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一  至  第五〇

41**時間: 地點:
    (其時國民黨最占多數,次為共和黨,另外又有兩黨出現,一叫做民主黨,一叫
    (做統一黨。)
    (俗語說得好:「寡不敵眾」,民主統一兩黨,新近組織,人數尚少,敵不過國
    (民黨,就是共和黨人,也不及國民黨的多數,因此國會議員,至總選舉後,多
    (半是國民黨當選。)
    (袁總統最忌國民黨,探得參眾兩院中,國民黨議員,占得十分的六七,逆料將
    (來必受牽制,遂想出密謀,將國民黨中的翹楚,賞他一顆衛生丸,免得他來作
    (怪,這真古人所謂釜底抽薪的計策。)
    (痛乎言之!)
    (看官你道何事?待小子續敘出來。)
    (前任農林總長宋教仁,卸職後,為國民黨理事,主持黨務,他本是湖南桃源人
    (,字遯初,亦作鈍初。)
    (別號桃源漁父。)
    (十二歲喪父,家甚貧窶,因有志向學,肄業武昌文普通學堂。)
    (在校時已蓄革命思想,聯結同志,嗣被校長察覺,把他斥退,他遂籌借銀錢,
    (遊學東洋。)
    (適值孫文、黃興等組織同盟會,遂乘勢入為會員,襄辦民報,鼓吹革命。)
    (後與黃興等潛入中國,一再舉事,均遭失敗,乃定議在湖北發難,運動軍隊,
    (計日大舉。)
    (武昌起義,實受革命黨鼓吹,他便是黨中健將,奔走往來,不辭勞苦,卒告成
    (功。)
    (至孫文回國,設立南京政府後,曾受任為法制院院長,凡臨時政府法令多是他
    (一手編成。)
    (繼念南北未和,終難統一,乃偕蔡元培、汪兆銘等同赴北京,迎袁南下。)
    (會值京津兵變,袁不果行,仍就職北京。)
    (唐紹儀出組內閣,邀他為農林總長,經參議院通過,就職不過兩月,唐內閣猝
    (倒,遂連帶辭職。)
    (他經此閱歷,已窺透老袁心腸,決意從政黨入手,四處聯絡,把共和統一黨員
    (,引入同盟會中,攜手聯盟,同組為國民黨,當由黨員共舉為黨中理事。)
    (既而回籍省母,意欲退隱林泉,事親終老,偏偏黨員屢函敦勸,促他再往北京
    (,維持黨務。)
    (他本是個年少英雄,含著一腔熱血,疊接同黨來函,又不禁意氣飆發,躍躍欲
    (動;況自二次組閣,新人物多半退閒,滿清官僚,死灰復燃,袁總統的野心,
    (已漸漸發現出來,所有政府中一切行動,統不能慰他心願。)
    (看官!你想這牢騷抑鬱的宋先生,尚肯忍與終古麼?略述宋漁父歷史,筆下亦
    (隱含憤慨。)
    (正擬別母啟程,江南國民黨支部,因南方當選國會議員,將啟程北上,電請他
    (到寧一行,籌商善後意見,他即匆匆摒擋行車,別了母妻,抽身而去。)
    (從此與家長訣。)
    (道出滬上,聞教育總長范源濂,辭職回杭,他欲探悉政府詳情,即由滬至杭,
    (與范相晤,范約略與談,已不勝感憤。)
    (嗣范約與作十日遊,遂出錢塘門,涉西湖,登南高峰,東望海門,適見海潮洶
    (湧,澎湃而來,即口占五絕二首道:
    (  日出雪磴滑,山枯林葉空。)
    (徐尋屈曲逕,竟上最高峰。)
    (村市沈雲底,江帆走樹中。)
    (海門潮正湧,我欲挽強弓。)
    (此詩大有寓意。)
    (游杭數日,餘興未盡,催電交來,乃別范返滬,由滬至江寧。)
    (時民國二年三月九日,江南國民黨支部,開會歡迎。)
    (借浙江會館為會場,會員共到三千餘人。)
    (都督程德全,到會為主席,程因口疾未愈,托人代為報告。)
    (略謂:「宋君從事革命,已有多年,所著事跡,諒諸君應已洞鑒。)
    (此次宋君到此,本黨特開會歡迎,請宋君發表政見,與諸君共同研究」云云。
    ()
    (報告已畢,即由宋登台演說,大眾除拍掌歡迎外,統靜心聽著,並由記錄員一
    (一筆述。)
    (宋所說的是俗語,記錄員所述的是文言,小子將文言照錄如下)
