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一 至 第二四〇

231**時間: 地點:
    (晚間,師生飲酒談心,直到夜深方睡。)
    (次日,岑公子取了兩匹繭綢送了老師,因稟過要往各朋友處拜望。)
    
    
232**時間: 地點:
    (且說這鄭璞與岑公子是親姑表兄弟,家道卻稱小康,為人樸實,言語憨拙無文
    (,又帶幾分獃氣,作文魯鈍。)
    (多虧岑公子指點,十六歲上同進了學,因此最敬重岑公子。)
    (這些學中朋友見他憨拙,凡事哄騙他,他卻信以為真。)
岑公子:(如道考前朋友們把一個從不出的題目騙他道)打聽得學臺今年要出這個題目,
    你可留心。
    (他便信以為實,把這個題目日日磨擬了一篇文章,要岑公子刪改好了,牢牢記
    (誦。)
    (誰知進場去恰恰出了這個題目,他反取在五名前頭,甚是感激。)
    (這些朋友都以為奇事,因取了他一個諢名叫做「靠天田」。)
    (惟有岑公子不但不戲謔他,反敬愛他,事事與他周旋。)
    (自從岑秀到山東去了,他弄得手足無措,終日在家裏納悶,嘴裏不住的罵侯子
    (傑害了他。)
    (鄭婆婆祇有這一個兒子,十分寵愛,卻與岑公子同年,祇小月份,上年已與他
    (完了姻,他娘子和氏甚是賢能,兩口兒也十分恩愛。)
    (他娘子初時見他的憨樣勸過幾回,見勸不轉也便隨他,後來見慣了就不以為怪
    (。)
    (往往有那好玩的朋友到家,故意挑逗他,說得高興連閨房褻事都說將出來。)
徐老師:(他娘子私下埋怨他道)你也獃得不像樣了,這是甚麼話,也對著朋友們說?
娘 子:(他笑道)精扯淡!夫妻、朋友都在五倫裏的,夫妻們的事又是當官的,誰人沒
    有?說說怕怎的?
    (他娘子氣得慌,瞅了他兩眼,他祇是憨笑而已。)
    (後來他娘子見有朋友來便留心觀聽,見那志誠厚道、斯文端正的便許他往來,
    (那遊戲三昧、輕佻薄劣的便不許他往來。)
    (這獃公子卻也好,聽了娘子的話,凡是輕薄的到來,便口也不開,茶也不留。
    ()
    (那朋友見他有些古怪,偏要再三盤詰他是甚麼緣故,問得他著了急,他便直說
    (將出來)
徐老師:我娘子說你輕薄,叫我不要與你往來。
    (因此有幾個輕佻的朋友自覺無趣,倒漸漸的疏遠去了。)
    (凡是斯文端正的到來,和氏娘子便叫他留茶留飯,談詩論文,十分親熱,因此
    (倒長了許多學問。)
    
    
233**時間: 地點:
    (這日正在門口閑站,看見岑公子到來,喜極了,他卻不迎上前來,反急轉身往
    (家裏飛跑,大叫)
岑公子:母親,岑家哥哥來了,快些叫媳婦打扮了出來拜見!
    (一面叫著,一面復翻身跑將出來,正迎著岑公子進門笑道)
一 面:賢弟見了我為何反跑了進來?
    (鄭璞笑得話也說不出一句,直至笑定了,纔道)
鄭 璞:我的哥哥,我如今娶了弟媳婦了。方纔看見了你,連忙通知他,叫他好打扮了出
    來拜你。
岑公子:(岑公子笑道)原來兄弟恭喜了,愚兄失禮,還不曾喫你的喜酒。
    
    
234**時間: 地點:
    (說話時,鄭婆婆已同著媳婦出來,岑公子先拜見了姑娘,這鄭璞卻笑個不住,
    (自己且不與哥子見禮,祇叫娘子與大伯磕頭,口裏還嘓噥道)
岑公子:叫你妝扮妝扮,怎的就這般出來了?
