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一 至 第二八〇
２７１＊＊時間： 地點：
懋 功：（正說時，只見小校進來報道）連爺到了。
翟 讓：快請進來。
（連明進來，與眾人敘禮過，就在王當仁肩下坐定。）
徐懋功：巨真兄，尤、程兩弟肯來麼？
連 明：弟到武南莊，先去拜望尤員外，豈知尤員外重門封鎖，人影也沒有一個。訊問地
鄰，方知他因長葉林事，走漏了消息，地方官要嚇詐他五千兩銀子，他摹地裡連
家眷都遷入東阿縣去了。弟如飛到東阿縣去，訪問程知節，始知程知節同尤員外
，在豆子坑裡七里崗上紮寨。弟又到彼，兩人相見，留入寨中。弟將翟大哥的書
，送與他們看了。程知節問道：『單員外可來聚義？』弟說翟兄曾寫書著人去請
單員外，因他要送竇建德的女兒，往饒陽去了，回時准到瓦崗來相會。尤員外道
：『此言恐未真，竇建德那里正少朋友幫助，肯放單員外到瓦崗來？』程知節又
問我秦叔寶兄可曾去請他，弟說單員外到了，自然也要去請他。尤員外又道：『
叔寶兄與張通守，正在那裡與隋家乾功，怎肯進寨來做強盜？』程知節道：『既
是單二哥、秦大哥都不在那裡，我們去做什麼？』因此尤員外就寫了回書，我便
作速趕回。
（連明取出書來遞與徐懋功。）
懋 功：（懋功看了道）不來罷了，再作計較。
連 明：他們兩個雖不來，弟在路上到打聽得一樁事體在這裡，報與諸兄知道。
懋 功：（眾人道）什麼事體？
連 明：弟前日回來，到黃花村飯店裡住宿，只見一個差官跟了兩個伴當，行下在店裡。
一個伴當，聽他聲日像我們同鄉，因此與他扳話起來，問他往何處公幹。他說東
京下來，要往濟陽去題人的。弟就留心，夜間買壺酒與他兩個鬼混，那兩個酒後
實說道：『楊案裡邊，有四個逃走的叛犯，一個姓李，一個姓邴，一個姓韋，一
個姓楊。那個姓李姓邴的，不知去向；那個姓韋姓楊的，前日被人緝獲著了，刑
官究詢，招稱有個王伯當，住在濟陽王家集，是他用計在白酒村陳家店裡，藥倒
解差差官，方得脫逃。因此差我們主人下來，到濟陽王家集去，著地方官拿這個
叛黨。』故此小弟連夜趕來。
徐懋功：（徐懋功對王伯當道）王大哥你的寶眷，可在家麼？
王伯當：弟前日出門時，賤眷在內弟裴叔方處，如今不知可曾回家。弟今夜起身，到家去
走遭。
徐懋功：不必兄去。
王伯當：（又對連明道）連兄，你為弟兄面上，辭不得勞苦。待伯當兄修家書一封，再得
單二哥修書一封，同王當仁、齊國遠二人，扮作賣雜貨的，往齊州西門外鞭杖行
賈潤甫處投下，叫他隨機應變，照管王兄家眷上山；若兄說得他可以入夥，更妙
，這人也是少不得的。翟大哥、單二哥與邴元真兄，領三千人馬，到潞州去，向
潞州府借糧，並打聽二賢莊單二哥房屋，可曾貽害地方？弟與伯當兄、如珪兄，
隨後領兵接應。
李玄邃：小弟呢？
懋 功：（懋功笑道）吾兄雖非呂奉先好色之徒，然今夜才合巹，只好代翟大哥看守寨中
，自後便要動煩了。
（眾人打點停當，過了一宵，連明與王當仁、齊國遠，五更起身，他們的路逕熟
（，不由大道，慣走捷徑，不多幾時，已到西門外。）
（原來賈潤甫因世情慌亂，也不開張行業了。）
（連巨真叩門進去，潤甫出來見了，忙叫手下接了行李進去，引三人到堂中敘禮
（過。）
（連巨真在身邊取出單雄信書來，與賈潤甫看了。）
（潤甫又引到一間密室裡去，坐定取茶來吃了，潤甫問連巨真道）
潤 甫：兄是認得濟陽王家集路逕的？
連巨真：路逕雖是走過，只是從沒有到伯當家裡去，雖有家信，難免疑惑；必得兄去，方
