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一 至 第二九〇
281**時間: 地點:
(一日,光宗在宮中盥洗,由宮人奉邲進呈,光宗見她手如柔荑,禁不住說了一
(個「好」字。)
(適被李後聽聞,懷恨在心。)
(越日,遣內侍獻一食盒,光宗親自揭啟,總道是果餔等物,哪知盒中是一雙血
(肉模糊的玉手,令人慘不忍睹,那時又不好發作,只得自怨自悔,飭內侍攜了
(出去。)
(忍哉李後!懦哉光宗。)
(自是心疾復作,夢寐中嘗哭泣不休。)
(至紹熙二年十一月,應祭天地宗廟。)
(向例由皇帝親祭,光宗無從推諉,沒奈何出宿齋宮。)
(這位心兇手辣的李鳳娘,趁著這個空隙,召入黃貴妃,責她盅惑病主,不異謀
(逆,竟令內侍持入大杖,把黃貴妃重笞百下。)
(可憐她玉骨冰姿,哪裡熬受得住?不到數十下,已是魂馳魄散,玉殞香消。)
(李後見她已死,令內侍拖出宮外,草草棺殮,一面報知光宗,詭說她暴病身亡
(。)
(光宗非常驚駭,明知內有隱情,斷不至無端暴斃,可奈身為後制,不敢詰問,
(並且留宿齋宮,不能親視遺骸,撫棺一訣,悲從中來,解無可解。)
(是夕,在榻中翻去覆來,許久不曾合眼,直至四鼓以後,矇矓睡去,突見黃貴
(妃滿身血污,淚眼來前,此時也顧不得什麼,正要與她抱頭大哭,忽外面一聲
(怪響,頓將睡魔兒嚇去,雙眸齊啟,並沒有什麼愛妃,但聽得朔風怒號,簷馬
(叮噹,窗櫺中已微透曙色了。)
(急忙披衣起牀,匆匆盥洗,連食物都無心下咽。)
(外面早已備齊法駕,由光宗出門登輦,直抵郊外,天色已經大明,只是四面陰
(霾,好似黃昏景象。)
(下輦後步至天壇,驀覺狂風大作,驟雨傾盆,就使有了麾蓋,也遮不住天空雨
(點,不但侍臣等滿身淋濕,就是光宗的祭服上面,也幾乎濕透。)
(到了壇前,祭品均已擺齊,只是沒法燃燭,好容易爇著燭光,禁不起封姨作對
(,隨爇隨滅。)
(天亦發怒。)
(光宗本已頭暈目眩,又被那罡風暴雨,激射下來,越覺站立不住,勉強拜了幾
(拜,令祝官速讀祝文。)
(祝官默承意旨,止念了十數句,便算讀完,即由侍臣掖帝登輦,踉蹌回宮。)
(嗣是終日奄臥,或短歎,或長吁,飲食逐日減少,漸漸的骨瘦形枯。)
(李後卻乘此干政,外朝奏事,多由她一人作主,獨斷獨行。)
(事為壽皇所聞,輕車視疾,巧值李後出外,遂令左右不必通報,自己悄悄的逕
(入殿幄,揭帳啟視,見光宗正在熟寐,不欲驚動,仍斂帳退坐。)
(既而光宗已醒,呼近侍進茗,內侍因報稱壽皇在此,光宗矍然驚起,下榻再拜
(。)
(壽皇看他面色甚臞,倍加憐恤,便令他返寢。)
(一面問他病狀,才講得三兩語,外面即趨入一人,形色甚是倉皇,壽皇瞧將過
(去,不是別人,正是平日蓄恨的李鳳娘。)
(李後聞壽皇視疾,不覺驚訝,便三腳兩步的趕來,既見壽皇坐著,不得不低頭
(行禮。)
壽 皇:汝在何處?為什麼不侍上疾?
李 後:妾因上體未痊,不能躬親政務,所有外廷奏牘,由妾收閱,轉達宸斷。
(壽皇不覺哼了一聲,又道)
壽 皇:我朝家法,皇后不得預政,就是慈聖、指曹太后。宣仁指高太后。兩朝,母后垂
簾,也必與宰臣商議,未嘗專斷,我聞汝自恃才能,一切國事,擅自主張,這是
我家法所不許哩。
(李後無詞可對,只好強辯道)
李 後:妾不敢違背祖制,所有裁決事件,仍由皇上作主。
壽 皇:(壽皇正色道)你也不必瞞我,你想上病為何而起?為何而增?
李 後:(李後便嗚咽道)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奈何推在妾一人身上?
壽 皇:上天震怒,便是示儆。
(說至此,聞光宗在臥榻上,歎了一聲,觸著心病了。)
(因即止住了口,不復再言。)
(父母愛子之心,無所不至。)
(只勸慰光宗數語,即起身出去。)
(光宗下榻送父,被李後豎起柳眉,瞋目一瞧,頓時縮住了腳。)
(如此怕妻,真是可憐。)
(李後俟壽皇去遠,免不得帶哭帶罵,又擾亂了好多時。)
(光宗只好閉目不語,聽她咒詛罷了。)
(自光宗增病後,經御醫多方調治,服藥數十百劑,直至三年三月,才得告痊,
(親御延和殿聽政。)
(群臣請朝重華宮,光宗不從,從前壽皇誕辰,及歲定節序,例應往朝,只因光
(宗多疾,輒由壽皇降旨罷免。)
(至是群臣因請朝不許,再聯絡宰輔百官,以及韋布人士,伏闕泣諫。)
(光宗始勉強允諾。)
(誰知一過數日,仍然不往。)
(宰執等又復奏請,方於夏四月間,往朝一次,自後並不再往。)
(到了五月,光宗舊病復發,朝政依舊不管,哪裡還顧及重華宮。)
(及長至節相近,病已痊可,逐日視朝。)
(節前一日,丞相留正等,面奏光宗,請次日往朝壽皇,光宗不答。)
(留正只好約同百官,於翌晨齊集重華宮,入謁稱慶,禮畢退歸。)
(兵部尚書羅點,給事中尤袤,中書舍人黃裳,御史黃度,尚書左選郎官葉適等
(,復上疏請朝重華宮,仍不見報。)
(秘書郎彭龜年,更上書極諫,略云:
( 壽皇之事高宗,備極子道,此陛下所親睹也。)
(況壽皇今日,止有陛下一人,聖心惓惓,不言可知。)
(特遇過宮日分,陛下或遲其行,則壽皇不容不降免到宮之旨,蓋為陛下辭責於
(人,使人不得以竊議陛下,其心非不願陛下之來。)
(自古人君處骨肉之間,多不與外臣謀,而與小人謀之,所以交哄日深,疑隙日
(大,今日兩宮萬萬無此。)
(然臣所懮者,外無韓琦、富弼、呂誨、司馬光之臣,而小人之中,已有任守忠
(者在焉。)
(宰執侍從,但能推父子之愛,調停重華,台諫但能仗父子之義,責望人主,至
(於疑間之根,盤固不去,曾無一語及之。)
(今內侍間諜兩宮者,實不止一人,獨陳源在壽皇朝,得罪至重,近復進用,外
(人皆謂離間之機,必自源始。)
(宜亟發威斷,首逐陳源,然後肅命鑾輿,負罪引慝,以謝壽皇,使父子歡然,
(宗社有賴,詎不幸歟!)
