒過了十八歲，竟到桐城靈應觀，問席道士便曉得了。
（道衍聽了，心中暗暗驚訝道）
道 衍：桐城靈應觀席道士，定是席應真了。此人老矣，我時常看見，庸庸腐腐不像有甚
奇異之處，全不放他在心上，難道就是他？若說不是他，我在桐城出家，都是知
道的，那裏又有一個席道士？或者真人不露相，心胸中別有些奇異，也不可知。
不可輕忽於人，等閒錯過。
（遂謝別金老爺子，竟回桐城來尋訪。）
（正是：
（ 明師引誘處，往往示機先）
（不是好賣弄，恐人心不堅。）
（道衍回到桐城，要以誠心感動席道士，先薰沐得乾乾淨淨，又備了一炷香，自
（家執著，竟往靈應觀來。）
（原來這靈應觀，舊時也齊整，祇因遭改革，殿宇遂頹敗了，徒眾四方散去。）
１３＊＊時間： 地點：
（此時天下纔定，尚未修葺，故甚是荒涼。）
（道衍走入觀中，四下一看，全不見人。）
（又走過了大殿，絕無動靜。）
（立了一回，忽見左邊一間小殿，殿旁附著兩間房屋，心中想道）
道 衍：此內料有人住。
（遂從廊下轉將入去。）
（到了門邊，祇見門兒掩著，就在門縫裏往內一張，祇見一個老道士，鬚
浩然 （，坐在一張破交椅上，向著日色，在那裏攤開懷，低著頭捉虱子。）
（道衍看明白，認得正是席應真。）
（遂將身上的衣服抖一抖，一手執香，一手輕輕將門兒推開，捱身進去。）
（走到席道士面前，低低叫一聲）
席道士：席老師，弟子道衍，誠心叩謁。
（席道士方抬起頭來，將道衍一看，也就立起身來，將衣服理好）
席道士：師父是誰？有甚話說？
道 衍：弟子就是妙智庵僧人，名喚道衍。久仰老師道高德重，懷窺天測地之才，抱濟世
安民之略。弟子不揣固陋，妄思拜在門下，求老師教誨一二，以免虛生。
（席道士聽了，笑起來道）
席道士：你這師父，敢是取笑我？一個六七十歲的老道士，祇曉得喫飯與睡覺，知道甚麼
道德，甚麼才略，你要來拜我？
（因同進小殿來讓坐。）
（道衍雙手執著香，拱一拱，就放在供棹上。）
（忙移一張交椅，放在上面，要請席道士坐了拜見。）
道 衍：（因說道）老師韜光斂采，高隱塵凡，世人固不能知。但我弟子，瞻望紫氣，已
傾心久矣。今幸得與老師同時同地，若不依傍門牆，則是近日月而自處暗室也，
豈不成千古之笑。
（說罷，納頭便拜。）
席道士：（席道士急忙挽住道）慢慢拜，你這師父，想是認差了。
道 衍：席老師天下能有幾個，我弟子如何得差？
席道士：你若說不差，你這和尚，便是瘋子了。我一個窮道士，房頭敗落，衣食尚然不足
，有甚東西傳你？你拜我做甚？快請回去！
道 衍：老師不要瞞弟子了。弟子的塵緣，已蒙老師先機示現，認得真真在此，雖死亦不
回去，萬望老師收留。
（說罷，遂恭恭敬敬拜將下去。）
（席道士挽他不住，祇得任他跪拜。）
祇 得：（轉走到旁邊一張椅子上坐了）你這和尚，實實是個瘋子。我老人家，哪有許多
力氣與你推扯，祇是不理你便了。你就磕破頭，也與我無干。
道 衍：（道衍拜完四拜）老師真人，固不露相，弟子雖愚，然尚有眼，能識泰山。望老
師垂慈收錄。
（席道士坐在椅子上，竟不開口，在道衍打恭叩拜，他竟連眼也閉了，全然不理
（。）
（道衍纏了一會，見席道士如此光景）
道 衍：老師不即容留，想是疑弟子來意不誠，容弟子回去，再齋戒沐浴三日，復來拜求
。
（因又拜了一拜，方轉身退出。）
（祇因這一退，有分教：
（ 誠心自然動人，秘術焉能不傳。）
（欲知後來如何，再聽下回分解。）
（第四回 席道士傳授秘術 宗和尚引見吳君）
（道衍拜完，出了觀門，走在路上，心中暗想道：我看此老，年紀雖大，兩眼灼
（灼有光，舉動皆有深心，定然是個異人，萬萬不可當面錯過。）
（回到庵中，志志誠誠又齋戒了三日。）
（到第四日清晨，便照舊執香，走到小殿來。）