    (和氏娘子也不理他,端端正正朝上拜了四拜,岑公子平還了禮。)
    (鄭璞纔與表兄拜畢,一同到內室來坐下。)
鄭婆婆:你兄弟自你去了,竟象發狂的一般,走投無路。去年與他完娶了,幸虧媳婦賢能
    ,他纔略改了些。因想念你半夜裏常發起夢癲來,驚得人了不得。如今你母親住
    在那裏?身子可康健?
    (岑公子因將別來之事一一說知,喜得個鄭璞祇是手舞足蹈)
岑公子:何不同舅母搬到這裏來住?
鄭 璞:哥哥不要住在學裏,那個老人家有些古板,拘束得慌,快些搬到這裏來,我叫你
    弟媳婦好生做茶做飯請你。
鄭婆婆:你看他還是這樣發獃。
岑公子:兄弟本質如此,一些無假,其實可敬。
    (當下鄭璞叫娘子快些做起早飯來。)
岑公子:我已在老師那邊喫了。今日還要往各處去拜望拜望,明日到這裏來喫飯罷。
鄭 璞:如此說,哥哥去走一轉,到這裏來喫午飯。
岑公子:今日老師已是費心端正,約定去喫午飯,不好辭得。明日一准過來。
鄭 璞:你不要哄我,明日若不來,我自己到學裏去請你,把行李都搬了來,在這裏住好
    。
鄭婆婆:(鄭婆婆也道)侄兒在學裏住,豈不叫人笑話我們?
岑公子:侄兒原要搬來,祇為老師再三留住,不好遽然辭他。今日回去稟知,明日一定搬
    來。
    (說畢,就起身出來。)
    (鄭璞又再三叮囑,岑公子就諾,遂往各處去走了一轉。)
    (午間回學,將姑母相留之事說知,徐老師)
徐老師:這是親親之誼,搬去也好,幸喜不遠,好常到這裏來走走。
岑公子:門生自當常來領教。
    (當午設席相待,師生們直敘談到晚,過了一宿。)
    (次日一早,岑秀方纔起來,鄭璞已到學裏,便跑進書房來逼著岑公子起身。)
    (及老師出來,他祇作一個揖,話也不說一句,祇瞪著眼獃看岑公子。)
    (徐老師見他這個光景,笑道)
徐老師:你想是一早來請他?且在我這裏喫了早飯同去便了。
    (鄭璞聽了這句話,纔笑了一聲道)
鄭 璞:老師說得是。
    (當下岑公子收拾行李,叫岑忠覓人挑著先走一步。)
    (他師生三人同喫了早飯,又坐了一回。)
    (鄭璞幾次丟眉擠眼,催著叫走,徐老師笑對岑秀道)
徐老師:他這個樣子,祇恐你不去,不要急壞了他,我們改日再敘罷。
    (岑秀祇得就告辭了,與鄭璞一路回來,於路)
於 路:兄弟為何如此性急?
鄭 璞:我若不發急,他還不放你哩!
    (兩兄弟說著話,已是到家,此時尚在三伏之日,天氣正熱。)
    (他書房是個泥地,南邊地方未免有些潮濕。)
    (鄭璞卻自己早起生了一大盆木炭,放了一把蒼術、芸香在內,關上了門。)
    (那木炭漸漸旺將起來,烘得裏面如火坑一般價熱,滿屋都是煙氣悶住。)
    (他回來一開門,煙氣外沖,岑秀喫了一驚,看裏邊時卻是一大盆炭火已待燒完
    (。)
岑 秀:這是為何?
鄭 璞:(鄭璞連忙搖頭道)不要響,是我早上起來瞞著他們生了這盆炭火把地烘烘燥,
    哥哥在裏住不受潮濕氣。
岑 秀:(岑秀笑道)兄弟也太過慮了。
    (因即叫岑忠同他小廝容兒快將火盆扛出,將窗門大開放出煙火之氣。)
    (鄭璞一直拉岑秀到上房明間內來坐下。)
    
    
235**時間: 地點:
    (此時他婆媳正在廚房收拾午間餚飯,鄭璞自己去取茶來喫。)
岑 秀:兄弟近日文思如何?
