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〇一 至 第三一〇
３０１＊＊時間： 地點：（再說司馬德戡，縊死了煬帝，隨來報知宇文化及。）
（化及令裴虔通等勒兵殺戮宗室蜀王秀、齊王
、燕王倓及各親王，無少長皆被 （誅戮；惟秦王浩，素與智及往來甚密，故智及一力救免，方得保全。）
（蕭后在營中，將營中漆牀板為棺木，把朱貴兒、袁寶兒同殯於西院流珠堂。）
（正是：珠襦玉匣今何在？馬鬣難存三尺封。）
（宇文化及既殺了各王，隨自帶甲兵入宮來，要誅滅后妃，以絕其根。）
（不期剛走到正宮，只見一婦人，同了許多宮女在那裡啼哭。）
宇 文：（宇文化及喝道）汝是何人，在此哭泣？
婦 人：（那婦人慌忙跪倒）妾乃帝後蕭氏，望將軍饒命。
（宇文化及見蕭后花容，大有姿色，心下十分眷愛，便不忍下手）
宇 文：主上無道，虐害百姓，有功不賞，眾故殺之，與汝無干，毋得驚怖。我雖擅兵，
亦不過除殘救民，實無異心；倘不見嫌，願共保富貴。
（隨以手挽蕭后起來。）
（蕭后見宇文化及聲口留情，便嬌聲涕泣道）
蕭 后：主上無道，理宜受戮。妾之生死，全賴將軍。
宇 文：（宇文化及道）汝放心，此事有我為之，料不失富貴也。
蕭 后：將軍既然如此，何不立其後以彰大義？
宇 文：（宇文化及道）臣亦欲如此。
（遂傳令奉皇后懿旨，立秦王浩為帝，自立為大丞相，總攝百僚，封其弟宇文智
（及為左僕射，封異母弟宇文士及為右僕射，長子丞基、次子丞址，俱令執掌兵
（權；其餘心腹之人，俱重重封賞。）
（有宇文化及平昔仇忌之臣，如內史侍郎虞世基、御史大夫裴蘊、密書監袁克、
（左詡衛大將軍來護兒、右詡衛將軍宇文協、千牛宇文晶、梁公蕭臣，連各家子
（姪，俱駢斬之。）
（更有給事郎許善心，不到朝堂朝賀，化及遣人就家擒至朝堂，既而釋之；善心
（不舞蹈而出，化及怒而殺之。）
（其母范氏，年九十二，臨喪不哭，人問其故。）
化 及：（范氏說道）彼能死國難，我有子矣，復何哭為？
（因臥不食而卒。）
（宇文化及因將士要西歸，便奉皇后新是還長安，並帶剩下貪生圖樂的那些夫人
（美人，一路搜括船隻，取彭城水路西上。）
（行至顯福宮，逆黨司馬德敬與趙行樞，惡宇文化及穢亂宮闈，不恤將士，要將
（後軍襲殺化及，不期事機不密，反為化及所殺。）
（行到滑台，將皇后新皇，留付王軌看守，自己直走黎陽，攻打倉城，接下不題
（。）
３０２＊＊時間： 地點：
（再說王義夫人，領了趙王與眾夫人等，離了蕪城二三十里，借一民戶人家歇了
（，只聽見城中炮聲響個不絕，往來之人信息傳來，都說城內大變。）
（王義叫趙王仍舊女妝，叫妻子姜亭亭與袁紫煙、薛冶兒，俱改了男妝，沙、秦
（、狄、夏、李五位夫人與使女小環，仍舊女妝。）
袁紫煙：我夜觀乾像，主上已被難；我們雖脫離樊籠，不知投往何處去才好？
王 義：別處都走不得，只有一個所在。
袁紫煙：（眾人忙問）是何處？
王 義：太僕楊義臣，當年主上聽信讒言，把他收了兵權，退歸鄉里。他知隋數將終，變
