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一 至 第一三〇

121**時間: 地點:
老 袁:(一日,復召鍔入府,語及帝制,鍔即避座起立道)鍔初意是贊成共和,及見南
    方二次革命,才知我國是不能無帝,當贑、寧平定後,鍔已擬倡言君主,變更國
    體,因鑒著宋育仁已事,不敢發言,今元首既有此志,那正是極好的了,鍔當首
    表贊成。
    (老袁聽到此語,好似一服清涼散,吃得滿身爽快,但轉念蔡鍔是革命要人,未
    (必心口如一,乃出言詰鍔道)
老 袁:你的言語,果好作真麼?如好作真,為什麼贑、寧起事,你尚欲出作調人,替他
    排解呢?
    (這一問頗是厲害。)
老 袁:(鍔隨口答道)彼一時,此一時,那時鍔僻處南方,離京很遠,長江一帶,多是
    民黨勢力範圍,鍔恐投鼠忌器,不得不爾,還乞元首原諒!
    (老袁聽了,撚鬚微笑,隨後與他說了數語,方才送客。)
    (這位聰明絕頂的蔡鬆坡,自經老袁一番詰問,也捏著一把冷汗,虧得隨機答應
    (,遮蓋過去,免致臨時為難。)
    (但羈身虎口,總未必安如泰山,歸寓以後,滿腹躊躇,自悔當時入京,未免鹵
    (莽,幾不啻自投羅網,竄入阱中。)
    (況隨身又帶著家眷,若要微服脫逃,家眷勢必遭害,左思右想,無可奈何,忽
    (自言自語道)
老 袁:呆了,呆了,孫臏遇著龐涓,足被刖了,還能脫身自由,我負著七尺壯軀,一些
    兒未曾虧缺,難道就不能避害麼?
    (言畢,復想了一會,打定主意,方得安枕。)
    
    
122**時間: 地點:
    (自此以後,遇著一班帝制派的人物,往往折節下交,起初與六君子十三太保等
    (,統是落落難合,後來逐漸親昵,反似彼此引為同調,連六君子十三太保,也
    (覺是錯怪好人,自釋前嫌,遂組織一個消閒會,每當公務閒暇,即湊合攏來,
    (飲酒談心。)
    (某夕,酒後耳熱,大家乘著餘興,復談起帝制來,蔡鍔便附和道)
蔡 鍔:共和兩字,並非不良,不過我國人情,卻不合共和。
蔡 鍔:(說至此,即有一人接口道)鬆坡兄!你今日方知共和二字的利害麼?
    (蔡鍔聞聲注視,並非別人,就是籌安會六君子的大頭目,姓楊名度,表字皙子
    (,再點姓名,令人記憶。)
當 下:俗語有云:『事非經過不知難』。蘧伯玉年至五十,才覺知非,似鍔僅踰壯年,
    已知從前錯誤,自謂頗不弱古人,皙子兄何不見諒?
楊 度:你是梁任公的高足,他近日已做成一篇大文,力駁帝制,你卻來贊成皇帝,這豈
    不是背師麼?
    (借楊度口中,回應四十八回,且插敘梁蔡師生舊誼。)
蔡 鍔:(蔡鍔又笑應道)師友是一樣的人倫,從前皙子兄與梁先生,是保皇會同志,為
    什麼他駁帝制,你偏籌安,今日反將我詰責,我先要詰問老兄,誰是誰非?
    (以矛刺盾,巧於詞令。)
    (楊度還欲與辯,卻經旁座諸友,替他兩面解嘲,方彼此一笑而罷。)
    (小子敘述至此,又不能不將梁、蔡兩人,說明一段師生舊誼。)
    (原來蔡鍔系湖南寶慶縣人,原名艮寅,字鬆坡,髫年喪父,侍母苦讀,十四入
    (邑庠,施至省城時務學校肄業。)
    (這時務學校,便是新會人梁啟超所創辦,梁見他聰慧能文,很加器重,他復喜
    (讀兵書,有志軍學,嘗自謂當學萬人敵,不應於毛锥中討生活。)
    (以此梁愈稱賞,目為高弟。)
    (至戊戌變政,時務學校輟業,鍔復借資往滬,就業南洋公學,畢業後,回至湖
    (南,適唐才常遙應孫文,舉義漢口,他頗與唐同志,竟去入黨。)
    (不幸事機被泄,唐被逮戮,沒奈何遁跡海外,逕往東瀛。)
    (巧值梁在日本主撰新民叢報,聞高弟到來,慇懃接待,並為籌集學費,令入日
    (本陸軍學校。)
    (校中多中國人,半系膏粱子弟,見他衣服陋劣,均嗤為窶人子,他亦不屑與較
    (,惟壹意求學。)
    (嗣是益通戰術,到了卒業以後,復航海西歸,聞前時唐氏案中,未被株連,遂
    (放著膽趨至廣西,投效戎行,得為下級軍官,歷著成績。)
    (時李經羲正巡撫廣西,調入撫署,一見傾心,即任為軍事參謀,兼練軍學堂總
    (辦。)
    (一切籌畫,無不建功。)
    (嗣隨李調任雲南,就新軍協統的職任。)
    (雲南起義,因大眾公推,進為都督,送李出省,臨別依依。)
    (蔡鬆坡有再造共和之功,故補述履歷,應亦從詳。)
    (此次楊度詰問,尚是未釋疑團,經他從容辯駁,反覺他理直氣壯,無瑕可指。
    ()
    (惟楊度尚是未服,慢慢的檢出一張紙兒,遞給蔡鍔道)
楊 度:你既贊成帝制,應該向上頭請願,何不簽個大名?
    (蔡鍔接過一看,乃是一張請願書)
蔡 鍔:我在總統面前,已是請願過了,你要我簽個名兒,有何不可?
    (遂趨至文案旁,提始湖南毛筆,信手一揮,寫了蔡鍔兩字,又簽好了押,還交
    (楊度,大家見他這般直爽,爭推他是識時俊傑,誇獎一番。)
    (是乃不入耳之談。)
蔡 鍔:(蔡鍔復道)鍔是一介武夫,素性粗魯,做到哪裡,便是哪裡,不似諸君子思深
    慮遠,一方面歌功頌德,一方面憂讒畏譏,反被人家笑作女兒腔,有些兒扭扭捏
    捏呢。
    (奚落得妙。)
楊 度:你何苦學那劉四,無故罵人,你既不喜這女兒腔,為何也眷戀著小鳳仙呢?
    (點出小鳳仙,敘筆不直。)
    (大眾聞了小鳳仙三字,多有些驚異起來,正欲轉問楊度,但聽蔡鍔回應道)
大 眾:小鳳仙麼?我也不必諱言,現在京中的八大衚衕,車馬喧闐,晝夜不絕,無論名
    公巨卿,統借它為消遣地,就是今日在座諸公,恐也沒一個不去過的。但我去賞
    識小鳳仙,也是比眾不同,小鳳仙的脾氣,人家說她不合時宜,其實她也是呆頭
    呆腦,不慣作妓女腔,與人不合,與我卻情性相投,所以我獨愛她呢。
楊 度:(楊度笑著道)這叫作情人眼裡出西施哩。
大 眾:看不出這位鬆坡兄,也去管領花叢,領略那溫柔滋味。
蔡 鍔:(蔡鍔也微笑道)人情畢竟相同,譬如諸公贊成帝制,我也自然從眾。古聖有言
    :『好德如好色。』難道諸公好去獵豔,獨不許我蔡鍔結識一妓麼?
    (對楊度言如彼,對大眾言如此,絕妙口才。)
大 眾:(大眾復道)准你,准你,但你既賞識名姝,應該作一東道主,公請一杯喜酒。
    (語未畢,楊度又接口道)
楊 度:應設兩席,一是喜酒,一是罰酒。
蔡 鍔:如何要罰?
