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一 至 第一五〇
１４１＊＊時間： 地點：
（當時岸上已約齊了二三十人，各執器械，同著家人簇擁著這三個大盜，連夜解
（往江浦縣去。）
１４２＊＊時間： 地點：
（此時殷富已知哥子被官船留住，便放心隨眾散回安歇。）
（這客官發付眾人已散，隨請殷勇同進艙來，倒身叩謝，動問姓名。）
（殷勇見這客官是江西口音，又是丁艱的官府且與劉電面貌相似，因一手攙住道
（）
殷 勇：在下姓殷名勇，就在這京口居住。今為討帳到此，適遇強徒，一時相救，不勞致
謝。且請問尊駕可是吉水劉宇章，從曲沃丁艱回籍的麼？
（劉雲聽得叫出自己的姓名，大驚道）
劉 雲：兄臺何以得知小弟姓名來歷？
殷 勇：（殷勇大笑道）事非偶然，我此來雖為取討帳目，卻原要在沿江等候三哥相會，
不想先遇著尊駕。
劉 雲：原來三弟也與兄臺相識。
殷 勇：不但相識，且承他不棄，結為異姓弟兄，今往山東搬取老伯靈柩，計算此時必當
過此。
劉 雲：不知兄臺與三弟在那裏相會？如何結義？請道其詳。
（殷勇遂將幾時在某處相逢、結拜的緣由細說了一遍。）
劉 雲：（劉雲大喜道）惺惺惜惺惺，好漢識好漢。我三弟果有眼力，如今我與你也是生
死弟兄，豈可如此稱道？
殷 勇：恐兄長貴介，不屑下交。
劉 雲：賢弟以我為何如人？且莫說與我三弟結義在前，即今日之事，若非賢弟，幾至性
命不保。這也是天遣相逢，不然，海角天涯，何以偏遇著賢弟搭救？
就吩咐：（當下即吩咐家人）這是四爺，不是外客。
就吩咐：（都叫過來重磕了頭，即命）將現成酒菜取來，我與四爺且暢飲一杯。
殷 勇：最好。
（這些家人、水手沒一個不衷心感激，俱勤謹伺候。）
（殷勇見劉雲如此相待，亦甚歡喜）
殷 勇：大兄在任幾時聞信？如何此時纔到這裏？
劉 雲：（劉雲因將交待遲延的緣故說知）祇不知三弟曾否過去？
殷 勇：弟算來，七月初與三哥相會，如今已是月餘，祇恐已經過去。況現在又有了此事
，多分不能相會了。
（劉雲燈下看殷勇相貌堂堂，威風凜凜，心下甚喜）
劉 雲：我看賢弟如此英雄，屈在商賈，豈不可惜？何不圖取功名？如今倭寇作亂，江浙
兩省奉旨招募勇壯。以賢弟英雄狀貌，若往應募，定當首推。明日我同你去見了
這裏縣尊，不怕他不申文舉薦，不但保全了他地方責任，又叫他得了薦賢名望，
他也受惠不小。
殷 勇：前日三哥也是這般勸我，固為叔嬸年高，祇有一個兄弟年纔十六，此番與他同出
來，交清了帳目，便欲稟辭前去，惟恐叔嬸不允，正在踟躕。
劉 雲：大丈夫當顯親揚名，不宜錯過機會。
（二人飲酒談心，已覺東方漸白。）
（正是：
（ 吉凶遭遇皆天定，名利相催豈偶然？）
（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我嘗謂凡心愛之人無論親戚朋友奴僕。）
（日逐相守，寸步不離是第一快活事。）
（即如一心愛之物，任是細微，亦必時時玩弄，惟恐稍有損壞。）
（然最是一不好事，一到離別，損壞時，生出無數悲涼感慨，反不如不聚首，不
（玩弄的為妙。）
（天下有情人定不河漢斯言。）
（今看殷勇之於劉電，時刻不忘，便是「中心藏之，何日忘之」者，真今人仰慕
（不已。）
（其敘救劉雲一段，開合離奇，頓挫變幻，又令人眼光霍霍不定，筆力宏深，莫