鄭 璞:(鄭璞笑道)不瞞哥哥說,比從前熟滑了好些。
岑 秀:這是用了苦功文思日進,所以下筆敏捷了。
鄭 璞:(鄭璞笑道)哥哥猜得也著,卻是虧了你弟媳婦的教導。
岑 秀:(岑秀驚問道)原來弟媳婦是個才女?
鄭 璞:(鄭璞搖頭道)甚麼才女?他又一字不識,全不在行。偏要我一日做一篇文章,
    又不會出題,拿了一本書指著那一句就要做那一篇,還恐我騙了他,在題目文章
    上都記了記號,說遇了通人還要對問。及做完了又要朗朗念與他聽,若做不完就
    不許我進房睡覺,比宗師還利害。
岑 秀:(岑秀笑道)原來如此。
    (他弟兄在上房說話,不料大娘子有心,在窗外聽了個明白,轉身來告與婆婆。
    ()
鄭婆婆:(鄭婆婆笑道)這是他第一個心上敬愛的人,又是骨肉至親,比不得外人,隨他
    說罷了。
    
    
236**時間: 地點:
    (當時同著媳婦走來。)
    (岑秀與姑娘作了揖,大娘子也萬福過,就進裏間去了。)
岑 秀:兄弟可把近日窗稿與我一看。
    (這話纔說罷,大娘子在裏邊聽見,想道:正不知他平日做的是些甚麼,好與不
    (好又沒處去對問。)
    (今聽見岑公子要看他的文章,連忙捧了一大卷出來,放在桌上道)
鄭婆婆:正要請伯伯看看,不知做的是些甚麼?
    (岑公子隨手取了一篇看時,題目是:《柴也愚,參也魯,由也諺》。)
    (通篇看了,雖是平鋪直敘,文理卻還清通。)
    (又看了一篇,是經題:《女曰雞鳴》,也頗平順。)
岑公子:(因道)兄弟近日文章果然比前清通了許多,若再加琢磨,便可馳騁文場了。
鄭婆婆:(鄭婆婆也喜道)如今得侄兒在這裏指教他就好了。
    (大娘子聽得說他文章比前更好了,方知平日不是哄騙他,心下也十分歡喜。)
    (鄭璞見表兄稱讚他文章比前好了,就拍著大娘子的肩頭道)
鄭 璞:你平日不信,今日何如?
    (大娘子見他又發起呆來,就轉身往廚房去了。)
    (鄭璞當下立逼著表兄與他改了這兩篇文章。)
    (已是晌午時候,婆媳兩個在廚房收拾端正,叫容兒就端在上房喫飯。)
岑 秀:我同兄弟在外邊去喫,這裏好讓姑姑、弟婦在此。
鄭 璞:沒得說,大家一同喫喫就是了。那裏三桌兩席?
岑 秀:姑姑卻不妨,弟婦如何好同桌?
鄭 璞:這樣說,且待我們喫過了他再喫罷。
岑 秀:在此日子正長,卻不是常便。
    (兩個正在分說,鄭婆婆走來道)
鄭婆婆:侄兒就在這裏喫,我們還未喫哩!
