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四一 至 第三五〇

341**時間: 地點:
    (自此以後,法並安南,日攘朝鮮,屬地漸失,各海口亦為列強所據。)
    (德占膠州,俄占旅順、大連,英占威海、九龍,法占廣灣,奇辱極恥,豈堪忍
    (受?臣受朝廷厚恩,若能於垂暮之年,得睹我國得勝列強,一雪前恥,其為快
    (樂,夫何待言!不幸曠觀時勢,唯見懮患之日深,積弱之軍,實不堪戰,若不
    (量力,而輕於一試,恐數千年文物之邦,從此已矣。)
    (以卵敵石,豈能倖免?即以近事言之,聚數萬之兵,以攻天津租界,洋兵之為
    (守者,不過二三千人,然十日以來,外兵之傷亡者,僅數百人,而我兵已死二
    (萬餘人矣。)
    (又以京中之事言之,使館非設防之地,公使非主兵之人,而董軍圍攻,已及一
    (月,死傷數千,曾不能克。)
    (現八國聯軍,節節進攻,即得京師,易如反掌。)
    (皇太后皇上即欲避難熱河,而今日尚無勝保其人,足以阻洋兵之追襲者。)
    (若至此而欲議和,恐今日之事,且非甲午之比。)
    (蓋其時日本之伊藤,猶願接待中國之使,如今日任田拳匪,圍攻使館,犯列強
    (之眾怒,朝廷將於王公大臣中,簡派何人,以與列強開議耶?以宗廟社稷為孤
    (注之一擲,臣思及此,深為寒心!若聖明在上,如拳匪之妖術,早已剿滅無遺
    (,豈任其披猖為禍,一至於此?歷覽前史,漢之亡,非以張角黃巾乎?宋之削
    (,非以信任妖匪,倚以禦敵乎?臣年已八十,死期將至,受四朝之厚恩,若知
    (其危而不言,死後何以見列祖列宗於地下?故敢貢其戇直,請皇太后皇上立將
    (妖人正法,罷黜信任邪匪之大臣,安送外國公使至聯軍之營,臣奉諭速即北上
    (,雖病體支離,仍力疾冒暑遄行。)
    (但臣讀寄諭,似皇太后皇上仍無誠心議和之意,朝政仍在跋扈奸臣之手,猶信
    (拳匪為忠義之民,不勝懮慮!臣現無一兵一餉,若冒昧北上,唯死於亂兵妖民
    (,而於國毫無所益。)
    (故臣仍駐上海,擬先籌一衛隊,措足餉項,並探察列強情形,隨機應付,一俟
    (辦有頭緒,即當兼程北上,謹昧死上聞!)
    (榮祿瞧畢,呈還原奏,便道)
榮 祿:李鴻章的奏折,恰也不錯。現在欲阻止洋人,只好將袒護拳匪的罪魁,先行正法
    ,表明朝廷本心,方可轉圜大局。
    (太后默然,忽見瀾公踉蹌奔入,大聲叫道)
軍機大:老佛爺!洋鬼子來了。
    (言未已,剛毅也隨了進來,報稱有洋兵一隊,駐紮天壇附近。)
太 后:恐怕是我們的回勇,從甘肅來的。
剛 毅:不是回勇,是外國鬼子,請老佛爺即刻出走。不然,他們就要來殺了。
    (太后遲了半晌,才道)
太 后:與其出走,不如殉國。
榮 祿:太后明見很是。
太 后:你快去收集軍隊,準備守城,待我定一會神,再作計較。
    (榮祿應命退出。)
    (載瀾、剛毅亦退。)
    (是日召見軍機,接連五次,直到夜半,復行召見。)
    (光緒帝亦侍坐太后旁,等了好一會,只剛毅、趙舒翹、王文韶三人進來。)
太 后:他們到哪裡去了,想都跑回家去了。丟下我母子二人不管,真是可恨!
剛 毅:洋兵已經攻城,皇太后皇上不如暫時出幸,免受洋鬼子惡氣!
太 后:榮祿叫我留京,我意尚在未定。
剛 毅:洋鬼子厲害得很,聞他帶有綠氣炮,不用彈子,只叫炮火一燃,這種綠氣噴出,
    人一觸著,便要僵斃,所以我兵屢敗,兩宮總宜保重要緊,何苦輕遭毒手。
    (何不叫拳匪前去抵敵?太后)
太 后:照此說來,只好暫避。但你們三人總要跟隨我走。
    (三人齊聲遵旨。)
太 后:(太后復向王文韶道)你年紀太大了,我不忍叫你受此辛苦,你隨後趕來罷!
剛 毅:(王文韶道)臣當盡力趕上。
    (光緒帝聞言,亦開口道)
光緒帝:是的,你總快快盡力趕上罷!
    (太后又語剛毅、趙舒翹道)
太 后:你們兩人會騎馬,應該隨我走,沿路照顧,一刻也不能離開!