姓埋名，隱於濮州雷夏澤中。此人是個智勇兼全忠君愛主的人，我們到他鄉里去
，他見了幼主，自然有方略出來。
袁紫煙：（袁紫煙喜道）他是我的母舅，我時常對沙夫人說的，必投此處方妥，不意你們
同心。
（因此一行人，泛舟意往濮州進發。）
３０３＊＊時間： 地點：
（卻說楊義臣自大業七年被讒納還印綬，猶恐禍臨及己，遂變姓名，隱於濮州雷
（夏澤中，日與漁樵往來。）
（其日驚傳宇文化及在江都弒帝亂宮，不勝憤恨道）
不 勝：化及庸暗匹夫，乃敢猖獗如此！可惜其弟士及向與我交甚厚，將來天下合兵共討
，吾安忍見其罹此滅族之禍？速使一計，叫他全身避害。
（即遣家人楊芳，齎一瓦罐，親筆封記，逕投黎陽來，送與士及。）
（士及接見楊芳，大喜道）
士 及：我正朝夕在這裡想，太僕公今在何處？不意汝忽到來。
士 及：（隨引進書齋，退去左右）大僕公現居何處？近來作何事業？
楊 芳：敝主自從被讒放斥，變改姓名，在濮州雷夏澤中，漁樵為樂。
士 及：可有書否？
楊 芳：書啟敝主實未有付，止有親筆封記一物為信。
（士及忙開視之，見其中止有兩棗並一糖龜。）
（士及看了，不解其意，便吩咐手下引楊芳到外廂去用飯，自己反覆推詳。）
（忽畫屏後轉出一個美人來，乃是士及親妹，名曰淑姬，年方一十七歲，尚未適
（人，不特姿容絕世，更兼穎悟過人；見士及沉吟不語，便問士及道）
士 及：請問哥哥，這是何人所送，如此躊躇？
士 及：此我舊友隋太僕楊義臣所送。他深通兵法，善曉天文，因削去兵權，棄官歸隱。
今日令人送來一罐，封記甚密，內中止有此二物，這個啞迷，實難解洋。
士 及：（淑姬看一回，便道）有何難解，不過勸兄早早歸唐，庶脫弒逆之禍。
士 及：（士及大喜道）哦妹真聰明善慧；但我亦不便寫書，也得幾件物事答他，使他曉
得我的主意才好。
楊 芳：（淑姬道）但不知哥哥主意可定，若主意定了，有何難回？
士 及：化及所為如此，我立見其敗；若不早計，噬臍無及。
楊 芳：（淑姬道）既是哥哥主意定了，愚妹到裡邊去取幾件東西出來，付來人帶去便了
。
（淑姬進去了一回，只見他手裡捧著一個漆盒子出來。）
（士及揭開一看，卻是一隻小兒頑的紙鵝兒，頸上係著一個小小魚罾，上邊豎著
（一個算命先生的招牌，紮得端端正正，放在裡頭。）
士 及：（士及看了奇怪道）這是什麼緣故？
（淑姬附士及耳上，說了幾句。）
（士及道妙，將漆盒封固，即付與楊芳收回去了。）
（次日，士及進見化及）
士 及：秦王世民領兵會合征伐，臣意欲帶領一二家撞，假妝避兵，前去探聽虛實，數日
便還。
（化及應允。）
（士及便叫委孥與淑姬，扮作男妝，收拾細軟，出離了黎陽，直奔長安。）
（時恭帝已禪位於唐，唐帝即位，改元武德。）
（士及將妹進與唐帝為昭儀，唐帝封士及為上儀同管三司軍事。）
３０４＊＊時間： 地點：
（卻說楊義臣家人，齎了士及的漆盒兒，回到濮州家中，見了家主，奉上盒兒。
（）
（義臣去封，揭開一看，喜道）
義 臣：我友得其所矣！
楊 芳：老爺，這是他什麼意思？
義 臣：他沒有什麼意思，他說吾謹遵命矣！
楊 芳：彼在黎陽，作何舉動？先帝枝葉，可有一二個得免其禍？在朝諸臣，可有幾個盡
