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一 至 第二四〇
２３１＊＊時間： 地點：
（此時，丞相府中，飛報鄭翰林疏辭。）
（兩公主、賈孺人俱各大喜，忙忙的都一齊到碧藕軒來。）
（只見秦淑人靠著靠著，拿著一支長桿子煙袋，在那裡呆呆的出神。）
兩公主：（兩公主叫道）秦淑人，我們給你道喜來了。你怎麼出了神了？
（秦淑人聽了，立起身，只見兩公主與賈孺人諸人一齊起來，連忙道）
秦淑人：而今大清早，兩位娘娘怎的大伙兒臨降，鬧鬧的了嗎？
（賈孺人聽了，忙將鄭翰林陳表伸辯秦御史被誣，皇爺特允追雪罪籍，命吏部特
（贈吏部尚書，籍產還給子孫之事，一一備說。）
（秦淑人原來獨坐，思念父母飛禍酷變，辨白無路，以是出神，倒不知公主諸人
（之入來，及聞此言，驚喜感激，涕淚橫流）
秦淑人：公主娘娘，此言是真的麼？
英 陽：如何不確言？從兄陳表伸辯，又請奸黨究核。淑人且看這後事呢。
（秦淑人不勝冤抑感頌，忙換了新衣服，下了庭，北向望闕拜了八拜，謝了天恩
（，才又上堂，另向英陽謝了鄭翰林之恩。）
（英陽一頭謙讓，一頭慰過。）
（又有度支官承御旨折變秦御史籍產銀十萬兩，領來到門。）
（秦淑人下庭拜跪，使老媽們傳語於門子，報了度支官道）
秦淑人：秦御史素無子嗣，惟有一女，今為魏國公滕御，衣食自饒，給銀今無所用，情願
還納度支了。
（說的度支官不敢自擅，告奏天子裁處。）
（天子大加歎賞，欽賜彩緞五百端，白玉如意一副。）
（秦淑人又下庭，叩謝八拜，領受。）
（此是後話不題。）
２３２＊＊時間： 地點：
（且說刑部尚書胡伯遠，承詔旨還家，心內想著）
心內想：這嚴學初，係是張吏部之心腹。我曾被張吏部之提拔，今居司寇之任，斷斷不可
負吏部之恩。嚴聖復又幾番相會於吏部之家，今若猛加刑訊於聖復，倒傷張吏部
之面。這鄭雲鎬那廝，直不過新進，無勢力的，雖駁他妄論，無有不可，又何顧
忌？
心內想：（正在商量之際，倏爾昏黑日暮，張燈起來，更鼓打下二聲，有門子報道）吏部
張老爺便轎入門呢。
（胡伯遠忖知，必是為嚴侍郎事，連忙躬到門前，迎至堂上，未及坐下，先自開
（言道）
伯 遠：此堂陋淺，不宜陪老爺之席。請暫移金步，至套間暖屋裡坐下。晚生孝敬一杯水
酒呢。
（張修河會意，暗自歡喜，假做謙讓道）
修 河：何勞世兄如此另賜款厚。
（一面說，一面走進內堂。）
（伯遠虛了上席請坐下，修何道）
伯 遠：豈以客不敬主。
（於是賓東主西坐下。）
（走堂的連忙倒茶供獻，伯遠欠身說道）
伯 遠：老先生半夜三更，有此枉臨，不徒葑菲生輝。晚生平生只為奉承老先生金玉之教
，願奉明教。
修 河：（張修河心中歡喜）世兄盛意，老身豈不領會。今有一言心曲，謹修薄禮，以表
寸芹。請民兄無拒。
（便令從者獻上禮物。）
（只見明晃晃的黃金百鎰，雪片似的白銀千兩在前，一時黃白燦爛。）
（伯遠立起身復坐，欠身）
欠 身：老先生有事即教，何為此格外厚禮？晚生不但無功受賞，實不敢承當，倒有愧羞
於平日倚靠之誠呢。
修 河：世兄說那裡話？如不收納，便是外我了，何敢久坐？
（因欲起身。）
伯 遠：（伯遠連忙謝道）孝順莫如承命。雖然領教，豈不愧悚。
伯 遠：（就令走堂的迴避了，復為斂衽道）方才嚴侍郎事，晚生職忝刑部，天子嚴加究