楊 度:行動秘密,有礙大公,該罰不該罰?
蔡 鍔:秘密二字,太言重了,難道我去挾妓,定要向尊處請訓。況你已經得知,如何算
    得秘密?不如緩一兩天,公請一席罷。
    (大眾拍手贊成,是時酒興已闌,杯盤狼藉,便陸續離席,次第散歸。)
    (看官!欲知小鳳仙的情由,小子正好乘間一敘。)
    (小鳳仙是浙江錢塘縣人,流寓京師,墮入妓籍,隸屬陝西巷雲吉班,相貌不過
    (中姿,性情卻是孤傲,所過人一籌的本領,是粗通翰墨,喜綴歌詞,尤生成一
    (雙慧眼,能辨別狎客才華,都中人士,或稱她為俠妓。)
    (蔡鍔軟禁京都,正具醇酒婦人計策,破掉那袁政府的疑心,既聞小鳳仙俠名,
    (遂易服為商賈裝,至雲吉班探訪。)
    (小鳳仙出來相見,便識他為非常人,略略應酬,即詢及職業。)
    (蔡鍔詭言業商,小鳳仙嫣然道)
小鳳仙:休得相欺,奴自墜入火坑,接客有年,未嘗有豐彩似君,令人欽仰,今日可謂僅
    見斯人了。
    (幾不亞梁紅玉。)
蔡 鍔:都門繁盛,遊客眾多,王公大臣,不知凡幾,公子王孫,不知凡幾,名士才子,
    不知凡幾,我貴不及他,美不及他,才不及他,怎得謂僅見斯人?
小鳳仙:(鳳仙搖首道)如君所言,均非奴意。試思舉國委靡,國將不國,貴乎何有?美
    乎何有?才乎何有?奴獨重君,因君面目中有英雄氣,不似那尋常人士,醉生夢
    死呢。
    (妓寮中有此特色,不愧仙名。)
    (蔡鍔聞言,暗暗稱奇,但恐為袁氏指使,未便實告,只好支吾對付。)
小鳳仙:(小鳳仙竟歎息道)細觀君態,外似歡娛,內懷鬱結,奴雖女流,倘蒙不棄,或
    得為君解憂,休視奴為青樓賤物呢。
    (蔡鍔非常激賞,但初次相見,究未敢表示真相,經小鳳仙安排小酌,陪飲數觥
    (,乃起座周行,但見妝台古雅,綺閣清華,湘簾髹幾,天然美好,回睹紅顏,
    (雖未甚嫵媚動人,卻另具一種慧秀態度,會被小鳳仙瞧著,迎眸一笑,蔡鍔頗
    (難以為情,掉轉頭來,旁顧箱篋上面,庋閣卷軸,堆積如山,信手展閱,多是
    (文士贈聯,乃指小鳳仙道)
小鳳仙:聯對如許,何聯足當卿意?
小鳳仙:奴略諳文字,未通三昧。但覺贈聯中多是泛詞,不甚切合,君系當世英雄,不知
    肯賞我一聯否?
    (蔡鍔慨允不辭。)
    (當由小鳳仙取出宣紙,磨墨濡毫,隨即鎮紙下筆,揮染雲煙,須臾即寫好一聯
    (,但見聯語云:
    (  不信美人終薄命,古來俠女出風塵。)
    (小鳳仙瞧這一聯,很是喜慰,便連聲贊好;且雲美人俠女四字,未免過譽。)
    (蔡鍔不與多說,隨署上款,寫了鳳仙女史粲正六字,再署下款。)
小鳳仙:(鳳仙忙搖手道)且慢!奴有話說。
    (蔡鍔停住了筆,聽她道來。)
    (究竟鳳仙所說何詞,且至下回分解。)
    (段祺瑞為袁氏心腹,相知有年,徒以帝制之反抗,至欲置諸死地,刺客之遣,
    (非袁氏使之,誰使之歟?本回所述,雖未明言主使,而寓意自在言中,段氏之
    (不遭毒手,正老天之使袁自省耳。)
    (袁氏不悟,復忌及蔡鍔,殺之不能,乃欲豢之,豢之不足,乃更寵之。)
    (曾亦思自古英雄,豈寵豢所得羈縻乎?徒見其心勞日拙而已。)
    (然如蔡鍔之身處漩渦,不惜自汙,以求有濟,亦可謂苦心孤詣,而小鳳仙之附
    (名而顯,尤足為紅粉生色。)
    (巾幗中有是人,已為難得,妓寮中有是人,尤覺罕聞。)
    (據事並書,所以愧都下士雲。)
    (第五十二回 偽交歡挾妓侑宴 假反目遣眷還鄉)
    
    
123**時間: 地點:
    (卻說蔡鍔停住了筆,靜聽小鳳仙的話兒。)
小鳳仙:(小鳳仙卻從容道)上款蒙署及賤名,下款須實署尊號。彼此圂跡都門,雖貴賤
    懸殊,究非朝廷欽犯,何必隱姓埋名,效那鬼蜮的行逕。大丈夫行事當磊磊落落
    ,若疑我有歹心,天日在上,應加誅殛。
    (袁皇帝專知罰咒,鳳兒莫非學來。)
    (蔡鍔乃署名鬆坡,擲筆案上。)
    (小鳳仙用手支頤,想了一會,竟觸悟道)
小鳳仙:公莫非蔡都督麼?
    (蔡鍔默然。)
小鳳仙:我的眸子,還算不弱,否則幾為公所給。但都門系齷齪地方,公何為輕身到此?
蔡 鍔:(蔡鍔驚異道)這話錯了,現在袁總統要做皇帝,哪一個不想攀龍附鳳,圖些功
    名?就是女界中也組織請願團,什麼安靜生,什麼花元春,統趁勢出點風頭,我
    為你計,也好附入請願團,借沐光榮,為什麼甘落人後呢?
    (小鳳仙嗤的一笑,退至幾旁,竟爾坐下。)
蔡 鍔:我說如何?
小鳳仙:(小鳳仙卻正色道)你們大人先生,應該攀龍附鳳,似奴命薄,想甚麼意外光榮
    ,公且休說,免得肉麻。
蔡 鍔:你難道不贊成帝制麼?
小鳳仙:帝制不帝制,與奴無涉,但問公一言,三國時候的曹阿瞞,人品何如?
蔡 鍔:也是個亂世英雄。
小鳳仙:(小鳳仙瞅著一眼道)你去做那華歆、荀彧罷,我的妝閣中,不配你立足。
    (錦心繡口,令人拜倒。)
蔡 鍔:你要下逐客令了,我便去休。
    (言畢,即挺身出外。)
    (小鳳仙也不再挽留,任他自去。)
    (蔡鍔返寓後,默思:煙花隊中,卻有這般解人,真足令人欽服;我此次入京,
    (總算不虛行了。)
    (過了兩天,又乘著日昃時候,往訪小鳳仙,鳳仙見了,卻故作嗔容道)
小鳳仙:你何不去做華歆、荀彧,卻又到這裡來?
蔡 鍔:華歆呢,荀彧呢,自有他人去做,恐尚輪我不著。
小鳳仙:並不是輪你不著,只恐你不屑去做,你也不用瞞我呢。
    (可見上文所述,都是以假對假。)
蔡 鍔:(蔡鍔笑著道)我也曾請願過了,恐你又要譏我為華歆、荀彧呢。
小鳳仙:英雄作事,令人難測,今日為華歆、荀彧,安知他日不為陳琳?
    (蔡鍔一聽,不由的發怔起來。)
小鳳仙:(小鳳仙還他一笑道)奴性粗直,挺撞貴人,休得見怪。
蔡 鍔:我不怪你,但怪老天既生了你,又生你這般慧眼,這般慧舌,這般慧心,為何墜
    入平康,做此賣笑生涯?