節的？
楊 芳：蕭后已經失節，夫人嬪妃，逃走了好些；只有朱貴兒、袁寶兒罵賊而死；翠華院
花夫人、影紋院謝夫人、仁智院姜夫人，俱自縊而死。化及見景明院梁夫人姿容
豔冶，意欲留幸，夫人大聲罵詈，化及猶以好言相慰，夫人罵不絕口，遂被殺死
。袁家小姐不知去向，訪問不出。帝室宗支，戮滅殆荊只有秦王浩與智及親密，
勉強尊他為帝，不意前日又被化及鴆酒藥死。說還有個幼子趙王杲逃出，使人四
下裡緝訪。
（楊義臣聽見，拍案垂淚道）
楊義臣：狂賊乃敢慘毒如此，在延諸臣或者多貪位怕死的，在外藩鎮大臣難道沒個忠臣義
士，討此逆賊的？
（痛哭了一聲，是夜心上憂悶，點上一枝畫燭，在書房裡一頭看書，一頭浩歎。
（）
（至二更時分，覺得神思困倦；上牀去卻又睡不著，但見庭中月光如晝，恍惚中
（不覺此身已出戶外。）
（足未站定，只見一人紗帽紅袍，倉皇而來。）
（楊義臣把他仔細一看，乃是給事郎許善心。）
義 臣：（義臣忙問道）許公何來？
楊義臣：（那人道）將軍恰好在外，速上前來接駕。
３０５＊＊時間： 地點：
（此時楊義臣只道煬帝未死，忙趨上前去。）
（只見煬帝軟翅幅巾，身上穿一件暗龍袞袍，項上一塊白絹裹住；兩個宮人面上
（許多血痕，扶著煬帝。）
（義臣慌忙俯伏下拜。）
（只見煬帝把雙手掩在臉上，聽見一個宮人口裡說道）
一 個：老將軍，陛下囑咐你，小主母子到來，煩將軍善為保護。
只此一言，將軍平身。
（楊義臣正要問小主在於何處，抬起頭來，寂無所見。）
（一覺醒來，但見月色西沉，雞聲報曉，時東方將已發白。）
（楊義臣心上以為奇事，起身下牀，攜著拄杖，叫小童開了大門出來，在場上東
（張西望，毫無影響。）
（只聽見水中咿啞之聲，一船搖進港來。）
（義臣同小童躲在樹底下，見來船到了門首，舟於將船繫住，船裡鑽出一人，跳
（上岸來站定，四下裡探望。）
３０６＊＊時間： 地點：
（此時天色尚早，人家尚未起身，楊義臣忍不住上前問道）
楊義臣：朋友，你是那裡來的？尋那一家？
一 個：（那人忙上前舉手道）在下是江都被難來的。
（一頭說，只顧將義臣上下相認。）
楊義臣：（楊義臣亦把那人定睛一看）足下莫非姓王？
（那人把雙眼重新一擦，執著楊義臣的手，低低說道）
楊義臣：老先生可是楊？
（楊義臣尼說，忙執了那人的手，到門首去問道）
楊義臣：足下可是巡河王大夫？
一 個：（那人道）卑未就是遠臣王義。
（楊義臣聽見，忙要邀進堂中去。）
王 義：（王義附楊義臣的耳說道）且慢，有小主並夫人在舟中。
（楊義臣聽見，忙說道）
楊義臣：天將曙矣，快請小主上岸來。
（楊義臣叫小童開了正門，自己進去穿了巾服出來，站在門首一邊，看一行人走
（來。）
（王義在旁指示說道，那個是某人，那個是某人。）
３０７＊＊時間： 地點：
（正說時，只見袁紫煙男人打扮，跨進門來，見了楊義臣，忙叫道）
袁紫煙：母舅，外甥女來了！
（說了，雙眼垂淚，要拜將下去。）
楊義臣：（楊義臣把雙手扶住一認）原來是袁家甥女，我前日叫人來訪問，打聽不出，如
今也來了。好，且慢行禮，同到裡頭去，替趙玉並夫人們換了妝出來。