才停妥。未知差官可曾到來，倘然消息緊速，如何做事？
賈潤甫：這不打緊，若走大路准要三日，若走牒於崗，穿出斜梅嶺望小河洲去，只消一天
，就到王家集了。
（一邊說，一邊擺上酒肴來。）
（潤甫問寨中有那幾位兄弟，有多少人馬，三人備細說明。）
連巨真：賈兄如今不開行業了，也清閒自在；但恐消磨了丈夫氣概。
潤 甫：（潤甫歎道）說甚清閒自在，終日看枯山，守白浪，這些人每日張著口，那裡討
出來吃？前日秦大哥寫書來，要我去幫他立功，圖一個出身。弟想四方共有二三
十處起義，那裡剿滅得盡，就是立得功來，主上昏暗，臣下權奸，將私蔽公，未
必就能榮到他身上；只看楊老將軍，便是後人的榜樣了。
連巨真：正是這話。
王當仁：兄何不到我那裡去？將來翟大哥、李大哥做起事來，自然與眾不同。
潤 甫：翟大哥不知道做人如何？
玄邃兄人望聲名，海內素著；況他才識過人，又肯禮賢下土，將來事業，豈
與群丑同觀？弟再看幾時，少不得要來會諸兄，相敘一番。
連巨真：明日甚時候起身往王家集會？
潤 甫：五更就走。
（即便收拾杯盤，大家就寢。）
（潤甫五鼓起身，與連巨真、王當仁、齊國遠用了早飯，即便上路，往濟陽進發
（。）
（趕了三日，傍晚到了王家集。）
（原來王家集，也是小小一個市鎮，共有二三十人家。）
（時賈潤甫同眾人進去，恰好王伯當的舅子裴叔方，在他家裡。）
（那裴敘方是個光棍漢，平昔也是使槍弄棒不習善的。）
（連巨真取出王伯當的家報來，付與裴敘方拿到裡邊去與他阿姊看了。）
（幸喜王伯當家中，沒甚老小，止有王伯當妻子一人，手下伴當夫婦二日。）
（裴叔方也要送阿姊去，忙去停當眾人酒飯，叫阿姊收拾了包裹，僱了一輛車兒
（與兩個女人坐了，悄悄把門封鎖上路。）
賈潤甫：（賈潤甫對連巨真道）小弟不及奉送，兄等路上小心。
（眾人向西，賈潤甫往東回去了。）
（連巨真走不上數步，對王當仁道）
連巨真：我忘了一件東西，你們先走，我去說來。
（說罷如飛向東去了，眾人正在那裡疑惑，只見連巨真笑嘻嘻的趕來。）
齊國遠：你忘了什麼東西？
連巨真：（連巨真笑道）我沒有忘什麼，我回到他們首，如此如此而行，你道好麼？
王當仁：好便好，只是得個人去打聽他有事沒事，也好接應。
連巨真：不妨，前面去就有個所在，安頓了王家嫂子，我們再去打聽。
（一頭計較，一頭往前趲行。）
（正是：莫嗟蹤跡有差池，萍梗須謀至會合。）
２７２＊＊時間： 地點：
（卻說宇文述，為了失機，削去官職；忙浼何稠，造了一座如意車，又裝一架烏
（銅屏，三十六扇，獻與煬帝。）
（煬帝正造完迷樓月觀，恰稱其意，准復原官。）
（韋福嗣與楊積善，落在宇文述手裡，嚴刑酷炙，招稱了濟陽王伯當，住王家集
（；便差官齎文書到齊郡張通守處來題人。）
（是日張通守正在堂理事，只見門役稟說）
張通守：有東都機密公文，差官來投遞。
（話未說完，差官先上堂來，張通守與他相見了，遞上公文。）
（張通守拆開看了，差官）
差 官：此係台省機密，求老爺作速拘題。
張通守：我曉得。
差 官：（隨問衙役道）這裡到王家集，有多少路？
張通守：（衙役答道）有二百餘里。
（張通守吩咐部下，點兵三百，備四五日糧，即時起行。）
（原來張通守署與秦叔寶鷹揚府相去不遠，時叔寶正與羅士信閒話，聽見東京差
（官下來，要到王家集去題人，心中老大吃驚，因想）
因 想：王伯當住在王家集，莫非他白酒村的事發覺了。
（正在那裡揣摩，聽得外邊傳梆響，報說門外有個故人連某要見老爺。）
（叔寶如飛出來，見是連明，敘禮過，邀他到內衙書室中來問道）