    (二人又唯唯連聲。)
    (太后令他退出,整備行裝,候旨啟行。)
    (三人才退,宮監來報洋鬼子已攻進外城了,太后忙回入寢宮,卸了旗裝,喚李
    (蓮英梳一漢髻,太后平時最愛惜青絲,烏雲壓鬢,垂老不白一莖。)
    (相傳同治年間,李蓮英曾得何首烏,獻入太后蒸服,因有此效,每當梳洗,必
    (令蓮英篦刷,蓮英做了梳頭老手,每日不損太后一發。)
    (又善替太后裝飾,向例宮中梳髻,平分兩把,叫作叉子頭,垂後的叫作燕尾,
    (蓮英為太后梳成新式,較往時髻樣尤高。)
    (油光脂澤,不亞玄妻。)
    (淡淡點綴,已見慈禧後性質。)
    (這時改作漢髻,太后尚顧影自憐道)
太 后:詎料今天到這樣地步。
    (當下叫宮監取一件藍夏布衫,穿在身上,又命光緒帝、大阿哥,及皇后瑾妃,
    (統改了裝,扮作村民模樣,隨召三輛平常騾車,帶進宮中,車夫也沒有官帽。
    ()
    (眾妃嬪等,統於寅初齊集,太后諭眾妃嬪道)
太 后:你們不必隨去,管住宮內要緊!
    (又命崔太監至冷宮,帶出珍妃。)
    (珍妃到太后前,磕頭請安。)
太 后:我本擬帶你同行,奈拳眾如蟻,土匪蠭起,你年尚韶稚,倘或被擄遭污,有損宮
    闈名譽,你不如自裁為是。
    (珍妃到此,自知必死,便道)
便 是:皇帝應該留京。
    (太后不待說完,大聲)
軍機大:你眼前已是要死,還說甚麼?
    (便喝崔某快把她牽出,叫她自尋死路。)
    (光緒帝見這情形,心中如刀割一般,忙跪下哀求。)
太 后:起來,這不是講情時候,讓她就死罷,好懲戒那不孝的孩子們,並叫那鴟梟看看
    ,羽毛尚未豐滿,就啄他娘的眼睛。
    (光緒帝向外一顧,見崔太監已牽出珍妃。)
    (珍妃還是向帝還顧,淚眼瑩瑩,慘不忍睹。)
    (我且不忍讀此文,況在當局?不到一刻,崔監回報,已將珍妃推入井中。)
    (一個凶到底,一個硬到底。)
    (光緒帝嚇得渾身亂抖。)
太 后:上你的車子,把簾子放下,免得有人認識。
    (光緒帝上了車,太后令溥倫跨轅,自己亦坐入車內,放下簾子,叫大阿哥跨轅
    (,令皇后瑾妃亦同坐一車。)
太 后:(又命李蓮英道)我知道你不大會騎馬,總要盡力趕上,跟我走。
    (始終不忘老李。)
    (蓮英應命。)
    (太后復飭車夫,先往頤和園,倘有洋鬼子攔阻,你就說是鄉下苦人,逃回家去
    (。)
    (車夫唯唯,天尚未明,三輛騾車,已自神武門出走,只端王載漪,及剛毅、趙
    (舒翹,乘馬隨行。)
    (途中幸沒有洋兵攔阻,一直到頤和園,太后等入園坐了片刻,略用茶膳。)
    (外面又有太監來報,洋鬼子追來了。)
    (太后忙率著皇帝等,上車急奔。)
    (行了六七十里,日已西斜,還沒有吃飯的地方。)
    (又行數里,到了貫市。)
    (貫市是個荒涼市鎮,只有一個回回教堂,有幾個回子居住。)
    (太后見天色將晚,便令車夫向教堂借宿,回子還算有情,慨然應允。)
    (進了教堂,便飭車夫覓購食物,怎奈貫市地方,尋不出什麼佳點,只有綠豆粥
    (一物,由車夫買了一大盂,呈上兩宮。)
    (太后、皇帝等人,見了這物,既是齷齪,又是冰冷,本想不去吃它,怎奈饑腸
    (轆轆,沒奈何吃了一碗,勉強充饑。)
    (這等美味,應該叫他一嘗。)
    (教堂中本沒有被褥等件,太后又不說真名真姓,哪個來侍奉老佛爺,到了夜間
    (,隨地臥著,只太后睡一土炕,忍凍獨眠,朦朦朧朧的睡了一回。)
    (比寧壽宮況味何如?光緒帝寤不成寐,輾轉反側,未免自言自語道)
光緒帝:這等況味,統是義民所賜。
    (太后偏偏聽見,便嗔道)
太 后:你豈不知屬垣有耳麼?休要多嘴!