    (民國建設以來,已有二載,其進步與否,改良與否,以良心上判斷,必曰不然
    (。)
    (當革命之時,我同盟諸同志,所竭盡心力,為國家破壞者,希望建設之改良也
    (。)
    (今建設如是,其責不在政府而在國民。)
    (我同盟會所改組之國民黨,尤為抱極重之責任,斷無破壞之後,即放任而不過
    (問之理。)
世 續:(現在政府外交,果能如民意乎?果能較之前清有進步乎?吾欲為諸君決斷曰)
    不如民意之政府,退步之政府。
    (今次在浙江杭州,晤前教育總長范源濂君,范云)
陸總長:蒙事問題,尚未解決,政府每日會議,所有磋商蒙事者雲,與俄開議乎,與俄不
    開議乎二語。
    (夫俄蒙協約,萬無聽其遷延之理,尚何開議不開議之足雲?由此可見,政府迄
    (今並未嘗與俄開談判也。)
    (各報所載,皆粉飾語耳。)
    (如此政府,是善良乎?餘斷言中華民國之基礎,極為搖動,皆現在之惡政府所
    (造成者也。)
    (今試述蒙事之歷史:當民國未統一時,革命搖亂,各國皆無舉動,蓋庚子前,
    (各強皆主分割,庚子後,各強皆主保守,即門戶開放、機會均等、領土保全之
    (主義。)
    (此外交方針,各強靡不一致,此證之英日同盟、日美公文、日俄、日清、英俄
    (等協約,可明證也。)
    (故民國擾攘間,各強並無舉動,時吾在北京,見四國銀行團代表,伊等極願貸
    (款與中國,且已垫款數百萬鎊,其條件亦極輕,不意後有北京兵變之事,四國
    (團即取銷前約,要求另議。)
    (自後內閣常倒,兵變迭起,而外人遂生覬覦之心矣。)
    (去年俄人致公文於外交部,謂)
略 謂:庫倫獨立,有害俄人生命財產,請與貴國協商庫事。
    (外交部置之不答,而俄與庫自行交涉,遂成協約。)
    (至英之與西藏,亦發生干涉事件,現袁總統方以與英使朱爾典有私交,欲解決
    (之,此萬無效也。)
    (蓋蒙事為藏事之先決問題,蒙事能決,則藏事將隨之能決。)
    (若當俄人致公文與外交部時,即與之磋商,必不致協約發現也。)
    (此後之外交,宜以機會均等為機栝,而加以誠意,庶可生好結果。)
    (內政方面,尤不堪問。)
    (前清之道府制,竟然發現;至財政問題,關於民國基礎,當歲原議一萬萬鎊,
    (合六萬萬兩,以一萬萬兩,支持臨時政府,及善後諸費。)
    (餘五萬萬兩,充作改良幣制,清理交通,擴充中央銀行,處理鹽政,皆屬於生
    (利之事業。)
    (及內閣兩次改組後,而忽變為二千五百萬鎊,主其議者,蓋純以為行政經費,
    (其條件尤為酷虐。)
    (一鹽政當用外人管理,到期不還,鹽政即歸外人經管,如海關例,鹽債為唯一
    (之擔保品,今欲訂為外人管理,則不能再作他次抵押,將來之借款,更陷困難
    (。)
    (且用途盡為不生利之事業,幸而未成,萬一竟至成立,則國家之根本財政,全
    (為所破壞矣。)
    (現正式國會將成立,所最紛爭之要點,為總統問題,憲法問題,地方問題。)
    (總統當為不負責任,由國務員負責,內閣制之精神,實為共和國之良好制也。
    ()
    (國務員宜以完全政黨組織之。)
    (混合超然諸內閣之弊,既已發露,無庸贅述。)
    (唐內閣為混含內閣,陸內閣為超然內閣。)
    (憲法問題,當然屬於國會自訂,無庸紛擾。)
    (地方問題,則分其權之種類,而為中央地方之區別,如外交、軍政、司法、國
    (家財政、國家產業及工程,自為中央集權,若教育、路政、衛生、地方之財政
    (、工程產業等,自屬於地方分權,若警政等,自屬於國家委任地方之權。)
    (凡此大綱既定,地方問題,自迎刃而解。)
    (惟道府制,即觀察使等官制,實為最腐敗官制,萬不能聽其存在。)
    (現在國家全體及國民自身,皆有一牢不可破之政見,曰維持現狀,此語不通已