叔 寶：兄一向在那裡？事還沒有赦，為甚到此？
連 明：（連明悄悄說）弟偶在瓦崗翟讓寨中，奉單二哥將令，修書叫賈潤甫，請他到王
家集接取王伯當家眷上山去了。如今差官去題人犯，人影俱無，恐有人泄漏。通
守回來，必然波及潤甫，故弟走來報知。兄可看眾弟兄舊日交情，作速差人報與
潤甫知道，叫他火速逃走，言盡於此，別有要事，要到潞州去了。
（叔寶問寨中那幾位兄弟，連巨真一一說知，說完立起身來，拱手而別。）
（叔寶款留不住，送了出門，進來忙與羅士信說知就裡，叫羅士信悄悄騎馬出城
（，報與賈潤甫知道。）
（羅士信忙備了馬騎，上一轡頭趕到城外。）
（原來囉士信雖認得鞭杖行的賈家住處，卻不曾與賈潤甫識面。）
２７３＊＊時間： 地點：
（當時到了他們首下馬，推門進去，賈潤甫接見了羅士信，吃了一驚。）
士 信：（士信忙問道）兄可是賈潤甫？
連 明：（潤前應道）在下正是。
賈潤甫：（賈潤甫卻認得羅士信）羅尼下顧，何事見教？
（羅士信把他扯在一邊去，附耳說道）
羅士信：兄把叛黨王伯當的家眷藏匿了，如今官府回來，就要來拿你。兄可快些走罷！
（說了轉身上馬，如飛的去了。）
（賈潤甫把門關好了，想道）
因 想：那夜王家集起身，人鬼不知的，是誰走漏了風聲。剛才羅捕尉自己來報，必是秦
大哥叫他來的，想是真的了。此時不走，更待何時？罷罷，這樣世界，總要上這
道路的，不如早早去罷。
（忙對妻子說了，收拾了細軟，叫手下人兩個做土工的，把槽頭四五個牲口喂飽
（了牽出來，男女帶上眼紗，加鞭望瓦崗進發。）
（一行人將出齊州界口，到瓦崗去有兩條咱，一條大道，一條小道。）
潤 甫：（潤甫心上打算道）打大路去，恐怕官兵來追，小路又怕山賊。
潤 甫：（正在那裡躊躇，只見樹底下石上，睡著兩個大漢，忽然跳將起來大聲喊道）好
了，來了！
（賈潤甫在牲口上聽見，老大一嚇，定睛一看，卻是齊國遠，那一個不認得。）
潤 甫：你們眾人來了，把我卻弄在圈裡。
因 想：（又問齊國遠道）此位是何人？
齊國遠：王當仁兄，在山寨裡過活，卻好是在這裡開這個鬼行。
王當仁：不要閒說了，王家嫂子尚歇在前頭店裡，快些趕去，打伙一搭兒走。
（原來前頭店裡，差一個頭目，叫趙大鵬，在那裡開一酒肆，作往來耳目，以便
（劫掠。）
（賈潤甫聽見大喜，催促一行人，隨著王當仁，趕到趙大鵬店中與王伯當家眷會
（著，齊望瓦崗去了。）
（正所謂：世亂人無主，關山客思悲。）
２７４＊＊時間： 地點：
（再說張通守帶了官兵同差官到王家集去，捉拿王伯當家眷。）
（走了三日到了，拘地方來問；只見大門封鎖，忙叫衙役扭斷了屈戌，推門進看
（，室中止存傢伙什物，人影俱無，查問四鄰，俱說五日前去的。）
（張通守發一張封皮，叫行役把門釘封了，將地方四鄰帶回衙門，用刑究詢。）
一 個：（四鄰中一個姓趙的稟說）那夜小的要開門出去解手，聽見門外一人叫道：『賈
潤甫你請回罷，我們去了。』他們妻子是時常出入慣的，那裡燒得他是犯事走了
。
（張通守間衙役，可曉得賈潤甫住在那裡，有的推不知道，一個衙役稟道）
一 個：西門外有一個開鞭杖行的，叫做賈潤甫，未知是他不是他？
王當仁：（那姓趙的說）正是他，那夜叫他回西門去罷！
（張通守忙要起身同官兵去拿，只見日巡夜不收進來報道）
張通守：劉武周帶領宋金剛並嘍囉數千，過博望入平原縣了，乞老爺快發兵前去會剿。
（張通守見說，叫衙役快去請秦爺來。）
（不一時秦叔寶來到，張通守把差官資來部文，與叔寶看了，又把地鄰口供與叔
（寶看）