    (翌晨早起,出了教堂,又坐著騾車趕路。)
    (接連三日,尚無官廳,統是隨便歇宿,無被無褥,無替換衣服,也無飯吃,只
    (有小米粥充饑。)
    (直到懷來縣,縣令吳永,起初未得報告,毫無預備。)
    (忽聞太后到署,手忙腳亂,連朝服都不及穿著,即由便衣跪接,迎入署中。)
    (太后住縣太太房,皇上住簽押房,皇后住少奶奶房。)
    (太后至房中,手拍梳頭桌道)
太 后:我腹饑得很,快弄點食物來吃!無論何物,都可充饑。
    (吳大令哪敢怠慢,囑廚子備了上等菜蔬,雖不及宮中的美備,比途次的粗茶稀
    (粥,何止十倍?這時李蓮英早到,太后急命他改梳滿髻,梳畢進膳。)
    (正大嚼間,慶親王弈劻及軍機大臣王文韶趕到。)
    (太后極喜,並分燕窩湯賞給)
太 后:你們三日內所受困苦,大約與我等相同,我等已狼狽不堪了。
    (慶王、王文韶,謝過了恩,太后命慶王回京,與聯軍議和。)
    (慶王支吾了一會,太后)
太 后:看來只好你去。從前英法聯軍入都,虧得恭王弈訢,商定和議,你也應追效前人
    ,勉為其難罷了。
    (慶王見太后形容憔悴,言語淒楚,不得已硬著頭皮,遵了懿旨,在懷來縣休息
    (一天,即告別回京。)
    (後人有詩詠兩宮西狩道)
    (宮車曉出鳳城隈,豆粥蕪蔞往事哀。)
    (玉鏡牙梳渾忘卻,慈幃今夜駐懷來。)
    (欲知兩宮西狩詳情,及京中議和略狀,統在下回表明,請看官再行續閱。)
    (本回兩錄諫草,一為許、袁二公文,一為李伯相文。)
    
    
342**時間: 地點:
    (當時宮廷昏憒情狀,兩諫草中已備載無遺,閱者讀之,不能不為慈禧咎。)
    (迨聯軍入京,倉猝西走,猶必置珍妃於死地,然後啟程,婦人情性,輒蹈偏端
    (,愛之則非常寵幸,雖為所播弄,至身敗名裂而不恤;惡之則非常痛恨,當艱
    (難困苦之遭,且出一潑辣手段,殄絕私仇,以泄昔時之忿。)
    (故牝雞司晨,惟家之累,古人有深戒焉。)
    (西走之時,三日薄粥,一飽難求,曾不足以示罰,冥冥中殆隱有主宰,不欲因
    (此斃後,必俟瓦解土崩,而後促登冥箓歟?天道無憑若有憑,葉赫亡清之讖,
    (其信也夫!)
    (第九十一回 悔罪乞和兩宮返蹕 撤戍違約二國鏖兵)
    
    
343**時間: 地點:
    (卻說兩宮西狩,京城已自失守,日本兵先從東直門攻入,佔領北城,各國兵亦
    (隨進京城,城內居民,紛紛逃竄。)
    (土匪趁勢劫掠,典當數百家,一時俱盡,這北城先經日兵佔據,嚴守規律,禁
    (止騷擾,居民叨他庇護,大日本順民旗,遍懸門外。)
    (可為一歎。)
    (各國兵不免搜掠,卻沒有淫殺等情,比較亂兵拳匪,不啻天淵。)
    (紫禁城也虧日兵保護,宮中妃嬪,仍得安然無恙。)
    (滿漢各員,也有數十人殉難。)
    (聯元女夫壽富,慷慨賦詩,與胞弟仰藥自盡。)
    (大學士徐桐,也總算自縊。)
    (承恩公崇綺,偕榮祿同奔保定,住蓮花書院。)
    (崇綺亦賦絕命詩數首,投繯畢命。)
    (榮祿先取崇綺遺折,著人馳奏,自己亦趕赴行在。)
    (太后聞崇綺自盡,甚為傷悼,降旨優恤。)
    (等到榮祿趕到,兩宮已走太原,召見時,先問崇綺死時情狀,既殺其女,焉用
    (其父?慈禧之意,無非一順我生逆我死之私見耳。)
    (然後議及善後計策。)
榮 祿:只有一條路可走。
    (太后問是哪一條路?榮祿)
榮 祿:殺端王及袒拳匪的王公大臣,以謝天下,才好商及善後事宜。
    (太后不答。)
    (總是左袒。)
    (光緒帝亦獨傳榮祿入見,囑他快殺端王,不可遲緩。)
榮 祿:太后沒有旨意,奴才何敢擅行?皇上獨斷下諭的時候,現在業已過了。
    (滿口怨憤,難為光緒帝。)
    (太后僑居太原,山西巡撫毓賢,慇懃供奉,太后也不加詰責,還道他是忠心辦
    (事,只是要瞞中外耳目,不得不推皇帝出頭,頒發幾句罪己話頭,並令直督李
    (鴻章為全權大臣,會同慶王弈劻,與各國議和。)
    (李伯相雖是個和事老,但到這個地步,要與各國恊議和局,正是千難萬難,所
    (以卸了廣東督篆,行至上海,只管逗留,等到聯軍入京,行在的詔旨,屢次催
    (逼,不得已啟程北上,由海道至天津,由天津至北京。)
