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一 至 第一二〇
１１１＊＊時間： 地點：
（此時日已沉西，月光早上。）
（三人暢敘，直到夜涼人靜，纔回房安歇。）
（蔣土奇當下吩咐家人，明日一早，如此如此不可有誤。）
（正是：
（ 今番幸會，增添無限情懷；他日重逢，做出許多事業。）
（不知蔣公吩咐家人是何說話？且聽下回分解。）
（此篇敘起冢返魂一節，人多口眾，心口不一，最難落筆。）
（如蔣、岑、劉三人各有心事：蔣公是要看劉電人物，岑秀是注意在雪姐再生，
（劉電祇是要尋得父柩。）
（及至雪姐還魂，蔣、岑、與雪姐心下各自明白，惟劉電茫然不知頭腦，寫得眾
（人情景宛然，真是作家高手。）
（及到莊上，三番敘述，各極其妙，蔣公一段妙在詳細，雪姐一段妙在悲婉，劉
（生一段妙在直截，如王積薪聽婦姑弈棋，著著分明，著著模糊。）
（筆意參差，文心錯落，非尋常慈子孝、兄友弟恭、夫婦相和、朋友相信，此常
（情也。）
（言清行濁、口是心非，皆世俗常情也。）
（蔣公以此規戒，真英雄、真豪傑，那得不令人敬服。）
（第十五回 試鐵弓叔侄顯英雄 解玉環劉蘇結秦晉）
１１２＊＊時間： 地點：
蔣士奇：（卻說蔣士奇叫家人來吩咐道）你明日五鼓即騎牲口回去，先稟知老太太，隨即
將轎車備好，著大丫頭到來，好陪侍小姐回去。可多取幾件衣飾來，與小姐更換
。並著廚下明日備兩桌酒席伺候，再多備一牲口來騎坐。不可有誤！
（家人答應，自去理會。）
（又吩咐佃戶將所存大桐木一株，明早即去叫匠人來解開作槨。）
就吩咐：（因對劉電道）此木性堅質輕，便於道路。但用漆恐不能即乾，祇可權用桐油灰
補，到府後再為整理。
（劉電稱謝不盡。）
１１３＊＊時間： 地點：
（此時已覺夜涼露重，家人收拾杯盤，三人就在花園竹月軒安寢。）
（雪姐自有莊婦相陪，在內室安歇。）
（一宿無話。）
（次日，叔侄們早起盥洗畢，同出前廳。）
（見兩個匠人到來解板，蔣公吩咐）
蔣 公：依著棺木式樣做一外槨，有二寸淨板便好，須留著正頭，做成抽屜縫道，將棺木
推入，然後合榫。
匠 人：這不須吩咐，我們知道。
（劉電見蔣公如此用心，感激不已。）
（當日纔喫過早飯，家中已將車馬備到。）
（那大丫頭碧蓮聽得說這還魂的事，巴不得要先來看一看，下了車捧著個衣包急
（急忙忙到後邊來，見了雪姐，暗道：好個齊整姑娘！祇說我家蘇姑娘齊整，原
（來還有一般齊整如他的。）
對雪姐：（因對雪姐）恭喜姑娘！我家老奶奶、大娘娘先叫上福姑娘，說趁上半日早涼，
請姑娘就起身。
匠 人：（把帶來的衣包打開道）請姑娘揀稱體的更換了。
（又動手與雪姐將幾件首飾插戴好。）
雪 姐：有勞你。
匠 人：你家老奶奶今年多大年紀了？
碧 蓮：我記得老奶奶大前年做六十歲，如今想是六十三歲了。還有個大娘娘，與大爺是
同年的，有三十八九歲了。還有個蘇姑娘，是大爺的表侄女兒，同姑娘倒像姐妹
一般的齊整。如今還有一位岑夫人，是去年來的，說是老奶奶的乾女兒。
雪 姐：（雪姐笑道）還有何人？
碧 蓮：還有一個八九歲的小相公兒。
（當下雪姐更換了衣服。）
（當不得這丫頭催促得緊，因謝別了莊戶家婦女。）
（碧蓮扶著雪姐，婦女們一同送出廳來。）
蔣 公：小姐請上車先走一步，我們隨後回來。
雪 姐：到了府上，再叩謝老叔。
１１４＊＊時間： 地點：
（當時婦女們扶著雪姐，同了頭上了車先走。）
蔣 公：（這裏蔣公吩咐管莊家人監看木匠造槨）後日我們同來觀看，該多少工錢就給發
與他，一做完就去叫油漆匠來灰補。
雪 姐：（又對匠人道）祇要用心，做得好，格外有酒資相謝。