秦叔寶：我因賊報急迫，欲點兵進剿，煩都部出城去拿這賈潤甫來，帶到軍前訊問，便知
王家家屬下落。
秦叔寶：（秦叔寶心下轉道）賈潤甫是我報信叫他走的，倘然走了還好；若在家中，如何
擺佈？
張通守：（便對張通守道）賊人入境，待卑職去剿他；這是逆黨大事，還是大人親去方妥
。
張通守：不必推辭，去了就是。
（叔寶沒奈何，只得騎著馬，跟了幾個家丁，同差官出城，假意喊地方領到賈家
（，見門戶鎖著，叫人打進去，室中並無一人。）
叔 寶：（訊問鄰里）門是前日鎖的，不知人是幾時去的？
差 官：（差官稟道）賈潤甫既是挈家逃遁，必是家有黨羽，想去未必遽遠，求秦爺作速
去追拿。
叔 寶：叫我那裡去追，我要趕上張老爺剿賊去。
（說了上馬前去。）
（差官沒法，只得同到張通守軍前，討了回文，回東京投下文書。）
（宇文述見回文內，有地鄰招稱賈潤甫一段，差官又稟曾差都尉秦瓊嚴拿未獲，
（便兜起宇文述心上事來，便對兒子化及道）
差 官：秦瓊那廝，我當日不曾害得他，反受來護兒一番奚落。不期他在山東為官，我如
今題個本，將他陷入楊家道黨，竟說逃犯韋福嗣，招稱秦瓊向與李密、王伯當往
來做事，今營任山東都尉圖謀不軌。一面具本，一邊移公文一角，差官前去，倘
在軍前，就叫張須陀拿下，將他解京，也可報得前仇了。
宇 文：（宇文化及道）父親此計雖妙，但張須陀勇而有謀，這廝又凶勇異常，倘一時拿
他不到，畢竟結連群盜，或自謀反，為禍不校莫苦連他家屬，著齊郡拿解來京，
那廝見有他妻子作當，料不敢猖獗，此計更為萬全。
宇 文：吾兒所見極高。
（商議停當，宇文述隨上一本，將秦叔寶陷入李密一黨。）
（這本沒個不准的，他就差下兩員官，一員到張通守軍前，一員向齊州郡丞投文
（，守題犯人，不得違誤。）
（時羅士信在齊郡防賊，張須陀與秦叔寶在平原拒賊，無奈賊多而兵少，散而復
（振，振而復散，那邊退了，這邊又來，怎殺得盡？還虧他三人抵敵得祝一日張
（須陀在平原，正要請叔寶商議招集流民守禦良策；忽然見一個差官，到張須陀
（軍中，稱有兵部機密文書投遞。）
（張須陀拆來看了，仍置封袋中，放在案桌上。）
差 官：宇文爺吩咐，要老爺即刻施行，恐有走脫。
張須陀：知道了，明日領回文。
（須陀回到帳中，燈下草成一書稿，替秦瓊辯明，並非李密一黨，不可謬聽奸頑
（，陷害忠良云云，叫一個謹慎書吏錄了，又寫一道回兵部回文。）
（次日正待發放差官，恰值叔寶撫安民庶已畢，來議旋師。）
（差官聞得叔寶到營，只道張須陀騙他來拿解，隨即進營，見須陀與叔寶和顏悅
（色，談笑商量。）
（叔寶待起身，差官怕他走了，忙過去稟說）
叔 寶：兵部差官領回文。
須 陀：（須陀對差官道）你這樣性急！
（叫書吏把回文與他。）
（差官見只與回文，只得）
只 得：差官奉文題解人犯，還求老爺將犯人交割，添人協解。
須 陀：這事情我已備在回文中，你只拿去便了。
差 官：宇文爺臨行吩咐，沒有人犯，你不要回來。今人犯現在，求老爺發遣，小官好回
覆。
張須陀：你這差官好多事！這事我已一面回文，一面具本辨明，去罷！
差 官：（這差官甚有膽力）老爺在上，這事關係叛逆，已經具請題解，非同小可；若犯
人不去，不惟小官干係庇護奸黨，在老爺亦有不便。
（叔寶不知來由，見差官苦懇，到為他方便道）
叔 寶：大人，是甚逆犯，若是真實，便與解去。
須 陀：（須陀笑道）莫理他！
須 陀：（這官便極了，嚷道）奉旨拿逆犯秦瓊，怎麼反與他同坐，將我趕出。欽題犯人
，這等違抗！
（秦叔寶聽見逆犯秦瓊四字，便起身離坐，向須陀道）