(是時吏部尚書趙汝愚,未曾入奏,龜年責他誼屬宗卿,何故坐視?汝愚被他激
(動,遂入奏內廷,再三規諫。)
(光宗乃轉告李後,令同往朝重華宮。)
(李後初欲勸阻,繼思自己家廟,已經築成,不若令光宗朝父,然後自己可歸謁
(家廟,免致外廷異言,於是滿口應允。)
(長至節後六日,光宗先往重華宮,後亦繼至。)
(此次朝謁,父子間甚是歡洽,連李鳳娘也格外謙和,對著壽皇夫婦,只管自認
(罪愆。)
(壽皇素來長厚,還道她知改前非,也是另眼相看。)
(又被她瞞過了。)
(因此歡宴竟日,才見帝後出宮。)
(都下人士,欣然大悅。)
(哪知才過兩日,即有皇后歸謁家廟的內旨,斯時無人可阻,禮部以下,只好整
(備鳳輦,恭候皇后出宮。)
(李鳳娘鳳冠鳳服,珠玉輝煌,裝束與天仙相似,由宮娥內侍等人,簇擁而出,
(徐徐的登了鳳輿,才經大小衛役,呵道前行。)
(及至家廟門內,鳳娘始從容下輦。)
(四面眺望,覺得祠宇巍峨,規模崇敞,差不多與太廟一般,心下很是喜慰。)
(並因高祖以下,均已封王,殿中供著神主,居然玉質金相,異常華麗。)
(那時喜上加喜,說不盡的快樂,瞻拜已畢,當有李氏親屬,入廟謁後,由鳳娘
(一一接見,除疏戚外,計得至親二十六人,立即推恩頒賞,各親屬不勝歡謝。
()
(無如駒光易過,未便留戀,沒奈何辭廟回宮。)
(是夕,即傳出內旨,授親屬二十六人官階,並侍從一百七十二人,俱各進秩。
()
(甚至李氏門客,亦得五人補官,這真是有宋以來特別的曠典。)
(雌鳳兒畢竟不凡。)
282**時間: 地點:
(轉眼又是紹熙四年,元旦這一日,光宗總算往朝重華宮,到了暮春,再與李後
(從壽皇、壽成後,幸玉津園,自是由夏及秋,絕跡不往。)
(至九月重明節,光宗生辰。)
(群臣連章進呈,請光宗朝重華宮,光宗不省,且召內侍陳源為押班。)
(中書舍人陳傅良,不肯草詔,並劾源離間兩宮,罪當竄逐。)
(給事中謝深甫,亦上)
亦 上:父子至親,天理昭然,太上皇鍾愛陛下,亦猶陛下鍾愛嘉王。太上皇春秋已高,
千秋萬歲後,陛下何以見天下?
(光宗聞得此言,始傳旨命駕往朝,百官排班鵠立,待了多時,見光宗已趨出御
(屏,大眾上前相迎,不料屏後突出李鳳娘,竟攬住光宗手,且作媚態道)
大 眾:天氣甚寒,官家且再飲酒!
(老臉皮。)
(光宗轉身欲退,陳傅良竟跑上數步,牽光宗背後的衣裾,抗聲道)
光 宗:陛下幸勿再返!
(李後恐光宗再出,復用力一扯,引光宗入屏後。)
(傅良亦大著膽,跟了進去。)
李 後:(李後怒叱傅良道)此處是何地?你秀才們不怕斲頭麼?
(傅良只好放手,退哭殿下。)
李 後:(李後遣內侍出問道)無故慟哭,是何道理?
光 宗:(傅良答道)子諫父不聽,則號泣隨之,此語曾載入禮經。臣猶子,君猶父,力
諫不從,怎得不泣?
(內侍入報李後,李後愈怒,竟傳旨不復過宮。)
(群臣沒法,只好再行上疏。)
(怎奈奏牘呈入,好似石沉大海,毫無轉音。)
(直待了兩閱月,仍然沒有影響,於是丞相以下,俱上疏自劾,乞即罷黜。)
(嘉王府翊善黃裳,且請誅內侍楊舜卿,秘書郎彭龜年,又請逐陳源,均不見批
(答。)
(太學生汪安仁等二百十八人,聯名請朝重華宮,亦不見從。)
(至十一月中,工部尚書趙彥逾,復入內力請,才得一回過宮。)
(既而五年元日,也由光宗往朝壽皇,越十二日,壽皇不豫,接連三月,光宗毫
(不問疾,群臣奏請不報。)
(父疾不視,光宗全無人心了。)
(立夏後,光宗反偕李後游玉津園,兵部尚書羅點,請先過重華宮,光宗不允,
(竟與後游幸終夕,盡興始歸。)
(彭龜年已調任中書舍人,三疏請對,概置不答。)
(會光宗視朝,龜年不離班位,伏地叩額,血流滿地。)
光 宗:(光宗才問道)朕素知卿忠直,今欲何言?
李 後:(龜年奏道)今日要事,莫如過宮。
光 宗:(同知樞密院事餘端禮隨奏道)叩額龍墀,曲致忠懇,臣子至此,可謂萬不得已
了。
光 宗:朕知道了。
(言畢退朝,仍無過宮消息。)
(群臣又接連進奏,方約期過宮問疾。)
光 宗:(屆期由丞相以下,入宮候駕,待至日昃,才見內侍出報道)聖躬抱恙,不便外
出。
(群臣懊悵而返。)
(到了五月,壽皇疾已大漸,竟欲一見光宗,每顧視左右,甚至泣下。)
(這消息傳入大廷,陳傅良再疏不答,竟繳還告敕,出城待罪。)
(丞相留正等,率輔臣入宮諫諍,光宗竟拂衣入內。)
(正引帝裾極諫,羅點也泣請道)
光 宗:壽皇病勢已危,若再不往省,後悔無及。
(光宗並不答言,盡管轉身進去。)
(留正等隨著後面,至福寧殿,光宗趨入殿中,忙令內侍闔門。)
(正等不能再進,慟哭出宮。)
(越二日,正等又請對。)
(光宗令知闔門事韓侂冑侂音托。)
光 宗:(傳旨道)宰執並出。
(正等聞旨,遂相率出都,至錢塘江北岸的浙江亭待罪去了。)
(正是:
( 人紀無存胡立國?忠言不用願辭官。)
(光宗聞正等出都,尚不為意,獨壽皇聞知,懮上加懮,遂召韓侂冑入問。)
(欲知侂冑如何對答,且看下回表明。)
(孝宗越次立儲,已為非法,顧猶得曰)
孝 宗:光宗即位以前,魏王已歿,福薄之說,信而有征。
(尚得為孝宗解也。)
(至悍後專權,閹人交構,過宮禮闕,定省久疏,悍後不足責,光宗猶有人心,
(寧至天良汨盡乎?且宮人斷臂,貴妃被殺,光宗應亦憤恨,憤之而不能斥,恨
(之而不能制,以天子之尊,不能行權於帷帟間,英武果安在乎?且因畏妻而成
(疾,因疾深而遠父,甚至孝宗大漸,不敢過問,吾不知光宗何心?李後何術?
(而致演此逆倫之劇也。)
(語有之:「知子莫若父」,其然豈其然乎?)
(第八十三回 趙汝愚定策立新皇 韓侂冑弄權逐良相)
283**時間: 地點:
(卻說韓侂冑入重華宮,見了壽皇,請過了安,壽皇問及宰臣出都事,侂冑)
侂 冑:昨日皇上傳旨,命宰執出殿門,並非令他出都,臣不妨奉命傳召,宣押入城。
(壽皇稱善。)
(侂冑遂往浙江亭,召回留正等人。)
(次日,光宗召羅點入對,點奏請道)
光 宗:前日迫切獻忠,舉措失禮,陛下赦而不誅,臣等深感鴻恩;惟引裾也是故事,並
非臣等創行。
光 宗:引裾不妨,但何得屢入宮禁?