（原來楊義臣原配羅夫人，亡過已久，只有一個如夫人王氏，生一子年才五歲，
（名喚馨兒。）
（時王氏出來接了進去。）
（楊義臣與王義站在草堂中，王義將出苑入城，備細說明。）
（伺候趙王出來。）
（趙王年雖九歲，識解過人。）
（沙夫人攜著他的手，眾夫人隨在後邊，走將出來。）
（楊義臣見趙王換了男妝，看他方面大耳，眉目秀爽，儼然是個金枝玉葉的太子
（，不勝起敬。）
（叫童子鋪下氈條，將一椅放在上邊，要行君臣之禮。）
趙 王：（趙王扯著沙夫人的手說道）母親，這是什麼時候，老先生欲行此禮？若以此禮
相待，殊失我母子來意。
（立定了不肯上去。）
趙 王：（袁貴人說）母舅，趙三年幼，不須如此，請母舅常禮見了罷。
楊義臣：既如此說，不敢相強。請歸氈了，老臣好行禮。
趙 王：（趙三道）還須見過母親，然後是我。
沙夫人：若論體統，自然先該是你。
趙 王：母親，此際在草莽中，論甚體統，況孤若非先帝托嗣母親，賴母親護持，不然亦
與蜀王秀、齊王
等共作泉下幽魂矣！（楊義臣見小主議論鑿鑿，深悉大義，不勝駭異。）
（袁紫煙與薛冶兒，忙扯沙夫人上前，將趙王即立在沙夫人肩下，楊義臣拜將下
（去。）
沙夫人：（沙夫人垂淚答拜道）隋氏一線，惟望老先生保全，使在天之靈，亦知所感。
楊義臣：老臣敢不竭忠。
（拜了四拜起來，即向四位夫人與薛冶兒見了。）
（姜亭亭不敢僭，袁紫煙再三推讓。）
楊義臣：（楊義臣向王義道）袁貴人是舍甥女，在這裡豈有僭尊夫人之理？小主若無大夫
與尊閫，焉能使我們君臣會合；況將來還有許多事，要大夫竭忠盡力的去做，老
夫專誠有一拜。
（袁紫煙如飛扯姜亭亭到王義肩下去，一同拜了，然後袁紫煙走到下首，去拜了
（楊義臣四拜。）
（楊義臣叫手下擺四席酒。）
楊義臣：本該請眾夫人進內款待，然山野荒僻，疏食村醒，殊不成體；況有片言相告，只
算草廬中胡亂坐坐，好大家商酌。
（於是沙夫人與趙王一席，秦、狄、夏、李四位夫人，薛冶兒、姜亭亭＼袁紫煙
（坐了兩席，王義與楊義臣一席。）
（酒過三巡，王義對楊義臣道）
王 義：老將軍這樣高年，喜起身得早，即便撞見，免使我們向人訪問。
楊義臣：這不是老夫要起早，因先帝自來報信，故此茫茫的走出門來物色。
趙 王：先是如何報信？
（楊義臣將夜來夢境，備細說將出來，眾夫人等俱掩面涕泣。）
楊義臣：（楊義臣對趙玉說道）老臣自被斥退，山野村夫，不敢與戶外一事；不意先帝冥
冥中，猶以殿下見托。承殿下與夫人等賜顧草廬，信臣付托，不使臣負先帝與殿
下也。但此地草舍茅廬，牆卑室淺，甚非潛龍之地，一有疏虞，將何解救。此地
只好逗留三四日，多則恐有變矣！
沙夫人：只是如今投到何處去好？
楊義臣：所在盡有。李密與他父親也是隋臣，今擁兵二三十萬，屯札金墉城；東都越王侗
令左僕射王世充，將兵數萬，拒守洛倉；西京李淵，已立皇孫代王侑為帝，大興
征伐；這多不過是假借其名一時，成則去名而自立，敗則同為滅亡，總難始終。
老臣再四躊躇，只有兩個所在可以去得：一個幽州總管，是姓羅名藝，年紀雖有