核。晚生與他情愛，老先生之所洞諒。究如何是可的呢？
修 河：（修河笑道）老身無事，不敢叩饒。今此所言，正為此事。嚴聖復之當初一疏，
直是一世共公之訟。下於天牢，已是朝廷之失刑。總是楊少游小蠻種那廝有寵於
聖上，至有究核之境。聖復有何可究之事，世兄亦可酌諒。原來侍郎之職，又是
宰列，不宜加訊挾，只從其中供，便是尊朝廷之禮，卿紳之道，世兄亦可知之。
惟在世兄善為的呢。
伯 遠：（伯元道）晚生之意，正如是。今承金教，敢不銘佩。但聖旨甚嚴，恐生他事呢
。
修 河：雖有聖旨，法固如是。況聖復，老身與世兄之所共愛惜，倒自加刑，豈不有愧麼
？
伯 遠：（伯元笑道）誠然，誠然。都在晚生身上，願老先生放心罷。
修 河：（修河大喜道）世兄之言如此，聖復無憂了。
（於是伯遠就命端進夜膳，酌酒相賀，盡歡。）
（然後修河告別，伯遠出門相送，看了吏部上轎便入。）
（當下張修河還歸，一面遂命心主腹家丁送了天牢，鬼鬼祟祟說道胡刑部之言於
（嚴學初。）
（學初只自懷著鬼胎，好不放心。）
（不提。）
２３３＊＊時間： 地點：
（且說胡伯遠素是貪饕鄙陋之類，得了重賂，心甚歡喜，但張太傅諸人，恐其後
（論，坐在燈丁，自言自語）
自言自：張吏部之厚誼，不可不顧。聖旨究核，不為動刑，只憑口供，奈有人言，了不得
，此事怎的是則個？
自言自：（正在躊躇之間，忽於屏風背後走出一個人來）叔叔無用憂慮，姪兒已聽多時了
。姪兒自有神不知、鬼不測之妙策，叔叔勿慮。
（胡伯遠大驚。）
（未知此人是誰？所說何事？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七回 胡伯遠按獄假犯人 嚴學初臨刑招吏部）
２３４＊＊時間： 地點：
（且說胡伯遠，原來有一個姪兒，名喚做古綏，父母早亡，伯遠收育在家。）
（那古綏自在兒年，薄有才藝，倒也眉清目秀，及長，專事機關，暗地蜮射，心
（地歪斜，嫉害賢良，騙人取財，便作茶飯，他人多墮其術中。）
（古綏由是放肆，常自比管樂，又常言）
古 綏：陳孺子好奇計，倒無奇計。我師惟有諸葛亮一人而已。
（妄自誇大。）
（此夜見叔叔邀張修河至於內堂，料其必有事情，暗暗在屏風背後，竊聽他言來
（語去，一五一十，盡為聽了。）
（待修河去後，出來道）
修 河：叔叔此事，有甚慮悶？姪兒聽的熟了，自有神鬼不測的妙計了。
（伯遠素知姪兒之機警乖覺，連忙答道）
伯 遠：吾姪有何妙法？
古 綏：今張世丈見居吏部之任。叔叔榮辱進退，在他掌握，嚴侍郎為張吏部之腹，人孰
不知。嚴侍郎今為天牢的死囚，聖旨嚴峻究核。叔叔職在刑部，承詔旨究核重囚
，初不動刑，捏挾起來，只憑口供，應旨發明，朝廷之上，豈無一言駁論？此時
叔叔倒不免黨護奸囚之罪，無益於嚴世丈，只自陷於罪咎。張吏部此時雖欲為叔
叔營護，亦無奈何，可不是耍處的。叔叔再思罷。
伯 遠：（伯遠半日無語）姪兒之言，很是了。然則如何當得起的？
古 綏：今叔叔在刑部之任。天牢之節級、劊子，總是叔叔手下之徒。又有張吏部之賂金
，上下使用。暗暗先將嚴侍郎脫了腦箍鐵鎖，暗出天牢，藏匿於叔叔內堂。然後
又揀天牢互囚中，面貌彷彿老嚴者，鎖在老嚴囚處。明天眾人共視之地，猛加拶
夾起來，使他只供當時疏句，便是一世共公之訟，萬口嘩然之說，以是奏明告嚴
，罪不過謫配遠州。此時暗暗使嚴世丈先為潛身於店中，假縛腳膝，佯作蹣跚匍