    (但見京津一帶,行人稀少,滿目荒涼,未免歎息。)
    (大有箕子過殷之感。)
    (既到京中,慶王弈劻先已在京,兩人商議一番,遂去拜會這位瓦德西統帥。)
    (瓦德西自入京後,占居儀鑾殿。)
    
    
344**時間: 地點:
    (當時聯軍駐京,多守規則,惟德軍較為狠鷙,苛待居民,留守王大臣,哪個敢
    (去爭論?甚且肆筵設席,供應外國兵官,把自己的姨太太,請出侍宴,巴結的
    (了不得,廉恥喪盡。)
    (德軍益任意橫行。)
    (就中有個名妓賽金花,借色迷人,居民倒受了好些厚惠。)
    (賽金花原姓傅名彩雲,籍隸皖省,年十三,僑居滬上,豔幟高張,里門如市。
    ()
    (洪學士鈞,一見傾心,慨出重金,購為簉室,攜至都下,寵擅專房。)
    (旋學士升任侍郎,持節使英,一雙比翼,飛渡鯨波。)
    (英女皇維多利亞年垂八十,雄長歐洲,見了彩雲,亦驚為奇豔,曾令她並坐照
    (像。)
    (青樓尤物,居然象服雍容。)
    (學士卸任後,載回京邸。)
    (相如固然消渴,文君別具琴心,兩三俊僕,替學士夜半效勞,學士作了元緒公
    (,於心不甘,於情難捨,懮瘵而死。)
    (彩雲不惜降尊,竟與洪僕結成膩友,既而私蓄略盡,所歡亦,仍返滬作賣笑生
    (涯,改名賽金花。)
    (蘇人公檄驅逐,轉入津門,徐娘半老,丰韻依然。)
    (會值瓦德西統軍過津,心喜獵豔,得了賽金花,很加寵愛。)
    (大清的儀鑾殿,作了德帥的藏嬌屋。)
    (帳中密語,枕畔私盟,瓦將軍無不俯從。)
    (賽金花乘間進言,願為京民請命,因此瓦帥嚴申軍法,部勒各軍,京民賴以少
    (靖。)
    (王大臣的姨太太,反不及一淫妓,可愧可丑!後來聯軍撤回,賽金花仍入歌樓
    (,虐婢致死,被刑官押解回籍。)
    (既知保民,何故虐婢?婦女究竟難恃?瓦將軍返國,德皇聞他穢行,亦加嚴譴
    (,這也不在話下。)
    (尤物畢竟害人。)
    
    
345**時間: 地點:
    (且說慶王、李相拜會德帥瓦德西,瓦德西頗為歡迎。)
    (李相又曾與瓦德西會過,彼此握手,歡顏道故。)
    (及談到和議,瓦德西亦曾首肯,不過說要與各國會議。)
    (慶王、李相又去拜會各國公使,各公使接見後,主張不一,嗣後與瓦帥恊議,
    (先提出兩大款:第一條是嚴辦罪魁,第二條是速請兩宮回京。)
    (兩條照允,方可續議和款。)
    (慶王、李相只得電奏行在,太后猶豫未決。)
    (各國聯軍,因未見複音,整隊出發,攻陷保定,旁擾張家口。)
    (慶、李急得沒法,一面飛電報聞,一面再晤瓦帥,極力勸阻。)
    (瓦帥擁豔尋歡,恰還無意西進,只要求速允前議。)
    (偏偏慈禧太后,聞聯軍從北京殺來,越奔越遠,竟由太原轉趨西安。)
    (臨行時接著慶、李電奏,勉強敷衍,毓賢開缺,又命大臣擬諭一道,電復北京
    (,其詞云)
    (此次開釁,變出非常,推其致禍之由,實非朝廷本意,皆因諸王大臣縱庇拳匪
    (,開釁友邦,以致貽懮宗社,乘輿播遷。)
    (朕固不能不引咎自責,而諸王大臣等無端肇禍,亦亟應分別重譴,加以懲處。
    ()
    (莊親王載勛、怡親王溥靜、貝勒載濂、載瀅,均著革去官職!端郡王載漪,著
    (從寬撤去一切差使,交宗人嚴加議處,並著停俸!輔國公載瀾、都察院左都御
    (史英年,均著交該衙門嚴加議處!恊辦大學士吏部尚書剛毅、刑部尚書趙舒翹
    (,著交都察院交部議處,以示懲儆!朕受祖宗付托之重,總期保全大局,不能
    (顧及其他。)
    (諸王大臣等謀國不臧,咎由自取,當亦天下所共諒也!欽此。)
    (這道上諭,明明是袒護罪魁,並沒一個嚴刑重罰。)
    (各國公使,不是小孩子,哪裡肯聽他搪塞,就此干休呢?慶、李二大臣,宣佈
    (電諭,各使臣當即拒絕。)
    (慶、李不得已,再行電奏。)
    (是時兩宮已到西安,剛毅在途中病死,得全首領,要算萬幸。)
    (又接慶、李奏牘,方將端王革職圈禁,毓賢充戍邊疆,董福祥革職留任。)
    (這諭頒到北京,各使仍然不允,慶、李兩大臣,因屢次遷延,一年已過,只好
    (遵著便宜行事的諭旨,決意將各國提出兩事,逕行照允,然後商訂和議。)