(點引魏辛毗故事以謝,且言壽皇止有一子,既付神器,寧有不思見之理?光宗
(為之默然。)
(嗣由彭龜年、黃裳、沈有聞等,奏乞令嘉王詣重華宮問疾,總算得光宗允許。
()
(嘉王入省一次,後亦不往。)
(至六月中,壽皇竟崩逝重華宮。)
(宮中內侍,先奔訃宰執私第,除留正外,即至趙汝愚處。)
(汝愚時已知樞密府,得了此訃,恐光宗為後所阻,不出視朝,特持訃不上。)
(翌晨入朝,見光宗御殿,乃將哀訃奏聞,且請速詣重華宮成服。)
(光宗不能再辭,只好允諾,隨即返身入內。)
(誰知等到日昃,尚未見出來。)
(父死之謂何?乃尚坐視耶?留正、趙汝愚等,只得自往重華宮,整備治喪。)
(惟光宗不到,主喪無人,當由留正、趙汝愚,議請壽聖吳太后,暫主喪事。)
(吳太后不許。)
太 后:(正等申奏道)臣等連日至南內,請對不獲,屢次上疏,又不得報,今當率百官
再行恭請,若皇上仍然不出,百官或慟哭宮門,恐人情騷動,為社稷懮,乞太后
降旨,以皇帝為有疾,暫就宮中成服。惟臨喪不可無主,況文稱孝子嗣皇帝,宰
臣何敢代行?太后系壽皇母,不妨攝行祭禮。
(太后乃勉從所請,有子而令母代,亦曠古所未有。)
(發喪太極殿。)
(計自孝宗受禪,三次改元,共歷二十七年,至光宗五年乃終,享壽六十有八。
()
(孝宗為南宋賢主,但也未免優柔寡斷,用舍失宜,不過外藩入繼,奉養壽皇,
(總算全始全終,毫不少忤。)
(廟號曰孝,尚是名實相副呢。)
(治喪期內,由光宗頒詔,尊壽聖皇太后為太皇太后,壽成皇后為皇太后,惟車
(駕仍稱疾不出。)
(郎官葉適,語丞相留正道)
光 宗:皇上因疾,不執親喪,將來何辭以謝天下?今嘉王年長,若亟正儲位,參決大事
,庶可免目前疑謗,相公何不亟圖?
太皇太:(留正道)我正有此意,當上疏力請。
太皇太:(於是會同輔臣,聯名入奏道)皇子嘉王仁孝夙成,應早正儲位,借安人心。
(疏入不報。)
(越宿復請,方有御批下來,乃是「甚好」二字。)
(又越日,再擬旨進呈,乞加御批,付學士院降詔。)
(是夕,傳出御札,較前批多了數字,乃是「歷事歲久,念欲退閒」,正得此八
(個大字,不覺驚惶起來,急與趙汝愚密商。)
(汝愚意見,謂不如請命太皇太後,竟令光宗內禪嘉王。)
(正以為未妥,只可請太子監國。)
(兩下各執一詞,正遂想了一法,索性辭去相位,免得身入漩渦。)
(次日入朝,佯為僕地,裝出一般老邁龍鍾的狀態,及衛士扶回私第,他即草草
(寫了辭表,命衛士帶回呈入。)
(表中除告老乞休外,有「願陛下速回淵鑒,追悟前非,漸收人心,庶保國祚」
(等語。)
(至光宗下札慰留,他已潛出國門,竟一溜煙似的走了。)
(留正意議,較汝愚為正,但因所見未合,即潛身遁去,毋乃趨避太工。)
(正既出都,人心益震,會光宗臨朝,也暈僕地上,莫非也學留正麼?虧得內侍
(掖住,才免受傷。)
(趙汝愚情急勢孤,倉皇萬狀。)
(左司郎中徐誼,入諷汝愚道)
汝 愚:古來人臣,不外忠奸兩途,為忠即忠,為奸即奸,從沒有半忠半奸,可以濟事。
公內雖惶急,外欲坐觀,這不是半忠半奸嗎?須知國家安危,關係今日,奈何不
早定大計?
汝 愚:首相已去,乾濟乏人,我雖欲定策安國,怎奈孤掌難鳴,無可有為。
太皇太:(徐誼接口道)知閤門事韓侂冑,系壽聖太后女弟的兒子,何勿托他稟命太后,
即行內禪呢?
汝 愚:我不便逕托。
太皇太:(誼又道)同裡蔡必勝,與侂冑同在閤門,待誼去告知必勝,要他轉邀侂冑,何
如?
汝 愚:事關機密,請小心為是!
(誼應命而別。)
(是夕,侂冑果來訪汝愚,汝愚即與談及內禪事,面托代達太后。)
(侂冑許諾。)
(太后近侍,有一個張宗尹,素與侂冑友善,閤冑既辭別汝愚,即轉至張宗尹處
(,囑令代奏。)
(宗尹入奏二次,不獲見允。)
(適侂冑待命宮門,見了內侍關禮,問明原委。)
侂 冑:(關禮道)宗尹已兩次稟命,尚不得請,公系太后姻戚,何妨入內面陳,待禮為
公先容便了。
(侂冑大喜。)
(禮即入見太后,面有淚痕。)
(小人慣作此態。)
(太后問他何故?禮對道)
太 后:太皇太后讀書萬卷,亦嘗見有時事若此,能保無亂麼?
太 后:這…這非汝等所知。
侂 冑:(禮又道)事已人人知曉,怎可諱言?今丞相已去,只恃趙知院一人,恐他亦要
動身了。
(言已,聲淚俱下。)
太 后:(太后愕然道)知院同姓,與他人不同,乃亦欲他往麼?
愕 然:(禮復道)知院因誼屬宗親,不敢遽去,特遣知閤門事韓侂冑,輸誠上達。侂冑
令宗尹代奏二次,未邀俯允,趙知院亦只好走了。
太 后:侂冑何在?
愕 然:(禮答道)小臣已留他待命。
太 后:(太後道)事果順理,就命他酌辦。
(禮得了此旨,忙趨出門外,往報侂冑)
侂 冑:明晨當請太皇太后在壽皇梓宮前,垂簾引見執政,煩公轉告趙知院,不得有誤。
(侂冑聞命,亟轉身出宮,往報汝愚。)
(天色已將晚了,汝愚得侂冑報聞,也即轉告參政事陳騤,及同知院事餘端禮,
(一面命殿帥郭杲等,夤夜調集兵士,保衛南北大內。)
(關禮又遣閤門舍人傅昌朝,密制黃袍。)
(是夕,嘉王遣使謁告,不再入臨。)
汝 愚:明日禫祭,王不可不至。
(來使應命而去。)
(翌日為甲子日,群臣俱至太極殿,嘉王擴亦素服到來。)
(汝愚率百官至梓宮前,隱隱見太後升坐簾內,便再拜跪奏道)
汝 愚:皇上有疾,未能執喪,臣等曾乞立皇子嘉王為太子,蒙皇上批出『甚好』二字,
嗣復有『念欲退閒』的御札,特請太皇太后處分。
太 后:既有御筆,相公便可奉行。
汝 愚:這事關係重大,播諸天下,書諸史策,不能無所指揮,還乞太皇太后作主。
(太后允諾。)
汝 愚:(汝愚遂袖出所擬太后指揮以進)皇帝抱恙,至今未能執喪,曾有御筆,欲自退
閒,皇子嘉王擴可即皇帝位,尊皇帝為太上皇帝,皇后為太上皇後。
太 后:(太后覽畢)就照此行罷!
汝 愚:(汝愚復奏道)自今以後,臣等奏事,當取嗣皇處分,但恐兩宮父子,或有嫌隙
等情,全仗太皇太后主張,從中調停。且上皇聖體未安,驟聞此事,也未免驚疑
,乞令都知楊舜卿提舉本宮,擔負責任。
(太后乃召楊舜卿至簾前,當面囑訖,然後命汝愚傳旨,令皇子嘉王擴嗣位。)
太 后:(嘉王固辭道)恐負不孝名。
汝 愚:(汝愚勸諫道)天子當以安社稷定國家為孝,今中外人人懮亂,萬一變生,將置
太上皇於何地?