    (言至此,但見英宇軒爽的女張儀,忽變了玉容寂寞的楊玉環,轉瞬間垂眉低首
    (,珠淚瑩瑩。)
    (蔡鍔睹此情狀,不禁嗟歎道)
不 禁:好個梁紅玉,恨乏韓蘄王。
小鳳仙:(小鳳仙哽噎道)蘄王尚有,恨奴不能及梁紅玉。
    (說到「玉」字,已是泣不成聲,竟用幾作枕,嗚嗚咽咽的哭起來了。)
    (感激涕零,宜作鬆坡知己。)
    (蔡鍔被她一哭,也覺得無限感喟,陪了幾點英雄淚。)
    (湊巧鴇母捧茗進來,還疑是鳳仙又發脾氣,與客鬥嘴,連忙放開笑臉,向鍔說
    (道)
小鳳仙:我家這鳳兒,就是這副脾氣不好,還望貴客包涵。
    (口裡說著,那雙白果眼睛,盡管骨碌碌的看那蔡鍔上下不住。)
    (無非是要銀錢。)
蔡 鍔:(蔡鍔窺透肺肝)你不要來管我們。
蔡 鍔:(一面說,一面已從袋中,取出一個皮夾,就皮夾內檢出幾張鈔票,遞給鴇母道
    ()統共是一百元,今天費你的心,隨便辦幾個小碟兒,搬將進來,我就在此夜
    (餐,明天我要請客,你可替我辦一盛席,這洋錢即可使用哩。
    (鴇母見了鈔幣,好似蒼蠅叮血一般,況他初次出手,便是百圓,正是一個極好
    (的主顧,便接連道謝,歡天喜地的去了。)
    
    
124**時間: 地點:
    (此時小鳳仙已住了哭,把手帕兒揩乾眼淚,且對著蔡鍔道)
小鳳仙:你明日要請何人?
    (蔡鍔約略說了幾個,小鳳仙)
小鳳仙:好幾個有名闊佬,可惜……可惜!
蔡 鍔:可惜什麼?
小鳳仙:可惜我不配做當家奴。
蔡 鍔:我有我的用意,你若是我的知己,休要使著性子。
小鳳仙:(小鳳仙不待說完)這便是我們該死,無論何等樣人,總要出去招接。
    (說至此,眼圈兒又是一紅。)
蔡 鍔:不必說了,我若得志,總當為你設法。
小鳳仙:(小鳳仙又用帕拭淚道)不知能否有這一日?我只好日夜禱祝哩。
    (蔡鍔正欲問她履歷,適鴇母已搬進酒肴,很是豐盛,鴇母又隨了進來,裝著一
    (副涎皮臉兒,來與蔡鍔絮聒,一面且諄囑鳳仙道)
蔡 鍔:你也有十六七歲了,怎麼盡管似小孩子,忽笑忽哭,與人嘔氣。
    (小鳳仙聽到此語,就溜了蔡鍔兩眼。)
蔡 鍔:(蔡鍔便向鴇母道)你不要替她擔愁,你有事盡管出去,不必在此費神。
    (鴇母恐蔡鍔惹厭,乃不敢多嘴,轉身自去。)
蔡 鍔:(到了門外,尚遙語小鳳仙道)你要慇懃些方好哩,休得慢客,若缺少什麼菜蔬
    ,只管招呼便是了。
    (無非是鈔票的好處。)
    (小鳳仙應了數聲。)
    (蔡鍔待她去遠,竟屏退侍兒,立起身來,把門闔住。)
小鳳仙:關了門兒,成什麼樣?
蔡 鍔:(蔡鍔隨答道)閉門推出窗前月,吩咐梅花自主張。
    (於是兩人對酌,小語喁喁,復由蔡鍔問及小鳳仙履歷,鳳仙自言本良家子,因
    (父被仇人陷害,乃致傾家破產,鬻己為奴,輾轉入勾欄。)
    (起初負著志氣,不肯接客,經鴇母再三脅迫,方與鴇母訂約,客由自擇,每月
    (以若干金奉母。)
    (鴇母拗她不過,乃任她所為。)
    (不過隨時監督,偶或月金不足,才與她嘮叨數語罷了。)
    (小鳳仙述畢,又不知流了若干淚珠,後復轉詢蔡鍔意旨。)
蔡 鍔:來日方長,慢慢兒總好說明。
    (小鳳仙懊惱起來,竟勃然變色道)
小鳳仙:公尚疑我麼!
小鳳仙:(語甫畢,竟忍痛一咬,嚼舌出血,噴出席上道)奴若泄君秘密,有如此血。
    (彷彿《花月痕》中的秋痕。)
蔡 鍔:這又是何苦呢。我已知卿的真誠了,但屬垣有耳,容待後言。
    (小鳳仙乃徐徐點首,待至酒興已闌,方由小鳳仙啟門,叫進兩碗稀飯,蔡鍔喝
    (了幾口,即便放下,當由侍兒絞給手巾,揩過了臉,隨身掏出計時表仔細一閱
    (道)
蔡 鍔:時不早了,我要回寓哩。
小鳳仙:(小鳳仙慨然道)兒女情腸,容易消磨壯志,我也不留你了。
    (至理名言,不意出於妓女。)
蔡 鍔:明日復要相見哩。
    (小鳳仙向他點頭,鍔即出門去了。)
    (次日傍晚,又復到雲吉班,由小鳳仙接著,即問酒席有無備就?小鳳仙)
小鳳仙:已預備停當了,敢問貴客可邀齊否?
蔡 鍔:即刻就來。
    (小鳳仙即令鴇奴等整設桌椅,辦齊杯箸,一剎那間,電燈放光,四壁熒熒,外
    (面已有車馬聲蹴踏而來。)
    (蔡鍔料知客至,正要出迎,但聽得一人朗聲道)
蔡 鍔:鬆坡,你真是個誠實的君子,今宵踐言設席哩。
    (蔡鍔望將過去,乃是參政同僚顧鼇,便答道)
蔡 鍔:巨六兄!你首先到來,也是全信,也好算一個誠實人哩。
    (語畢,便導引入室。)
    (小鳳仙也出來應酬,顧鼇正要稱賞,接連便是楊度、孫毓筠、胡瑛、阮忠樞、
    (夏壽田等數人,陸續報到,由蔡鍔一一導入。)
    (楊度見了小鳳仙,眼睜睜的看了一會,小鳳仙反不好意思起來,只望蔡鍔身邊
    (,閃將過去。)
    (蔡鍔也已覺著,笑語楊度道)
蔡 鍔:你想是認錯了,這是小鳳仙,不是小賽花。
阮忠樞:(阮忠樞即插嘴道)人家已吃醋了,皙子還要眈眈似賊,作什麼呢?
楊 度:(楊度方轉向忠樞道)不信這個俏女郎,偏能籠絡大蔡做一個臧文仲,真是匪夷
    所思。
蔡 鍔:狗口裡無象牙,你何為被小賽花所迷,演出一出《穆柯寨》?
    (插入諧語,隨筆成趣。)
胡 瑛:我等是來吃喜酒,並不是來討便宜,大家省說幾句,還是事歸正傳為是。
    (於是相將入座。)
蔡 鍔:(蔡鍔隨道)梁公為了何事,到此時還不見來?
楊 度:(楊度笑道)想是赴海龍王處借寶去了。
    (話未說完,外面已有人傳入道,梁大人到了。)
    (財神爺到來,應另具一番筆墨。)
    (蔡鍔忙自出迎。)
    (大家亦一律起座,但見碩大無朋的梁財神,大搖大擺的踱將進來,臉上已含著
    (三分酒意,對著諸人道)
大 家:我與敝友談心,多飲幾杯,累得諸君久待,抱歉異常。
    (大家都謙詞相答。)
    (因檯面已經擺齊,遂公推梁士貽坐了首席,財神居首,煞有寓意。)
    (餘人依齒坐定,蔡鍔乃坐了主席,招呼龜奴,呈上局票。)
    (各人都依著熟識的名妓,寫入票中,獨楊度握住了筆,想了一會,大家都道)
大 家:皙子敢是怕羞,為何不寫小賽花?