匐樣子。離了京師去了，復使端公差使盡心扶護。雖然神鬼在傍，其能測揣。叔
叔何用憂慮。
（伯遠聽畢，眉頭不展，半日不言，乃道）
伯 遠：姪兒之言雖善，係是天子嚴命，一來天牢節級們不從其計，二則死囚中無有老嚴
相類的，豈非了不得的呢麼？
古 綏：（古綏笑道）常言道，人在矮簷下，不敢不低頭。那個節級、劊子，那裡敢正眼
看視刑部老爺，抗拒老爺吩咐之命的？況又那個貓兒，見腥不吃？公子見錢，如
蠅兒見血。那不千肯萬肯，此不為慮的。天牢中死囚，待推天推覆就死的，當不
下數百人，豈無與老嚴彷彿的一個面貌？姪兒當自往天牢，揀出起來了。
伯 遠：（伯遠於是大喜道）然則妙計，妙計了呢。但姪兒小兒，無有走露消息，惹生大
禍罷。
古 綏：這個自然了。
（當下帶了心腹家丁幾人，裹了白金三百兩，藏在身邊，提了引燈，出了門。）
（聽了更鼓，正打四鼓。）
古 綏：（行不多遠，便到天牢門首，悄悄的叩了門，裡面走出一個牢卒來）是誰的？半
夜三更有甚事務？
伯 遠：（從者接口道）休要吆喝。刑部老爺有機密事，親送小姐公到此。只要開了門罷
。
（牢卒從門隙看了胡古綏衣冠服飾，知是貴公子，又聞刑部大老爺小姐公，諾諾
（連聲，三步做一步的，走內說了劊子。）
（劊子大驚，一面將金開了鐵鏈，一面走告節級、差撥，出來迎接，打恭了侍立
（。）
古 綏：（古綏舉手答禮道）裡面有話。
伯 遠：（節級們道）相公隨我罷。
（遂引到一間淨房裡請坐。）
古 綏：（古綏坐下）節級要坐。
（節級告坐，坐定，古綏）
古 綏：無事不宜叨擾。俺是刑部老爺親姪，今奉老爺之命，要見嚴侍郎這裡面在的。敢
問小相公，見了嚴侍郎，說了大老爺明天奉旨究核，今見侍郎有甚勾當？
古 綏：（古綏悄悄的道）實不相瞞，自有說話。本宜備了薄需，以供節級們一時之饌，
有煩耳目，今以一百兩銀子，要為一日水酒之費，望節級哂留罷。
伯 遠：（節級謝道）不敢，不敢。小相公如有所教，在下們總是大老爺的部下，曷敢不
盡心奉承呢？
（古綏稱謝，因與一個劊子走進裡面重重圓屋裡。）
（但見嚴學初戴著三十斤鐵葉腦箍，項額上拘了鐵索，仍至踵後鎖著大金，手腕
（上著了匣牀，靠躺在轄牀上打睡，十分可憐。）
（學初夢裡聞了人足音，一舉眼看時，一個服飾鮮華、面貌清明，有似一個官人
（少年，同一禁子，立在面前，心下大驚，認是奉御旨拿去法庭究核，滿面垂淚
（，啞口無言。）
（古綏見他這般光景，不勝哀悶，開言道）
古 綏：世丈這等苦惱，何時脫妥了？
（學初聞言驚訝，試為拭淚，定睛看時，有些面善，一時想不起，低著頭，強顏
（答道）
學 初：大官人老爺，今天拿我，將為些的？
古 綏：（古綏欠身道）世丈不記麼？刑部胡老爺，便是學生之叔叔。賤名古綏的便是呢
。
（學初一聞古綏之言，叫聲）
學 初：噯喲！
（復落下淚來，不敢即聲。）
古 綏：世丈放心。我叔叔一力保護，方才的使學生來此上下使用，如此這般。世丈只可
忙忙的與學生一同往叔叔府中躲在罷。學生自有計策了。
學 初：（學初收淚道）多感尊叔刑部老爺如此大恩，世兄這等曲庇。爭奈我身上腦箍、
匣牀，那裡解得去呢。
古 綏：世丈無慮，總是我身上。
（登時使禁子們解匣牀，而開了鐵鎖，脫了腦箍。）
（禁子們忙手解開箍匣來。）
學 初：（學初刻下有似脫籠之鳥）今也如此，又將怎的麼？