，老誠練達，忠勇素著，先帝托他坐鎮幽州，手下強兵勇將甚多，四方盜賊不敢
小覷近他。若殿下與夫人們去，是必款待，或可自成一家。無奈竇建德這賊子，
勢甚猖獗，梗住去路，然雖去亦屬吉凶相半；若要安穩立身，惟義臣公主之處。
他雖是遠方異國，那啟民可汗，還算誠朴忠厚，比不得我中國之人，心地奸險。
況臣又曉得他宗室衰微，惟彼一支強霸無嗣，前日曾同公主朝覲遠來，先帝曾與
親厚一番；況王大夫又與他憐邦，到彼調護，殿下苦肯去，公主必然優禮相待，
永安無虞。只此一方，可以保全，餘則老臣所不敢與聞矣。
（趙王與眾夫人點頭稱善。）
沙夫人：老將軍金石之論，足見忠貞；但水遠山遙，不知怎樣個去法？
楊義臣：若殿下主意定了，臣覷便自有計較；但只好殿下與沙夫人並王大夫與尊閫，聞得
薛貴嬪弓馬熟娟，亦可去得；至四位夫人及舍甥女，恐有未便。
（四位夫人聽見，俱淚下道）
沙夫人：妾等姊妹五人，誓願同生同死，還求老將軍大力周全。
楊義臣：不妨，請問四位夫人，果然肯念先帝之恩，甘心守節，還是待時審勢，以畢餘生
？
秦夫人：老將軍說甚話來？莫認我姊妹四人是個庸愚婦人，試問老將軍肯屈身從賊否？若
老將軍吝計不容，滔滔巨浪，妾等姊妹當問諸水濱，而投三閻大夫矣，有何難處
？
楊義臣：不是老臣吝計，此刻何難一諾；但恐日遠月長，難過日子。
狄夫人：老將軍莫謂忠臣義士，盡屬男子，認定巾幗中多是隨波逐浪之人。不必遠求，即
今聞朱貴兒、袁寶兒與梁夫人等明義罵賊，相繼盡難，隋廷君臣良足稱羞；況我
們繁華好景，蒙先帝深恩，已曾嘗過。老將軍還慮我們有他念，若不明心跡何以
見志？
（忙向裙帶上取出佩刀來，向花容上左右亂划，秦、李、夏三位夫人見狄夫人如
（此，亦各在腰間取出佩刀來動手。）
（慌得沙夫人、姜亭亭、薛冶兒、袁紫煙，忙上前一個個拿住時，花容上早已兩
（道刀痕，血流滿臉。）
楊義臣：（楊義臣忙出位向上拜下去道）這是老臣失言失敬，不枉先帝鍾情一世矣，請四
位夫人還宜自愛。
（趙王亦如飛出位，扯了楊義臣起來坐了。）
楊義臣：（楊義臣向四位夫人說道）此間去一二里，有個斷崖村，村上不過數十家，盡皆
樸實小民。有個女貞庵，一個老尼，即高開道之母，是滄州人，少年時夫亡守節
。那老尼見識不凡，慧眼知人，曉得其子作賊，必敗無成，故遷到南來，覓此庵
以終餘年。是個車馬罕見人跡不到之處。若四位夫人在內焚修，可保半生安享。
至於日用盤費，老臣在一日，周全一日，無煩四位夫人費心。
沙夫人：（四位夫人）有此善地，苟延殘喘足矣；但不知何日可去？
王 義：須揀一個吉日，差人先去通知了，然後好動身。
夏夫人：人事如此，揀甚吉日，求老將軍作速去通知為妙。
（楊義臣叫童子取曆日過來看，恰好明日就是好日。）
（大眾用完了飯，眾夫人與趙王進內去了。）
（叫家童取出兩匹騾兒來，吩咐家中，把門關好，喚小童跟著，自同王義騎上騾
（兒，至斷崖村女貞庵，與老尼說知了來意。）
（老尼素知楊義臣是忠臣義士，又是庵中齋主，滿口應承，即同回來。）
（王義對妻子說了庵中房屋潔淨，景致清幽，四位夫人，亦各歡喜。）