    (楊度不睬,隨下筆寫一「花」字,大眾)
大 眾:寫錯了,寫錯了,『花』字在下,為何翻轉頭來?
    
    
125**時間: 地點:
    (正說著,楊度已接寫「元春」二字。)
大 眾:這是袁大公子的禁臠,花界請願團的首領,哪肯輕易到來?
楊 度:我去叫她,自然就來。
蔡 鍔:(蔡鍔亦湊趣道)元春不至,怎顯得這位楊大人?
    (一是籌安會的領袖,一是請願團的領袖,彼此同志,應當就征。)
    (待至列坐寫齊,方交與龜奴,隨票徵召去了。)
    (小鳳仙即攜著酒壺,各斟一杯狀元紅。)
梁財神:(梁財神發言道)我等在此吃喜酒,恐蔡夫人又在寓吃冷醋,我卻要請教鬆坡,
    如何調停?
    (暗映後文。)
楊 度:這又是鬆坡的故事了,我也微聞一二。
蔡 鍔:男兒作事,寧畏婦人?
梁財神:這也休說!對著外面如此硬朗,一入閨中,恐聞了獅吼,便弄得沒主張,或轉向
    牀前作矮人呢。
蔡 鍔:(蔡鍔憤然道)梁公且看!我不是這般庸懦,已準備與她離婚。
顧 鼇:你是結髮夫妻,為甚麼無緣無故,說起離婚兩字來?若歸我判斷,簡直不准。
胡 瑛:(胡瑛復插入道)列位同來賀喜,為何說這掃興話?且蔡君新得美人,正是燕爾
    的時候,我們應猜拳吃酒,賀他數杯呢。
    (孫毓筠、夏壽田等齊聲贊成,遂由胡瑛開手,與蔡鍔猜了數拳。)
    (餘人挨次輪流,互有輸贏。)
    (剛剛輪完,只聽門簾一響,走進了好幾個粉頭,各打扮得異樣鮮妍,彷彿如花
    (枝兒一般,釵光鬢影,脂馥粉香,正是目不勝接,鼻不勝聞。)
    (各粉頭均依著相識,在後坐下,獨楊度所叫的花元春,還是未到。)
蔡 鍔:(蔡鍔笑道)這花姑娘想又請願去了,皙子今日恐要倒霉呢。
楊 度:想不至此。
胡 瑛:還不如再行猜拳,既賀了蔡鬆坡,也須續賀鳳姑娘。況她的姊妹們,來此不少,
    何不叫她敬酒呢?
    (小鳳仙連忙推辭,胡瑛不從,當更擺好台杯,令各粉頭猜拳。)
    (頓時呼五喝六,一片清脆聲,振徹耳鼓,釵釧亦激得鏗鏘可聽。)
    (小鳳仙輸了幾拳,飲得兩頰生紅,盈盈春色,蔡鍔恐她不勝酒力,便語小鳳仙
    (道)
蔡 鍔:你素不善飲,我與你代幾杯罷。
梁財神:(梁財神接口道)不准,不准。
梁財神:(說著時,外面已報)花小姐到了。
    (足見聲價。)
    (楊度喜慰非常,幾欲出座歡迎,大眾也注目門外,但見一個很時髦的麗姝,大
    (踏步跨進門檻,見首席坐著梁財神,便先踱至梁座旁,略彎柳腰,微微一笑道
    ()
楊 度:有事來遲,幸勿見罪。
    (不向楊座前道歉,獨至梁座前告罪,寫盡妓女勢利。)
    (梁亦撚鬚一笑,她乃慢慢的走至楊度身旁,倚肩坐下。)
楊 度:(楊度笑問道)你有甚麼貴幹?
元 春:(元春即接口道)無非為著請願事,與姊妹們續議進行,若非你來召我,我簡直
    要告假呢。
    (楊度聞了此言,似覺得格外榮寵,連面上都奕奕有光。)
    (大家聽了「請願」二字,又講到帝制上去,如何推戴,如何籌備,各談得津津
    (有味。)
    (蔡鍔也附和了數語。)
孫毓筠:(孫毓筠向楊度道)我等拳已輪遍,只有花小姐未曾輪過了。
楊 度:阿喲,我幾忘記了。
    (一心佐命,怪不得他失記。)
    (花元春卻也見機,便伸出玉手,與全席猜了一個通關,復與小鳳仙猜了數拳,
    (略憩片刻,便起身告辭,竟自去了。)
梁財神:(梁財神目送道)怪不得她這樣身價,將來要備選青宮。應四十九回。今日到此
    ,想還是皙子乞求來的。
    (楊度把臉一紅,只托言酒已醉了。)
    (蔡鍔隨招呼進飯,一面令小鳳仙斟酒一巡,算是最後的敬禮。)
    (大眾飲乾了酒,飯已搬入,彼此隨意吃了半碗,當即散座。)
    (有洗臉的,有吸煙的,又混亂了一陣,各粉頭陸續歸去。)
    (自梁財神以下,也依次告歸。)
    (蔡鍔一一送出,仍返至小鳳仙室中。)
小鳳仙:這等大人先生,有幾個含著國家思想,令我也不勝杞憂哩。
蔡 鍔:天下興亡,匹夫有責,這為我輩男子說的,與汝等何干?
小鳳仙:(小鳳仙正色道)我輩與汝輩何異?你莫非存著男女的界限,貴賤的等級麼?但
    我聞現在世界,人人講平等,說大同,既雲平等,還有甚麼男女的界限?既雲大
    同,還有甚麼貴賤的等級?你曾做過民國都督,豈尚未明此理?真正可笑。
蔡 鍔:(蔡鍔笑道)算我又說錯了,又被你指斥哩。
    (言畢欲行,小鳳仙)
小鳳仙:夜已深了,不如在此權宿一宵。
蔡 鍔:我不如回去的好。
蔡 鍔:(正要出房,那鴇母已搶入道)我有眼無珠,不識這位蔡大人,現問明蔡大人的
    車夫,方才知曉,現已將車夫打發回去,定要蔡大人委屈一夜呢。
    (應上文蔡鍔喬裝。)
蔡 鍔:(言至此,便將蔡鍔苦苦攔住,鍔乃返身入房,鴇母隨入,向小鳳仙道)你也瞞
    得我好,今日貴客到臨,我才料這位大人,不在人下,虧得問明車夫,方知來歷
    。鳳仙,我今年正月中,與你算命,曾說你是有貴人值年,不意竟應著這位蔡大
    人身上呢。
    (蔡鍔對她一笑,她復接連是大人長,大人短,說個不了,惹得蔡鍔討厭)
蔡 鍔:我就在此借宿,勞你費心一日,差不多到兩句鐘了,請去安睡罷!
    (鴇母乃去。)
    
    
126**時間: 地點:
    (未幾,即令龜奴搬入點心數色,蔡鍔復道)
蔡 鍔:我已飽了,你們盡管去睡罷!