    (議了數次,聽過了多少冷話,看過多少臉面,方才有些頭緒,共計十二款,錄
    (下)
    (一 戕害德使,須謝罪立碑。)
    (二 嚴懲首禍,並停肇禍各處考試五年。)
    (三 戕害日本書記官,亦應派使謝罪。)
    (四 污掘外人墳墓處,建碑昭雪。)
    (五 公禁輸入軍火材料凡二年。)
    (六 償外人公私損失,計四百五十兆兩,分三十九年償清,息四釐。)
    (七 各國使館划界駐兵,界內不許華人雜居。)
    (八 大沽炮台及京津間軍備,盡行撤去。)
    (九 由各國駐兵,留守通道。)
    (十 頒帖永禁軍民仇外之諭。)
    (十一 修改通商行船條約。)
    (十二 改變總理衙門事權。)
    (以上十二大綱,經雙方議定,由慶、李電奏,預請照行。)
    (太后到此,無可如何,即命兩人全權簽定草約,隨又降懲辦罪魁的上諭道)
    (京師自五月以來,拳匪倡亂,開釁友邦,現經弈劻、李鴻章與各國使臣在京議
    (和,大綱草約,業已畫押。)
    (追思肇禍之始,實由諸王大臣等,昏謬無知,囂張跋扈,深信邪術,挾制朝廷
    (,於剿辦拳匪之諭,抗不遵行,反縱信拳匪,妄行攻戰,以致邪燄大張,聚數
    (萬匪徒於肘腋之下,勢不可遏。)
    (復主令鹵莽將卒,圍攻使館,竟至數月之間,釀成奇禍。)
    (社稷阽危,陵廟震驚,地方蹂躪,生民塗炭。)
    (朕與皇太后危險情形,不堪言狀,至今痛心疾首,悲憤交深。)
    (是諸王大臣等信邪縱匪,上危宗社,下禍黎元,自問當得何罪?前經兩降諭旨
    (,尚覺法輕情重,不足蔽辜,應再分別等差,加以懲處。)
    (已革莊親王載勛,縱容拳匪,圍攻使館,擅出違約告示,又輕信匪言,枉殺多
    (命,實屬愚暴冥頑,著賜令自盡!派署左都御史葛寶華,前往監視。)
    (已革端郡王載漪,倡率諸王貝勒,輕信拳匪,妄言主戰,致肇釁端,罪實難辭
    (,降調輔國公!載瀾隨同載勛,妄出違約告示,咎亦應得,著革去爵職!惟念
    (俱屬懿親,特予加恩,均著發往新疆,永遠監禁,先行派員看管。)
    (已革巡撫毓賢,前在山東巡撫任內,妄信拳匪邪術,至京為之揄揚,以致諸王
    (大臣,受其煽惑,又在山西巡撫任,復戕害教士教民多名,尤屬昏謬兇殘,罪
    (魁禍首。)
    (前已遣發新疆,計行抵甘肅,著傳旨即行正法!並派按察使阿福坤監視行刑。
    ()
    (前恊辦大學士吏部尚書剛毅,袒庇拳匪,釀成巨禍,並曾出違約告示,本應置
    (之重典,惟現已病故,著追奪原官,即行革職!革職留任甘肅提督董福祥,統
    (兵入衛,紀律不嚴,又不諳交涉,率意鹵莽,雖圍攻使館,係由該革王等指究
    (,難辭咎使,本應重懲,姑念在甘肅素著勞績,回漢悅服,格外從寬降調。)
    (都察院左都御史英年,於載勛擅出違約告示,曾經阻止,情尚可原,惟未能力
    (爭,究難辭咎,著加恩革職,定為斬監候罪名。)
    (英年、趙舒翹兩人,均著先行在陝西省監禁!大學士徐桐、降調前四川總督李
    (秉衡,均已殉難身故,惟貽人口實,均著革職,並將恤典撤銷!經此次降旨後
    (,凡我友邦,當其諒拳匪肇禍,實由禍首激迫而成,決非朝廷本意。)
    (朕懲辦禍首諸人,並無輕縱,即天下臣民,亦曉然於此案之關係重大也。)
    (欽此。)
    (過了數日,已是新年,行在雖停止慶賀,隨駕的王大臣們,總不免有一番忙碌
    (。)
    (忽又接到北京電奏,說是各國使臣,還嫌懲辦罪魁,處罰不嚴,應酌請加重等
    (語。)
    (於是英年、趙舒翹也不能保全了,當下賜令自盡。)
    (又有啟秀、徐承煜於京城被陷時,不及逃避,被日本兵拘住,囚禁順天府署中
    (。)
    (慶、李兩全權密奏,啟、徐俱國家重臣,與其被外人拘戮,不如自請正法,還
    (得保全主權。)
    (太后允奏,命慶、李照會日本兵官,將兩人索回,行刑菜市口。)
    (啟秀還神色自若,轉語日本兵官道)
啟 秀:中日本唇齒相依,同文同種,與他國異,自悔從前錯誤,鹵莽從事,此後望貴國
    助我中華,變通治法,漸圖自強,我死亦感德了。
    (日本兵官倒也好言勸慰。)
    (只徐承煜已面如死灰,口中還極稱冤枉。)
    (可記監斬許、袁二公否?啟秀向承煜道)
啟 秀:你還要說甚麼?我兩人奉旨就刑,不是洋人的意思,死亦何怨?