    (岑秀見姑娘說了,祇得坐下,容兒斟上酒來。)
    (鄭璞酒量原好,又見了岑公子,心下十分歡喜,一面說笑,祇顧大杯價喫起來
    (。)
岑 秀:我們且喫了飯,到晚間月明下和弟暢飲何如?此時恐怕有朋友來會,喫得臉紅紅
    的不好看相。
鄭 璞:哥哥說得是。
    (因此兩弟兄喫完飯就到外邊書房裏來。)
岑公子:(岑公子取出兩匹繭綢遞與表弟道)這是你舅母在山東帶來的,這紫色的姑姑們
    好做兩件衫子,這本色的兄弟好做襯衣。
鄭 璞:(鄭璞笑道)舅母老遠帶來,一定是要收的。
岑公子:(就捧了進來道)這是舅母送的。
    (交與母親收了。)
    (岑公子自搬到此,每日有朋友來回看,也有請接風的,到忙了十來日纔得清靜
    (。)
    (看看場期不遠,大家打點精神赴試。)
    (正是:
    (  祇緣才品超群出,應有逢迎傾蓋來。)
    (不知他兩表兄弟如何進場?且聽下回分解。)
    (看書要知作者苦心,或添一事,或添一人。)
    (俱不得不然。)
    (如前回撰出一嚴先生,此又添出一獃公子,一是為表妹婚姻,一是為表兄寓所
    (。)
    (但既已添出,不與之一寫,便不如勿添。)
    (看他寫嚴先生,便真是個老道學,寫鄭秀才,便活像個獃公子,不意小說中有
    (此神化之筆,人說公子獃,我道公子不獃,待師敬,事親孝,篤於親親,篤於
    (夫婦,真是太古以上人物。)
    (第三十回 真鐵口五星斷休咎 程操江一語解紛爭)
    
    
237**時間: 地點:
    (卻說岑公子搬在姑娘家居住,他表弟夫妻兩口十分恭敬。)
    (過了十餘日,早又是中元佳節,這日是報恩寺的蘭盆勝會,弟兄要同去遊玩。
    ()
    (一早起來盥洗,喫了點心就同出門。)
    (到得寺中,大殿上建水陸道場,香氣紛紜,遊人如海。)
    (弟兄們四下觀玩了一回已是早飯時候,就同到一個潔淨面館內喫了面,出來復
    (去塔上遊了一回,無非一片繁華熱鬧。)
岑 秀:我們到個清靜些的所在,去坐坐避過了午間烈日回去,不要在這裏挨擠,甚覺無
    趣。
鄭 璞:前日有人說水月庵裏來了個江西的星相先生,如神仙一般的准。我自哥哥來了,
    不曾去得。今日我們同去試他一試,看他如何?
岑 秀:甚好。
    (兩人一徑行來,也有一里多路,卻是個僻靜去處。)
    (來到庵前,見庵門外有個招帖上寫著:「江西真鐵口星相無差」。)
    (進得庵門,果然好座幽閑靜室,正中供著一尊彌勒古佛,背後是韋馱尊者。)
    (第二層便是正殿,上供一尊如來佛祖。)
    (東邊一座小門,進來另是三間小殿,供著普門大士。)
    (側首朝東三間客座,門上貼著「真鐵口寓此」的條子。)
    (弟兄兩個緩步進來,祇見這個先生六十上下年紀,鬚髮斑白,骨格清臞,坐在
    (一把交椅上打盹。)
    (聽得腳步之聲睜眼見有客來,便起身拱手道)
先 生:二位何來?
鄭 璞:特來尋你看看星相,你且看我兩個今科中不中?
岑 秀:(岑秀忙接口道)聞得先生星相如神,特來請教。
這先生:且請坐,待獻過茶再講。
    (因叫童兒不應,這先生尋到後邊來,原來在廚房裏睡覺,因叫醒來道)
這先生:外邊有客,還不起來烹茶!
    (那童子纔呵呵欠欠的起來灌水生火。)
這先生:(這先生出來道)今日是報恩寺的大會,這裏住持都去赴會去了。因此無人,實
    是有罪。
岑公子:我們也從會上到來,請問先生星相二事,何者為先?
先 生:二者原可並參,如今先看了尊相,再看五星,必有相合。
    (因請岑公子對著亮光端坐。)
    (這先生存神注目細看了一回,道)
這先生:尊相也不須細講:三臺高聳,五岳豐隆,眉秀春山,目澄秋水,鼻直口方,神清
    氣旺,是生成大貴之相;所欠發脊不齊,早年恐其失怙,庫倉略陷,青春微有坎
    坷,卻都逢凶化吉,無妨於事。一交眉運,官祿榮陞,前程遠大,壽緣可至期頤
    ,子息盡皆玉樹,富貴二字已是分定。目下印堂黃明光潤,恭喜也不遠了。再請
    把八字一推。
    (岑公子即寫出自己八字,那先生仔細推詳了一回,道)
先 生:卻又作怪,論功名應從科甲得來,但這官祿宮中又變出稀奇品格,偏不由科甲出
    身。但文昌高映,奎璧相纏,縱不由正途卻勝於科甲,論爵位當居極品;又喜武
    曲臨宮,官職必兼文武,卻是一位大人。失敬!失敬!