    (龜奴去後,小鳳仙掩戶整衾,不消細說,這一夜間,兩人密敘志願,共傾肺腑
    (,錦帳綰同心之蒂,紅綃證齧臂之盟,蘇小小得遇知音,關盼盼甘殉志士,這
    (真所謂佳話千秋了。)
    
    
127**時間: 地點:
    (且說蔡鍔自結識小鳳仙,時常至雲吉班戲游,連一切公務,都擱置起來。)
    (袁氏左右,免不得通報老袁,袁總統歎道)
袁總統:鬆坡果樂此不倦,我也可高枕無憂,但恐醉翁之意不在酒,只借此過渡,瞞人耳
    目呢。
    (適長子克定在側,即向他囑咐道)
克 定:聞他與楊皙子等日事征逐,你等或遇著了他,不妨與他周旋,從旁窺察。此人智
    勇深沉,恐未必真為我用,我卻很覺擔憂呢。
    (梟雄見識,確是高人一籌。)
    (克定唯唯從命。)
    (老袁又密遣得力偵探,隨著蔡鍔,每日行止,必向總統府報告。)
    (蔡鍔早已覺著,索性花天酒地,鬧個不休。)
    (並且與梁士貽商量,擬購一大廈,為藏嬌計。)
    (湊巧前清某侍郎,賦閒已久,將挈眷返裡,願將住屋出售,梁即代為介紹,由
    (鍔出資購就。)
    (侍郎已去,鍔即庀工鳩材,從事修葺,並索梁第的花園格式,作為模範,日夜
    (監工,孳孳不倦。)
    (梁士貽密告老袁,老袁尚疑信參半,防閒仍然未懈。)
    (蔡鍔乃再設一法,與娘子軍商議密謀。)
    (看官可記得上文離婚的說話麼?蔡夫人吃醋一語,不過是梁士貽戲言,蔡鍔竟
    (直認不諱,且雲已準備離婚。)
    (其實蔡夫人並非妒婦,不過因蔡鍔圂跡勾欄,勸他保身要緊,不應徵逐花叢。
    ()
    (鍔佯為不從,與妻反目,蔡夫人卻也不解,還是再三規勸。)
    (鍔越發負氣,簡直是要與決裂。)
    (蔡夫人不敢違抗,只好向隅暗泣,自嗟薄命。)
    (一夕,蔡鍔歸寓,已過夜半,僕役等統入睡鄉。)
    (只有夫人候著,鍔一進門,酒氣醺醺,令人難受。)
    (他夫人忍耐不住,又婉語道)
袁總統:酒色二字,最足戕性,幸君留意,毋過沈溺。
蔡 鍔:你又來絮聒了,我明日決與你離婚。
三夫人:(夫人涕泣道)君為何人?乃屢言離婚麼?妾雖愚昧,頗明大義,豈不知嫁夫隨
    夫,從一而終?況君尚沒有三妻四妾,妾亦何必懷妒,不過因君體欠強,當知為
    國自愛,大丈夫應建功立業,貽名後世,怎好到酒色場中,坐銷壯志呢。
    (好夫人。)
    (蔡鍔聽了,不禁點首。)
    (隨即出室四瞧,已是寂靜得很,毫無聲息,乃入室閉戶,與夫人並坐,附耳密
    (語,約莫有一兩刻鐘,夫人啞然失笑道)
三夫人:我不會唱新劇,奈何教我作偽腔?
蔡 鍔:我知卿誠實,所以前次齟齬,不得不這般做作。現在事已急了,若非與卿明言,
    卿真要怪我薄倖。試想我蔡鍔辛苦半生,賴卿內助,得有今日,豈肯平白地將你
    拋棄?不過卿一婦人,尚知為國,我難道轉不如卿麼?且醇酒婦人,無非為了此
    著,還乞卿卿原諒!
三夫人:至親莫若夫婦,你至今日,才自表明,你亦未免太小心了。古人云:『出家從夫
    。』妾怎得不從君計?
    (不愧為蔡氏婦。)
    (蔡鍔起座,向夫人作了一揖,夫人)
三夫人:你又要做作了。
    (是夜枕席談心,格外親昵,彼此統囑咐珍重,才入黑甜。)
    (翌晨,蔡鍔起來,盥洗已畢,即乘車赴經界局,召集屬吏,議派員分至各省,
    (調查界線,草議就緒,略進早膳,復趕車至總統府,投刺求見。)
    (侍官答言總統未起,鍔故意作懊喪狀,且語侍官道)
袁總統:我有要事面陳,倘總統起來,即煩稟報,請立傳電話,召我到來。
    (傳官應諾,鍔乃自去。)
    (既而老袁起牀,侍官自然照稟,老袁即命達電話,傳至蔡寓。)
老 袁:(忽得回報云)蔡將軍與夫人毆打,搗毀什物不少,一時不便進言,只好少緩須
    臾。
    (老袁聞這消息,正在懷疑,可巧王揖唐、朱啟鈐進謁,即與語道)
朱啟鈐:鬆坡簡直同小孩子一般,怎麼同女眷屢次吵鬧。汝兩人可速往排解,問明情由。
    (王、朱二人奉命,逕詣蔡宅,但見蔡鍔正握拳舒爪,切齒痛罵。)
    (蔡夫人披發臥地,滿面淚痕,室中所陳品物,均已擲毀地上,破碎不全。)
    (裝得真象。)
    (他二人趨入,婉言勸解,蔡鍔尚怒氣未平,向著二人道)
蔡 鍔:我家直鬧得不象了,二公休要見笑!試想八大衚衕中,名公巨卿,足跡盈途,我
    不過忙裡偷閒,到雲吉班中,去了幾次,這個不賢的婦人,一天到晚,與我爭論
    ,今日更用起武來,敲桌打凳,毀壞物件,真正可惡得很,我定要收拾這婆娘,
    方泄此恨。
    (說至此,尚欲進毆夫人。)
    (王、朱二人,慌忙攔阻)
王揖唐:夫妻鬥嘴,是尋常小事,為何鬥成這種樣兒?鬆坡!你也應忍耐些,就是尊夫人
    稍有煩言,好聽則聽,聽不過去,便假作癡聾便了,如何與婦女同樣見識?
蔡 鍔:(隨語蔡寓婢媼道)快扶起你太太來。
    (婢媼等方走近攙扶,蔡夫人勉強起來,帶哭帶語道)
三夫人:兩位大人到此,與妾做一證人,妾隨了他已一二十年,十分中總有幾分不錯,誰
    料他竟這般反臉無情?況妾並不要什麼好吃,什麼好穿,不過因他沈溺勾欄,略
    略勸誡,他竟寵愛幾個粉頭,要將妾活活打死,好教那恩愛佳人,進來享福!兩
    公試想,他應該不應該呢?
    (兩人口脗似繪,想都就牀笫中預備了來。)
王揖唐:(王揖唐忙搖手道)蔡夫人,你亦好少說兩句罷。
三夫人:(蔡夫人)我已被他盡情痛毆,身上已受巨創,看來我在此地,總要被他打死,
    不如令我回籍,放條生路。況他朝言離婚,暮言離婚,他是不顧臉面,我卻還要
    幾分廉恥,今日我便回去,免得做他眼中釘。
    (言已,嗚咽不絕。)
    (王、朱兩人,仔細審視,果見她面目青腫,且間有血痕,也代為歎息。)
    (一面令婢媼攙進蔡夫人,一面復勸解蔡鍔。)
    (蔡鍔只是搖頭,朱啟鈐)
朱啟鈐:家庭瑣事,我輩本不便與聞,但既目睹此狀,也不應袖手旁觀。鬆坡!你既與尊
    閫失和,暫時不便同居,不如令她回去。但結髮夫妻,總要顧點舊情,贍養費是
    萬不可少呢。
    (是教你說出此語。)
蔡 鍔:(蔡鍔方道)如公所言,怎敢不遵?這是便宜了這婆娘。
    (朱啟鈐還欲答言,只聽裡面復說著道)
朱啟鈐:我今日就要回去哩。
蔡 鍔:(蔡鍔憤憤道)就是此刻,何如?
