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五一 至 第三六〇
３５１＊＊時間： 地點：
如今的人，恩則便忘，怨則分明。我今去正中唐家的意，把咬金一刀兩段，
叫我老娘誰來照看？不去，不去！
（說罷，竟一恭而去了。）
程知節：（眾人道）此時各從其志，他不去，我們是隨明公去便了。
（李密恐怕耽延有變，也不待秦叔寶回來，亦不去知會徐世勣，只帶部下兵有二
（萬人西行。）
（先差元帥府椽柳燮，齎表奏知唐帝。）
（唐帝久知李密才略可用，況他河南、山東，舊時部曲甚多；若收得他，即可以
（招來為我用，所以不勝大喜。）
（先差將軍段志玄來慰勞他，又差司法許敬宗來迎。）
（只是李密想起當日希圖作盟主，就是唐帝何等推尊，誰知一旦失利，卻俯首為
（他臣子，心中無限不平，無限悒快。）
（今事到其間，不得不為人下了。）
（率領王伯當一干人進長安，朝見唐帝。）
（諸將拜舞畢，宣李密上殿。）
唐 帝：（唐帝賜坐道）賢弟，戰爭勞苦，當俟吾兒世民豳州回來，與賢弟共平東都，以
雪弟仇。
（就傳旨授李密光祿卿上柱國，賜邢國公。）
（王伯當左武衛將軍，賈潤甫右武衛將軍，魏征為西府記室參軍。）
（其餘將士，各各賜爵。）
（李密等謝恩而出。）
（唐帝又念他無家，將表妹獨孤氏與他為妻。）
（官職雖不大，恩禮可謂隆矣。）
（正是：憶昔為龍螭，今乃作地鼠。）
（屈身伍絳灌，哽咽不得語。）
（第五十四回 釋前仇程咬金見母受恩 踐死誓王伯當為友捐軀）
（詞曰：
（ 憶苦聲名如哄，收拾群英相共。）
（一旦失等謀，淚灑青山可痛。）
（如夢，如夢，賴有心交斷送。）
（調寄「如夢令」）
（古人云：知足不辱，苟不知足，辱亦隨之。）
（況又有個才字橫於胸中，即使真正鐘鳴漏盡，遇著老和尚當頭棒喝，他亦不肯
（心死。）
（何況尚在壯年，事在得為之際。）
３５２＊＊時間： 地點：
（卻說魏王李密，進長安時，還想當初曾附東都，皇泰主還授我大尉，都督內外
（諸軍事。）
３５３＊＊時間： 地點：
（如今歸唐，唐主畢竟不薄待我，若以我為弟，想李神通、李道玄都得封王，或
（者還與我一個王位，也未可知。）
（不意爵僅光祿卿，心中甚是不平。）
（殊不知這正是唐主愛惜他，保全他處。）
（恐遽賜大官，在朝臣子要忌他。）
（又因河南、山東未平，那兩處部曲，要他招來，如今官爵太盛了，後來無以加
（他，故暫使居其位，以籠絡他，折磨他銳氣。）
（李密總不想自己無容人之量，當年秦王到金墉時，何等看待。）
３５４＊＊時間： 地點：
（如今自己歸唐，唐主何等情分。）
（還認自己是一個頂天立地的好男子，滿懷多少不甘。）
（居未月餘，秦王在隴西征平了薛舉之子薛仁果，拔寨奏凱還朝。）
（早有小校飛馳報捷長安。）
唐 主：（唐主宣李密入朝面諭道）卿自來此，與世民未曾覿面。朕恐世民懷念往事，不
利於卿。卿可遠接，以盡人臣之禮。
（李密領諾。）
３５５＊＊時間： 地點：
（其時魏征染病西府。）
（李密同王伯當等二十餘人，離了長安，望北而行。）
（直至囱州，哨馬報說秦王人馬已近。）
唐 帝：（李密問祖君彥道）秦王有問，教我如何對答？
祖君彥：不問則已，若問時，只說聖上教臣遠接，即不敢加害於明公矣。
（二人正商議間，只見金鼓喧闐，炮聲震地。）
（錦衣隊隊，花帽鮮明，左右總管十人。）
（劍戟排擁，戈矛耀日，前面數聲喝道。）
（一派樂宮，塤囗迭奏而來。）
（李密只道來的就是世民，忙與眾官分班立候。）
（只見馬上一將，大聲呼道）
世 民：吾非秦王，乃長孫無忌與劉弘基也。殿下尚在後面，汝是何人，可立待之！
（是時李密心中懊恨，明知秦王故意命諸將裝作王子來羞唇齒他。）
３５６＊＊時間： 地點：
（如今若待不接，恐唐王見怪。）
（若再去接，又覺羞辱難堪。）
（正在悔恨之時，又見一隊人馬，排列而來。）
（前面一對迴避金牌，高高擎起。）
（中間旗分五色，劍戟森嚴。）