袁紫煙：（袁紫煙對楊義臣說道）母舅，甥女說與他們出了家罷，住在此無益於世。
義 臣：你且住著，我尚有商量。
（紫煙默然而退。）
（過了一宵，明日五鼓，楊義臣請秦、狄、夏、李四位夫人下船，沙夫人與趙王
（、薛冶兒、姜亭亭）
姜亭亭：這一分散，而不知何日再會；或者天可憐見，還到中原來。後日好認得所在，便
於尋訪必要送去。
（楊義臣見說到情理上，不好堅阻，只得讓他們送去，自己與袁紫煙、王義夫婦
（，亦各下船，送到庵中，老尼接了進去。）
（他手下還有兩個徒弟，一個叫貞定，一個叫貞靜，年俱十四五之間。）
（老尼向眾夫人等敘禮過，各各問了姓氏，叫小尼陪到各處禮佛隨喜。）
（楊義臣將銀二十兩，送與老尼。）
老 尼：（老尼對楊義臣道）令甥女非是靜修之時，後邊還有奇逢。
楊義臣：正是，我也不叫他住在此，今日奉陪夫人們來走走。
（老尼留眾人用了素齋。）
（到晚，沙夫人、薛冶兒、姜亭亭與四位夫人痛哭而別，趙王與沙夫人等歸到楊
（義臣家中。）
（義臣差楊芳打聽，有登萊海船到來，即送趙王與沙夫人薛冶兒、王義夫婦上船
（，到義成公主那邊去了。）
（正是：
（ 人世道逢多苦事，不過生離死別時。）
（第四十九回 舟中歌詞句敵國暫許君臣 馬上締姻緣吳越反成秦晉）
（詞曰：
（ 何自苦奔求，曲盡忠謀？一輪明月泛扁舟，報道知心相遇好，約法難留。
（）
（馬上起戈矛，兩意情酬，冤家路窄變成愁。）
（記取山盟與海誓，心上眉頭。）
（右調「浪淘沙」）
（凡人的遇合，自有定數，往往仇讎後成知己愛敬，齊桓公之於管仲是也；亦有
（敵國反成姻戚，晉文公之於秦穆公是也。）
（總是天生一種非常之人，必有五時意外會合，使人不可以成敗盛衰，逆料得出
（；況乎赤繩相係，月下老定不虛牽，即使幾千萬里，亦必圓融撮合。）
３０８＊＊時間： 地點：
（如今且不說王義領著趙玉，到義成公主那邊去。）
３０９＊＊時間： 地點：
（且說竇建德，在河北始稱長樂王，因差祭酒凌敬，說河間郡丞王琮舉城來降，
（建德封瓊為河間郡刺史。）
（河北郡縣聞知，感來歸附。）
３１０＊＊時間： 地點：
（是年冬，有一大鳥止於樂壽，數萬小禽隨之，經日方去，時人以為鳳來祥瑞。
（）
（又有宗城人張亨採樵得一玄圭，潛入樂壽，獻於建德。）
（因此建德即位於樂壽，改元為五風元年，國號大夏，立曹氏為皇后。）
（先是竇建德髮妻秦氏，止生一女，即是線娘。）
（秦氏亡過已久。）
（起兵時曹旦領眾來歸，建德知其有女，年過標梅，尚未適人，娶為繼室。）
（建德見曹氏端莊沉靜，言笑不苟，猶相敬愛，軍旅之事，無不與之謀畫，可稱
（閨中良佐。）
（又封其女線娘為勇安公主，他慣使一口方天戟，神出鬼沒，又練就一手金丸彈
（，百發百中。）
（時年已十九，長得苗條一個身材，姿容秀美，膽略過人。）
（建德常欲與他擇婿，他自然必要如自己之材貌武藝者，方許允從。）
（建德每出師，叫他領一軍為後隊，又訓練女兵三百餘名，環侍左右。）
（他比父親，更加紀律精明，號令嚴肅，又能撫恤士卒，所以將士盡敬服他。）
（建德隨封楊政道為勛國公，齊善行為僕射，宋正木為納言，凌敬為祭酒，劉黑