（可端倪。）
（第十九回 廉縣令因公留壯士 賢操江為國舉英才）
１４３＊＊時間： 地點：
（卻說劉雲見殷勇豪傑氣概，心中甚喜，一力勸他圖取功名，兩人杯酒談心，情
（投意合，正是「歡娛夜短」，不覺雞聲三唱，天漸黎明。）
（劉雲即著家人在鎮上僱兩乘小轎，好同往縣中。）
殷 勇：我須去與兄弟說一聲再走。
劉 雲：何不就請到船上來？
殷 勇：他初次出門，年輕未諳，且叫他在店家暫住。
（說畢，上岸回到周家，見殷富正要到船來接。）
殷 勇：兄弟不知，原來這船上的客官卻是我結義哥哥劉電的胞兄，他從任上丁艱回家，
不想在這裏遇著，兄弟且在此暫住兩日，我同他到縣裏走一遭就回來的。
殷 富：哥哥去去就回，省得父親在家盼望。
店 主：（這時周店主也來說道）恭喜殷大哥！幹了這樁大事，我們合鎮的人無不感激，
還要公分相謝。
殷 勇：煩周大哥轉致眾位不必費心，我不過偶然相救，豈望酬謝？不想如今倒絆住了身
子，兄弟在此還要打攪一天，明日一並相謝。
店 主：（周主人道）正要奉酬，怎說『打攪』二字？
（當下殷勇別了店主來到船上，轎已僱就。）
劉 雲：（劉雲取了一套衣與殷勇更換）賢弟見了縣尊，祇說我與你是兩姨表弟兄就是了
。
（殷勇笑諾，就一同起身赴縣。）
（船中留一個家人看，一個僱牲口跟隨同往。）
（行到半路，早見一個公差迎來，到得轎前看見劉雲模樣，便問）
劉 雲：轎中可是劉老爺？
殷 勇：（跟隨的家人答道）正是。
殷 勇：（那人連忙走到轎前打一跪，齎帖稟道）本官差役請老爺到署說話。
劉 雲：（劉雲伸手道）起來，有勞你遠走一程。我們正要去見你老爺。
（因吩咐轎夫緩緩而行，便於問話。）
就吩咐：（這來役道）小的已見過老爺，還要去邀那拿盜的客人到縣，本官要見面問話，
並留他暫住，候詳明上司，支庫銀旌賞。
劉 雲：如此說，你不須遠去，後面轎內就是拿盜之人。
就吩咐：（來役道）卻是造化小的，省走了許多路。
劉 雲：你老爺貴姓？是那裏人氏？這事如何辦理？
就吩咐：（來役答道）本官是浙江杭州府仁和縣人，兩榜出身，清廉正直。這地方盜賊，
是本官第一嚴緊的。昨夜五鼓聽得通報，即刻坐堂審了口供，將三個強盜收監，
即差四班頭役分頭去拿夥黨，因差小的來請老爺。
劉 雲：難得你老爺如此用心。
就吩咐：（來役道）不瞞老爺說，如今這沿江地方盜賊甚多，鄰縣也曾有人拿獲了賊盜的
，及解到衙門，多被官府冒了功去，因此人心不服。小的本官卻不是那樣人，是
最秉公的。
（一路說著話，已進了縣城。）
（將到衙前，這來役先跑去通稟。）
（進得頭門，儀門早開。）
（轎子纔進儀門，早聽得裏邊點響。）
（這成縣尊已迎出堂來，兩人即便下轎。）
（成公見他二人一般素服，遂一同打恭讓進內衙。）
（劉雲先與成公敘過同寅禮，即指著殷勇道）
劉 雲：這是舍表弟，因契闊多年，驟難認知，及敘起方知，不料在此處相逢，又救了弟
一場大禍。
成 公：昨夜鄉地等來報，祇說是一位過路客商，不想卻是令表弟，一發難得。
（隨施禮就坐。）
成 公：殷兄才勇過人，自然是武庫名賢了。
劉 雲：舍表弟以家計之累，隨叔貿易，未能進取功名。
成 公：殷兄豪傑之士，豈可久屈商賈？此時正是用人之際，以如此膽勇，何愁不見功立
業？今與弟境內除此大害，自當一力保舉。祇恐殷兄不屑小就，但建功立業也須