秦叔寶：大人，秦瓊不知有何悻逆，得罪朝廷，奉旨題解；若果有旨，秦瓊就去，豈可貽
累大人。
（須陀初意只自暗中挽回，不與叔寶知道，到此不得不說道）
須 陀：昨日兵部有文書行來，道有楊玄感一黨，逃犯韋福嗣，招稱都尉與王伯當家眷窩
藏李密，行文題解。
我想都尉五年血戰，今在山東，日夕與下官相聚，何曾與玄感往來，平白地
枉害忠良。故此下官已具一個辨本，與彼公文回部。這廝倚恃官差，敢如此放潑
。
叔 寶：真假有辨，還是將秦瓊解京，自行展辨。當日止因拿李密不著，就將這題目陷害
秦瓊，若秦瓊不去，這題目就到大人了。
（叫從人取衣帽來，換去冠帶赴京。）
須 陀：都尉不必如此，如今山東、河北，全靠你我兩人；若無你，我也不能獨定。且丈
夫不死則已，死也須為國事，烈烈轟轟，名垂青史。怎拘小節，任獄吏屠毒，快
讒人之口？
（叫書吏取那本來與叔寶看了，當面固封，叫一個聽差旗牌即刻設香案，拜了本
（，給了旗牌路費，又取了十兩銀，賞了差官。）
（差官見違拗不過，只得回京。）
（叔寶向前稱謝。）
須 陀：都尉不必謝，今日原只為國家地方之計，不為都尉，無心市恩；但是我兩人要並
力同心，盡除群盜，撫安百姓，為國家出力便了。
２７５＊＊時間： 地點：
（自此叔寶感激須陀，一意要建些功業，一來報國家，二來報知己；卻不知家中
（早又做出事來。）
（正是：總是奸雄心計毒，故教忠義作強梁。）
（第四十四回 寧夫人路途脫陷 羅士信黑夜報仇）
（詩曰：
（ 萬古知心只老天，英雄堪歎亦堪憐。）
（如公少緩須臾死，此虜安能八十年。）
（漠漠凝塵空偃月，堂堂遺像在凌煙。）
（早知埋骨西湖路，悔不鷗夷理釣船。）
（這詩是元時葉靖逸所作，說宋岳忠武王他的一片精忠，為丞相秦檜忌疾，雖有
（韓世忠、何鑄、趙士褒一干人救他，救不得，卒至身死，以至金人猖獗，無人
（可制，徒為後人憐惜；若是當日有憐才大臣，曲加保護，留得岳少保，金人可
（平。）
（故此國家要將相調和，不要妒忌，使他得戮力王事，不然逼迫之極，這人不惟
（不肯為國家定亂，還要生亂。）
２７６＊＊時間： 地點：
（如今再說張須陀，擢升本郡通守；齊州郡丞，選了一個山西平陽縣，姓周名至
（，前來到任。）
２７７＊＊時間： 地點：
（一日周郡丞坐堂，有兵部差官投下文書，是拘題秦叔寶家眷的。）
（周郡丞便差了幾個差役，金下一張牌去拘題。）
（差役直至鷹揚府中，先見羅士信，呈上紙牌。）
士 信：我哥哥苦爭力戰，才得一個些小前程，怎說他是個逆黨？這樣可惡，還不走！
須 陀：（差人道）是老爺吩咐，小人怎敢違抗；就是本主周爺，也不敢造次，實在兵部
部文，又是宇文爺題過本，奉旨拘拿的。老爺還要三思。
士 信：（士信睜著眼道）叫你去就是了，再講激了老爺性，一人三十大板。
（公人見他發怒，只得走了，回覆周郡丞。）
（郡丞沒法，忙叫打轎，往見羅士信。）
（士信出來作了揖，郡丞曉得士信少年粗魯，只得先賠上許多不是道）
只 得：適才造次得罪，秦都尉雖分文武，也是同官，怎敢不徇一毫體面；奈是部文，奉
了聖旨，把一個逆黨為名，題目極大，便是差官守催，小弟便擔當不住，想這事
也是庇護不來的，特來請教。
士 信：下官與秦都尉，是異姓兄弟，他臨行把母妻托與我，我豈有令他出來受人凌辱之
理？這也要大人方便。
周郡丞：小弟豈有不方便之理，但部文難回。
士 信：事無大小，只要大人有擔當。就要去，也要關會我那秦都尉，沒有個不拿本人先
拿家屬之理。
周郡丞：小弟到來，也只為同官面情；莫若重賄差官，安頓了他，先回一角文書去，道秦