    (極,譬如一病人已將危急,醫者不進以療病藥,而僅以停留現在病狀之藥,可
    (謂醫生之責任已盡乎?且自維持現狀之說興,而前清之腐敗官制、荒謬人物,
    (皆一一出現。)
    (故維持現狀,不啻停止血脈之謂,吾人宜力促改良進步,方為正當之政見也。
    ()
    (餘如各項實業交通農林諸政,不遑枚舉,聊舉一愚之詞,貢諸同志。)
    (總計演說時間,約二小時,每到言語精當處,拍手聲傳達戶外。)
    (及宋已下壇,又有會中人物,亦登壇演說數語,無非說是)
無 非:宋君政見,確切不移。
    (轉瞬日暮,當即散會。)
    (駐寧數日,又復蒞滬,隨處演說,多半指斥時政,滔滔數萬言。)
    (致死之由。)
    (北京即有匿名書,駁他演說各詞。)
    (復有北京救國團出現,亦通電各省,斥他荒謬。)
    (統是袁政府主使。)
    (他又一一辯答,登報答復。)
    
    
42**時間: 地點:
    (未幾來了袁總統急電,邀他即日赴京,商決要政。)
    (時人還道老袁省悟,將召宋入京,置諸首揆。)
    (就是他自己思想,亦以為此次北行,定要組成政黨內閣,不負初衷,乃擬定三
    (月二十日,由滬上啟行,乘車北上。)
    (是時國會議員,次第赴京,滬寧車站中,已設有議員接待室。)
    (宋啟行時,適在晚間十時許,滬上各同志,相偕送行。)
    (就是前南京留守黃興,亦送至車站,先至議員接待室中,小憩片時。)
    (至十時四十分,火車已嗚嗚亂鳴,招客登車,宋出接待室,與黃興等並行至月
    (台,向車站出口處進行。)
    (甫至剪票處,猛聞豁拉一聲,骨溜溜的一粒彈子,從宋教仁背後飛來,不偏不
    (倚,穿入胸中。)
    (正是:
    (  詎意滬濱遭毒手,哪堪湘水賦招魂。)
    (未知宋教仁性命如何,且至下回續敘。)
    (鄉舉裡選,昉自古制,而後世不行,良由古時選舉,已多流弊,後人不得不量
    (為變通,非好事蔑古也。)
    (至近十餘年間,因各國選舉法之盛行,遂欲則而傚之,豈今人之道德,遠勝古
    (昔耶?觀民國第一屆選舉,已是弊端百出,各黨中人,往往號召同志,競爭選
    (舉,實則良莠不齊,多半口與心違。)
    (揣其願望,除三數志士外,無非欲擴張勢力、把持權利而已。)
    (宋教仁為國民黨翹楚,觀其行跡,頗熱心政治,不同貪鄙者之所為。)
    (江寧演說,語多精到,然鋒芒太露,英氣未斂,言出而眾怨隨之,卒受刺於暴
    (徒之手。)
    (讀是回,乃歎先聖訥言之訓,其垂戒固深且遠也。)
    (第二十回 宋教仁中彈捐軀 應桂馨泄謀拘案)
    
    
43**時間: 地點:
    (卻說宋教仁由滬啟行,至滬寧鐵路車站,方擬登車,行到剪票處門口,忽背後
    (來了一彈,穿入胸中,直達腰部。)
    (宋忍痛不住,即退靠鐵柵,淒聲語道)
宋教仁:我中槍了。
    
    
44**時間: 地點:
    (正說著,又聞槍聲兩響,有二粒彈子,左右拋擲,幸未傷人。)
    (站中行客,頓時大亂。)
    (黃興等也驚愕異常,慌忙扶住宋教仁,回出月台,急呼車站中巡警,速拿兇手
    (。)
    (哪知四面一望,並沒有一個巡士,句中有眼。)
    (但見外面有汽車一乘,也不及問明何人,立即扶宋上車,囑令車夫放足了汽,
    (送至滬寧鐵路醫院。)
    (至站外的巡警到來,宋車已去,兇手早不知去向了。)
    
    
45**時間: 地點:
    (當時送行的人,多留住站中,還望約同巡士,緝獲兇手;一面電致各處機關,
    (托即偵緝。)
    (只國民黨幹事於右任,送宋至醫院中。)
    (時將夜半,醫生均未在院,乃暫在別室少待,宋已面如白紙,用手撫著傷處,
    (呻吟不已。)
    (於俯首視他傷痕,宋不欲令視,但推著於首,流淚與語道)
無 非:我痛極了,恐將不起,為人總有一死,死亦何惜,只有三事奉告:(一)是所有