由卑而陞。
劉 雲：（因對劉雲道）小弟昨夜接著尊刺，即刻問供，已將同夥招出，尚有逃者十名，
內有幾名籍隸鄰封。據那小張三供招，係是鄰境甚麼青草蛇江六糾合來的。因連
夜備了移文，差役即刻前往知會，協同拿捉，限兩日內回話。在本境的限今日午
堂帶到，倘不能齊獲，當先將現在盜犯定擬招解。今欲先具一通稟，聲明事主並
拿盜之人不能久候緣由，然後由府招解上去。此是立決之犯，十天內便可先結。
敢屈二位在敝署相敘數天，俟招解轉時，方可尊便。不然上臺若要見二位時，弟
亦不敢擅主。
劉 雲：老寅翁所見周詳，敢不從命？舍表弟倘蒙薦舉，自當報效。
（三人茶罷，就請到書房。）
（早飯畢，彼此談論江晉兩省的民風土俗。）
劉 雲：（敘話間，見外邊傳梆來報）昨夜被打落水身死，不知姓名盜犯一名，尸首現今
飄起。
（成公即細問殷勇昨夜如何拿捉情形，明日好敘親供附卷。）
殷 勇：是夜聞聲往救，見船上、岸上共有十數個強盜明火執仗，因縱身上船，鐧打腳踢
兩盜下水，當就水中拿住一個，這一個不知死活。祇須押著一盜前去看驗，他自
然認識。
成 公：是。
（即刻委了典史帶同捕快，押著小張三前去看驗明白回話。）
（當日將及午時，又拿到逸盜四名：洪三、馬大、李標、刁積四名。）
（少刻，典史回來稟明，驗得該盜肩脊打折，落水身死。）
（據小張三認識，係是青草蛇江六。）
（當下成公即刻坐堂審問，四盜招供畫一，著牢固監禁，隨取具岸鄰證見、鄉地
（人等，實係強盜甘結，祇等鄰封人犯拿到即便招解；又吩咐地方將江六尸首掩
（埋亂塚，發放畢，退堂與劉雲敘述。）
（劉雲見成公辦事英決，甚為欽敬，午飯後即欲告辭回船等候。）
成 公：（成公執意不肯）天各一方，幸得相敘，正要借此領教數天，豈可言別？且有事
相商往返亦覺不便。
（劉雲見成公如此用情，因吩咐昨夜來的這個家人回船看守，並吩咐送食物到店
（中去與二相公用，家人領命而去。）
１４４＊＊時間： 地點：
（此時，成公即取出稟稿請劉雲觀看，上面先敘獲盜情由，後面極敘殷勇人品膽
（勇，並仰體各憲愛惜人材至意，不敢不敘功保舉，並聲明事主不能等候，因取
（親供附卷代質，俟拿獲鄰境逸盜即日招解緣由備細敘述。）
劉 雲：（劉雲看罷道）簡切詳明，不能增減一字。舍表弟承老寅翁抬愛，倘得進步，不
但身受者終身感戴，即弟亦拜惠不淺。
成 公：這也是因公起見，非弟私意。
（是夜賓主三人飲酒談心，情甚相洽。）
（次日一早，將各憲稟帖先發。）
（是晚，差往鄰封人役俱回，帶有回文。）
（成公拆看，卻是移覆：『盜犯江六係是孤身並無妻小，又無一定住居，現今在
（逃。）
（其餘逸盜因江六未獲，不知姓名住址，無從查拿。）
（俟拿獲江六到案，即嚴刑究出同夥，拿獲另解』云云。）
（原來這江六就是謀害殷勇母親的混江鰍江七的哥子。）
（他弟兄幾個都是盜賊，先防事發株連，故四散分居，蹤跡莫定，且又勾連倭寇
（趙天王，暗喫海俸，作內地奸細，一發肆惡無忌。）
（卻不道天理難容，這江六已先表在殷勇鐵鐧之下。）
（那江二、江四早已去投奔汪直做了頭目。）
（他娘已死。）
（這江五、江七知道江六事發，恐有連累，帶了郎氏，三人扮作洋客，連夜投奔
（倭首趙天王去了。）
（這是後話慢提。）
１４５＊＊時間： 地點：
成 公：（當時成公看回文對劉雲道）眼見江六已死，無從追究。