岑公子:豈敢過望!
雪 姐:(因為有雪姐這樁心事)婚姻不知幾時可就?
這先生:(這先生又推算了一算道)紅鸞發動,天喜照臨,婚姻不遠,九、十月間必然見
    喜,但這貴造中尊夫人卻不止一位。據理算來,當有三位,卻又都是賢能內助,
    都可同偕到老,真是難得!祇是命中有小耗作祟,常為小人所忌,總無妨大局,
    不足介意。在下是依理直談,不是虛譽,日後應驗,當領重酬。
岑公子:再煩與舍親相一相。
    (這時鄭璞聽他兩個說話呆呆坐定不動,及說與他看相,纔道)
鄭 璞:別的都不管他,你祇相我今科中與不中?
    (這先生笑了一笑,請他坐正定睛細看了一回,道)
這先生:這位卻也是個貴相:雙眉聳秀,少年可取功名;兩目定光,到老總無厄險;雖帶
    幾分拙直,卻存一片慈祥:壽過古稀,子有三四。再請寫出八字一推。
鄭 璞:(鄭璞笑道)我卻忘記了,你祇算我是五月十五日丑時生的就是了。
先 生:(先生笑道)貴庚幾何?
岑公子:與我是同年的。
這先生:(這先生推算了一回道)這貴造也應少年克父,最喜金水相生,當得一賢內助,
    終身受益不淺。論功名,今年正值文昌相照,這舉人是穩穩的了,但祇可一榜出
    仕,亦不過六七品之間。卻喜貴星坐落命宮,一生多得貴人扶持,到老風光並無
    坷坎。可喜!可喜!
    (鄭璞聽得歡喜,把手在桌上一拍)
鄭 璞:我若中了,謝你五兩銀子。
先 生:五兩也不多,中了不要翻悔。
鄭 璞:我從來不說謊,中了包管送來。今日卻不曾帶得,莫怪!莫怪!
岑公子:今日卻是偶然到此,不曾多備,先生莫嫌輕褻。
鄭 璞:(因取了一兩銀子送與先生道)改日再得請教。
先 生:明日高發了,還要領重酬哩!
    (又留喫了一道茶。)
    (岑公子起身告辭,這先生直送出山門而別。)
    
    
238**時間: 地點:
    (此時已是未末申初時候,兩弟兄取路回來。)
鄭 璞:這個相面先生說得倒也不錯,祇是說哥哥不從正途出身,這是胡說了。
岑 秀:星相之言,未可全信,且自由他罷了。
    (兩人於路說話,回到家時腹中已餒。)
鄭 璞:(鄭璞即叫)娘子快些收拾飯喫。
大娘子:已端正現成的。
鄭婆婆:你兩弟兄在那裏喫的早飯?
鄭 璞:(鄭璞就將遊玩看相的事與母親說了一遍)我今科中了,應許他五兩銀子。祇是
    他說哥哥不從科甲出身,真是放屁胡說了。
    (當即擺上飯來,兩弟兄用畢。)
鄭 璞:(鄭璞又對娘說)這相士說哥哥日後官居極品,又有三個賢慧嫂嫂同偕到老。
鄭婆婆:但願你哥哥做了大官,你便有倚傍了。
岑 秀:星相的話那裏當得真的?
    (這邊姑侄弟兄們閑話。)
    (且表過不提。)
    
    
239**時間: 地點:
    (卻說這年南直正考官欽點了翰林院侍讀學士汪耀辰,副考官是禮科掌印給事中
    (顧其章,都已進了貢院。)
    (至八月初,這通省秀才聚集省會,把各處寓所都住滿了。)
    (到了初七日,這監臨就是操江程公,副監場是布政司參政陸文山,按察副使高
    (兆麟率同內外帘官入闈,甚是熱鬧。)
    (初八日五鼓,眾秀才按冊點名進院。)
    (卻好鄭璞正與岑秀聯著號房,喜得他心癢難爬。)
    (等得題目到手,誰不用心作文?這鄭璞起了正稿就拿來叫岑秀刪改。)
    (岑秀就先與他改好,叫他用心謄正,然後自己謄畢,果然字字珠璣,行行錦繡
    (。)
    (二人早早交了卷子,頭牌放出。)
    (三場考畢,也是鄭璞的造化,總與岑秀同號不離,回家歡天喜地對他母親、娘
    (子說道)
鄭 璞:我今科一定中了!恰恰三場總與哥哥在一處,他與我把文章都改得好了,不怕他
    不中。
鄭婆婆:或者是你的造化也不可知,不然怎麼三場恰恰都在一處?祇是你果然中了,怎樣
    報答他?