    南北兩京及日本東京寄存的書籍,統捐入南京圖書館。(二)是我家本來寒苦,
    老母尚在,請克強與君,及諸故人替我照料。(三)是諸君仍當努力進行,幸勿
    以我遭不測,致生退縮,放棄國民的責任。我欲調和南北,費盡苦心,不意暴徒
    不諒,誤會我意,置我死地,我受痛苦,也是我自作自受呢。
    (直言遭難,古今同慨。)
    (於右任自然允諾,且勉強勸慰數語。)
    
    
46**時間: 地點:
    (未幾醫生到來,檢視傷處,不禁伸舌,原來宋身受傷,正在右腰骨稍偏處,與
    (心臟相近。)
    (醫生謂傷勢沉重,生死難卜,惟彈已入內,總須取出彈子,再行醫治。)
    (當經於右任承認,即由院中看護士,舁宋上樓,至第三層醫室,解開血衣,敷
    (了藥水,用刀割開傷痕,好容易取出彈子,彈形尖小,似系新式手槍所用。)
    (宋呼痛不止,再由醫生注射止痛藥水,望他安睡。)
    (他仍宛轉呻吟,不能安枕,勉強挨到黎明,黃興等統至病室探問,宋教仁欷歔
    (道)
宋教仁:我要死了。但我死後,諸公總要往前做去。
    (熱誠耿耿。)
    (黃興向他點頭,宋復令黃報告中央,略述己意。)
    (由黃代擬電文,語云:
    (  北京袁大總統鑒:仁本夜乘滬寧車赴京,敬謁鈞座,十時四十五分,在車
    (站突被奸人自背後施槍,彈由腰上部入腹下部,勢必至死。)
    (竊思仁自受教以來,即束身自愛,雖寡過之未獲,從未結怨於私人。)
    (清政不良,起任改革,亦重人道,守公理,不敢有一毫權利之見存。)
    (今國基未固,民福不增,遽爾撒手,死有餘恨。)
    (伏冀大總統開誠心,佈公道,竭力保障民權,俾國家得確定不拔之憲法,則雖
    (死之日,猶生之年,臨死哀言,尚祈鑒納!)
    (稿已擬定,黃興即出病室,著人發電去了。)
    (嗣是滬上各同志,陸續至病院探望,宋皺眉與語道)
黃 興:我不怕死,但苦痛哩。出生入死,我幾成為習慣,若醫生能止我痛苦,我就死罷
    。
黃 興:(各同志再三勸慰,宋復瞋目道)罷了罷了,可惜兇手在逃,不曉得什麼人,與
    我挾著這等深仇?
    (是極痛語。)
    (各人聞言,統覺得酸楚不堪,遂與醫士熟商,請多延良醫,共同研究。)
    (於是用電話徧召,來了西醫三四人,相與考驗,共言腸已受傷,必須剖驗補修
    (,或可望生。)
黃 興:(於右任乃語同人道)宋君病已至此,與其不剖而死,徒增後悔,何如從醫剖治
    罷。
    (各人躊躇一番,多主開割,於是再舁宋至第二層割診室,集醫生五人,共施手
    (術。)
    (醫生只許於右任一人臨視,先用迷藥撲面,繼乃用刀解剖,取出大腸,細視有
    (血塊瘀積,當場洗去,再看腸上已有小穴,急忙用藥線縫補,安放原處,然後
    (將創口兜合,一律縫固,復將迷藥解去。)
    (宋徐徐醒來,仍是號痛,醫生屢用嗎啡針注射,冀令神經略靜,終歸乏效,且
    (大小便流血不止,又經醫生檢視,查得內腎亦已受傷,防有他變;延至夜間,
    (果然病勢加重,兩手熱度漸低,兩目輒向上視。)
    (黃興、於右任等均已到來,問宋痛楚,宋轉答言不痛,旋復語同人道)
黃 興:我所欲言,已盡與於君說過,諸公可問明於君。
    (語至此,氣喘交作,幾不成聲。)
    (繼而兩手作合十形,似與同人作訣別狀)
    (忽又回抱胸際,似有說不盡的苦況。)
    (黃興用手撫摩,手足已冰,按脈亦已沉伏,問諸醫生,統雲無救,惟顧宋面目
    (,尚有依依不捨的狀態。)
    (極力描寫死狀。)
黃 興:(黃興乃附宋耳與語道)遯初遯初,你放心去罷,後事總歸我等擔任。
    (宋乃長歎一聲,氣絕而逝,年僅三十二歲。)
    (惟兩目尚直視未瞑,雙拳又緊握不開。)
    (一班送死的友人,相向慟哭。)
黃 興:(前滬軍都督陳其美,亦在座送終,帶哭帶語道)這事真不甘心,這事真不甘心
    !