匠 人：不消大爺費心，包管如意。
（蔣公料理畢，就與劉、岑弟兄一同騎牲口回來。）
（沿路見男婦們往來絡繹：有那在車上看過了雪姐就轉來的，也有不曾看見跟著
（往村裏來的。）
（原來這件事不但尚義村鬧動，即鄉關婦女，來看者紛紛不斷。）
（祇等雪姐車子一到，這些婦女們便揭起車帘，擁擠觀看。）
（及雪姐下了車，早有內眷出來相接。）
（那些遠近婦女們也一齊擁進來觀看，如何攔擋得住？都道）
雪 姐：好個標緻姑娘。
（雪姐到了後堂，先與蔣老夫人拜見過，又拜見了岑夫人、蔣大娘子，又與蘇小
（姐表姊弟見過了禮，同眾婦女萬福了，大家相讓坐下。）
老夫人：（蔣老夫人就問）姑娘今年十幾歲了？
雪 姐：今年十六歲了。
１１５＊＊時間： 地點：
（此時大家都要問雪姐的始末根由並地下的光景、還魂的情節。）
（雪姐因見人多，祇好將大概對答。）
（這時來看的婦女一隊去了，一隊進來，七張八嘴，問長問短，沒一個不稱讚嘆
（息，都道真是一件稀奇罕有的事．外邊蔣公與劉、岑弟兄早已到家。）
（劉電重與蔣公叩謝，當下原要進內堂來拜見，因為這些婦女們打攪不了，隊進
（隊出，幾乎把客位都擠滿，因此大家祇得在前書房暫待。）
（被他們整整聒噪了半日纔漸漸散去，已是晌午時分了。）
（蔣士奇因先進內堂來，把劉公冥中相託之事並劉公子啟柩、雪姐再生幾段情節
（一一稟知老母。）
老婆婆：這是千載奇逢的事，既然是他令尊顯靈相託，必然與玉兒是前定姻緣，自當應許
，祇不知這劉相公人品如何？
蔣士奇：一表非凡，如今已與兒叔侄相稱，又與岑家大侄結為兄弟，便都是子侄輩。少刻
進來拜見，大家都不須迥避。
（說畢，就起身出來，雪姐還要拜謝蔣公，老婆婆）
老婆婆：已經見過，再不消了。
（當下蔣士奇纔出外面，劉電就要進來拜見，岑公子遂相陪一同進來。）
（到了內堂，那時祇有蘇小姐要避去，原來雪姐有意正要使他倆人一見，就一把
（拉住道）
雪 姐：這是我三哥，姊姊見見不妨。
蔣士奇：（蔣士奇便對老母道）這是劉家三公子，與岑家大侄同輩，都是親誼，見禮不妨
。
老夫人：如此說，祇行常禮罷。
（劉電不肯，叫岑公子扶住了，倒身拜了四拜。）
（蔣士奇攙起，因對岑夫人道）
蔣士奇：大姊與弟婦竟一同見了禮罷！
（因此劉電口稱「伯母」、「嬸娘」，望上總拜了四拜，岑夫人與蔣大娘子俱受
（了兩禮。）
（然後，與蘇小姐表姊弟二人深深四揖。）
（行畢禮，劉電對老夫人道）
劉 電：再侄兄妹們承老叔大德垂庇，又在府上攪擾，不但舉家戴德，即先人亦當於地下
感激不淺。
老婆婆：將來就是親戚，凡有簡慢處不要見怪。
（劉電連稱不敢，一面遂告辭出來，老太太見劉電人品軒昂，心下甚喜。）
（時已過午，酒席早已齊備。）
（裏面內眷們陪雪姐同坐一席。）
（外邊讓劉電坐了客位，岑秀對席，小相公即坐在岑公子肩下，蔣公主位相陪。
（）
（正是「酒逢知己，話不嫌頻」。）
（大家直敘到日色將西方纔散席，就同到內書房來散坐。）
（劉電見四壁琳琅，圖書滿架，果是世家體統。）
（又見架上有良弓數張，內有一張描金細畫的鐵胎弓，上著虎筋弦，未曾解放，
（劉電）
劉 電：這弓自然是老叔長開的了？
（蔣士奇恐劉電力不能勝，故意道）
蔣士奇：功夫久荒，難以開動。
劉 電：不知有多少力？
蔣 公：約有八九石力。
劉 電：（劉電終是少年豪氣）老叔既有此弓，豈有不能開動之理？
蔣 公：（隨將弓取下道）小侄八石之弓也曾試過，恐此不止八石。若試不開，老叔莫笑
。
蔣 公：賢侄且試一試。
（當下劉電將弓弦兜住，略扯了一扯，然後使出那三尖六靠的身法，兩臂運力，
（將弓扯得如滿月一般。）