（後面吆喝之聲漸退，望見輿從耀目，鳳起蛟騰。）
世 民：（李密暗想）是必秦王也。
（忙與眾將俯躬向地打躬下去。）
馬 上：（只見馬上二人笑道）吾乃馬三保、白顯道也，前年我們到金墉來望你，今你亦
到吾長安來。若要接殿下，後面保駕帷幔裡高坐的便是，可小心向前迎接。
馬 上：（李密聽見，滿面羞慚，扌追胸跌腳，仰天歎道）大丈夫不能自立，屈於人下，
恥辱至此，何面目再立於天地之間？
（即欲拔劍自刎。）
王伯當：（王伯當急向前奪住道）明公何如此短見，文王囚於囗裡，勾踐辱於會稽，後來
俱成大業。還當忍氣耐性，徐圖後事。
３５７＊＊時間： 地點：
（正說時，忽有人）
有 人：前面風捲出一面黃旗，繡著『秦王』二字在上，今次來的必是秦王無疑。
（李密無奈，只得側立路旁。）
（驟見一隊人馬到來，前導五色繡旗。）
（甲士銀鬃對對，彤弓壺矢，彩耀生光。）
（寶駕雕鞍，輝煌眩目。）
（力士前引，儀從後隨。）
（唐將史岳、陶武欽，依隊前進。）
（王常、邱士尹，按轡徐行。）
（原來四將認得是李密，備各在馬上舉手道）
馬 上：魏王休怪，俺們失禮了。
（李密諸將默然無語，不覺兩淚交流。）
（王伯當再三勸慰。）
（又見殷開山、洛陽史，排列左右護衛，猶如天王之狀。）
（秦王冠帶蟒服，高拱端坐慢中。）
（李密看得真切，如飛向前俯伏道）
秦 王：老拙有失遠迎，望殿下恕責。
（秦王見了李密，不覺怒髮衝冠，手持雕弓，搭上一箭，兜滿弓弦。）
（唬得魏將王伯當、賈潤甫、祖君彥、柳周臣諸將，俯伏在地，面如土色。）
（李密把兩手捧住其臉，戰慄不已。）
（秦王見眾人在地下打作一團兒，猶如宿犬之狀，到底是人君度量，即收了箭，
（以弓梢指定李密道）
秦 王：匹夫也有今日！本待射你一箭，以報縲紲之仇，恐連累了眾人，只道我不能容物
，暫饒你性命！
（大喝一聲而過。）
（這都是秦王曉得李密來接，故意裝這十將來羞他。）
３５８＊＊時間： 地點：
（其時秦王進朝拜見了唐帝。）
唐 帝：皇兒征伐費心，鞍馬勞苦。
秦 王：托賴父王洪福，諸將用命，得以凱還，擒得薛仁果、羅宗睺等囚在檻車，專候父
皇發落。
（唐帝大喜，即命武士斬於市曹，懸首示眾。）
秦 王：（因問秦王）曾見李密否？
秦 王：臣兒曾見來。
唐 帝：當時朕欲拒其降，因劉文靜進言道：『鄭與魏境接壤，二邦猶如唇齒。』今王世
充滅了李密，未有虢亡而虞獨存者，我處若不受其降，密必計窮，據兵而復投他
國，又增一敵。勞吾心矣，烏乎可！
秦 王：為什麼有恩於臣兒的這幾個人反不見？
唐 帝：魏征已在這裡，朕知其有可用之才，將他撥在你西府辦事。如今聞說他有病，故
此想未有來接你。
（說完，帝同秦王進宮去朝見了母后，謝恩出朝。）
（他原是個撥亂之主，求賢若渴。）
（況當年有恩於彼，怎不關心？一進西府，即問魏征下榻之處。）
（魏征原沒有病，因李密要他同去接秦王，料必不妥，故此詐稱有疾。）
（今聞秦王來問他，如飛趕出來拜伏在地道）
秦 王：臣偶抱微痾；不可遠接，乞殿下恕臣之罪。
秦 王：（秦王一把拖住道）先生與孤，不比他人，何須行此禮？
（忙扯來坐定。）
魏 征：魏公失勢來投，望殿下海涵，勿念前愆。
秦 王：孤承先生們厚愛，日夜佩德於心，今幸不棄，足慰生平。
李密匹夫，孤頃見俯伏在地，幾欲手刃之，因見眾臣在內而止。然孤總不殺
他，少不得有人殺他的日子。
魏 征：叔寶、懋功二兄為何不來？
魏 征：徐懋功尚守黎陽，他是個足智多謀之士，魏公自恃才高，與他言行不合。所以他
甘守其地，亦無異志。秦叔寶往征蕭銑未回。魏公此來，亦未去知會他。
秦 王：他的令堂乃郎，孤多膳養在此。
魏 征：他於今想必也曉得了，但是這人天性至孝，友誼亦要克全其義。單雄信已降王世
充，恐還有些逗留。
秦 王：那個粗莽賊於程知節，為什麼不見？
魏 征：他因昔日開罪於殿下，故不敢來，到瓦崗拜母去了，人雖粗魯，事母甚孝，倒是
個忠直之士。昨晤徐義扶，方知程母也在此，他還不曉得，若到瓦崗，知其母消