朱啟鈐:(裡面復答應道)此刻也是不難。
    (蔡鍔即從懷中取出鈔票數紙,交與一僕道)
蔡 鍔:你就送這潑婦去罷!這鈔票可作川資。
王揖唐:女眷出門,應有一番收拾,不比我們要走便走,你且聽她。總統召你進府,你快
    與我同去。
蔡 鍔:(蔡鍔又故作懊喪道)我為了這潑婦,竟失記此事了。
    (言畢,即偕二人出門,各自乘車,逕至總統府去了。)
    (蔡夫人乘這時候,草草整裝,帶了僕婦數名,出都南下。)
    (小子有詩詠蔡鍔的妙計道:
    (  一枰下子且爭先,況復機謀策萬全。)
    (身未離都家已徙,好教脫殼作金蟬。)
    (蔡夫人既去,不必再表,下回且將蔡鍔謁見老袁事,續敘出來。)
    (本回全為蔡鍔寫照,即寫小鳳仙處,亦無非為蔡鍔作襯。)
    (小鳳仙一弱妓耳,寧真有如此慧眼,如此細心?況蔡鍔懷著秘謀,對於一二十
    (年之結髮婦,尚且諱莫如深,直待遣歸時始行吐露,豈僅晤二三次之小鳳仙,
    (反瀝肝披膽,無隱不宣乎?著書人如此說法,實借小鳳仙,以顯蔡鍔,且托小
    (鳳仙以譏勸進諸人,中間插入請客一段,並非無端烘染,至遣歸蔡夫人一事,
    (尤為真實不虛。)
    (文生情耶?情生文耶?閱至此,令人擊節稱賞。)
    (第五十三回 五公使警告外交部 兩刺客擊斃鎮守官)
    
    
128**時間: 地點:
    (卻說蔡鍔至總統府,當由朱、王二人,先行入報,並談及蔡寓情形。)
袁總統:我道他有幹練才,可與辦國家大事,誰知他尚未能治家呢。
    (慢著,你也未必能治家。)
    (當下傳見蔡鍔,鍔入謁後,老袁也不去問他家事,但云)
老 袁:早晨進來,我尚未起,究竟為什麼事件,須待商議?
    (鍔即以各省界畫,亟待派員調查,應請大總統簡派等情。)
老 袁:我道是何等重事,若為了經界事件,你不妨擬定數員,由我過印,便好派去。
    (鍔乃應諾。)
    (老袁又顧及王、朱二人道)
老 袁:國民代表大會,究若何了?
朱啟鈐:近接各省來電,籌備選舉投票,已有端倪,不日當可蕆事了。
老 袁:近省當容易了事,遠省恐一時難了呢。
    (言已,向蔡鍔注視半晌,王揖唐已從旁窺著)
王揖唐:省份最遠,莫如滇南,鬆坡在滇有年,且與唐、任諸人,素稱莫逆,何勿致書一
    催,叫他趕辦呢。
蔡 鍔:(蔡鍔便接著道)正是,鍔即去發一密電,催他便了。
老 袁:聞上海的亞細亞報館,屢有人拋擲炸彈,館中人役,有炸死的,有擊傷的,分明
    是亂黨橫行,擾害治安,實在要嚴行緝辦,盡力芟除方好哩。
    (殺不盡的亂黨,為之奈何。)
王揖唐:該報館內總主筆薛子奇,曾有急電傳來,該報於十月十日出版,次日晚間,即發
    生炸彈案,被炸斃命,共有三人,擊傷約四五人,虧得沒有重要人物。近日又發
    現二次炸彈,幸無傷害。該報館日夕加防,中外巡捕,分站如林,想從此可免他
    慮呢。
    (亞細亞報館炸彈案,借此略略敘過。)
老 袁:上海各報,對著帝制問題,不知若何說法?
王揖唐:聞各報也贊成帝制,並沒有甚麼異論呢。
老 袁:(老袁拈著須道)人心如此,天命攸歸,亂黨其奈我何呢?
    (彷彿新莽。)
    (蔡鍔聽不下去,只托言出外發電,先行辭退。)
    (朱、王二人,又頌揚數語,隨即告辭。)
    (蔡鍔既出總統府,忙到電局中發一密電,拍致雲南將軍唐繼堯,及巡按任可澄
    (兩人,文中說是:「帝制將成,速即籌備」八字。)
    (這八字所寓的意思,是叫唐、任籌備兵力,並不是籌備選舉,看官不要誤會。
    ()
    (只當時蔡鍔發電,是奉袁氏命令,偵吏自然不去檢查,況只說「籌備」二字,
    (語意含糊得很,就使被人察覺,也沒甚妨礙,自密電發出後,匆匆歸寓,特屬
    (妥人王伯群,密詣雲南,叫他面達唐、任,速即備兵舉義,自己當即日來滇,
    (贊助獨立等語。)
    (伯群去後,他稍稍放下了心,專意伺隙出都,事且慢表。)
    
    
129**時間: 地點:
    (且說國務卿徐世昌,見袁總統一意為帝,始終不悟,意欲繼李經羲、張謇諸人
    (的後塵,潔身出京,免為世詬。)
    (但恐老袁猜忌太深,疑有他志,反為不妙,因此於無法中想了一法,借著老病
    (二字,作為話柄,向袁請假。)
    (袁總統不得不准,且命他出赴天津,靜養數天,俟舊病全愈,再行來京供職。
    ()
    (這數語正中徐氏心懷,樂得脫離穢濁,去做幾口閒散的人物。)
    (袁氏之命徐赴津,恐其聯段為變,否則何必替他擇地。)
    (這國務卿的職務,遂命陸徵祥兼代。)
    (陸本是個好好先生,袁總統叫做什麼,他也便做什麼。)
    (過了兩三天,又由總統府中,派委董康、蔡寶善、麥秩嚴、夏寅官、傅增湘等
    (,稽查國民代表選舉事務,一面催促各省,速定選舉代表投票日期,及決定國
    (體投票日期。)
    
    
130**時間: 地點:
    (當時函電紛馳,內出外入,無非是強姦民意的辦法。)
    (董康、蔡寶善等,且因各省復報投票期間,遲速不一,復商令辦理國民會議事
    (務局,電咨各省,限定兩次投票期間,自十月二十八日起,至十一月二十日止
    (,不得延誤。)
    (至最關緊要的又有兩電,文字很多,小子但將最要數語,分錄如下:
    (  按參政院代行立法院原咨,內稱:本月十九日開會討論,僉以全國國民前
    (後請願,系請速定君主立憲,國民代表大會投票,應即以君主立憲為標題,票
    (面應印刷君主立憲四字,投票者如贊成君主立憲,即寫「贊成」二字,如反對
    (君主立憲,即寫「反對」二字。)
    (至票紙格式,應由辦理國民會議事務局擬定,轉知各監督辦理。)
    (當經本院依法議決,相應咨請大總統查照施行等因,奉交到局。)
    (除咨行外,合亟遵照電行各監督查照,先期敬謹將君主立憲四字,標題印刷於
    (投票紙,鈐蓋監督印信,並於決定國體投票日期,示國民代表一體遵行。)
    (前電計達,茲由同人公擬投票後,應辦事件如下:
    (  (一)投票決定國體後,須用國民代表大會名義,報告票數於元首及參政