    (言畢,即由劊子手動刑,霎時身首異處,算是袒護拳匪的結果。)
    (毓賢在甘肅正法,臨刑時尚自作挽詞一聯道)
    (臣死君,妻妾死臣,誰曰不宜?最堪憐老母九旬,孤女七齡,耄稚難全,未免
    (致傷慈孝治。)
    (我殺人,朝廷殺我,夫復何憾?所自愧奉君廿載,曆官三省,涓埃莫報,空嗟
    (有負聖明恩。)
    (後人說毓賢居官時,操守廉潔,聲名頗盛,死後貧無一錢,也沒有一件新衣,
    (足以備殮,可惜為攘夷一說所誤,至於庇護拳匪,倒行逆施,終至首領難保,
    (身死邊疆,這真所謂失之毫釐,謬以千里了。)
    (有一善可錄處,著書人總代為表揚,即此可見公道。)
    (兩宮西幸,已將一年,袒護拳匪的罪魁,死的死,殺的殺,或遣戍,或奪職,
    (已是不留一個。)
    (只日夜隨侍太后的李蓮英,依然無恙。)
    (駕出走時,卻也有些害怕。)
    (後來和議告成,還恐洋人指名坐罪,因此中外各官,力請兩宮回鑾,蓮英尚從
    (中暗阻。)
    (嗣聞洋人索辦罪魁,單上不及己名,慶王又密函相告,力保無事,李總管幸逃
    (法網,權勢猶存,阻止回鑾的計畫,才行作罷。)
    (惟京中財產多半遺失,也就慫慂太后,催解貢銀。)
    (太后本是個嗜利婦人,料得聯軍入京,私積已盡,正思借此規復,既為太后,
    (還要私產何用?遂聽了李總管言,竭力搜括。)
    (李總管樂得分潤,中飽了若干萬兩,方與兩宮一同還京。)
    (回鑾以前,先把大阿哥廢黜,復將徐用儀、立山、許景澄、聯元、袁昶五人,
    (追復原官。)
    (又命醇親王載澧赴德,侍郎那桐赴日本,遵約謝罪。)
    (改總理衙門為外務部,班出六部上。)
    (此外如保護洋人,改易新政,旁求賢才的上諭,亦接連下了幾道。)
    (各國見清廷悔禍,命將聯軍撤回,只酌留洋兵一二千人,保護使館。)
    (太后聞京中已經安靖,復得最好消息,宮中儲藏的寶物,亦未被掠去,遂決意
    (回京。)
    (溽暑已過,正值秋涼,太后挈著光緒帝等,由西安啟蹕,騶從極多,沿途供張
    (,備極完美。)
    (比北京出走時情形,大不相同。)
    (行未數程,聞報全權大臣李傅相鴻章病歿,太后下旨優恤,除各省曾經立功的
    (地方,許立專祠外,並在京師准立一祠,賜諡文忠,備極榮典。)
    (命王文韶繼任李職,商訂和約未了事宜。)
    (兩宮在途中行了兩三月,無甚可紀,直到冬季,始至北京,接見各國公使及公
    (使夫人,都是慇懃款待。)
    (太后此時,頗欲引用賈誼五餌三表的法子,駕馭洋人,其實大錯鑄成。)
    (外洋各國,非匈奴比,五餌三表之法,實用不著。)
    (只恨自己未習洋文,一切應酬,不便直接,未免心中怏怏。)
    (可巧來了兩個閨媛,本是旗員女兒,隨父出洋好幾年,能通數國語言文字,至
    (此歸國入覲,做了宮中招待員,把一個癡心妄想的西太后,喜歡極了。)
    (看官聽著!待小子報明兩位閨媛的姓名。)
    (這兩閨媛,系同胞姊妹,一名德菱,一名龍菱,乃是曾任法欽使裕庚的女公子
    (。)
    (裕庚系滿洲鑲白旗人,字朗西,由軍功洊封公爵,他曾出使日本,又使法國,
    (使節所臨,眷屬亦都隨著。)
    
    
346**時間: 地點:
    (此時正卸任回國,入覲太后,太后聞他二女秀慧,遂當面傳旨,令飭二女至頤
    (和園陛見。)
    (當由裕夫人帶領二女,遵旨入園。)
    (德菱、龍菱從未到過頤和園中,此次隨母入覲,自然格外注意。)
    (但見園中廣敞異常,所有佈置,都是異樣精彩,目不勝睹。)
    (第八十三回中,已將園中景致,大略敘明,故此處不復復敘。)
    (既到仁壽殿外,由太監導入殿側耳房,陳列著紫檀桌椅,統是雕鏤精工,壁上
    (懸著各式自鳴鐘,短針正指到五點五十分,母女三個,少憩片時,旋有李總管
    (到來,居然穿著二品公服,戴著紅頂孔雀翎。)
    (太監亦闊綽至此,不亞當年魏忠賢。)
    (裕夫人頗有些認識,即挈女起迎,那總管也笑容可掬,與裕夫人談了數句,無
    (非是循例寒暄,及太后就要召見等語,語畢即去。)
    (二女問明裕夫人,方知這位翎頂輝煌的總管,就是赫赫有名的李蓮英。)
    (隨後又有幾位宮眷,導他母女三人出了耳房,經過三重院落,到了正殿,殿額
    (上大書樂壽堂三字,應八十三回。)
    (殿內立著婦女數人,大約年輕的居多。)
    (就中有一位旗婦,裝束略異,且髻上戴著金鳳凰,與別人更覺不同。)
    (裕夫人瞧著,認得是光緒皇后,正欲入殿請安,忽見數宮女護著太后,從屏後
    (出來,到了寶座間,將身坐定。)
    (後面踱出李總管,即傳旨陛見。)
    (當下裕夫人率同二女,趨蹌入殿,一例拜跪報名,由特旨叫他起立。)
    (太后略問一番,裕夫人一一答述,太后又仔細瞧那二女,不覺生愛,起握二女
    (手道)
太 后:你兩人煞是可愛,難為這裕欽使,生就這粉妝玉琢的兩女兒。你兩人可願在此伴
    我麼?