古 綏：世丈暫停，學生自有事體。
（仍同一會劊子，往審死囚天牢中。）
（走進裡面，舉燈歷歷看過。）
（個個是蓬頭垢面，著箍鎖轄，或寤或寐。）
（古綏燈光之下，瞥然看了一個囚徒，一般箍轄，但見身長體胖，面白眉曲，頜
（下幾根鬍鬚，著不多的，一似嚴學初面龐，年紀亦又彷彿。）
（古綏大喜，就使劊子悄悄的出那個囚人，到了一個靜僻去處，先將二百兩銀子
（給他）
古 綏：大叔多苦，姑領此薄禮罷。
古 綏：（那漢大驚，摸不著頭腦）小的便是死在朝夕之賤徒，罔有寸功，那裡敢當厚賞
。小的今日死又不得死，活又不得活。
大老爺如有使有，水裡、火裡去，也是情願了。
（原來這囚徒，便是積年響馬，再犯審辨照證，待了冬後當斬，素是慣經拶夾，
（今在囚中，沒有使用，又無親戚，只得他囚吃餘的冷飯保命，天昏地黑的過了
（。）
（今見明晃晃的銀子，雖使明日就死，當下流涎動心，又復發興起來。）
（古綏看他這般光景，乘勢將明天代了嚴侍郎拷訊抵賴之話，說了一遍。）
（那死囚千肯萬肯，十分領諾了。）
（於是古綏再往嚴學初單身房裡，收拾了鋪蓋，暗暗出了天牢門，來到胡刑部府
（前，古綏引前，直至內堂套間小書屋坐下，然後古綏忙進叔叔室內告訴。）
（胡伯遠大喜，忙到內堂相見，獻茶道）
伯 遠：世兄三歲牢中苦楚，弟心如割。今日相對，還似夢寐了。
學 初：（學初流淚道）大人今日下來審問，如此周全，大恩盛德，難以形言。張吏部有
何吩咐？
伯 遠：張世丈剛才臨教，明天法庭不可動刑，只依世兄口供應旨，不使世兄吃苦，恐是
了不得。今也滿朝文武，大半是鄭鄤、楊少游之黨，舉皆著腦審察。若非下官，
得了死囚中替行拷掠，必然走露消息，禍又到大。今也設計，世兄不受苦楚，下
官又免罪累，神鬼莫測，世兄放心罷。
學 初：（學初嘖嘖道）大人之言很是，很是。雖然使晚生千拶萬夾，百般拷掠，放在閘
刀之內，決不招認了張吏部呢。
伯 遠：這是自然。如此時候，下官豈不心不自安，只恐耳目煩多，設此圈套，以掩左右
。今供薄酒，只為世兄壓驚。
（因進膳肴，酌酒相賀。）
（學初又是感激，又是喜歡，飲酒道）
學 初：大人明白正直之快論，實令人歎服。
（伯遠呵呵大笑。）
（直至雞唱，各自安寢。）
（次日，伯遠將赴衙門，先見學初請夜安，復道）
伯 遠：下官只赴衙門裡去，照法計行，萬無失的。已使死囚發聲哀喊，受著苦刑，不為
認真，糊糊塗涂的，詢了一堂，駁畫供，便去覆旨。那時鄭雲鎬那廝，哪裡免得
妄奏人之罪？那時鄭雲鎬反坐下獄，審究核問。這時候都在我身上呢。
（學初滿滿的歡喜，拍案叫道）
拍 案：大人若將此案翻覆是妥，不但晚生含珠結草，吏部老爺必然感大人之情分，要升
極品之職任呢。
伯 遠：世兄，用酒罷，下官赴憲衙去了。
學 初：大人十分勤勞呢。
（當下胡伯遠聽了衙役齊集久等，便坐了暖轎，高高抬著，吆喝進衙門去了。）
（古綏預先使人取過半新不舊的朝官服著，與他禁子們，傳給死囚一時換著。）
（那死囚歡喜，穿的服著，果與嚴侍郎一般面貌，悄悄的躲在天牢裡一個靜僻處
（，依舊戴著鐵葉腦箍，套了匣牀，鎖了項金，坐待核審。）
２３５＊＊時間： 地點：
（再說胡刑部坐轎，直到法堂前下了轎，坐了堂。）
（兩邊衙役喝了一聲，肅然排班。）
學 初：（胡刑部傳諭道）今也應旨坐堂，窮核重犯，非同小可，正宜靜悄悄，細細審究