（祇見殿旁小門已將亂磚砌斷，無路可入；立在門邊往裏細聽，靜悄悄絕無人聲
（。）
（道衍嗟歎不已，要問人，又無人可問，祇得悶悶的走了出來。）
（剛走出觀前，忽見個小道僮，坐在門檻上玩耍。）
（道衍有心，就也來坐在門檻上，慢慢的挨近前）
道 衍：小師父，我問你句話，裏面席老爺，門都砌斷，往哪裏去了？
（那小道僮將道衍佑了又佑，方說道）
小道僮：席老爺前日被一個瘋和尚纏不過，躲到鄉下去了。你又來問他怎的？你莫非就是
前日纏他的那位師父？
道 衍：（道衍笑道）是不是你莫要管，你且說席老爺躲在鄉里甚麼地方？
小道僮：你若是前日的師父，我就不對你說，說了恐怕你又去纏他。
道 衍：（道衍又笑笑道）我不是，我不是。說也不妨。
小道僮：既不是，待我說與你：
東南三十里，水盡忽山通。
一帶垂楊路，斜連小秘宮。
道 衍：（道衍聽了）如何『水盡』？如何『山通』？畢竟叫甚地名？
小道僮：（小道重道）我又不曾去過，如何曉得？但祇聽見席老爺常是這等說。你又不去
，祇管問他怎的？
（說罷，遂立起身來，笑嘻嘻走了開去。）
（道衍聽了又驚又喜，暗想道）
道 衍：此皆席師作用。此中大有光景。席師定是異人。
（因回庵去。）
（又齋戒沐浴了三日，起個早，出山南門，沿著一條小溪河，往東南曲曲走來。
（）
（走了半日，約有二三十里，這條溪河彎彎曲曲，再走不盡。）
道 衍：（抬頭一望，並不見山，心下驚疑道）他說『水盡』、『山通』，如今水又不盡
，山又不見，這是何故，莫非走差了？我望『東南』而來，卻又不差。欲要問人
，卻又荒僻無人可問。
（祇得又向前走。）
祇 得：（又想道）莫非這道僮耍我？
（正猶豫間，忽遠遠望見一個牧僮，騎著隻牛，在溪河裏飲水。）
（道衍慌忙走到面前，叫他道）
道 衍：牧僮哥，借問聲這條溪河走到哪裏纔是盡頭？
牧 僮：（牧僮笑道）這條溪河，小則小，兩頭都通大河，如何有盡頭之處？
道 衍：這四面哪裏有山？
牧 僮：四面都是鄉村原野，哪裏有山？
道 衍：（道衍聽得呆了半晌）這地方叫甚名色？
牧 僮：這邊一帶祇接著前面楊柳灣，都是乾河地方。
道 衍：（道衍心下想道）『水盡』，想正是乾河了。但不知如何是『山通』？
（聽得前面有楊柳灣，祇得又向前走。）
（走不上半里多路，祇見路旁果有許多柳樹，心下方纔歡喜。）
（又走得幾步，祇見柳樹中又閃出一座破寺來，走到寺門前一看，這寺牆垣雖多
（塌倒，卻喜扁額尚存，上寫著「山通禪寺」四個大字。）
（道衍看得分明，方纔大喜道）
道 衍：席老師真異人也！顏淵說『夫子循循然善誘人』，恐正謂此等處也。
（一發堅心勇往，又向前走。）
（走不上二三箭路，早望見一座宮觀，甚是齊整。）
（再走到面前，祇見席道士坐在一株大松樹下一塊石上。）
（看見道衍，便起身迎說道）
道 衍：斯道來了麼？我在此等你，你果然志誠，信有緣也。
（道衍看見席道士，已不勝歡喜；又見席道士不似前番拒絕，更加暢快，慌忙拜
（伏於地道）
道 衍：蒙老師不棄，又如此垂慈引誘，真是弟子三生之大幸也。
（在地下拜個不了。）
（席道士忙挽起，就叫他同坐在樹下道）
席道士：我老矣，久當隱去。但天生一新君以治也，必生一新臣以輔之，斯道正新君之輔
臣也，故不得不留此以成就斯道。今日斯道果來從吾遊，雖人事，實天意也！
道 衍：老師道貫天人，自有聖神之才，詳明國運。但弟子愚蒙，竊謂我太祖既能混一天
下，又有劉青田名世幹旋；今日天下大定，若有未了之局，豈不能先事而圖，何
故隱忍又留待新君？
席道士：天下有時勢，勢之所重，必積漸而後能平。天地有氣運，運之所極，必次第而後
能回。戎衣一著，可有天下；而勝殘去殺，必待百年。太祖雖聖，青田雖賢，也