蔣士奇：（蔣士奇大喜道）不知賢侄有如此神力，可敬！可敬！
劉 電：（劉電將弓雙手送與蔣公道）小侄粗疏，還求老叔指教。
蔣士奇：（蔣士奇接過弓來）賢侄功夫已到，何必過謙？
（便也把弓拉了個滿，劉電亦深敬服。）
蔣 公：（蔣公對劉電道）尚有一張硬弓，比此更多幾力，已拿去修整，明日取來，再請
一試。
岑公子：（岑公子接口道）三哥神力，非老叔則無雙矣！
蔣 公：（因對蔣公道）老叔何不把這件正事與三哥說明了？
蔣 公：（劉電急問何事．蔣公）此事本欲煩岑賢侄轉致，今既提起，亦不妨面言。方纔
賢侄進內所見與令妹並肩的係表侄女，本姓蘇氏，年纔十八，自小在老母身邊撫
養成人，論其德容，與令妹可相伯仲。愚意欲與賢侄結朱陳之好，就煩岑家賢侄
為媒，賢侄諒不推卻。
劉 電：（劉電欠身道）承老叔大人不棄寒微，小侄敢不從命？祇是現在多有未便。
蔣 公：為何？
劉 電：現有孝服在身，不忍議及姻事，一也；未稟老母，不敢擅專，二也；身在客途，
毫無聘物，三也。還求老叔見諒。
蔣 公：賢侄所言雖是，但此時祇要一言訂定，又不即偕花燭，與孝道何礙？即明日令尊
堂知道，諒亦樂從。至於聘物，更為小事。大丈夫處世，一言九鼎，何必計此？
岑公子：三哥卻不知這姻事也是老伯顯靈，再三諄懇老叔成全的，祇問令妹，便知端的，
三哥豈可不遵？
（劉電聽說，便不敢再推，即將腰帶所繫羊脂玉帶環二枚取下一枚，雙手奉與蔣
（公道）
劉 電：客中並無他物，聊以此環為聘。小侄回家稟過老母，俟服滿當來親迎。
（蔣公大喜，接過玉環道）
蔣 公：此即千金之重了。
劉 電：（劉電又嚮岑秀深深一揖道）月下冰間，即借重賢弟。
岑 秀：敬當如命。
劉 電：前日老叔所言先嚴所託，一半明言，一半含隱，不知又是何故？
蔣 公：（蔣公笑道）此事也當說明了，前者令尊所託三事：其一是與賢侄指引處所。其
二即為賢侄婚姻。這第三事卻是說令妹與岑家賢侄亦有姻緣之分，但其中話語含
隱，卻象個尚須耽待目前不宜預定的意思，正不知是何緣故？但既有定緣，終當
成就，況令妹年纔十六，即耽待兩年，亦不為遲。賢侄回南見了許丈，當為一言
訂定，取了庚貼，便無改移了。令堂面前亦當稟明，不必更為他議。
劉 電：此一事老叔不言，小侄亦有此意。
蔣 公：（因對岑公子道）愚兄見過許丈，即當成全報命。況愚兄服滿後必先到賢弟處，
那時自當與吾弟完成美事。
蔣 公：所言極是。你二人卻互為郎舅，又互作冰人，更加親熱了。
劉 電：（因起身道）我當進內與老母說知。
（遂一直到內室來。）
１１６＊＊時間： 地點：
（此時裏邊席已早散，都在上房敘話。）
（蔣士奇因對老母將結姻之事一一稟知。）
老夫人：方纔許姑娘已在這裏說起，祇是路途遙遠，我一時如何割捨？須要說過，先當贅
在此間，過一兩年再作歸計。
蔣士奇：這事易為商量。
老 母：（因將玉環一枚交與老母）這是他的聘物。
蔣士奇：（又對岑夫人道）許小姐與大侄的這段姻事，劉公子已一力承當，他去見過許丈
訂定後，即有書來通知，諒無不成之理。
岑夫人：此事雖是劉公諄託大弟，終有陰陽之隔，且不知許公允與不允？況如今又有劉老
夫人在堂，亦可作主，事難預定，且待三公子書來纔得定局。若果是姻緣，即遲
一兩年亦有何妨？
蔣 公：大姊所見極是。
（說畢，就出外邊來，將老母所言與劉電說知。）
劉 電：小侄自當稟知老母，諒來無不從命。
１１７＊＊時間： 地點：
（且說這裏都知道蘇姑娘與劉公子結了姻，這些丫頭、僕婦都到上房來，與老太
（太們叩過了喜，又來與蘇小姐道喜，都說）
蘇小姐：這劉公子好個標品，真真是一位出色的新郎。
（你一言，我一語，說得蘇小姐臉上紅了白，白了紅，十分羞澀；然兩下都已見