（闥、高雅賢為總管，孫安祖為領軍將軍，曹旦為護軍將軍；其餘各加官爵。）
（時建德統兵萬餘，方攻李密；聞知宇文化及試主稱尊，僭號為帝，憤怒欲討之
（。）
凌 敬：（祭酒凌敬）叛臣化及，罪果當討；但他擁兵幾十萬，恐難輕覷，須得一員足智
多謀的大將方可克敵，臣薦一人以輔主公。
建 德：是誰？
凌 敬：那人胸藏韜略，腹隱機謀，在隋為太僕，後被佞臣潛黜，退隱田野，實有將相之
才；乃淮東人，姓楊名義臣。
建 德：（建德聽說大喜道）汝若不言，幾乎忘了此人。孤昔與之相持數陣，已知其為棟
樑。
看他用兵，天下少有及者。汝速與孤以禮聘之。
（凌敬欣然領命，辭別建德而去。）
（不一日到了濮州，先投客店安歇，向鄰近訪問義臣。）
義 臣：（士人答道）此去離城數里，雷夏澤中，有一老翁，自言姓張，人只呼為張公，
今在澤畔釣魚為樂。有人說他本來姓楊。
（凌敬即煩土人，呼舟引路，來到雷夏澤中。）
（果然山不在高而秀，水不在深而清，松柏交翠，猿鶴相隨，岸上有數椽瓦屋，
（樹影垂陰，堤畔一大船肪，碧流映帶。）
土 人：（那土人站起來指道）前面瓦房，就是張公住的。船舫邊小船上坐的老兒，想就
是他。
（凌敬也站起身來遙望，見一人蒼頭鶴髮，器宇軒昂，倚著船舷，銜杯自飲；船
（頭上坐著三四個村童，在那裡齊唱村歌。）
（凌敬叫舟子遠遠的係了船兒，自己上了岸來，隱在樹叢中。）
凌 敬：（只聽見那幾個村重唱完了）張太公，你昨日獨自個唱的曲兒，甚好聽，今日何
不也唱一隻消遣消遣？
老 者：（那老者閉著醉眼道）你們要聽我的歌，須不要則聲，坐著聽我唱來。
老 者：（卻是一隻「醉三醒」的曲兒，唱道）歎釜底魚龍真混，笑圈中豕鹿空奔。區區
泛月煙波趁，謾持竿，下釣綸。試問溪鳳山雨何時定，只落得醉讀離騷弔楚魂。
凌 敬：（凌敬聽了歎道）此真慨世隱者之歌，義臣無疑矣！
（忙下船，叫舟子搖近來，嚇得那三四個村童，跑上岸去了。）
（凌敬跨上船來，舉手向楊義臣道）
凌 敬：故人別來無恙？
（義臣舉眼，見一布袍葛巾的儒者來前）
義 臣：汝是何人？
凌 敬：凌敬自別太僕許久，不想太僕須鬢已蒼；憶昔相從，多蒙教誨，至今感德。此刻
相逢，何異撥雲睹日。
（義臣見說，便道）
義 臣：原來是子肅兄，許久不見，今日緣何得暇一會，快請到舍下去。
（遂攜凌敬的手登岸，叫小童撐船到船肪裡去，自同凌敬到草堂中來，敘禮坐定
（。）
楊義臣：不知吾今歸何處？
凌 敬：自別之後，身無所托，因見竇建德有客人之量，以此歸附於夏，官封祭酒之職。
因想兄台，故來相訪。
（義臣便設席相待，酒過數巡，凌敬叫從人取金帛，列於義臣面前。）
義 臣：（義臣驚道）此物何來？
凌 敬：此是夏主久慕公才，特令敬將此禮物獻公。
義 臣：竇建德曾與我為仇讎，今彼以貨取我，必有緣故。
凌 敬：目今主上被弒，群英並起，各殺郡守以應諸侯，欲為百姓除害，以安天下。凡懷
一才一藝者，尚欲效力，太僕抱經濟之略，負孫吳之才，乃棲身蓬蒿，空老林泉
，與草木為休戚，誠為可惜。今夏主仗義行仁，改稱帝號，四方響應，久知大僕