。衙役吏員，不許多人吵擾，只遠遠候著，審詞覆供，不宜偷聽外播，使獄體不
嚴。俺自親詢發招，詳他口供，奉明事理合當呢。
學 初：（那孔目、節級們咸道）至宜。
（當下審聽問招之孔目下，一切衙役們，只依著胡刑部吩咐，遠遠排班侍立。）
學 初：（然後，胡刑部喝一聲）拿來犯人嚴學初！
（眾衙役皂隸的，一時答應著長聲，即將假犯人，如鷹撲兔的，拿到庭下。）
（胡刑部大喝一聲，假意拍案叫道）
假 意：嚴學初，你可將鄭司徒花園，楊翰林如何逾牆鑽穴，鄭司徒如何帷薄不修之事，
也是你目見的，也是誰人傳道，一一的明白供來。如有半字支吾，當加夾棍，動
起來呢！
假 犯：（那假犯人口口聲聲叫青天憲官）這是十目所視，萬口同聲，豈犯人一毫捏說的
？
假 意：（胡刑部復喝道）有何照證！本府也知爾硬強，如不動刑，怎肯招認？
（喝令上夾拶起來。）
假 犯：（假犯人高聲喊道）犯人只以直言叫閽，無甚大罪。又是朝廷大夫，那裡輕加重
刑！憲官不知重朝廷之禮麼？
（今也假犯人所供所說，盡是胡古綏所教的。）
（胡刑部乃佯作大怒，喝道）
古 綏：胡說！有聖旨究核，狠加拷掠，那裡敢言大夫不大夫，亟加夾起來！
（早有左右衙役一聲答應，惡狠狠提起夾棍，將假學初夾起。）
（可憐假學初痛楚得死去活來。）
（孔目復命噴水回盨。）
（只是那死囚，積年貝戎，慣嘗銅棍滋味，復得白白地厚賂，只為忍痛叫聲）
假學初：屈死我也，痛殺我也。
（胡刑部更不拷掠，自言自語）
自言自：認是公言，只將犯人所供應旨罷。
２３６＊＊時間： 地點：
（此時，鄭司徒家人，魏國公心腹伏侍之人，各來憲衙門外探聽，從外窺見，惡
（夾犯人圖賴，莫不吐舌氣忿忿。）
（聽處街上三三兩兩行人，一人）
一 人：事關欽案，非同小可，但不能審得的。
一 人：既然開了衙門審核，如何不使眾人看過？
一 人：（聽聽的一人）憲庭嚴威，那容閒人喧集的？
一 人：（這一人復道）並與衙役皂隸，如是遠遠排立，又是何意？
一 人：（那一人）如今之世，那有應旨不應旨的？
（如此言言談談，過去了。）
（兩府家人聽了，知有話中有機，即使一人走還，將途上問答之言飛告英陽公主
（。）
（公主大怒，暗暗使一太監率領多小宮奴府隸，待犯人審勘畫供，還下天牢時，
（在街上等候，一時拿到府中，審知動刑不動刑，真個拶夾，然後還下牢裡。）
（話分兩頭。）
（胡刑部只將假學初口供，糊糊塗涂，妝成供案，上復請裁。）
（喝令左右，解了犯人縛束，依舊套上腦箍、匣牀、鐵鎖，還下天牢。）
（衙役們一時動手動腳，將假犯人箍了腦，鎖了鐵索，拽出憲庭門外，走到街上
（。）
（忽有太監一員，率領許多端公屬員，如虎似狼的，一齊動手，套拿假犯人，飛
（也似去。）
（刑部衙役，那裡聽敵當得起，只言）
太 監：刑部犯囚人，法不當如此，冒法私套。
（那宮隸屬員，那裡肯聽，只為不答走去。）
太 監：（刑部劊子們，只自還告胡刑部）犯人下牢，中間駙馬宮中送太監屬員，套拿去
了，道是貴主娘娘旨意的。
（胡伯遠聽的大驚，唬得三魂失二，七魂剩一，口呆不出一言。）
古 綏：（古綏在傍）叔叔無慮。這是夫人之事，不過是審認犯人動刑不動刑。彼今夾棍
，皮開肉綻，血淋淋的，那裡想得真假？但知其重刑，還送天牢。今夜叔叔使嚴
侍郎縛束腳膝，外涂狗馬之血，假作蹣跚匍匐之狀，暗暗送了天牢，以待皇旨發