(遂指揮侍臣,扶嘉王入素幄,被服黃袍,擁令即位。)
(嘉王尚卻立未坐,汝愚已率百官再拜。)
(拜畢,由嗣皇詣幾筵前,哭奠盡哀,百官排班侍立殿中。)
(嗣皇衰服出就東廡,內侍扶掖乃坐。)
(百官謹問起居,一一如儀。)
(嗣皇乃起行禫祭禮,禮畢退班,命以光宗寢殿為泰安宮,奉養上皇。)
(民心悅服,中外安然,這總算是趙知院的功勞了。)
(計下有未足意。)
(越日,由太皇太后特旨,立崇國夫人韓氏為皇后。)
(後系故忠獻王韓琦六世孫,初與姊俱被選入宮,事兩宮太后,獨後能曲承意旨
(,因此歸嘉王邸,封新安郡夫人,晉封崇國夫人。)
(後父名同卿,侂冑系同卿季父,自後既正位,侂冑兼得兩重後戚,且自居定策
(功,遂漸漸的專橫起來。)
(為後文寫照。)
(汝愚請召還留正,命為大行攢宮總護使,留正入辭,嗣復出城。)
(太皇太后命速追回,汝愚亦入請帝前,乃特下御札,召留正還,仍命為左丞相
(,改令郭師禹為攢宮總護使。)
(一面由嗣皇帶領群臣,拜表泰安宮。)
(光宗方才聞知,召嗣皇入見。)
(韓侂冑隨嗣皇進謁,光宗瞪目視道)
光 宗:是吾兒麼?
(光宗已死了半個。)
光 宗:(復顧侂冑道)汝等不先報我,乃作此事,但既是吾兒受禪,也無庸說了。
(嗣皇及侂冑均拜謝而退,自是禪位遂定,歷史上稱作寧宗皇帝,改元慶元。)
(韓侂冑欲推定策功,請加封賞,汝愚)
汝 愚:我是宗臣,汝是外戚,不應論功求賞。惟爪牙人士,推賞一二,便算了事。
(侂冑怏怏失望,大為不悅。)
(汝愚但奏白寧宗,加郭杲為武康節度使。)
(還有工部尚書趙彥逾,定策時亦曾預議,因命為端明殿學士,出任四川制置使
(,兼知成都府。)
(侂冑覬覦節鉞,偏止加遷一官,兼任汝州防禦使。)
侂 冑:(徐誼往見汝愚道)侂冑異時,必為國患,宜俾他飽欲,調居外任,方免後懮。
(汝愚不從,錯了。)
(別欲加封葉適。)
汝 愚:(適辭謝道)國危效忠,乃人臣本務,適何敢徼功?惟侂冑心懷觖望,現若任為
節度,便可如願以償,否則怨恨日深,非國家福。
(汝愚仍然不允。)
汝 愚:(適退後自歎道)禍從此始了,我不可在此遭累呢。
(遂力求外補,出領淮東兵賦。)
(見機而作,不俟終日。)
(寧宗拜汝愚為右丞相,汝愚不受,乃命為樞密使。)
(既而韓侂冑陰謀預政,屢詣都堂,左丞相留正,遣省吏與語道)
侂 冑:此間公事,與知閤無與,知閤不必僕僕往來。
(侂冑懷怒而退。)
(會留正與汝愚,議及孝宗山陵事,與汝愚未合。)
(侂冑遂乘間進讒,竟由寧宗手詔,罷正為觀文殿大學士,判建康府,授汝愚為
(右丞相。)
(汝愚聞留正罷官,事出侂冑,不禁憤憤道)
不 禁:我並非與留相有嫌,不過公事公議,總有未合的時候,為甚麼侂冑進讒,竟請出
內旨,將留相罷去?若事事統照此辦法,恐讒間日多,大臣尚得措手足麼?
(你何不從徐、葉之言,將他調往外任?簽書樞密院事羅點在側,正要接入論議
(,忽報韓侂冑來謁相公。)
汝 愚:不必進來!
汝 愚:(吏役即傳命出去,羅點忙語汝愚道)公誤了!
(汝愚不待說畢,卻也省悟,再命吏役宣侂冑入見。)
(侂冑聞汝愚拒絕,正擬轉身出門,嗣又聞吏役傳回,乃入見汝愚。)
(兩下會面,各沒情沒緒的談了數語,侂冑即辭去,自此怨恨越結越深了。)
(侍御史章穎,劾論內侍陳源、楊舜卿、林億年等十人,離間兩宮的罪狀,乃將
(諸人貶官斥外。)
(復因趙汝愚奏薦,召朱熹為煥章閣待制,兼官侍講。)
(熹奉命就道,途次即上陳奏牘,請斥近幸,用正士。)
(及入對時,復又勸寧宗隨時定省,勿失天倫。)
(寧宗也不置可否,由他說了一通。)
(熹見寧宗無意聽從,復面辭新命,寧宗不許。)
(汝愚又奏請增置講讀諸官,有詔令給事中黃裳,及中書舍人陳傅良、彭龜年充
(選,更有祭酒李祥,博士楊簡,府丞呂祖儉等,均由汝愚薦引。)
(在汝愚的意思,方以為正士盈朝,可以無恐,哪知挾嫌銜忿的韓侂冑,已日結
(奧援,千方百計的謀去汝愚。)
(寧宗復向用侂冑。)
(看官試想這趙丞相,還能長久在位麼?已而羅點病逝,黃裳又歿,汝愚入朝,
(泣語寧宗道)
汝 愚:黃裳、羅點相繼淪謝,這非官的不幸,乃是天下的不幸呢。
(寧宗也沒甚悲悼。)
(但聽了韓侂冑說話,用京鏜代羅點後任。)
(鏜本任刑部尚書,寧宗欲命他鎮蜀,汝愚)
汝 愚:鏜望輕資淺,怎能當方面重任?
(寧宗乃留詔不發。)
(鏜聞汝愚言,當然懷恨,侂冑遂聯為知交,薦鏜入樞密院,日夜伺汝愚隙,以
(快私圖。)
(知閤門事劉■,即古弼字。)
汝 愚:(自以不得預定策功,心懷不平,因語侂冑道)趙相欲專大功,君非但不得節鉞
,恐且要遠行嶺海了。
侂 冑:(侂冑愕然道)這且奈何?
愕 然:(■答道)只有引用台諫,作為幫手。
侂 冑:倘他又出來阻撓,將奈何?
愕 然:(■笑道)從前留丞相去時,君如何下手?
侂 冑:(侂冑亦自哂道)聰明一世,懞懂一時,我已受教了。
(過了一天,即有內批發出,拜給事中謝深甫為中丞,嗣復進劉德秀監察御史,
(也由內批授命。)
(繼而劉三杰、李沐等,統入為諫官,彈冠相慶。)
(朱熹見小人幸進,密約彭龜年同劾侂冑,偏龜年奉命,出伴金使,遂不果行。
()
(熹乃轉白汝愚,謂)
嘗 謂:侂冑怨望已甚,應以厚賞酬勞,出就大藩,勿使在朝預政。
汝 愚:他嘗自言不受封賞,有甚麼後患呢?
(至此猶且不悟,汝愚真愚。)
(熹遂自去進諫,面陳侂冑奸邪,寧宗不答。)
(右正言黃度,將上疏論侂冑罪,偏被侂冑聞知,先請御筆批出,除度知平江府
(。)
侂 冑:(度憤然道)從前蔡京擅權,天下遂亂,今侂冑假用御筆,斥逐諫臣,恐亂端也
將發作了。我豈尚可供職麼?