瓊母親妻子，俱已到官，因抱重病，未便起行，待稍痊可，即同差官押解赴京。
這等緩住了，然後一同去京中打關節，可以兩全無害。
羅士信：（羅士信是個少年極諳事的）我兄弟從來不要人的錢，那得有錢與人？憑著我在
，要他妻子出官，斷不能夠。
（郡丞見說不入，只得回衙。）
（當不過差官日夕催逼，郡丞沒奈何，與眾書吏計議。）
郡 丞：（內中有個老猾書吏道）奉旨拿人，是斷難回覆的；如今羅士信部下，又有兵馬
，用強去奪他，也拿不得，除非先算計了羅士信，何愁秦瓊家屬拿不來；況且羅
士信與秦瓊同居，自就異姓兄弟，也是他家屬，一發解了他去，永無後患。
郡 丞：他猛如虎豹，怎拿得住？路上恐有疏虞，怎麼處？
羅士信：（老猾書吏道）老爺又多慮了，只要拿羅士信並他妻母，當堂起解，交與差官，
路上縱有所失，是差官與別地方干係了。
郡 丞：（郡丞點頭道）只是如何拿他？
（那書吏向郡丞耳邊，說了幾句；郡丞大喜，就差那書吏去請羅士信，只說要商
（量一角回文。）
羅士信：我不管，你家老爺自去回。
郡 丞：（那書吏道）自然周爺出名去回，但周爺道不知此去回得住，回不得住，得羅爺
經一經眼，也知周爺不是為人謀而不忠。
羅士信：你這個書吏到會講話，你姓什麼？
郡 丞：（那書吏道）書辦姓計名成，就住在老爺弄後院子弄裡。
（羅士信信認為實，便跨上馬到來。）
周郡丞：（周郡丞欣然接見道）同僚情分，沒的不為調停的理，只怕事大難回，所以躊躇
延捱。如今拚著一官，為二位豪傑，事寬即圓，支得他去，再可商量。
士 信：全仗大人主張。
（計書吏拿過回文來看，說是：秦瓊母妻患病，現今羈候，俟痊起解因由。）
羅士信：我是鹵夫，不懂移文事體，只要回得倒便是。
周郡丞：（周郡丞故意指說）內中有兩字不妥。
（叫書吏別寫用印，耽延半日，日已過午，叫請差官與了回文，周郡丞又與他銀
（子十兩，說是羅爺送的，差官領了。）
（周郡丞就留羅士信午飯，士信再三推辭。）
周郡丞：羅將軍笑我窮官，留不得一飯麼？
（延至後堂，擺兩桌飯，賓主坐了，開懷暢飲。）
（羅士信也吃了幾杯，坐不到半個時辰，覺得天旋地轉，頭暈眼花，伏倒幾上。
（）
（周郡丞已埋伏隸卒，將羅士信捆了，出堂來對他手下道）
周郡丞：羅士信與秦瓊通同叛逆，奉旨拿解，眾人不得抗違。
（手下聽得都走散了。）
（士信已拿，府中無主，秦母姑媳孫子秦懷玉，沒人攔阻，俱被拿來，上了鐐肘
（，給與車兒。）
（羅士信也用鐐肘，卻用陷車，將換過回文，付與差官收了；又差官兵四十名防
（送，當晚趕出城外宿了。）
（五更上路，羅士信漸漸甦醒，聽得耳邊婦人哭泣，自己又展動不得，開眼一看
（，身在陷車之中。）
（叔寶姑媳並懷玉俱鐐肘，在小車上啼哭。）
（士信見了，怒從心起）
士 信：只為我少算，中了賊計，以致他姑媳兒子受苦。
（意要掙挫，被他藥酒醉壞，身子還不能動彈，只得權忍耐了。）
（將次辰牌，覺得精神漸已復舊，他吼上一聲，兩肩一掙，將陷車蓋頂將起來；
（兩手一迸，手栓已斷，腳一蹬，鐵鐐已落；踢碎車欄，拿兩根車柱來打差官。
（）
（這些防送差官，久知他凶勇，誰人敢來阻擋，一哄的走了。）
（士信打開秦母姑媳懷玉鐐肘，無奈車夫已走，只得自推車子，想道）
只 得：身邊並沒一個幫手，倘這廝起兵來追，如何是好？
（頭推，一頭想，正沒計較。）
（只見前面林子裡，跳出十個來大漢來，急得士信丟了車兒，拔起路旁一株棗樹
（，將要打去；又見兩個為首的，內中一個）
一 個：羅將軍不要動手，我是賈潤有。