落，誰人知道些兒呢？
伯 遠：（伯遠聽了）你說的是了。
（雖然如此說，又不免懷著鬼胎。）
（且不說胡伯遠還家。）
２３７＊＊時間： 地點：
（且說英陽公主聞說太監拿到犯人，滿身腥血，移不得腳步，匍匐膝行，滿面垂
（淚痛楚之狀，隨令太監押送牢裡。）
賈孺人：太監平日也知嚴學初那廝之面龐麼？
太 監：（太監躬身道）小的昨年入宮任差，嚴侍郎囚在天牢多年，平日不曾見過。但聞
皂隸們俱說老嚴了。
春 娘：這廝們之說，那裡明白。娘娘且待丞相親見一見，可以的知呢。
（說猶未了，丞相入內，問太太午安畢，春娘）
春 娘：老爺曾識嚴學初面目麼？
丞 相：（丞相笑道）那廝陰鄙諂卑，我雖不曾同席，一般朝廷，寧可不知其面？
英 陽：（英陽公主道）今嚴有可疑，拿在門前，丞相一審真假罷。
丞 相：（丞相笑道）天下雖多假稱假做的，寧以犯人應旨動刑拶夾，有誰假做代受苦楚
的？但老嚴不知怎麼的獻供？那刑部又是奸徒，必然護黨了。
英 陽：雖然無假犯代刑的，丞相試看他何樣罷。
丞 相：這非難事，我且看他賊腦賊頭，怎的生的如是鄙悖了。
（即出外堂，遂令皂隸拿到犯人。）
（一言才發，堂下一齊答應，如鷹搏兔的，拿跪庭下。）
丞 相：（丞相熟視道）果然是老嚴賊頭了，何須問他？拿還牢裡罷。
丞 相：（眾手未及動手，犯人叫聲道）青天知我無罪。我雖囚在牢裡，便是朝廷大夫，
丞相那可私拿問招呢！
（丞相一聞其聲音，大驚大駭，心內想）
心內想：我雖不與他接語，曾於午門外候朝時，看他老嚴在張修河面前，聒聒噪噪，言三
語四，心甚鄙之。聽他音聲，還是聲嘶，又是齒落，語多聲虛。今他語音不嘶不
虛，況三年牢裡，倒也還少。這是作怪。
丞 相：（遂故意問道）犯人曾識我否？
假學初：（假學初想道）丞相屢建大功，嚴侍郎必當雙賀。他既屢叩相府，丞相必當一來
謝答。
假學初：（想畢，高聲道）我那裡不識丞相？我屢進相府，候拜丞相。丞相又一番屈謝蓽
廬。我怎麼不知丞相？
丞 相：（丞相大笑道）我何嘗過你之門？你又何時來我府中？我且問你：你曾豁了齒，
聲又嘶，你今齒豁麼？
假學初：我不曾落牙齒了。
丞 相：你家在那裡？
（假學初雖被胡古綏教他口供、問答之話，一夜倉卒之間，何曾說老嚴家居衚衕
（，無辭抑說，便閉目作垂死樣）
假學初：我在牢裡久，今又受刑重傷，精神昏瞀，不省外事了。
（丞相知是假學初，怒道）
丞 相：你是假學初！你是何人？敢冒犯人，何苦來被刑苦楚，必有來歷，勿諱實告罷。
假 犯：（假犯人道）我便禮部侍郎嚴學初，那裡是假犯冒稱？
丞 相：（丞相大怒道）這般光棍，如不動刑，那肯直招？庭下的，一發拶夾罷。
（左右齊聲答應，一時動手夾起來。）
（那假嚴學初登時昏絕。）
（丞相命取水噴起來。）
（眾多衙役取水噴他，便作落湯雞一般，旋復甦來，高叫道）
假 犯：我是朝廷大夫，丞相雖尊貴，也非刑部憲慈，又無應旨，如何私自施刑？
丞 相：（丞相喝道）好個潑皮！你是那裡來的匪棍花子歪貨，敢生撒賴！庭下們，另拶
取服罷。
（皂隸一倍拶接幾次，假學初雖然憤吃夾棍，一般是骨肉，先又已多傷損於刑部
（，那裡忍得住皮開肉綻上加了惡刑？便叫）
假學初：寬鬆我暫時，我且供真的。
（丞相命少息接。）
假 犯：（假犯人道）我是禮部侍郎嚴學初。當初疏語，猶可不是，今我又供怎的？