    (院;(二)國民代表大會推戴電中,須有恭戴今大總統袁世凱,為中華帝國皇
    (帝字樣:(三)委任參政院為國民代表大會總代表電,須用各省國民大會名義
    (。)
    (此三項均當預擬電聞。)
    (投票畢,交各代表閱過簽名,即日電達。)
    (至商軍政各界推戴電,簽名者愈多愈妙。)
    (投票後,三日內必須電告中央。)
    (將來宣詔登極時,國民代表大會,及商軍政各界慶祝書,亦請預擬備用,特此
    (電聞。)
    (各省將軍巡按使,疊接各電,有幾個敬謹從命,有幾個未以為是,但也不敢抗
    (議,樂得扯著順風旗,備辦起來。)
    (誰知國內尚未起風潮,國外已突來警耗,日、英、俄三國公使,先後到外交部
    (,干涉政體,接連是沈、意兩國,亦加入警告,又惹起一場外交問題來了。)
    (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
    (相傳五九條約,老袁違背民意,私允日本種種要索。)
    (應四十四回。)
    (他的意思,無非想日本幫忙,為實行帝制的護身符。)
    (所以帝制發現,日使日置益氏,動身歸國,中外人士,多疑老袁授意日使,要
    (他返商政府,表示贊同。)
    (但外交總長陸徵祥,及次長曹汝霖,並未受過袁氏囑托,與日使暗通關節,此
    (次聞著謠言,曾在公會席間,當眾宣言道)
陸總長:中日交涉方了,又倡出帝制問題,恐外人未必承認,這個難題目,我等卻不能再
    做呢。
    (這一席話,分明是自釋嫌疑,偏被袁氏聞知,即取出勛二三位的名目,分賞陸
    (、曹,不值銅錢的勛位,樂得濫給。)
    (並宣召兩人入內,密與語道)
曹汝霖:外交一面,我已辦妥,你等可不必管了。
    (陸、曹二人,唯唯而出,總道是安排妥當,不勞費心,哪知十月二十八日午後
    (一點鐘,駐京日本代理公使,暨英、俄兩公使,同至外交部,訪會外交總長。
    ()
    (陸徵祥當然接見,彼此坐定,即由日本代理公使開口道)
陸徵祥:貴國近日,籌辦帝制,真是忙碌得很,但裡面反對的人,也很不少,倘或帝制實
    行,恐要發生事變。現在歐戰未了,各國都靜待和平,萬一貴國有變亂情形,不
    但是貴國不幸,就是敝國亦很加憂慮。本代使接奉敝政府文件,勸告貴國,請貴
    政府注意。
    (言畢,即從袖中取出警告文來,當由陸總長接著,交與翻譯員譯作華文。)
陸總長:(英公使徐徐說道)日本代表的通告,本公使亦具同情。
陸徵祥:(俄公使也接入道)日代表及英公使的說話,本公使也非常同意。
    (陳總長正要答話,翻譯員已譯完日文,交給過來,但見紙上寫著:
    (  中國近時進行改變國體之計劃,今似已猛進而趨入實現其目的之地步。)
    (目下歐戰尚無早了之氣象,人心惶慮,當此之時,無論世界何處,苟有事態,
    (足以傷害和平安寧者,當竭力遏阻,借杜新糾紛之發現。)
    (中國組織帝制,雖外觀似全國無大反對,然根據日政府所得之報告,而詳察中
    (國之實狀,覺此種外觀,僅屬皮毛而非實際,此無可諱飾者也。)
    (反對風潮之烈,遠出人意料之外,不靖之情,刻方蔓延全國。)
    (觀袁總統過去四年間之政績,可見各省之紛擾情狀,今已日漸平靖,而國內秩
    (序,亦漸恢復,如總統決計維持中國之政治現狀,而不改其進行之方針,則不
    (久定有秩序全復,全國安寧之日。)
    (但若總統驟立帝制,則國人反對之氣志,將立即促起變亂,而中國將復陷於重
    (大危險之境,此固意中事也。)
    (日政府值此時局,鑒於利害關係之重大,故對於中國或將復生之危險狀況,不
    (能不深慮之。)
    (且若中國發生亂事,不僅為中國之大不幸,且在中國有重大關係之各國,亦將
    (受直接間接不可計量之危害,而以與中國有特殊關係之日本為尤甚。)
    (且恐東亞之公共和平,亦將陷於危境。)
    (日政府睹此事態,純為預先防衛,以保全東方和平起見,乃決計以目下時局中
    (大可憂慮之原因,通告中政府,並詢問中政府能否自信可以安穩,達到帝制之
    (目的。)
    (日政府以坦白友好之態度,披瀝其觀念,甚望中華民國大總統聽此忠告,顧念
    (大局,而行此展緩改變國體之良計,以防不幸亂禍之發作,而鞏固遠東之和平
    (。)
    (日政府故已發給必要之訓令,致駐北京代理公使。)
    (日政府行此舉動,純為盡其友好鄰邦責任之一念而起,並無干涉中國內政之意
    (,並此聲明。)
    (陸總長覽畢,竟發了一回怔,半晌才發言道)
半 晌:敝國政體,正待國民解決,並非定要改變。就是我大總統,也始終謹慎,不致率
    行,請貴公使轉達貴國政府,幸毋過慮!
陸徵祥:(日代使哼了一聲道)袁總統的思想,本代使也早洞悉了。中國要改行帝制,與
    仍舊共和,都與敝國無涉,不過帝制實行,定生變亂,據我看來,還是勸袁總統
    打消此念。貴總長兼握樞機,責任重大,難道可坐觀成敗麼?
    (應被嘲笑。)
    (陸總長被他譏諷,不由的臉上一紅,英公使復接著道)
陸總長:總教貴政府即日答復,能擔保全國太平,各國自不來干涉了。
陸總長:(陸總長答聲稱)是。
    (日、英、俄公使,乃起座告辭。)
    (陸送別後,返語曹汝霖道)
日置益:總統曾說外交辦妥,為何又出此大亂子?我正不解。
曹汝霖:既有三國警告,總須陳明總統,方可定奪。
陸徵祥:那個自然,我與你且去走一遭,何如?
    (汝霖點首,遂相偕入總統府。)
    (老袁正坐在懷仁堂,檢閱各省電文,歡容滿面,一聞陸、曹進謁,立即召見)
老 袁:各省決定君主立憲,已有五省電文到來了。
    (陸、曹兩人,暗暗好笑,你覷我,我覷你,簡直是不好發言。)
    (還是老袁問及,才說明三國警告事,並將譯文遞陳。)
    (老袁瞧了一遍,皺著眉道)
老 袁:日使日置益,已經承認了去,為什麼又有變卦呢?
陸徵祥:他還要我即日答復哩。
老 袁:答復也沒有難處,就照現在情形,據實措詞便了。且我也並非即欲為帝呢。
    (還要自諱。)
陸總長:是否由外交部擬稿,呈明大總統裁奪,以便答復?