（面，心中卻是暗喜。）
（原來雪姐與蘇小姐身材不差上下，這更換的衣服都是蘇小姐的。）
碧 蓮：（那碧蓮丫頭看著雪姐笑道）許姑娘同我家姑娘身材齊整都是一般，這衣服鞋腳
竟好合穿得的。
雪 姐：（雪姐對玉馨道）這衣飾想都是姐姐的，與小妹身材卻是一般。
蘇小姐：祇是粗衣飾，不中姐姐穿戴。
岑夫人：你們兩個真像姐妹，如今又成了至親。這許姑娘小你兩歲，以後竟以妹子相稱，
卻不要客氣了。
（碧連又指著岑夫人，插嘴對雪姐）
對雪姐：我們姑娘是他老人家的乾閨女，如今你們做了姊妹，少不得也是他老人家的乾女
兒了。
雪 姐：這個自然。
蔣大娘：（蔣大娘子笑道）你這丫頭偏會多嘴。
老夫人：雖是多嘴，卻也有意思。
（時已黃昏，當晚內外用過晚酒，劉電就在書房後間另設一榻，與岑公子同房。
（）
（裏邊雪姐就在老婆婆房中與蘇小姐同榻。）
（岑夫人見雪姐嬌美溫柔，一口一聲叫著）
岑夫人：娘！
（心中歡愛不盡。）
雪 姐：（雪姐又與蘇小姐取笑道）你如今是我的姐姐，他日又要改叫嫂嫂了。
蘇小姐：（蘇小姐也笑道）你如今是我小姑，日後還是我的弟媳婦了。
（大家說說笑笑，直到三鼓纔睡。）
（正是：
（ 樂對新知嫌夜短，細談往事喜更長。）
（畢竟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文章之妙，通乎鬼神，總緣心細，故不可方物，寫蔣公筆筆愷摯、筆筆細膩、
（筆筆豪爽，不如此幾不成為蔣公，何以使劉、岑敬服。）
（寫尚義村男婦看雪姐一段，見得還魂是件奇事，真鏡花水月之文。）
（蘇、劉結姻一段，若出俗筆，必先提出劉封君作主，大家都以鬼話為憑，豈不
（笑煞，且亦無此印板文字。）
（看他全用蔣公做主，絕不說起劉公囑托之語，祇是劉電一問，蔣公一答，岑秀
（一表，俱是輕輕帶過。）
（筆法高妙，食煙火人何處揣摩！）
（第十六回 扣禪關菩提三指覺 施武勇英傑兩傾心）
１１８＊＊時間： 地點：
（卻說次日蔣士奇又備聚親酒席內外歡聚了一天。）
１１９＊＊時間： 地點：
（晚間，劉電對蔣公道）
劉 電：明日外槨諒可做就，還請老叔岳同往一看。
蔣 公：明日趁早涼就去，我們就在莊上多住幾天，比家中涼爽。
劉 電：小侄恐家中老母懸望，歸心如箭，能夠早起身一天更好。
蔣 公：賢侄孝思甚切，我亦不敢久留。祇等外槨灰布乾燥，即以此為期便了。
（是夜一宿無話。）
（次日早起，蔣士奇與老母說知，叫家人喚幾個裁縫來與劉電兄妹制備衣服行李
（，開出一個清單，吩咐家人蔣貴置買趕辦。）
（料理已畢，用過早飯，遂同劉、岑兩弟兄騎牲口，帶了小使元兒往莊上來。）
１２０＊＊時間： 地點：
（這日匠人正值完工，大家同到祠堂看時，見做得甚好，遂叫家人給發匠人工錢
（，格外給與酒資去訖。）
（恰好油漆匠已來，就吩咐用整布周圍灰布，多用油料，不許草率。）
（仍著家人監管，說畢同到莊院。）
（蔣士奇見天色正早，因對二人道）
蔣士奇：離此不遠有一慈雲庵，庵中有一位點石禪師，道高德重，年愈九旬往往知道過去
未來之事。因一句無暇，久不往訪。今日趁此閑暇，同二位賢侄前去一訪，消此
長日，何如？
孫二人：（二人歡喜道）如此道德高僧正當往訪！
蔣士奇：此去不過十來裏遠近，一路都有松杉蔽日，盡可緩步，祇帶小使同去，卻不累贅
。再封一香金送他，就那裏擾了他的素齋，盡此一日之長，省得回來喫午飯。
孫二人：（弟兄二人）最好。
（當下叔侄三人帶了小使元兒，緩步望慈雲庵路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