祇好完他前半工夫；後人之事，須待後人為之，安能一時彌縫千古。
（道衍聽了，因又離席再拜道）
道 衍：老師妙論，令弟子心花俱開，謹謝教矣。但還有請。
席道士：你坐了好講。
道 衍：（道衍坐下）定天下非殺伐不能，若令天下已定，自當捨殺伐而尚仁義。
席道士：仁義為聖賢所稱，名非不美，但用之自有時耳。大凡開創一朝，必有一朝之初、
中、盛、晚，初起若促，則中盛必無久長之理。譬如定天下，初用殺伐，殺代三
十年，平復三十年，溫養三十年；而後仁義施，方有一二百年之全盛，又數十年
而後就衰。此開國久遠之大規模也。若殺伐初定，而即繼以仁柔，名雖美，吾恐
其不克終也。
道 衍：（道衍聽了大喜道）老師發於古所未發，弟子方知治世英雄之才識，與經生腐儒
相去不啻天淵。
（席道士見道衍善參能悟，也甚歡喜，就留在觀中住下。）
（日夕討論，又將天文地理、兵書戰策，一一傳授。）
（道衍又堅心習學，一住五年，無不精妙。）
（正是：
（ 名世雖天生，學不離人事。）
（人事合天心，有為應得志。）
１４＊＊時間： 地點：
（一日，席道士對道衍說）
席道士：汝術已精，可以用世矣。今年丙子，天下機括將動，汝可潛遊四方，以觀機會。
他日功成，再得相會。
道 衍：弟子聞隆中有聘、莘野有徵賢者之事，弟子雖不肖，豈宜往就？
席道士：彼一時，此一時。況徵聘也不一道，有千金之聘，不如一顧之重者。存其意可也
，不可膠柱而鼓瑟。
道 衍：老師吩咐，敢不佩服。即此行矣。
（又過了數日，道衍果別了席道士，又向四方遨遊。）
（但這番的道衍，與前番的道衍大不相同。）
（正是：
（ 當日才華俱孟浪，而今學已貫天人。）
（從來人物難皮相，明眼方能認得真。）
（道衍胸中有了許多才略，便覺眼空一世，每每遊到一處，看的世人都不上眼，
（難與正言，遂常作瘋癲之狀。）
１５＊＊時間： 地點：
（一日遊到帝闕之下，見許多開國老臣，俱已凋謝，而後來文武，皆白面書生，
（不知事變。）
（天下所畏者，太祖一人耳。）
（太祖若一旦不測，而諸王分到太侈，豈能常保無虞？遂逆流而上，遊三山二水
（；又乘流而下，遊於金焦北固。）
（歷覽那些山川形勝，因浩然長歎道）
太 祖：金陵雖說是龍蟋虎踞，然南方柔弱，終不能制天下之強。
１６＊＊時間： 地點：
（一日坐在金山寺中亭子上，偶賦覽古詩一首，遂書於壁上道：
（ 譙櫓年來戰血乾，煙花猶自半凋殘。）
（五州山近朝雲亂，萬歲樓空夜月寒。）
（江水無潮通鐵甕，野田有路到金壇。）
（蕭梁事業今何在，北固青青眼倦看。）
（道衍題罷，甚是得意，不提防亭子背後，走出一個人來，將道衍劈胸扭住道）
道 衍：好和尚，你在此鄙薄南朝，譏綃時政，將欲謀反耶？
（道衍聽了，喫了一驚，嚇得面如土色。）
（忙忙回頭一看，原來不是別人，卻是一個老和尚，法名宗泐，是太祖敬重的國
（師。）
（看他道容可掬，不像是個壞人，心下方纔放了一半）
太 祖：弟子無心題詠，有何不到之處，老師便以謀反二字相加，莫非戲乎？
宗 泐：你這和尚，還要嘴強！我說明了，使你心服。你首二句，戰血乾、花凋殘，說殺
伐雖定，而民因未解，是也不是？第三句山近雲亂，明明譏刺江南淺薄，而王法
無序。第四句夜月寒，明明譏誚時政，而王綱不振。第五句至末句，明明是慕北
平形勢，勝江南淺薄，無乃有意於北乎？你不要瞞我，我心亦與你相同，何不與
我共商之。
道 衍：實不瞞老師說，關中氣竭，伊洛四衝，當今形勢，實在北平。但不識燕王何如王
耳？
宗 泐：燕王龍行虎步，大類當今皇上。你若不放心，我打聽得他，祇在這些時該來朝。
我同你候他一見，便知道了。
道 衍：如此甚好。
（二人商量定了，遂同到金陵。）