(遂奏乞歸養,飄然逕去。)
(熹見黃度告歸,因上疏極諫,略言:「陛下即位未久,乃進退宰臣,改易台諫
(,均自陛下獨斷,中外人士,統疑由左右把持,臣恐主威下移,求治反亂」云
(云。)
(這疏呈入,侂冑大怒,會值寧宗召優入戲,侂冑暗囑優人峨冠闊袖,扮大儒像
(,演戲上前,故意把性理諸說,變作詼諧,引人解頤。)
(侂冑因乘此進言,謂)
侂 冑:朱熹迂闊,不可再用。
(寧宗點首,俟看戲畢,即書手詔付熹道)
寧 宗:憫卿耆艾,恐難立講,當除卿宮觀,用示體恤耆儒之至意。
(這詔頒出,應先經過都堂,趙汝愚見是御筆,即攜藏袖中,入內請見。)
(且拜且諫,並將御批取出繳還。)
(寧宗不省,汝愚因求罷政。)
(寧宗搖首不許。)
(越二日,侂冑乞得原詔,用函封固,令私黨送交朱熹。)
(熹即上章稱謝,出都自去。)
(中書舍人陳傅良、起居郎劉光祖、起居舍人鄧驛、御史吳獵、吏部侍郎孫逢吉
(、登聞鼓院游仲鴻,交章留熹,均不見報,反將傅良、光祖落職,特進侂冑兼
(樞密院都承旨。)
(侂冑勢燄益張,彭龜年以劾奸致罷。)
(陳騤謂龜年不應罷職,也坐罪免官。)
(用餘端禮知樞密院事,京鏜參知政事,鄭僑同知樞密院事。)
(京鏜兩次遷升,統由侂冑一力保舉,他心中非常感激,每日至侂冑私第,商量
(私計。)
(侂冑欲逐趙汝愚,苦無罪名,鏜即獻策道)
侂 冑:他系楚王元佐七世孫,本是太宗嫡派,若誣他覬覦神器,謀危社稷,豈不是一擊
即中麼?
(奸人之計,煞是凶狡。)
侂 冑:(侂冑欣然道)君也可謂智多星了。
汝 愚:(鏜復道)汝愚嘗自謂夢見孝宗,授以湯鼎,背負白龍昇天,是輔翼今皇的預兆
,我等何妨指他自欲乘龍,假夢惑人。
(汝愚履歷,及自言夢事,均借京鏜口中敘告,省筆墨。)
侂 冑:(侂冑鼓掌道)甚善。我便囑李沐照奏一本,不怕此人不去。
(李沐嘗向汝愚求節鉞,汝愚不許,侂冑遂薦引李沐,入為右正言。)
(至此召沐與商,教他劾奏汝愚。)
(李沐極口應允,即日具疏入奏,略稱:「汝愚以同姓為相,本非祖宗常制,方
(上皇聖體未康時,汝愚欲行周公故事,倚虛聲,植私黨,定策自居,專功自恣
(,似此不法,亟宜罷斥,以安天位而塞奸萌」云云。)
(汝愚聞得此疏,亟出至浙江亭待罪。)
(有旨罷免右相,授觀文殿學士,出知福州。)
汝 愚:(中丞謝深甫等又上言)汝愚冒居相位,今既罷免,不應再加書殿隆名。帥藩重
寄,乞收回出守成命。
(於是又將汝愚降職,只命提舉洞霄宮。)
(祭酒李祥博士楊簡府丞呂祖儉等,連章請留汝愚,俱遭內批駁斥。)
(祖儉疏中,有侵及侂冑語,侂冑更入訴寧宗,加誣祖儉罪狀,說他朋比罔上,
(竄往韶州。)
(太學生楊宏中、周端朝、張衙、林仲麟、蔣傳、徐范六人,不由的動了公憤,
(伏闕上書道:
( 近者諫官李沐,論罷趙汝愚,中外咨憤,而李沐以為父老歡呼,蒙蔽天聽
(,一至於此。)
(陛下獨不念去歲之事乎?人心驚疑,變在旦夕,是時非汝愚出死力,定大議,
(雖百李沐,罔知攸濟。)
(當國家多難,汝愚位樞府,據兵柄,指揮操縱,何向不可?不以此時為利,今
(天下安恬,乃獨有異志乎?章穎、李祥、楊簡發於中激,力辯前非,即遭斥逐
(,李沐自知邪正不兩立,思欲盡覆正人以便其私,必托朋黨以罔陛下之聽。)
(臣恐君子小人之機,於此一判,則靖康已然之驗,何堪再見於今日耶?伏願陛
(下念汝愚之忠勤,察祥、簡之非黨,竄沐以謝天下,還祥等以收士心,則國家
(幸甚!天下幸甚!特錄此疏,以示學風。)
(看官!你看這書中所言,也算明白徹底,偏此時的寧宗,已被侂冑盅惑成癖,
(把所有七竅靈氣,盡行蔽住,辨不出甚麼是奸,甚麼是忠,看了此疏,反惹懊
(惱,即援筆批斥道)
侂 冑:楊宏中等罔亂上書,煽搖國是,甚屬可恨,悉送至五百里外編管。
(這批發出,楊宏中等六人,呼冤無路,只好屈體受押,隨吏遠徙去了。)
(侂冑尚未快意,必欲害死汝愚,再令中丞何澹,監察御史胡紘,申行奏劾,只
(說)
侂 冑:汝愚倡引偽徒,謀為不軌,乘龍授鼎,假夢為符,暗與徐誼造謀,欲衛送上皇過
越,為紹興皇帝等事。
(寧宗也不辨真假,竟謫汝愚為寧遠軍節度副使,安置永州。)
(徐誼為惠州團練副使,安置南安軍。)
(汝愚聞命,從容就道,瀕行語諸子道)
汝 愚:侂冑必欲殺我,我死後,汝輩尚可免禍哩。
(至此才知為侂冑所害,毋乃已遲。)
(果然行至衡州,衡守錢鍪,受侂冑密諭,窘辱百端,氣得汝愚飲食不進,竟至
(成疾,未幾暴卒。)
(是時正慶元二年正月中了。)
(當有敖陶孫題詩闕門,隱寓感慨,小子止記得二句云:
( 一死固知公所欠,孤忠賴有史長存。)
(汝愚已死,後事如何,且待下回再敘。)
(光、寧授受,事出非常,留正以疑懼而去,獨賴趙汝愚定策宮中,始得安然禪
(位,汝愚之功,固不可謂不大矣。)
(然汝愚固非能成此舉也。)
(創議賴徐誼,成議賴韓侂冑,事定以後,自當按功論賞,豈可因己不言功,遂
(謂人之欲善,誰不如我乎?侂冑所望,不過一節鉞耳,苟請命寧宗,立除外任
(,則彼已饜望,應不致遽起邪心。)
(小人未嘗無才智,亦未必不可用,在馭之有道而已。)
(乃靳其節使,反使居內,徐誼、葉適、朱熹等,屢諫不從,反自言乘龍授鼎諸
(夢兆,使奸人得援為口實,忠有餘而智不足,古人之論汝愚也,亶其然乎?若
(第以功成不退,為汝愚咎,汝愚固貴戚之卿,非異姓之卿也,異姓可去,貴戚
(不可去,子輿氏有明訓矣。)
(然則汝愚之不早退,猶可自解,誤在■印不封,無以塞小人之望耳。)
(故觀於汝愚之行誼,殆不能無歎惜雲。)
(第八十四回 賀生辰尚書鑽狗竇 侍夜宴豔後媚龍顏)
284**時間: 地點:
(卻說趙汝愚既死,擢餘端禮為左丞相,京鏜為右丞相,謝深甫參知政事,鄭僑
(知樞密院事,何澹同知院事。)
(端禮本與汝愚同心輔政,及汝愚竄逐,不能救解,未免抑鬱不平,並因中外清
(議,亦有謗詞,遂稱疾求退。)
(寧宗初尚不允,及再表乞休,乃罷為觀文殿大學士,提舉洞霄宮。)
(京鏜遂得專政,他想把朝野正士,一網打盡,遂與何澹、劉德秀、胡紘三人,