老 袁:就是這樣辦法罷。
    (陸、曹二人退出,當命秘書草定復稿,經兩人略略修飾,復入呈老袁。)
    (老袁又叫他竄身數字,然後錄入公牘,正式答復。)
    (其文云:
    (  貴國警告,業經領會。)
    (此事完全系中國內政,然既承友誼勸告,因亦不能不以友誼關系,將詳細情形
    (答復。)
    (中國帝制之主張,歷時已久。)
    (我國人民所以主張帝制者,其理由蓋謂中國幅員廣大,五族異俗,而人情浮動
    (,教育淺薄。)
    (按共和國體,元首常易,必為絕大亂端,他國近事,可為殷鑒。)
    (不但本國人生命財產,頗多危險,即各友邦僑民事業,亦難穩固。)
    (我民國成立,已歷四稔,而殷戶巨商,不肯投資,人民營業,官吏行政,皆不
    (能為長久計劃。)
    (人心不定,治理困難,國民主張改革國體之理由,實因於此也。)
    (政府為維持國體起見,無不隨時駁拒,乃近來國民主張之者,日見增加,國中
    (有實力者,亦多數在內。)
    (風潮愈烈,結合愈眾,如專力壓制,不獨違拂民意,誠恐於治安大有妨礙。)
    (政府不敢負此重責,惟有尊重民意,公佈代行立法院通過之法案,組織國民代
    (表大會,公同議決此根本問題而已。)
    (當各省人民,向立法院請願改變國體時,大總統曾於九月六日,向立法院宣示
    (意見,認為不合時宜。)
    (十月十日大總統申令,據蒙、回王公及文武官吏等呈請改定國體,又告以輕率
    (更張,殊非所宜,並誡各選舉監督,遵照法案,慎重將事。)
    (十月十二日,又電令各省選舉監督,務遵法案,切實奉行,勿得急遽潦草各等
    (因。)
    (足見政府本不贊成此舉,更無急激謀變更國體之意也。)
    (本國約法主權,本於國民全體,國體問題,何等重大,政府自不得不聽諸國民
    (之公決。)
    (政府處此困難,多方調停,一為尊重法律,一為順從民意,無非冀保全大局之
    (和平也。)
    (大多數國民意願,現既以共和為不適宜於中國,而問題又既付之國民代表之公
    (決,此時國是,業經動搖,人心各生觀望,政府即受影響,商務已形停滯,奸
    (人又乘隙造謠,尤易驚擾人心。)
    (倘因國是遷延不決,釀成事端,本國人固不免受害,即各友邦僑民,亦難免恐
    (慌。)
    (國體既付議決,一日不定,人心一日不安,即有一日之危險,此顯而易見者也
    (。)
    (當國體討論正烈之際,政府深慮因此引起變做,一再電詢各省文武官吏,能否
    (確保地方秩序,該官吏等一再電復,僉謂國體問題,如從民意解決,則各省均
    (可擔任地方治安,未據有裡面反對熾烈,情形可慮之報告,政府自應據為憑信
    (。)
    (至本國少數好亂之徒,逋逃外國,或其他中國法權不到之處,無論共和君主,
    (無論已往將來,純抱破壞之暴信,無日不謀釀禍之行為。)
    (然只能造謠鼓煽,毫無何等實力。)
    (數年以來,時有小亂發現,均立時撲滅,於大局上未生影響。)
    (現在各省均加意防範,凡中國法權不到之處,尚望各友邦協力取締,即該亂人
    (等,亦必無髮生亂事之餘地矣。)
    (當貴國政府勸告之時,各省決定君主立憲者,已有五省,各省投票之期,亦均
    (不遠。)
    (總之在我國國民,則期望本國長治久安之樂利,在政府則並期望各友邦僑民,
    (均得安心發達其事業,維持東亞之和平,正與各友邦政府之苦心,同此一轍也
    (。)
    (以上各節,即希轉達貴政府為荷。)
    (越數日,日本代理公使,又到外交部,代表日本政府,聲言中政府答復文,甚
    (不明瞭,請再明白答復。)
陸總長:(當經陸總長面答道)目下國體投票,已有十多省依法辦理,總之民意所趨,非
    政府所能左右,敝政府如可盡力,無不照辦,借副友邦雅意等語。
    (欺內欺外,全是說謊。)
    (日代使乃去。)
陸總長:(嗣復接法、意兩國警告文,大致與三國警告相同,又由外交部答復,只推到民
    (意上去)政府必慎重將事,定不致有意外變亂,萬一亂黨乘機起釁,我政府亦
    (有完全對付的能力,請不必代慮云云。
    (於是各國公使,乃暫作壁上觀,寂靜了好幾天。)
    (各省投票,亦依次舉行,全是遵照政府所囑,硬迫國民代表,贊成君主立憲。
    ()
    (袁總統方覺得順手,快慰異常。)
    (到了十一月十日晚間,忽來了上海急電,鎮守使鄭汝成被刺殞命,風潮來了。
    ()
    (老袁不禁大驚。)
    (看官閱過前文,應知鄭汝成為袁氏爪牙,老袁正格外倚重,為何忽被刺死呢?
    (小子就事論事,但知刺客為王明山、王曉峰二人。)
    (當民國四年十一月十日,系日本大正皇帝登極期間,鄭汝成為上海長官,例應
    (向駐滬日本領事館,親往慶賀。)
    (是日上午十時,鄭汝成整衣出署,邀了一個副官,同坐汽車,向日本領事館進
    (發。)
    (路過外白渡橋,但聽得撲的一聲,黑煙迸裂,直向汝成面旁撲過,幸還沒有擊
    (著,慌忙旁顧副官,那副官也還無恙,仍勉強的坐著,正要開口與語,哪知炸
    (彈又復擲來,巧巧從頭上擦過,汝成忙把頭一縮,僥倖的不曾中彈,那粒炸彈
    (卻飛過汽車,向租界上滾過去了。)
    (兩擊不中,故作反筆。)
    (副官也還大膽,忽向懷中取出手槍,擬裝彈還擊,不防那拋擲炸彈的刺客,竟
    (躍上汽車,一手扳著車欄,一手用槍亂擊,接著數響,那副官已受了重傷,魂
    (靈兒離開身子,向森羅殿上,實行報到;還有一個掌機的人員,也跟著副官,
    (一同到冥府中去;只有鄭汝成已中一彈,還未曾死,要想逃遁,千難萬難,看
    (那路上的行人,紛紛跑開,連中西巡捕,也不知去向,急切無從呼救,正在驚
    (惶萬分的時候,復見一刺客躍入車中,用著最新的手槍,扳機猛擊,所射彈子
    (,好似生著眼睛,顆顆向汝成身上,鑽將進去。)
    (看官!試想一個血肉的身軀,怎經得如許彈子,不到幾分鐘工夫,已將赫赫威
    (靈的鎮守使,擊得七洞八穿,死於非命。)
    (了結一員上將。)
    (那時兩個刺客,已經得手,便躍下汽車,覓路亂跑,怎奈警笛嗚嗚,一班紅頭
    (巡捕,及中國巡捕,已環繞攏來,將他圍住。)
    (他兩人手中,只各剩了空槍,還想裝彈退敵,無如時已不及,那紅頭巡捕,統
    (已伸著蒲扇般的黑掌,來拿兩人,兩人雖有四手,不敵那七手八腳的勢力,霎
    (時間被他捉住,牽往捕房,當由中西讞官,公同審訊。)
    (兩人直認不諱,自言姓名,叫作王明山、王曉峰)
老 袁:鄭汝成趨奉老袁,殘害好人,我兩人久思擊他,今日被我兩人擊死,志願已遂,
    還有什麼餘恨?只管由你槍斃罷了。
老 袁:(讞官又問為何人主使,兩人齊聲道)是四萬萬人叫我來打死鄭汝成的。
    (言已,即瞑目待死,任你讞官問長問短,只是一語不發。)
    (當下由上海地方官等,飛電京都。)
    (老袁聞知,很是悲惜,即電飭上海地方官,照會捕房,引渡兇犯,一面優議撫
    (恤,結果是王明山、王曉峰兩犯,由捕房解交地方官問成極刑,槍決在上海高
    (昌廟。)
    (鄭汝成的優恤,是給費二萬,賜田三千,又封他為一等侯爵。)
    (看官記著,這五等分封,便是鄭汝成開始。)
    (小子有詩弔鄭汝成道:
    (  駐牙滬瀆顯威容,誰料讎人暗揕胸。)
    (飛彈擲來遭殞命,可憐徒博一虛封。)
    (鄭汝成殞命後,隔了五六日,日本東京赤坂寓所,又有一個華人蔣士立,被擊
    (受傷。)
    (畢竟為著何事,且至下回表明。)
    (五國警告,以帝制進行恐惹內亂為詞,似為公義上起見,而倡議者偏為日本國
    (。)
    (日使日置益氏,既與老袁訂有密約,歸國運動,何以日本政府,復命代理公使
    (,嚴詞警告耶?既而思之,各國之對於吾華,本挾一均勢之見,袁氏獨求日本
    (為助,秘密進行,而英、俄已竊視其旁,默料日人之不懷好意,思有以破壞之
    (,故必令日本之倡議警告,然後起而隨之,此正各國外交之勝算也。)
    (袁政府方自信無患,而鄭汝成之被刺,即接踵而來,刺客為王明山、王曉峰,
    (雖未明言主使,度必為民黨無疑。)
    (或謂由鄭汝成之隱抗帝制,袁以十萬金購得刺客,暗殺鄭於上海,斯言恐屬無
    (稽。)
    (紂之不善,不如是甚,吾於袁氏亦雲。)
    (而鄭氏忠袁之結果,竟至於此,此良禽之所以擇木而棲,賢臣之所以擇主而事
    (也。)
    (第五十四回 京邸被搜宵來虎吏 津門餞別夜贈驪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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