    (兩女本伶俐得很,即欲跪下謝恩。)
太 后:不必拘禮,你肯遵我的意旨,叫我做老祖宗,晨夕侍著,我就喜歡你了。
    (兩女連聲遵旨。)
    (太后復命皇后等,與她們相見,母女三人,先請過皇后的安,嗣與各宮眷一一
    (行禮,這等宮眷們,無非是各邸的郡主,相見後,太后復囑皇后道)
太 后:你可引他母女們,入內玩耍,我且到朝房一轉,再來與他們敘談便是。
    (皇后唯唯聽命,太后即舉步出殿。)
    (殿外早已備著露輿,俟太后上輿後,前後左右,統是很體面的太監,簇擁而去
    (。)
    (這位李總管蓮英,本與太后時刻不離,至此隨著同行,更不必說了。)
    (微詞。)
    (皇后以下,恭送太后上輿畢,即引裕家母女三人,轉身入內,閒談消遣,至太
    (后回園後銷差。)
    
    
347**時間: 地點:
    (未幾太后回來,賜母女三人午餐,午後復賞她們聽戲。)
    (太后最愛的是梆子調,與德菱姊妹,談論腔調的好處。)
    (德菱姊妹,不敢不隨聲附和。)
    (其實一片征聲,已寓亡國之音,後人有詩歎道)
    (潑寒妙樂奏昇平,南府新開散序成。)
    (不是曲終悲伴侶,似嫌激征雜秦聲。)
    (未知德菱姊妹,曾否在園侍奉,且看下回分解。)
    (中外議和,訂約十二款,不必一一推究利弊,即此四百五十兆之賠款,已足亡
    (中國而有餘。)
    (原約賠款計四百五十兆兩,分三十九年償清,息四釐,子母並計,不啻千兆。
    ()
    (此千兆巨款,盡由中國人負擔,以二三權貴之頑固昏謬,釀成莫大巨禍,以致
    (四萬萬人民,俱凋瘵捐瘠,千載以後,不能不歎息痛恨於若輩也。)
    (載漪以下,黜戮有差,其實萬死不足蔽辜。)
    (閹豎李蓮英,且安然無恙。)
    (孔子言婦人為難養,況可使之屢次臨朝,庇護此肉不足食之狐鼠耶?迨回鑾以
    (後,不能悔過圖強,且反欲援五餌三表之計,駕馭洋人。)
    
    
348**時間: 地點:
    (當時賈長沙猶徒托空言,無當實用,況如近今之外洋各國,其智識遠出匈奴上
    (乎?至如裕家二女之入園,本屬無關得失,但就微論著,可見慈禧後之心,無
    (非為便嬖使令起見。)
    (國已危矣,臥薪嚐膽且不暇,尚愛他人之希旨承顏,自圖快活耶?德菱姊妹,
    (尚有學問,非李蓮英妹比,故未聞有濁亂宮禁之弊,否則不入嬖幸傳者幾希。
    ()
    (第九十二回 居大內聞耗哭遺臣 處局外嚴旨守中立)
    
    
349**時間: 地點:
    (卻說裕朗西夫人,及德菱姊妹,陪著太后,足足一日。)
    (俄見夕陽西下,天也將瞑,太后方命裕家母女回家,並囑她即日來宮。)
    (裕夫人不好違拗,自然連稱遵諭。)
    (臨別時,太后又賜她衣料食物等件,母女叩首謝恩,不必細說。)
    (母女回家後,即把入覲情形,及太后促召入宮的意旨,與裕庚說明。)
    (掌上雙珠,雖不欲使離左右,無如煌煌懿旨,不敢有違,只得略略收拾,指日
    (入宮。)
    (光陰似箭,倏忽兩天,裕夫人仍率領二女,入宮覲見。)
    (太后見她遵旨前來,愉快得不可言喻;叫人家好兒女入宮當差,使之無暇事親
    (,恐非以孝治天下之道。)
    (當下引她到仁壽宮右側房內,命她住著,所有應用各物,都叫宮監置備;惟衣
    (服被褥等,已由裕家母女,隨身帶入。)
    (太后令裕夫人指導宮監,隨意安排,自己帶著德菱姊妹入宮,隨即囑咐德菱道
    ()
隨 即:看你聰明伶俐,恰是我一個大幫手。聞你通數國方言,倘有外婦入覲,你可與我
    做翻譯。平日無事,好與我掌管珠寶首飾。我這裡宮眷雖多,看來都不及你呢!
德 菱:(德菱復奏道)老祖宗特恩,命臣女當這重差。只恐臣女年齡尚稚,更事無多,
    萬一有誤,反致辜負天恩,還請老祖宗俯鑒微忱,令臣女退就末班,學著辦事便
    是!
太 后:(太后笑道)你亦何用自謙,我看你不致荒謬,你且試辦數天,再作處置!
    (德菱只得謝恩受職。)
太 后:(太后復顧龍菱道)你年紀較輕,可跟著你姊,隨便辦事。
    (龍菱也謝過了恩。)
    
    
350**時間: 地點:
    (此時光緒帝適來請安,德菱欲趨前行禮,轉思太后在前,恐於未便。)
    (至光緒帝趨出,德菱隨著出來,循例謁駕,不料被太后覺著,已大聲呼德菱名
    (。)
    (德菱連忙走入,雖未遭太后斥責,仰見太后面上,已含有怒容。)
    (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是惑也。)
    (從此德菱格外小心,一切舉止,都是三思而後行。)
    (一住數日,忽報俄使夫人勃蘭康覲見,太后即令德菱迎賓,自己帶著李總管,
    (至仁壽堂受覲。)
    (光緒帝也總算與座。)
    (德菱引著勃夫人,到了殿中,行覲見禮,太后亦起與握手。)
    (兩下寒暄數語,統由德菱傳譯。)
    (勃夫人又與光緒帝行禮,光緒帝亦答禮如儀。)
    (太后下了座,引勃夫人入宮,敘談片刻,又命德菱導她去見皇后。)
    (周旋已畢,即令賜勃夫人午餐,由眾宮眷陪食。)
    (席間略仿西式,每人都設專菜。)
    (德菱奉太后命,坐了主席,慇懃款待,與勃夫人宴飲盡歡。)
    (席散後,勃夫人復進謁太后,謝了宴,由太后賜她寶玉一方,勃夫人謝了又謝
    (。)
    (慈禧後之意,以為優待西婦,可以聯絡邦交,不知外人所欲,並不在此,豈區
    (區宴賜所能籠絡耶?待勃夫人去後,太后語德菱道)
太 后:你隨父出使法國,並不是俄國,為何恰懂俄國語言?