（羅士信是到他家去見過一次，定睛一看，是賈潤甫，便問道）
羅士信：你把家眷放在那裡去了，那有閒工去來看我？
賈潤甫：（潤南道）賤眷同王家嫂子，都安頓在瓦崗山寨裡了。李玄邃兄曉得此事，必然
波及叔寶，故此叫我兩人，星夜下山，到郡打聽。豈知不出所料，曉得拿了秦夫
人，必然打這裡經過，因此同這單主管帶領孩子們，扮作強人等在此劫奪，不意
被你先已掙脫此禍。
士 信：雖然掙脫囚車，打散官兵，我正愁單身，又要顧戀車子，又恐後兵追來，兩難照
顧。今幸遇兩位，不怕他了。
賈潤甫：（單主管道）我們有馬匹，有兵器，他追來也不懼他！
賈潤甫：不妨，往前去數十里，就是豆子坑，那裡就有朋友接應了。
（話未說完，只見郡丞與差官，帶了六七百兵趕來。）
郡 丞：（單主管對賈潤甫道）你同秦太太、秦夫人、大相公往頭裡走，我同羅將軍就上
去，殺這些贓官。
（把一匹好馬，與羅士信騎了。）
（士信手中挺著槍，站在一個山嘴上，大聲喝道）
士 信：我弟兄有何虧負朝廷，卻必竟要設計來解我們上去！我今把你這些貪贓昧良的真
強盜，盡情除盡，若留了一個回去，不要算羅某是個漢子。
（說了，兩騎馬直衝下來。）
（這些官兵，見羅士信一個尚當不起，又見旁邊又有個長大漢子，似黑煞一般，
（那個敢來與他對壘，便帶轉馬頭，逃回去了。）
（單全看了，哈哈大笑道）
哈哈大：可鄰這也叫官兵。
（士信到要追上去，單全止住了，策馬轉身。）
２７８＊＊時間： 地點：
（卻說賈潤甫帶了幾個嘍囉，保護秦夫人，忙要趕到瓦崗去，只見三岔路口，衝
（出一隊人來，一個為頭的大喝道）
一 個：孩子們，一個個都與我抓了來。
（賈潤甫眼快，認得是程知節，故意道）
賈潤甫：咄，剪逕賊，你認得我秦叔寶麼？
知 節：（知節笑道）好蠻子，假冒咱哥名字，來嚇我哩！
（輪斧直趕過來。）
賈潤甫：程咬金，這是秦老夫人，叔寶哥哥的家眷行李，你要打劫他的麼？
２７９＊＊時間： 地點：
（說話時，秦母已到。）
（羅士信與單主管，聽得手下人說前面有賊，正趕來廝殺。）
（知節已到秦母跟前，與眾相見，向秦母問起緣由，潤甫一一說知。）
知 節：伯母且到小姪寨中，與家母一敘，小姪不似前日貧窮，盡供奉得伯母起；任你官
兵，也不敢來抓尋。
（因此眾人都跟程知節來到寨中，與尤員外拜見了秦母與張氏，羅士信、秦懷玉
（與眾也敘過了禮。）
（程知節請伯母到後寨去，與家母相見。）
秦 母：（秦母對羅士信道）我們在這裡了，不知你哥哥在軍前，可知我們消息，作何狀
貌，叫人放心不下。
（說了淚下。）
程知節：（程知節喊道）伯母放心，待小區今夜統領幾百個孩子們，去劫了大哥到寨，完
了一樁事了，怕什麼軍前軍後。
賈潤甫：秦大哥與張通守，管領六七千兵馬在那裡；你若去胡做，不惟無益，反累秦大哥
的事敗。
羅士信：還是我去走遭。
賈潤甫：也不妥。
單 全：待我去如何？
賈潤甫：（賈潤南道）你去果好，只是秦大爺不認得你，不相信。
單 全：說那裡話？當年秦大爺患恙，在我家莊上，住了年餘，怎說不認得？
程知節：這是誰？
潤 甫：這是單二哥家有才幹的主管，今隨單二哥住在山寨裡。聞說到是個忠義的漢子。
程知節：好，是一個單員外家的主管！
秦 母：既是這位主管，肯到軍前去遞信與吾兒，極好的了，待我去寫幾個字，並取些盤
川來，煩你速去走道。
程知節：（程知節忙止住道）好叫人笑死，伯母在這裡，是小姪的事了，為何要伯母破起
鈔來？
程知節：（叫小嘍囉取出一大錠銀子，對單全道）十兩銀子，你將就拿去盤費了罷。
單 全：盤川我身邊盡有，不煩太太與程爺費心。太太寫了信，我就此起身了。