(定出一個偽學的名目,無論是道學派,非道學派,但聞他反對侂冑,與攻訐自
(己,統說他是偽學一流。)
(他才算是真小人。)
(劉德秀首先上言,願考核真偽,辨明邪正,寧宗即頒發原疏,令輔臣復議。)
(京鏜遂搜取正士姓名,編列偽籍,呈入寧宗,擬一一竄逐。)
(太皇太后吳氏,聞這消息,勸寧宗勿興黨禁。)
寧 宗:(寧宗乃下詔道)此後台諫給舍論奏,不必更及往事,務在平正,以副朕建中至
意。
(這詔一下,京鏜等當然憤悶,韓侂冑愈加忿怒,國子司業汪逵,殿中侍御史黃
(黼,吏部侍郎倪思,均因推尚道學,先後被斥。)
(又有博士孫元卿、袁燮、國子正陳武等,統皆罷去。)
(端明殿學士葉翥嚴斥偽學,得入樞密。)
(御史姚愈,嘗劾倪思倚附偽學,得擢為侍御史。)
(太常少卿胡紘復極陳:「偽學誤國,全賴台諫排擊,得使元惡殞命,群邪屏跡
(,今復接奉建中詔命,恐將蹈建中靖國的覆轍,宜嚴行杜絕,勿使偽學奸黨,
(得以復萌」等語。)
極 陳:(大理司直邵裒然亦上言)偽學風行,不但貽禍朝廷,並且延及場屋,自後薦舉
改官,及科舉取士,俱應先行申明,並非偽學,然後可杜絕禍根云云。
(寧宗居然准奏,命即施行。)
(先是朱熹奉祠家居,聞趙汝愚無辜被逐,不忍默視,因手草封事數萬言,歷陳
(奸邪欺主及賢相蒙冤等情,擬即繕錄拜發。)
(惟子弟諸生,更迭進諫,俱言此草一上,必且速禍,熹不肯從。)
(門人蔡元定請卜易以決休咎,乃揲蓍成爻,占得遁及同人卦辭。)
(熹亦知為不吉,因取稿焚毀,只上奏力辭職銜。)
(有詔命仍充秘閣修撰,熹亦不至。)
(當胡紘未達時,嘗至建安謁熹,熹待學子,向來只脫粟飯,不能為紘示異,紘
(因此不悅。)
(及為監察御史,即意圖報復,以擊熹為己任,只因無隙可尋,急切無由彈劾。
()
(至偽學示禁,便以為機會已至,樂得乘此排斥,草疏已成,適改官太常少卿,
(不便越俎言事;可巧來了一個沈繼祖,因追論程頤為偽學,得任御史,紘遂把
(疏草授與繼祖,令他奏陳,謂可立致富貴。)
(繼祖是抱定一條升官發財的宗旨,偶然得此奇緣,彷彿是天外飛來的遭際,遂
(把草疏帶回寓中。)
(除錄述原稿外,再加添幾條誣陷的話兒,大致是劾熹十罪,結末是熹毫無學術
(,惟剽竊張載、程頤的餘論,簧鼓後進,乞即褫職罷祠。)
(熹徒蔡元定,佐熹為妖,乞即送別州編管。)
(果然章疏朝上,詔令暮發,削秘閣修撰朱熹官,竄蔡元定至道州。)
(已而選人餘紘上書,乞誅熹以絕偽學,謝深甫披閱紘書,看是一派狂吠,遂將
(書擲地道)
寧 宗:朱熹、蔡元定,不過自相講明,有甚麼得罪朝廷呢?
(還是他有點天良。)
(於是書不得上,眾論稍息。)
(蔡元定,字季通,系建陽人氏。)
(父名發,博學群書,嘗以程氏《語錄》、邵氏《經世》、張氏《正蒙》等書,
(授與元定,指為孔、孟正脈。)
(元定日夕研摩,通曉大義,嗣聞朱熹名,特往受業。)
(兩下晤談,熹驚詫道)
極 陳:季通你是我友,不當就弟子班列。
(元定仍奉熹為師。)
(尤袤、楊萬里等,交相薦引,屢征不起。)
極 陳:(會偽學論起,元定歎道)我輩恐不免哩。
極 陳:(及道州遭謫,有司催迫甚急,元定毫不動容,即與季子沈徒步就道,馳行三千
(里,足為流血,無幾微怨言,且貽書誡諸子道)獨行不愧影,獨寢不愧衾,勿
(因吾得罪,遂懈爾志。
(逾年病歿,當世稱為西山先生。)
(慶元三年冬季,太皇太后吳氏崩,遺詔謂)
太皇太:太上皇帝,疾未痊癒,應由承重皇帝服齊衰五月。
(寧宗改令服喪期年,尊諡為憲慈聖烈四字,攢祔永思陵。)
(越月詔籍偽學,列籍凡五十九人,一並坐罪。)
(試錄述姓氏如下:
( 趙汝愚 留正 周必大 王藺曾居宰輔。)
(朱熹 徐誼 彭龜年 陳傅良 章穎 薛叔似)
(鄭湜 樓鑰 林大中 黃由 黃黼 何異)
(孫逢吉曾任待制以上官職。)
(劉光祖 呂祖儉 葉適 楊芳 項安世 李■)
(沈有開 曾三聘 游仲鴻 吳獵 李祥 楊簡)
(趙汝讜 趙汝談 陳峴 范仲黼 汪逵 沈元卿)
(袁燮 陳武 田澹 黃度 張體仁 蔡幼學)
(黃穎 周南 吳柔勝 王厚之 孟浩 趙鞏)
(白炎震曾任散官。)
(皇甫斌 范仲壬 張致遠曾任武官。)
(楊宏中 周瑞朝 張衟 林仲麟 蔣傅 徐范)
(蔡元定 呂祖泰俱士人。)
(黨禁既興,《六經》、《論語》、《孟子》、《中庸》、《大學》諸書,亦垂
(為世禁。)
(朝右無一正士,所有宰輔以下,統是韓家門內的走狗,侂冑亦早封保寧軍節度
(使,尋復加官少傅,封豫國公。)
(吏部尚書許及之,諂事侂冑,無所不至,每思侂冑援引,得預樞要,偏待了兩
(年有餘,望眼將穿,一些兒沒有佳報,他心中是說不出的苦楚,沒奈何靜俟機
(緣,再行乞請。)
(想是官運未通。)
(可巧侂冑生日,開筵慶壽,群臣各敬送壽儀,屆期往祝。)
(及之也硬著頭皮,割捨千金,備得一分厚禮,先日恭送,到了往拜的時候,日
(未亭午,總道時候尚早,不妨遲遲吾行,誰知到了韓宅,閽人竟掩門拒客。)
(他驚惶得了不得,輕輕的敲了數下,但聽門內竟呵叱出來;再自述官銜,乞求
(放入,裡面又厲聲道)
極 陳:什麼裡部吏與裡字同音。外部?如來祝壽,也須清早恭候,現在是甚麼時候了。
(及之心下益慌,情願厚贈門金,懇他容納。)
(已是臨渴掘井。)
(閽人方指示一條門逕,令他進去。)
(看官道是何路?乃是宅旁一扇偏門,凡奴隸及狗,由此進出。)
(及之已喜出望外,便向偏門中傴僂而入。)
(那閽人已經待著,由及之饋他多金,方引入正廳拜壽。)
(及之到壽壇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三跪九叩禮,然後轉入客座,但見名公巨卿,
(統已先在座中。)
(你會巴結,誰知別人比你還要巴結。)
(自己愈覺懊悔,及酒闌席散,先搶步上前謝宴,最後方才退出。)
(過了兩日,再去拜見侂冑,寒暄已畢,便歷敘知遇隆恩與自己衰癃情狀,甚至
(涕淚滿頤。)
侂 冑:(侂冑慢騰騰的答道)我也念汝衰苦,正想替汝設法呢。
(及之聽得此語,好似恩綸下降,自頂至踵,無不感悅,不由的屈膝下跪道)
不由的:全仗我公栽培!