鄭 璞:他是個不望報的,祇願與他一同中了就好同他進京會試。若我中他不中,我也會
    不成試了。
    (且不說他母子們閑話。)
    
    
240**時間: 地點:
    (卻說這岑秀的卷子正落在江浦縣成公的房裏。)
    (見了這本卷子,成公大加稱賞,以為合場無出其右,因特特把這卷子親自薦到
    (大主考面前)
成 公:帘官選得一卷奇文真是連城之璧,請大人垂鑒。
    (這汪公接來細細觀看,看到中間,連稱)
汪 公:可惜!可惜!
成 公:卻是為何?
汪 公:(汪公指著道)這一句竟重犯了聖諱,是一件大不敬之事,如何使得?
    (下半卷就不看了。)
成 公:這是他疏忽,卻與正文無礙,還求大人通篇一看。
汪 公:(汪公祇得通卷看完)好一卷文章!但犯了聖諱,祇好有屈他了。
    (成公見汪公有些執意,又把卷子送到副主考顧公這邊來)
成 公:有一卷奇文請教大人,不知可掄元否?
顧 公:(顧公笑道)想經你的採擇,定然不差。
顧 公:(因接過來,纔看到起股,便稱讚道)果是奇才。
顧 公:(及看到這一句)可惜誤犯了聖諱,卻還有可恕。
顧 公:(及通卷看完,讚不絕口道)這卷文章雖有些微瑕,即不擬元,亦當置之三、四
    之間。
成 公:大人不取便罷,若取了必得擬元,置之三、四,倒反屈了他了。
顧 公:汪公可曾見來?
    (成公因將汪公為此執意不取的話對顧公說了。)
顧 公:待我去與他相商。
成 公:人才難得,豈可輕棄?還求大人一力成全。
顧 公:(當下顧公拿著這本卷子來見汪公道)這本卷子成縣令薦將上來,論文章實可掄
    元,但中間有這犯諱字樣,或置之五名之內也可。若因此而棄,實為可惜!
汪 公:這犯聖諱是一件大不敬之事,如何使得?祇恨他自己忽略,也怪不得人了。
顧 公:此卷通篇堂皇正大,置之榜首,誰曰不宜?雖有此誤,卻與文章無礙。若必見棄
    ,恐人才難得,況得此奇才,豈可當面錯過?
汪 公:這事弟實不敢專主。若老道長必欲中他,萬一觸怒聖心,弟卻擔當不起。
顧 公:弟也是為人才起見,並非私意。若果有不虞之事,弟當獨任其咎。
    (這時大監臨程公到來,見兩主考各執一見)
程 公:二位大人且不須爭執,待弟看一看這文章果是如何?
顧 公:(顧公因將這卷子遞與程公道)都臺巨眼,必有定論。
    (原來程公是鼎甲出身,高才博學,將這五經文字通卷細看,祇顧點頭稱讚道)
程 公:的是仙才。
程 公:(及看完了)二公不須爭執,弟倒有個愚見,不知可否?
顧 公:(二公同問)都臺高見若何?
程 公:此卷中又使不得,不中也使不得。依弟愚見,不若將此卷聯名具奏此中情節進呈
    御覽,中與不中,一聽聖裁何如?
    (汪、顧二公齊稱甚善。)
    (當下即將此卷另外封置。)
    (及擬取足額,看那十名前的卷子俱不如此卷之美。)
    (到放榜之日,榜後另簽一條,標著:「天字第三十三號生員岑秀,五經文字俱
    (佳,惟卷中誤犯聖諱不便中,特將此卷進呈、恭候御覽欽奪」。)
    (這榜文一出,萬人擁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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