    (大家聞了此語,益覺悲從中來,泣不可抑。)
    (待至哭止,彼此坐待天明,共商殮殯事宜,且議定攝一遺影,留作紀念。)
    
    
47**時間: 地點:
    (未幾雞聲報曉,晨光熹微,當即飭人至照相館,邀兩伙到來,由黃興提議先裸
    (屍骸上身,露著傷痕,拍一照片。)
    (至穿衣後,再拍一照,方才大殮。)
    
    
48**時間: 地點:
    (此時黨員畢集,有男有女,還有幾個日本朋友,也同來送殮。)
    (衣衾棺橔,統用舊式。)
    (越日,自醫院移棺,往殯湖南會館。)
    (來賓及商團軍隊,共到醫院門首,擁擠異常。)
    (時至午後,靈柩發引,一切儀仗,無非是花亭花圈等類,卻也不必細述。)
    (惟送喪執紼,及護喪導靈,人數約至二三千名,素車白馬,同遵範式之盟,湘
    (水吳江,共灑靈均之淚。)
    (會值瀟瀟春雨,凜凜悲風,天亦同哀,人應齊哭,這也不在話下。)
    (惟自凶耗傳佈,遠近各來函電,共達滬上國民黨交通部,大致在注意緝凶,兼
    (及慰唁。)
    (袁總統亦疊發兩電,第一電文云:
    (  上海宋鈍初先生鑒:閱路透電,驚聞執事為暴徒所傷,正深駭絕。)
    (頃接哿電,哿字是韻母,為簡文計,即以韻母某數,作日子算。)
    (方得其詳。)
    (民國建設,人才至難,執事學識冠時,為世推重,凡稍有知識者,無不加以愛
    (護,豈意眾目昭彰之地,竟有兇人,敢行暗殺,人心險惡,法紀何存?惟祈天
    (相吉人,調治平復,幸勿作衰敗之語,徒長悲觀。)
    (除電飭江蘇都督、民政長、上海交涉使、縣知事、滬寧鐵路總辦,重懸賞格,
    (限期緝獲兇犯外,合先慰問。)
    (越日致第二電,係由上海交涉使陳貽范,已電達宋耗,乃復致唁詞云:
    (  宋君竟爾溘逝,曷勝浩歎!目前緊要關鍵,惟有重懸賞格,迅緝真凶,徹
    (底根究。)
    (宋君才識卓越,服務民國,功績尤多,知與不知,皆為悲痛。)
    (所有身後事宜,望即會同鍾文耀即滬寧鐵路總辦。)
    (妥為料理。)
    (其治喪費用,應即作正開銷,以彰崇報。)
    (連錄二電,亦具微意。)
    (自是江蘇都督程德全,民政長應德閎,通電地方官一體協拿,限期緝獲。)
    (上海縣知事,及地方檢察廳,統懸賞緝捕。)
    (黃興、陳其美等,又函致公共租界總巡卜羅斯,英國人。)
    (托他密拿,如得破案,准給酬勞費一萬元。)
    (滬寧鐵路局亦出賞格五千元。)
    (滬上一班巡警,及所有中外包探,哪個不想發些小財?遂全體注意,晝夜偵緝
    (。)
    (天下無難事,總教有心人,漸漸的探出蹤跡來了。)
    (先是宋教仁在病院時,滬寧鐵路醫院,忽得一奇怪郵信,自上海本部寄發,信
    (外署名系鐵民自本支部發八字,信內純是譏嘲語。)
    (略云:
    (  鈍初先生足下:鄙人自湘而漢而滬,一路歡送某君,赴黃泉國大統領任。
    ()
    (昨夜正欲與某君晤別,贈以衛生丸數粒,以作紀念,不意誤贈與君,實在對不
    (起了。)
    (雖然,君從此亦得享千古之幸福了。)
    (因某君尚未赴新任,本會同人,昨夜曾以鉅金運動選舉,選舉結果,則君最占
    (優勝,每票全額五千元,故同人等請君先行代理黃泉國大統領,俟某君到任後
    (,自當推舉你任總理。)
    (肅此恭祝榮禧,並頌千古!救國協會代表鐵民啟。)
    (看這函中文字,已見得此案兇犯,不止一人,且仍匿跡租界中。)
    (函內誤贈二字,實係亂人耳目。)
    (所云某君,亦並非有特別指定,意在恫嚇國民黨中要人,令勿再為政黨競爭。
    ()
    (或謂國民黨首領就是孫、黃二人,是時孫文正往游日本,只黃興留滬,函中所
    (云某君,分明是暗指黃興,也未可知。)
    (此數語為補敘孫文行蹤,所以帶及。)
    (總之,此案為政治關係,無與私怨,當日的明眼人,已窺測得十分之五了。)
    (故作疑案。)
    (二十三日晚間,上海租界中,正在熱鬧的時候,燈光熒熒,車聲轆轆,除行人
    (旅客外,所有闊大少紅倌人等,正在此大出風頭,往來不絕,清和坊、迎春坊
    (一帶尤覺得車馬盈途,眾聲聒耳。)
    (這一家是名娼接客,賣笑逞嬌,那一家是狎客登堂,騰歡喝采。)
    (還有幾家是貴人早降,綺席已開,不是猜拳喝酒,就是彈唱侑賓,管弦雜沓,
    (履舄紛紜。)
    (突來了紅頭巡捕數名,把迎春坊三四弄口,統行堵住。)
    (旋見總巡卜羅斯,與西探總目安姆斯脫郎,帶著巡士等步入弄中,到了李桂玉
    (妓館門首,一齊站住。)
    (又有一個西裝人物,逕入妓館,朗聲呼問。)
    (當由龜奴接著,但聽得「夔丞兄」三字。)
龜 奴:莫非來看應大老麼?