劉 雲：死了江六，卻是那幾個的造化。
（當晚成公吩咐刑書照供敘稿，以上船者為首、在岸者為從，首盜江六已死勿論
（。）
（又與劉、殷二人各敘了一紙親供附卷，連夜備成文案。）
（次日早堂，遴選幹役二十名，委典史押解這七名大盜赴應天府來。）
（原來由縣到省水陸祇有數十里，半日便到。）
（且不說這邊成公款待劉、殷二位，且說該典史押解這干盜犯到府，當晚收監。
（）
（這府尊已見過通稟，備知細底，即於次日早堂復審各盜口供，與原詳畫一，當
（即備文轉解按察司衙門，並一面申報巡道。）
１４６＊＊時間： 地點：
（且說這南直操江察院原與總制同駐應天省城，其時因倭寇肆擾太倉、蘇、松一
（帶，地方制憲請旨，移駐蘇城經理，省城祇有操江駐節。）
（這操江察院姓程雙名宏達，原籍河南，係現任東閣大學士程公子，為官風厲，
（品望非常。）
１４７＊＊時間： 地點：
（這日看了江浦縣的通稟，因想這一人能擒數盜，必有非常技勇，因即令僉牌行
（縣飭知）
因 想：事主既係丁艱職官，取有親供，不必到案。該員表親殷勇，著即日送轅驗看，毋
違。
１４８＊＊時間： 地點：
（這日成公接著憲牌，知是大憲美意，不敢怠慢，隨差家人送殷勇到省。）
１４９＊＊時間： 地點：
（其時正值本府轉解到司，遂先在司前聽候。）
１５０＊＊時間： 地點：
（這日臬司晚堂審理此案，先叫一干鄰證鄉地保等問過情形，即傳殷勇看問。）
（這臬憲見了殷勇一表人材心下甚喜，因問了這獲盜始未情由，笑道）
見了殷：原來你就是本省人，如何與劉知縣又是表親？
殷 勇：原是兩姨弟兄，祇因隔了省分，雖知道他在山西做官，卻多年不會，一時不能認
識，及至說起纔知。
見了殷：（臬憲道）這也難得。
殷 勇：（因獎賞了幾句道）此番送你到院，必有遭際。
（殷勇謝了出來，隨帶各盜逐一問供，俱與原詳無異，發下收監。）
（次日，由司解院。）
（這是欽差衙門，非同小可，三通吹打，放炮開門。）
（官吏人等整肅伺候聽得裏邊排衙點鼓陞座，巡捕官傳出，先帶鄰證地保等，問
（了出來，隨傳殷勇進去。）
（程公在座看殷勇時，生得七尺以上身材，二十上下年紀，豹頭燕頷，一貌堂堂
（，心中大喜。）
（暗想：若非此人，那得力獲數盜？因和顏霽色細細問了一番。）
（殷勇聲如洪鐘，朗朗答應。）
程 公：你雖與劉知縣是姨表弟兄，但你籍隸丹徒，本院如今保舉你做一個把總，俟有功
之日再行陞賞，你意下如何？
殷 勇：（殷勇叩謝道）這是大老爺恩典栽培，怎敢有違？
程 公：你且在此暫候，待本院移會制憲公同錄用。
殷 勇：（殷勇因稟道）蒙大老爺宏恩，即當在此伺候。祇為家中有老年叔嬸不知此事，
求大老爺給假半月，回家稟明，即到轅伺候。
程 公：這卻應當，准你半月，不可過限。
殷 勇：你且等候，本院給你一角牌文帶回江浦縣，在該縣庫中取給官賞銀三百兩，准於
公項報銷。
殷 勇：（殷勇稟道）已蒙大老爺洪恩超拔，不敢再領賞銀。乞留縣庫，另賞有功。
程 公：這是你分內應得，正好拿去辦理軍裝，不必推卻。
（殷勇叩謝了出來，祇聽裏邊雷聲一般喝帶首盜。）
（小張三，馬大等逐一推問，悉照原供無異，即日發回臬司，仍飭各縣鎮密跴緝
（盜五名，務獲解報，一面關移總制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