侂 冑:(侂冑微笑道)何必如此,快請起來!當即與君好音。
(及之又磕了幾個響頭,才自起立,口中謝了又謝,始告別而去。)
(不到兩天,即有內批傳出,令及之同知樞密院事。)
(都下有知他故事的,遂贈他兩行頭銜,一行是「由竇尚書」四字,一行是「屈
(膝執政」四字,及之並不自慚,反覺意氣揚揚,入院治事。)
(笑罵由他笑罵,好官我自為之。)
(同時還有天潢貴冑,叫作趙師■,即古擇字。)
(是燕王德昭八世孫,曾舉進士第,累任至大府少卿,自侂冑用事,更加意獻媚
(,得擢司農卿,知臨安府。)
(當侂冑慶壽時,百官爭饋珍異金珠等類,不勝枚舉。)
(師■獨袖出小盒,呈與侂冑道)
侂 冑:願獻小果核賄觴。
(大眾都疑是甚麼佳果,至開篋出視,乃是粟金蒲萄小架,上綴大珠百餘粒,都
(是精圓秀潤,燁燁生光。)
(眾人齊聲稱賞,侂冑卻不過說了「還好」二字,頓使人人慚沮,自覺禮儀太輕
(,赧然而退。)
(侂冑有張、譚、王、陳四妾,均封郡夫人。)
(三夫人綽號滿頭花,妖冶異常,尤得寵幸。)
(其次又有十婢,也是日抱衾裯,未曾失歡。)
(適有趨炎附熱的狗官,獻入北珠冠四頂,侂冑分給四夫人,惟十婢統是向隅。
()
(十婢且羨且妒,自相告語道)
侂 冑:我等未嘗非人,難道不堪一戴麼?
(自是對著侂冑,不是明譏,便是暗諷,添了侂冑一樁心事。)
(這消息傳至師■耳中,亟出錢萬緡,購得北珠冠十枚,■得侂冑入朝,逕自獻
(入。)
(十婢大喜,分持以去。)
(至侂冑退歸,十婢都來道謝,侂冑也是心歡。)
(過了數日,都市行燈,十婢各帶珠冠,招搖過市,觀者如堵,無不稱羨。)
侂 冑:(十婢返語侂冑道)我輩得趙太卿厚贈,光價十倍,公何不酬給一官呢?
(侂冑允諾,次日即進師■為工部侍郎。)
(侂冑又嘗與客飲南園,師■亦得列座,園內裝點景色,精雅絕倫,就中有一山
(莊,竹籬茅舍,獨饒逸趣。)
侂 冑:(侂冑顧客道)這真田舍景象,但少雞鳴犬吠呢。
(客方謂雞犬小事,無關輕重,不料籬間竟有狺狺的聲音,震動耳鼓,侂冑未免
(驚訝。)
(及仔細審視,並不是韓盧晉獒,乃是現任工部侍郎趙師■,確是狗官。)
(侂冑不禁大笑。)
(師■益搖頭擺尾,作乞憐狀,他客雖暗暗鄙薄,但也只好稱他多能,取悅侂冑
(。)
(侂冑益親信師■,太學諸生有六字詩道)
侂 冑:堪笑明廷鵷鷺,甘作村莊犬雞。一日冰山失勢,湯燖鑊煮刀刲。
(這真是切實描寫,差不多似當頭棒喝呢。)
285**時間: 地點:
(且說偽學禁令,愈沿愈嚴,前起居舍人彭龜年,及主管玉虛觀劉光祖,俱追奪
(官職。)
(京鏜調任左丞相,謝深甫進任右丞相,何澹知樞密院事,韓侂冑竟晉授少師,
(封平原郡王。)
(京鏜、何澹、劉德秀等,尚日日排擊善類,唯恐不盡,獨朱熹在籍,與諸生講
(學不休。)
(或勸熹謝遣生徒,熹但微笑不答。)
(至慶元三年六月,老病且篤,尚正座整衣冠,就寢而逝,年七十一。)
(熹著述甚富,有《周易本義》、《啟蒙》、《著卦考誤》、《詩集傳》、《大
(學中庸章句或問》、《論語孟子集注》、《太極圖通書》、《西銘解》、《楚
(辭集注辨正》、《韓文考異》諸書,至若編次成帙,有《論孟集義》、《孟子
(指要》、《中庸輯略》、《孝經刊誤》、《小學書》、《通鑑綱目》、《宋名
(臣言行錄》、《家禮》、《近思錄》、《河南程氏遺書》、《伊洛淵源錄》、
(《儀禮經傳通解》,無不原原本本,殫見洽聞。)
(門人不可勝計,如黃乾、李燔、張洽、陳淳、李方子、黃灝、輔廣、蔡沈諸子
(,最為著名。)
(乾嘗述熹行狀,謂)
嘗 謂:道統正傳,自周、孔以後,傳諸曾子、子思、孟子,孟子以後,得周、程、張諸
子,繼承絕學。周、程、張以後,要算朱夫子元晦。
(看官不要說他阿私所好呢。)
(惟同時有金溪陸氏兄弟,以儒行著,與朱子學說不同,常相辯難。)
(陸氏有兄弟三人,長名九齡,字子壽,次名九淵,字子靜,又次名九韶,字子
(美。)
(九齡曾知興國軍,九淵亦知荊門軍,俱有政績,因此聲名益著,學徒號為二陸
(。)
(九韶隱居不仕,惟著有《梭山文集》,流傳後世。)
(九淵嘗至鵝湖訪朱熹,互談所學,宗旨各殊。)
(及熹守南康,九淵又往訪,熹邀九淵至白鹿洞,九淵對學徒演講,為釋《論語
(》中君子喻義,小人喻利一章,說得淋漓透澈,聽者甚至泣下。)
(熹亦佩服,歎為名論,足藥學士隱痼。)
(惟無極太極的論解,始終齟齬,辯論不置。)
(楊簡、袁燮、舒亶、沈煥等,均傳陸學,稱九淵為象山先生。)
(後來韓侂冑遭誅,學禁悉弛,追贈朱熹寶謨閣直學士,賜諡曰文。)
(理宗寶慶三年,晉贈太師,封徽國公。)
(陸九齡亦得追贈朝奉郎,予諡文達,九淵得諡文安,朱子為道學名家,故特詳
(述,二陸亦就此插敘,仍不沒名儒之意。)
(這也不必細表。)
286**時間: 地點:
(單說太上皇后李氏,自寧宗受禪後,卻還安分守己,沒甚做作。)
(至慶元六年,一病即逝,尊諡慈懿。)
(僅逾兩月,太上皇亦崩。)
(廟號光宗,合葬永崇陵。)
(既而皇后韓氏亦歿,諡為恭淑。)
(後父同卿,曾知泰州事,因後既正位,累遷至慶遠軍節度使,加封太尉。)
(他卻持盈保泰,不敢自恣,所以中外人士,但知侂冑為後族,不知同卿為後父
(。)
(同卿先後一年卒,後歿後,侂冑仍驕橫如故,引陳自強為簽書樞密院事。)
(自強為侂冑童子師,聞侂冑當國,乃入都待銓。)
(侂冑即令從官交章論薦,不次超遷,計自選人至樞府,才閱四年。)
(侂冑薦引陳自強,我謂其尚知有師。)
(處士呂祖泰,即祖儉弟,擊鼓上書,請誅韓侂冑,宮廷中詫為奇事,相傳書中
(有警語云:
( 道學自古所恃以為國者也。)
(丞相汝愚,今之有大勛勞者也。)
(立偽學之禁,逐汝愚之黨,是將空陛下之國,而陛下尚不知悟耶?陳自強,韓
(侂冑意稚之師,躐至宰輔,陛下舊學之臣彭龜年等,今安在耶?侂冑徒自尊大
(,而卑陵朝廷,一至於此。)
(願急誅侂冑,而逐罷自強之徒,故大臣在者,獨周必大可用,宜以代之。)
(不然,事將不測矣。)
287**時間: 地點:
(未幾詔下,謂)
嘗 謂:祖泰挾私上書,語言狂妄,著拘管連州。
(右諫議大夫程鬆,與祖泰為總角交,聞祖泰得罪,恐自己不免被嫌,遂獨奏稱
()