（恰好燕王來朝見過，就要回國，有敕大小群臣，護送出城。）
１７＊＊時間： 地點：
（這日，燕王起駕，群臣俱紛紛送出龍江關外。）
（宗泐與道衍見遲不得，祇得也就混在眾臣中，祇說是奉旨護送。）
（眾臣都知道宗泐是太祖敬重的國師，皆讓他先見。）
（燕王素亦深知，便先宣他進去。）
（宗泐見宣，就領道衍，一同入去。）
（宗泐先進朝見，燕王）
燕 王：寡人還國，雖蒙聖恩，敕諸臣護送，怎好勞重國師。
宗 泐：貧衲一來奉旨護送，二來有一道友，願見殿下，故領來一朝。
（說罷，就叫道衍，也過來朝見。）
（道衍一面朝見，一面就將燕王細視，見燕王龍形鳳姿，瞻視非常，自是帝王氣
（象，滿心歡喜，便瘋瘋癲癲拜了四拜。）
（燕王看見道衍形狀奇古，不象和尚的舉動，分明是個異人，便留心問道）
燕 王：你這和尚，一向作何事體，今日要來朝見寡人？
道 衍：（道衍戲著臉答道）貧僧朝見殿下，也沒甚事，祇要送一頂白帽子與殿下戴。
１８＊＊時間： 地點：
（此時百官俱在門外察聽，左右近侍又多，燕王心知道衍話中有因，欲要再問，
（恐怕他又說出甚麼不遜之言，被人察聽不便，祇得轉作含怒道）
祇 得：原來是個瘋和尚！看國師面上，既朝見過，去了罷！
道 衍：去，去，去！
（遂下階走出。）
（祇因這一去，有分教：
（ 驅將猛虎歸去，引得神龍出來。）
（不知燕王再說何話，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回 姚道衍借卜訪主 黃子澄畫策勸君）
１９＊＊時間： 地點：
（當時燕王見道衍去了，然後宣宗泐上殿，賜坐賜茶，又宣近前，密語道）
燕 王：國師，這位道友哪裏人氏？是何法號？甚不尋常。但此間屬目之地，寡人不便領
教。敢煩國師，為寡人道意，得能辱臨敝國，則厚幸矣。
宗 泐：此人俗家姓姚，名廣孝，法名道衍，長洲縣人。實抱經濟之才，可備顧問。既蒙
殿下令旨，當圖機會，送至貴國。
燕 王：（燕王喜道）如此則國師之賜也！是必留意，不可忘了。
（宗泐領了令旨，起身辭出。）
（燕王也就發駕去了。）
（宗泐回來就將燕王旨意，細細與道衍說了。）
（道衍歡喜，因又歎息道）
道 衍：老師在上，不是弟子好為倡亂。因看燕王天生一個王者，如何教他不有天下！
宗 泐：（宗泐也歎息道）天心氣運如此，你我祇好應運而行，豈可強勉？此事當圖一個
機會為之。
（過了數日，恰好太祖夙病初起，坐在便殿，有旨召宗泐入侍。）
（宗泐奉旨入朝，賜坐殿上，講談許多佛法。）
太 祖：（太祖大喜）治天下，固有聖人之道，然佛法微妙，亦不可不聞。朕諸子俱分封
在外，雖賢愚不等，未有不教而善者。卿秉教沙門，如有高僧能助教者，可薦數
人來，待朕分遣諸王，使他們聞些佛法也好。
（宗泐領旨退出。）
（過了數日，就舉幾個高僧，分薦各地，因將道衍薦作北平慶壽寺住持，入侍燕
（王。）
（不數日，奉了聖旨，道衍拜謝宗泐，揚揚得意，竟往燕地而來。）
（到了燕國，便報名來朝見燕王。）
（燕王聞知大喜，因想）
燕 王：這和尚瘋瘋癲癲，有些自恃。如今若厚意待他，恐他一發狂妄，且挫他一挫，看
他如何。
（遂宣他進見，並不加禮。）
（道衍也不放在心上。）
（雖然做了住持，全不料理佛事，祇瘋瘋癲癲，到處遊戲。）
２０＊＊時間： 地點：
（一日燕府有一個心腹指揮，姓張名玉，是河南祥符人。）
（在元時曾做過樞密知院。）
（後元君北遁，歸順太祖。）
（生得虎頭燕頷，智勇兼備。）
（太祖愛之，因燕王分封北平，與胡相近，邊防要緊，故賜與燕王，練兵防守。
（）
（燕王知其為人，遂待以心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