德 菱:俄語本不甚解,但俄人亦慣操法語,所以尚堪應對。
太 后:你與勃夫人所說,統是法國語麼?
德 菱:多半是法國語。
太 后:勃夫人的裝束,也總算華麗了,但我恰不甚喜歡西裝。她滿身不著珠寶,總覺裝
    潢有限。我生平恰最愛珠寶呢,可惜西幸一次,喪失甚多。目下只剩下數百盒,
    你應與我收管方好。
    (愛珠寶不愛才德,總不脫婦女習氣。)
太 后:(隨起身道)你且跟我來!
    (德菱遵旨隨著,偕太后入儲珍室,但見室內箱櫥林列,左首標著黃簽,是珍藏
    (內府的秘笈,右首標著紅簽,是供奉老佛的珠寶。)
    (太后命宮監取鑰,叫德菱啟視右櫥,櫥開後,裡面都是金鑲玉嵌的盒子,大小
    (不一,有長有方。)
    (盒外只標著號碼,不列物名。)
    (第一盒奉命取出,啟視盒內,貯有精圓的明珠,晶瑩的寶石,光芒閃閃,統是
    (無上奇珍。)
    (第二盒又奉命取視,乃是珠玉紮成的飾物,蟲魚花草,色色玲瓏。)
    (第三四盒,系瑪瑙珊瑚等類,光怪陸離,無不奪目。)
    (第五六盒藏著簪環,第七八盒藏著釵釧。)
    (鏤金刻玉,美不勝收。)
    (看到第十盒,方覺金飾居多,珠玉較少。)
太 后:(太后語德菱道)這十盒算是上選,餘外亦無甚足觀了。若非庚子之變,何止於
    此!
    (誰叫你信端王,誰叫你用拳匪?言下有懊喪狀。)
    (虧得德菱伶牙俐齒,婉婉轉轉的勸慰幾句,太后方從這十盒內,揀了兩三件佩
    (物,懸在身上,隨令德菱藏盒扃櫥,尋復向德菱道)
德 菱:拳匪的亂事,外人總道我暗中作主,其實統是載漪那廝的主張。到了聯軍入京,
    我初意是願殉社稷,經剛毅等力勸出京,方才西幸,途中受了無數苦楚。及次年
    回京,差不多換了個世界。我累年積蓄,被洋人攜去不少,我想洋人也好知足了
    。未必!目下我國新敗,元氣難復,只好與洋人略略周旋,我的心中,總不甚相
    信洋人,洋人所制的器械,我國或不及他,洋人所講的政教,難道我國果不及他
    嗎?
    (可見回鑾以後,所行新政,全不由衷。)
    (德菱正思回答,忽有宮監踉蹌奔入,報稱榮中堂已出缺了,太后驚愕道)
太 后:我昨日尚差宮監探視,聞他還不甚要緊,如何今日就死?咳!他死後,哪個還有
    象他忠誠?
    (言至此,竟似鯁在喉,撲簌簌的垂下淚來。)
    (太后一生,多仗榮祿保護,無怪聞死垂淚。)
    (德菱不好不勸,只得稟請道)
只 得:老祖宗慈體,亦請保重,祈勿過傷!
太 后:你哪裡知我的苦衷,他是我患難與共的大臣。
    (德菱不敢再勸,由太后淒惋許久,方見太后吩咐道)
德 菱:今日你也疲乏了,你可隨意出外,不必侍著!
    (德菱聞此數語,恍似皇恩大赦,退回自己的房中去了。)
    (這位老祖宗,實是不易侍奉。)
    (次日太后臨朝,由內務府遞上榮中堂遺折,太后即啟視道)
    (為病處危篤,恐今生不能仰答天恩,謹跪上遺折,恭請聖鑒事:竊奴才以駑下
    (之才,受恩深重,原冀上天假以餘年,力圖報稱。)
    (追思奴才起身侍衛、咸豐十年,國勢岌岌,內則奸臣蓄謀不軌,外則英法聯軍
    (,佔據京師,宗廟震驚,宮駕出狩,駐蹕熱河。)
    (奴才備位侍從,文宗顯皇帝聖躬不豫,漸至彌留,奴才乘間進言於皇太后,發
    (覺鄭、怡二王之陰謀。)
    (及聖駕賓天,奸王僭稱攝政,圖謀不軌,皇太后身處危險之中,有非臣下所忍
    (言者。)
    (幸上天佑助,皇太后沈幾默運,宗社危而復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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