（秦母寫了一封書與單全收了，即進後寨去與程母相見。）
（且不說單全到軍前去報信，卻說羅士信與程知節、賈潤甫、秦懷玉吃了更餘接
（風酒，歸房安寢，心中想道）
秦懷玉：我士信從不曾受人磨滅的，那裡說起被這個贓狗與那個書辦奴才，設計捆縛我在
囚車內，這一夜半日，又累我哥哥的老母弱媳出乖露丑。常言道：恨小非君子，
無毒不丈夫。我羅士信若不殺兩個狗男女，何以立於天地間？
（怨恨了一回，將五更時，忙扒起來，扮作打差模樣，裝束好了，去廄中相了一
（匹好馬，騎到寨門。）
起 來：（守寨門的小嘍囉問道）爺往那裡去？
士 信：你寨主叫我去公幹走遭。
（說了，加鞭趕了十餘里，已至齊州城外，揀一個小飯店下了，就飽餐一頓，對
（主人家道）
一 個：你把我牲口喂飽好了，我進城去下一角文書；倘然來不及，我就住在城內朋友家
了。
小 二：（店小二）爺自請便，牲口我們自會看管。
（士信走進城去，天色已黑了，到了土地廟裡坐一回，捱到定更時分，悄悄走到
（鷹揚府署後門來，只見兩條官封橫在上面，士信看了，愈加怒氣滿胸。）
（剛進街口，見一人手裡拿著瓦酒瓶走出來，士信迎著問道）
士 信：借問一聲，那個計書辦家住在何處？
小 二：（那人答道）著底頭門首有井，這一家便是。
（士信走到他們首，望內不見人聲，只得把指頭彈上兩彈。）
裡 頭：是誰？
士 信：我是來會計相公話的。
裡 頭：不在家，剛走出門，要到廟裡去會同席沈相公的話去了。
（士信見說，撤轉身來，又到土地廟前來，只見一人倒著頭，自言自語的走。）
（士信定睛一看，見是計書辦，忙站定了腳，在廟門內打著江西鄉談，叫）
士 信：計相公，這裡來！
（那計書辦在黑暗中裡一看，只道就是那兵部裡差官）
差 官：可是熊大爺？
士 信：正是。
（計書辦忙向前走來，士信一把題進廟內。）
（計書辦仔細一看，見是羅士信，魂都嚇散，滿身戰慄，蹲將下來。）
（士信把一足踹住他胸膛，拔出明晃晃的刀來。）
士 信：（計書辦哀求道）不干小人之事，饒我狗命罷！
士 信：賊奴噤聲，你快快實說，你家這個狗官，可在街內？
差 官：（計書辦道）剛才市完了事，退堂進去了。
（士信恐怕搭了工夫，忙把刀向他頸下一撩，一顆頭顱，滾在塵埃。）
（士信剝他身上衣服，把頭包在裡頭，放在神櫃下。）
（曉得廟間壁就是府署，將身一聳，跨在牆上，恰好有一棵柳樹靠近，將手搭住
（，把身子掛將下去，原來就是前日周郡丞留飯醉倒所在；摸將進去，見內門已
（閉，喜得照壁後有梯一張，取來靠在牆上，輕輕撲入庭中。）
（周郡丞因地方擾亂，沒有帶家眷來，止帶得兩三個家僮，都在廚房裡。）
（士信向窗櫺裡一張，只見周郡丞點上畫燭一枝，桌上排列著許多成錠銀子，在
（那裡歸並了，把筆來封記，好送回家去。）
（士信把兩扇窗櫺忽地一開，周郡丞只道有賊，把全身護在桌上，遮著銀子，正
（要喊出有賊；士信手中執著利刃，把他一把頭髮，題將起來道）
士 信：贓狗，你認得我麼？
２８０＊＊時間： 地點：
（此時周郡丞，嚇得一句話也說不出，只顧跪在地上磕頭。）
（士信舉刀一下割下頭來，向牀上取一條被來包好了，拴在腰間；把桌上銀子盡
（取來，塞在胸前；見有筆硯在案，取來寫於板壁上道：前宵陷身，今夜殺人。
（）
（冤仇相報，方快我心。）
（寫完擲筆，依舊越牆而出。）
（到土地廟神櫃下，取了計書辦的首級，一並包好，出廟門趕到城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