    (那人向他點頭,龜奴)
龜 奴:應老爺在樓上飲酒。
    (那人不待說畢,便大踏步上樓,連聲道)
便 大:應夔丞君!樓下有人,請你談話。
    (座上即有一人起立,年約四十餘歲,面帶酒容,隱含殺氣,便答)
便 大:何人看我?
龜 奴:(那人道)請君下樓,自知分曉。
龜 奴:(於是聯步下樓,甫至門首,即由卜總巡啟口道)你是應夔丞麼?去!去!去!
    (旁邊走過巡士,即將應夔丞牽扯出來,一同至總巡房去了。)
    (這一段文字,寫得異樣精采。)
    (這應夔丞究是何人?敘起履歷,卻也是上海灘上,大名鼎鼎的腳色。)
    (他名叫桂馨,卻有兩個頭銜,一是中華民國共進會會長,一是江蘇駐滬巡查長
    (,家住新北門外文元坊,平素很是闊綽,至此何故被捕?原來就是宋案牽連的
    (教唆犯。)
    (畫龍點睛。)
    (宋案未發生以前,曾有一專售古玩的販客,姓王名阿法,嘗在應宅交易,與應
    (熟識有年。)
    
    
49**時間: 地點:
    (一日,復至應家,應取出照片一張,令他審視,王與照片中人,絕不相識,頓
    (時莫明其妙。)
便 大:(應復言)欲辦此人,如能辦到,酬洋千元。
    (王阿法是一個掮客,並不是暗殺黨,哪裡能做這般事?當即將照片交還,惟心
    (中頗豔羨千金,出至某客棧,巧遇一友人鄧某,談及應事。)
    (鄧系遼東馬賊出身,頗有膂力,初意頗願充此役,繼思無故殺人,徒自增罪,
    (因力卻所請。)
    (兩下裡密語多時,偏被棧主張某所聞,張與國民黨員,素有幾個認識,遂一一
    (報知。)
    (國民黨員,乃詰鄧及王,王無可隱諱,乃說明原委,且言自己復絕,並未與聞
    (。)
    (當由國民黨員,囑他報明總巡,一俟破案,且有重賞。)
    (這王阿法又起了發財的念頭,遂逕至卜總巡處報告。)
    (卜總巡即飭包探偵察,返報應在迎春坊三弄李桂玉家,挾妓飲酒。)
    (總巡乃親由出門,領著西探總目等,往迎春坊,果然手到擒來,毫不費力。)
    (應桂馨到了此時,任他如何倔強,只好隨同前往。)
    (到了捕房內,冷清清的坐了一夜。)
    (回憶燈紅酒綠時,狀味如何?)
    (翌日天明,由卜總巡押著應桂馨,會同法捕房總巡,共至應家,門上懸著金漆
    (招牌,鏤刻煌煌大字,便是江蘇巡查長公署,及共進會機關部字樣。)
    (巡查長三字,是人人能解,共進會名目,就是哥老會改設。)
    (哥老會系逋逃藪,中外聞名,應在會中做了會長,顯見得是個不安分的人物。
    ()
    (卜總巡到了門前,分派巡捕多人,先行把守,入室檢查,搜出公文信件甚多,
    (一時不及細閱,統搬入篋內,由法總巡親手加封,移解捕房。)
    (一面查驗應宅住人,除該家眷屬外,恰有來客數名,有一個是身穿男裝的少婦
    (,有一個是身著新衣,口操晉音的外鄉人,不倫不類,同在應家,未免形跡可
    (疑,索性將所有男客,盡行帶至法捕房,所有女眷,無論主客,一概驅至樓上
    (小房間中,軟禁起來,派安南巡捕看守。)
    (原來上海新北門外,系是法國租界,所有犯案等人,應歸法巡捕房理值,所以
    (英總巡往搜應家,必須會同法總巡。)
    (英人所用的巡役,是印度國人,法人所用的巡役,是安南國人。)
    (解釋語亦不可少。)
便 大:(至應宅男客,到捕房後,即派人至滬寧車站,覓得當時服役的西崽,據言)曾
    見過兇手面目,約略可憶。
    (即邀他同入捕房,將所拘人犯,逐一細認,看至身著新服口操晉音的外鄉人,
    (不禁驚喜交集,說出兩語道)
不 禁:就是他!就是他!