息，是必奮不顧身，入長安矣；倘來時，望殿下忘其射鉤之仇而包容之。
（於是秦王與魏征朝夕談論，甚相親愛。）
３５９＊＊時間： 地點：
（如今且說程知節到了瓦崗，卻不見了母親，忙問尤俊達。）
尤俊達：尊堂陪秦伯母婆媳兩個去會親戚，不想被秦王設計賺入長安去了。
（程知節見說，笑道）
程知節：尤大哥，你又來耍我。
尤俊達：程老弟，我幾曾說謊來？
尤俊達：（便把當時賺去行徑一一說出）當時這班人，原只要迎請秦伯母去，誰知令堂生
生的要奉陪他走走，弟再三阻擋，他必不肯依，因此弟只得叫連巨真兄送去。前
日連巨真在長安回來，說尊堂與秦伯母在秦王那裡，甚是平安。兄如不信，到黎
陽去問連巨真便知詳細了。
（程知節此時覺得神氣沮喪，呆了半晌，喊道）
程知節：罷了，天殺的入娘賊，下這樣絕戶計！咱把這條性命丟與他罷！
（過了一宿，也不辭別尤俊達，跟了兩個伴當，竟進長安。）
（可憐：只念娘親不惜軀，願將遺體報親恩。）
（程知節恐怕大路上有人認得，卻走小路。）
（曉行夜宿，未及一月，不覺早到長安。）
（進了府城，就在西府左首借了下處。）
（先叫手下人把一揭投進去，只等帥府開門。）
（秦王知程知節到來，傳令將士裝束威武，排列森嚴，粗細鼓樂，迭奏三通。）
（秦王升殿，諸將參見過，捱班站立。）
諸 將：（只聽得頭門上守門官報道）魏犯程知節進。
（裡邊武衛接應一聲，如春雷一般。）
（秦王坐在上面，見一個赤條條的長大漢子，背剪著，氣昂昂走將進來。）
（到了丹墀，直挺挺的立定。）
（秦王仔細一看，認得是程知節，不覺怒氣填胸，鬚眉直豎，擊桌喝道）
秦 王：你這賊子，今日也自來送死了！可記得當年孤逃在老君堂，幾乎被你一斧砍死！
孤今把你鍋烹刀碟，方消此恨。
程知節：（程知節哈哈大笑道）咱當時但知有魏，不知有唐。大丈夫恩不忘報，怨必求明
。咱若怕死，也不進長安來，要砍就砍，何須動氣。快快叫咱老娘來見一面，咱
就把這顆頭顱，結識與你罷。
秦 王：你這賊到這地位，還要口硬，且緩你須臾之死。軍士們領他去見了他母親，然後
來受刑！
（眾軍士不由分說，把知節擁出府門。）
（原來秦老夫人的下處，就在西府東首一所絕大的房於裡頭，與程母同居。）
（秦母一到長安，秦王即撥一二十名婦女，進來伺候，又撥排軍二十名，看守門
（戶。）
（不但供應日逐送進，每月還有許多幣帛饋賜。）
（秦母與程母，禮必兩副。）
（所以這兩個老人家，起居安穩，甚感秦王之恩。）
３６０＊＊時間： 地點：
（當時眾軍士將程知節擁進秦母寓所，早有人進去報知。）
（秦母與程母如飛走出堂來。）
（程母見兒子這般行徑，即上前抱頭大哭，口裡咿哩嗚羅，不知哭許多什麼，惹
（得眾武士反笑起來。）
程知節：（程知節焦躁道）娘，你不要哭，兒子問你：你住在這裡，身子可安穩麼？可有
人伺候麼？
（程母只是哭，那裡對答的出一句，反是秦母替他說道）
秦 母：一到長安，秦王如何差人來伺候，每日如何供應，月月如何饋送，還要時常差婦
女出來候安。我與汝母親，蒙他恩典，相待一體，總無厚保。
程知節：（程知節問母親道）娘可是這樣的？
（程母含著眼淚，點點頭兒道）
點 頭：是這樣的。
程知節：（又將手指身旁兩個使女說道）這兩個就是秦殿下賜來服侍我的。
（知節見說，便道）
知 節：娘，兒子差了，那曉得秦王這樣一個好人，兒今去死在他台下，也是甘心的。娘
，你不要念我了，你去伴秦伯母終了天年罷！
（竟要撒開身於走出來，程母那裡肯放。）
秦 母：（秦母對知節道）你們不要忙亂，聽我說：當時秦王因要我的瓊兒歸唐，故假作
羅家來賺我，不意你母親一團美意，陪我出寨，竟入長安。如今魏公亦已降唐，
吾家瓊兒諒必早晚亦至。你家母親豈可因我出門，反作無子之母？
知 節：（便對伺候的說道）取我的大衣服出來，待老身自進西府，去見秦王，求他寬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