丞 相：（丞相冷笑起來）這廝善吃夾的，只邊益加拶罷。
（左右又動手夾起來，不暫歇息。）
（假學初那裡忍耐，登時死去活來。）
（半日，聲在喉間道）
登 時：我今死了，白顧了他不得。
丞 相：這犯說甚麼？
假 犯：（假犯人再叫道）我非嚴侍郎。昨夜胡刑部使他姪兒，如此這般。那嚴侍郎，胡
刑部安安穩穩的藏在刑部老爺家裡。小人貌似嚴侍郎，受厚賂，代受拷夾，今至
死境，不得另諱了。
丞 相：（丞相大駭道）你果甚麼人？
假 犯：小人便是響馬牛二的，囚在天牢待死。總是刑部爺之吩咐呢。
（丞相便命拿出，囚在牢中，轉入內堂，備說假學初受賂代刑之事。）
（英陽大怒，登時命鸞轎，入侍太后娘娘請安。）
太 后：（太后答罷）女兒有甚不平？氣也好不舒服。
（英陽大哭，嗚咽不能對。）
太 后：（太后摸不著）女兒有甚委屈，這般苦惱？
（英陽遂將胡伯遠究核假學初，拷問之事，一五一十，告了一遍。）
（太后大怒，拍案）
拍 案：不殺這賊臣，如何出我與女兒口氣！待萬歲入來，當有發落。
（說未了，皇爺入於內殿，見英陽，問了道）
皇 爺：御妹何時入內？剛才刑部官復上賊臣嚴學初之審供，游辭妝撰，抵頭不服。明日
當更親問得情，以快妹妹心罷。
（太后推破玉如意，大聲）
大 夫：不殺賊臣胡伯遠，何以明英陽之心！
天 子：（天子惶懼）刑部官雖然不得姦情，犯人抵賴，罪不在於刑部官。
太 后：（太后冷笑道）昏君。
天 子：（隨將假學初訊夾供招之事說道）胡伯遠可是不殺的？
天 子：（天子大怒大駭道）有這般奸黨之欺蔽，不可遲待明日。假犯人今在哪裡？
英 陽：方拘留在駙馬第呢？
（龍顏大怒，即出外殿，登臨震怒，登時詔會文武官員。）
２３８＊＊時間： 地點：
（此時朝廷震懼，不知事體如何，莫不戰慄駭奔。）
（天子即命左柱國張君正、御史大夫狄弼琦按治。）
（又命拿下了刑部尚書胡伯遠，縛緊，拶夾起來，問那嚴學初賊犯藏在那裡。）
（伯遠魂飛天外，強飾招奏道）
伯 遠：嚴學初囚在天牢三年，臣承詔旨，剛才拷掠審究，還下獄裡，駙馬楊少游奪拿私
第去了，非臣之罪。拿下楊少游招問，知臣不誣了。
天 子：（天子大怒道）奸黨飾辭圖賴，如見肺腑。
（即命夏太監往丞相第，拿到假犯人。）
（又命兵馬團練使吳成團住胡伯遠家，搜捉嚴學初以來。）
（兩人分頭出捕。）
２３９＊＊時間： 地點：
（先說夏太監，飛到駙馬第，問那假犯所在。）
（宮裡太監、端公們，一時動手，將假犯出來。）
（夏太監看來，驚道）
太 監：這是嚴侍郎，如何說假的？不論真犯人、假犯人，承命拿去罷。
（不滿一頓飯時，拿到庭下，稟告天子。）
天 子：（龍顏熟視道）嚴學初搜來那裡藏？
太 監：奴卑承命，往駙馬宮中，拿來假犯人的。
（天子倒甚駭然。）
狄弼琦：（狄弼琦先問假犯人）爾是甚麼人，敢冒犯人之名？
（假犯不敢隱瞞，俯首）
俯 首：小的是牛二的，積年響馬，囚在天牢。前夜，胡刑部的姪兒相公，來到牢中，給
白銀二百兩，謂小的假做嚴侍郎，如此這般。小的只依其姪子所教，死罪，死罪
。
２４０＊＊時間： 地點：
（此時，胡伯遠見了拿到假犯人，聽著他所供，分明一個霹靂當頭打下來，只恨
（沒有地縫兒，不能一時鑽去了。）
（天子聽那假犯招出胡伯遠姪子，亟令一同拿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