    (嚇得那人面如土色,忙把頭低了下去。)
    (小子有詩歎道:
    (  昂藏七尺好身軀,胡竟甘心作暴徒?)
    (到底殺人終有報,惡魔毒物總遭誅。)
    (畢竟此人為誰,容至下回交代。)
    (宋教仁為國民黨翹楚,學問品行,均卓絕一時,只以年少氣盛,好譏議人長短
    (,遂深觸當道之忌,遽以一彈了之,吾為宋惜,吾尤為國民黨惜。)
    (曷為惜宋?以宋負如許之不羈才,乃不少晦其鋒芒,儲為國用,而竟遭奸人之
    (暗殺也。)
    (曷為惜國民黨?以黨中驟失一柱石,而餘子之學識道德,無一足與宋比,卒自
    (此失敗而不克再振也。)
    (若應夔丞者,一儇薄小人耳,為鬼為蜮,跖蹻猶恥之,彼與宋無睚眥之嫌,徒
    (為使貪使詐者所利用,甘心戕宋,卒之陰狡之謀,漏泄於一販客之口,吾謂宋
    (死於應,為不值,應敗於販夫,亦不值也。)
    (然於此見民國前途,殊乏寧日矣。)
    (第二十一回 訊兇犯直言對簿 延律師辯訟盈庭)
    
    
50**時間: 地點:
    (卻說滬寧車站的西崽,審視捕房人犯,指出兇手面目。)
    (那人不禁大駭,把頭垂下,只口中還是抵賴,自言)
口 中:姓武名士英,籍隸山西,曾在雲南充當七十四標二營管帶。現因軍伍被裁,來滬
    一遊,因與應桂馨素來認識,特地探望,並沒有暗殺等情。
    (法總巡哪裡肯信,自然把他拘住。)
    (但武士英既是兇手,何故未曾逃匿,卻在應宅安居呢?說將起來,也是宋靈未
    (泯,陰教他自投網中,一命來抵一命。)
    (可為殺人者鑒。)
    (原來武士英為應所使,擊死宋教仁,仍然逃還應家。)
    (應桂馨非常贊賞,即於二十三日晚間,邀他至李桂玉家,暢飲花酒。)
    (此外還有座客數名,彼此各招名妓侍宴。)
    (有一李姓客人,招到妓女胡翡雲。)
    (胡妓甫到,才行坐定,即有中西探到來,將應桂馨拘去。)
    (座客聞到此信,統吃了一大驚)
    (內有武士英及胡翡雲,越加謊張。)
    (武士英是恐防破案,理應賊膽心虛,那胡翡雲是個妓女,難道也助應逞凶麼?
    (小子聞得胡應交情,卻另有一番緣故。)
    (應素嗜鴉片,嘗至胡妓家吸食。)
    (他本是個闊綽朋友,纏頭費很不吝惜,胡妓得他好處,差不多有萬金左右,因
    (此親密異常,彷彿是外家夫婦。)
    (此日胡妓應召,雖是李客所征,也由應桂馨代為介紹。)
    (李客聞應被拘,遂語胡妓道)
不 禁:應君被拘,不知何事?卿與他素有感情,請至西門一行,寄語伊家,可好麼?