具棟樑之材，特來迎聘，救民於水火之中，致君於堯舜之盛，萬勿見卻，有虛夏
主懸望。
義 臣：忠臣不事二君，烈女不更二夫。我為隋臣，不能匡救君惡，致被逆賊所弒，不能
報仇，而事別主，何面目立於世乎？
凌 敬：太僕之言謬矣！今天下英雄，各自立國，隋之國祥已滅絕矣，何不熟思之；若欲
報二帝之仇，不若歸附夏主，借其兵勢，往誅叛逆，豈不稱太僕之心，完太僕之
願乎？
楊義臣：（楊義臣被凌敬幾句話打動了心事）細思兄言，似亦有理。聞得建德能屈節下士
，又無篡逆之名；但要允吾三事，即往從之，不然決不敢領命。
凌 敬：何三事？
義 臣：一不稱臣於夏；二不願顯我姓；三則擒獲化及，報了二帝之仇，即當放我歸還田
裡。
凌 敬：只這三事，夏主有何不從。
（義臣見說，即叫人收了禮物，凌敬即便告別。）
義 臣：（義臣囑道）此去曹濮山，有強寇范願，極其驍勇，領盜數千，遠靠泰山，以為
巢穴，逢州搶奪客貨。現今山寨絕糧，四下剽掠，兄若收得范願，回國助振軍旅
，足能滅許。
（楊義臣向凌敬附耳數語，凌敬點首，辭別下船。）
（時竇建德朝夕訓練軍馬，欲征討化及；忽報唐秦王差納言劉文靜，齎書約會兵
（征討化及。）
（建德看罷書，書中止不過約兵同至黎陽，合剿化及，便對文靜道）
建 德：此賊吾已有心討之久矣，正欲動兵。煩納言回報秦王，不必遠勞龍體，只消遣一
副將，領兵前來，與孤同誅逆賊，以謝天下。
文 靜：臣奉使時，秦王兵已離長安矣。
（文靜辭歸。）
（建德進宮，勇安公主）
勇安公：唐使來何事？
建 德：秦王有書約來，同會兵征剿化及。吾與眾臣計議，約他即日起兵。
勇安公：依女兒的愚見，父皇未可即行。今北方總管羅藝，新附於唐，截我後路；魏刁兒
又擁兵數萬據守深澤縣中，自稱魏帝，劫掠冀定等處，數年來與他相待雖好，尚
難靠托，莫若乘其不備，襲而擊之，除卻後患。候凌敬回來，然後舉事，此為萬
全之策。
（曹後亦深贊線娘之言為是。）
建 德：吾自有計較，你們不必多言。
（即日建德調精兵十餘萬，劉黑闥為征南大將軍，高雅賢為先鋒，曹旦與建德為
（中軍，勇安公主為合後，孫安祖等與曹後留守樂壽。）
（又選歌舞女樂十二人，差人送獻魏刁兒，令其北拒羅藝，東防夷狄；許他誅滅
（化及後，將隋宮嬪妃寶物相餉。）
（刁兒大喜，受之，信建德有寄托之心，晝夜溺於酒色，坦然無疑。）
（何知建德統領精兵，掩旗息鼓，夜行晝伏，直奔深澤，把兵圍守城池。）
（刁兒尚在醉夢中，被河間使王稼舊部將關壽，怪刁兒傲慢無禮，不肯重用，便
（殺刁兒，獻城投降。）
（建德以為居其士而獻其地，是不義之人，意欲斬壽，王琮再三諫上，使關壽仍
（舊居王琮部下。）
（刁兒將士各授官職，所擄子女，悉令放還，金帛盡賜將士。）
（遠近聞知夏主有不殺之心，人民悅服，易、定等州，盡來歸附。）
（建德兼並三軍，聲勢大振，遂殺向冀州而來。）
（冀州刺史囗囗，果敢有志，始亦百計設法防守，後因力竭城破而降夏，建德封
（稜為內史，移兵進攻羅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