    (李客不去,想亦防有禍來。)
    (胡妓自然照允。)
不 禁:(武士英亦插嘴道)我與她同去罷。
    (自去尋死。)
    (於是一男一女,起身告辭,即下樓出弄,坐了應桂馨原乘的馬車,由龜奴跨轅
    (,一同到了應宅。)
    (方才叩門進去,那法租界中西探二十餘名,已由法總巡電話傳達,說是由英總
    (巡轉委,令他們至應宅看管。)
    (他們乘著開門機會,一擁而入,竟將前後門把守,不准出入。)
    (胡翡雲頭戴瓜皮帽兒,梳著油鬆大辮,身穿羔皮長袍,西緞馬褂,倣效男子裝
    (束,前回所說的男裝女子,就是該妓。)
    (解明前回疑團。)
    (她與武士英同入應宅,報明桂馨被拘,應家女眷,還道是因她惹禍,且問明武
    (士英,知她是平康裡中人,越加不去睬她。)
    (她大是掃興,回出門房,欲呼龜奴同去,偏為西探所阻,不令出門,她只得兀
    (坐門房,也是冷清清的一夜。)
    (總算是遙陪應桂馨。)
    (次日,英法兩總巡俱到,見門房內坐著少婦,不管她是客是主,竟驅她同上樓
    (房,一室圈禁。)
    (胡翡雲叫苦不迭,沒奈何捱刻算刻;就是飲食起居,也只與應宅媼婢,聚在一
    (處。)
    (真叫做平地風波,無辜受苦哩。)
    (受了應桂馨許多金銀,也應該吃苦幾日。)
    (又過了一天,法總巡帶了西探三名,華捕四名,並國民黨員一人,又到應宅搜
    (查,抄得極要證物一件,看官道是何物?乃是五響手槍一柄,槍內尚存子彈二
    (枚,未曾放出,拆驗槍彈,與宋教仁腰間挖出的彈子樣式相同,可見得宋案主
    (凶,已經坐實,無從抵賴了。)
    (主凶還不是應桂馨,請看下文便知。)
    (是日下午,即由法國李副領事、聶讞員,與英租界會審員關炯之,及城內審判
    (廳王慶愉,列坐會審。)
    (兇犯武士英上堂,起初不肯供認,嗣經問官婉言誘供,乃自言本姓本名,實叫
    (作吳福銘,山西人氏,曾在貴州某學堂讀書,後投雲南軍伍,被裁來滬,偶至
    (茶館飲茶,遇著一陳姓朋友,邀我入共進會。)
    (晚上,同陳友到六野旅館寓宿,陳言應會長欲辦一人。)
    (我問他有何仇隙?陳言)
口 中:這人是無政府黨,我等將替四萬萬同胞除害,故欲除滅那廝,並非有甚麼冤仇。
    (我尚遲疑不決。)
    (次日,至應宅會見應會長,由應面托,說能擊死該人,名利雙收,我才答應了
    (去。)
口 中:(到行刺這一日,陳邀我至三馬路半齋夜餐,彼此酒意醺醺,陳方告訴我道)那
    人姓宋,今晚就要上火車,事不宜遲,去收拾他方好哩。
    (說畢,即潛給我五響手槍一柄。)
    (陳付了酒鈔,又另招兩人,同叫車子到火車站,買月台票三張。)
    (一人不買票,令在外面看風。)
口 中:(票才買好,宋已到來,姓陳的就指我說)這就是宋某。
    (後來等宋從招待室出來,走至半途,我即開槍打了一下,往後就逃。)
口 中:(至門口見有人至,恐被拘拿,又從朝天放了兩槍,飛奔出站,一溜風回到應家
    (,進門後,陳已先至,尚對我說道)如今好了,已替四萬萬同胞除害了。
口 中:(應會長亦甚贊我能乾)將來必定設法,令我出洋遊學。
    (我當將手槍繳還陳友,所供是實。)
問 官:你行刺後,曾許有酬勞否?
振 武:沒有。
    (問官哼了一聲,武又)
振 武:當時曾許我一千塊洋錢,但我只拿過三十元。
問 官:(問官復道)姓陳的哪裡去了?叫什麼名字?
振 武:名字已失記了。他的下落,亦未曾知道。
    (問官命帶回捕房,俟後再訊。)
    (所獲嫌疑犯十六人,又一一研訊,內有十一人略有干連,未便輕縱,餘五人交
    (保釋出,還有車夫三人,也無干開釋。)
    (法總巡復帶同探捕等復搜應宅,抄出外國箱及中國箱各一隻,內均要件,亦飭
    (帶回捕房。)
    (越宿,再行復訊。)
振 武:(又問及陳姓名字,武士英記憶一番,方說出「玉生」兩字,餘供與昨日未符,
    (但說)與應桂馨僅見一面,刺宋一節,統是陳玉生教導,與應無涉等情。
    (這明是受應囑托。)
    (問官料他狡展,仍令還押。)
    (胡翡雲圈住應宅,足足三日三夜,虧得平時恩客,記念前情,替她向法捕房投
    (保,才得釋放。)
    (翡雲到處哭訴,說是三日內損失不少,應大老曾許我同往北京,他做官,我做
    (他家小,好安穩過日,哪知出此巨案,我的命是真苦了。)
    (這且擱過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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