奏 稱:祖泰應誅,且必有人主使,所以狂言無忌,就使聖恩寬大,待以不死,亦當加以
杖黥等罪,竄逐遠方。
(殿中侍御史陳讜,亦以為言,乃杖祖泰一百,發配欽州收管。)
(周必大雖早罷相,尚存太保官銜,至是也為監察御史林彩等所劾,貶為少保,
(侂冑反得加封太傅。)
(至慶元七年,改元嘉泰,臨安大火,四日乃滅,焚燒民居至五萬三千餘家,寧
(宗雖下詔罪己,避殿減膳,但侂冑仍然專權,進陳自強參知政事,程鬆同知樞
(密院事。)
(鬆初知錢塘縣,不到二年,即為諫議大夫,看官不必細問,便可知他是諂事侂
(冑,所以官運亨通。)
(既而滿歲未遷,特出重價購一美姝,取名鬆壽,送與侂冑,不怕四夫人吃醋麼
(?侂冑問鬆道)
侂 冑:奈何與大諫同名。
奏 稱:(鬆答道)欲使賤名常達鈞聽呢。
(侂冑不禁加憐,因令鬆升入樞府。)
(越年,復以蘇師旦兼樞密院都承旨,師旦本侂冑故吏,嘗司筆札,侂冑愛他敏
(慧,特將師旦姓名,參入嘉王邸中,目為從龍舊臣,於是權勢日盛。)
(惟是時京鏜早死,何澹、劉德秀、胡紘三人,亦漸失侂冑歡心,相繼罷職。)
(侂冑頗自悔黨禁,意欲從寬。)
(從官張孝伯、陳景思等,亦勸侂冑勿為已甚,乃追復趙汝愚、留正、周必大、
(朱熹等官。)
(會值繼後議起,楊貴妃與曹美人,均得寵寧宗,各有冊立的希望。)
(楊性機警,頗涉獵書史,知古今事,曹獨柔順,與楊不同。)
(平時韓家四夫人,出入宮闈,嘗與楊、曹二妃,並坐並行,不分尊卑。)
(楊心中頗存芥蒂,未免露諸詞色,曹卻和顏相待,毫不爭論。)
(四夫人轉告侂冑,侂冑因勸寧宗冊曹置楊,畢竟楊妃心靈,早有所覺,她與曹
(陽示和好,愛同姊妹,平居道及心事,嘗謂)
侂 冑:此後中宮,不外你我二人,應各設席請幸,覘知上意,以決此舉。
(曹當然應允。)
(惟設席時須分遲早,楊卻讓曹居先,自願落後。)
(曹不知是計,反竊自欣幸,只面子上不得不推遜一番。)
(偏楊氏決意照議,曹歡然如約而去。)
(屆期這一日,曹美人先邀帝飲,待至日旰,才見車駕到來,當由美人接入,請
(帝上坐,自己檢點酒肴,側坐相陪。)
(酒甫二巡,忽有宮女入報道)
楊 氏:貴妃娘娘來了。
(曹美人只好起座,延令入室,邀她同席。)
侂 冑:(楊妃對寧宗道)陛下一視同仁,此處已經賞光,應該轉幸妾處。
(寧宗聞言,便欲起身,急得曹美人連忙遮攔,再求寧宗加飲幾杯。)
寧 宗:(楊妃復道)曹姊何必著急,陛下到妾處一轉,仍可回至姊處。
(寧宗也連聲稱善,便挈楊妃竟行。)
(既至楊妃宮內,楊妃放出一番柔媚手段,籠絡寧宗,銀缸綠酒,問夜未央,寶
(髻紅妝,似花解語。)
(睹嬌姿兮如滴,覺酒意之更醺。)
(等到霞觴催醉,玉山半頹,那邊是倦眼微餳,留髡欲睡,這邊是餘情繾綣,乘
(勢乞求,寧宗也不遑細想,便令楊妃取過紙筆,寫了數字,乃是貴妃楊氏可立
(為皇后一語。)
(夠了。)
(楊妃大喜,惟還要寧宗再書一紙,仍然照前語寫就。)
(於是屈膝謝恩,一面細囑近侍,把御筆分發出去,一面撤去殘肴,卸了晚妝,
(並替寧宗解去龍衣,擁入寢中,這一夕的龍鳳交歡,比尋常侍寢的時候,更增
(十倍。)
(小子有詩詠道:
( 到底名花不讓人,一枝竟占六宮春。)
(深宵侍宴承恩澤,雨露從來不許勻。)
(翌晨,百官入朝,但見一位椒房貴戚,匆匆登殿,從袖中取出御筆,宣佈楊氏
(為皇后了。)
(欲知此人是誰,待至下回交代。)
(觀許及之、趙師■及鬆壽事,彷彿是一部《官場現形記》。)
(觀楊貴妃及曹美人事,彷彿一編宮闈奪寵錄。)
(而偽學之禁,與侂冑之橫,均系本回中賓位文字。)
(要之女子與小人,皆為難養,小人未有不獻諛者,女子亦未有不取媚也。)
(吾謂女子猶不足責,以鬚眉而同巾幗,恥已極矣。)
(甚至比巾幗之不如,可恥更何若耶?孟子謂人之求富貴利達者,其妻妾不羞且
(泣也幾希,觀此回而其言益信。)
(第八十五回 倡北伐喪師辱國 據西陲作亂亡家)
288**時間: 地點:
(卻說後位已定,登殿宣佈的貴戚,叫作楊次山,楊貴妃嘗認他為兄,其實並不
(是至親骨肉,但因他籍貫相同,彼此冒認。)
(楊妃出身微賤,隨母張氏,入隸德壽宮樂部,麗質聰明,聞聲即悟,雛喉嬌小
(,按節能歌,並且生就一副楚楚身材,亭亭玉貌,所有六宮婦女,自妃嬪以下
(,均覺相形見絀,因此都歎為尤物。)
289**時間: 地點:
(未幾母老歸籍,獨女留宮中,入侍吳太后,善承意旨。)
(太后頗加憐愛,遂賜與寧宗。)
(寧宗見她色藝過人,當然欣慰,遂封為婕妤,累遷至貴妃。)
290**時間: 地點:
(此時與曹美人陰爭後位,竟仗著心靈手敏,奪得錦標,又恐韓侂冑與她反對,
(或至封詔駁還,所以請寧宗書就兩紙,一紙照常例頒發,一紙特交楊次山,囑
(令先示朝堂,免致中變。)
(確是智女。)
(及侂冑聞知,沒法變更,只好仰承上意,聽百官準備冊後隆儀,迨吉舉禮罷了
(。)
(一著輸與娘子軍。)
(冊後禮成,群臣多半加秩,侂冑竟進位太師,獨謝深甫力求罷政,奉詔准奏,
(進陳自強為右丞相,許及之知樞密院事,自強性甚貪鄙,四方致書,必加饋遺
(,方才啟視,否則概置不閱。)
(且縱令子弟親戚,關通貨賄,凡仕途干進,必先講定價值,然後給官。)
(當都城大火時,自強所貯金帛,俱成煨燼,侂冑首贈萬緡,輔臣以下,聞風致
(饋,不數月間,得六十萬緡,比較前時所失,竟得倍償。)
(自強喜躍得很,嘗語人道)
侂 冑:自強只有一死,以報師王。
(有時與僚屬談及,必稱侂冑為恩主恩父,父生師教,故父與師尚得相連,從未
(有稱徒為父者,有之,由自強始。)
(蘇師旦為叔,堂吏史達祖為兄。)
(侂冑專攬國柄,自強與他表裡為奸,朝政益不可問。)
(只是恃寵生驕,久靜思動,這個位極人臣的韓師王,居然欲整軍經武,覬立大
(功,做一番掀天揭地的事業。)
(看官道是何事?乃是恢復中原,北伐金邦的創議。)
(是自尋死路了。)
(金自世宗歿後,嗣主璟沉湎酒色,不修朝政,內寵幸妃李師兒,外寵佞臣胥持
(國。)
(師兒因父湘得罪,沒入宮庭,尋以慧黠得倖,勢傾後宮。)
(胥持國曾與試童子科,以通經列選,為太子祗應司令。)
(金主在東宮時,已加信任,及即位,遂召為參政。)
(他與李師兒密通關節,相倚為援,金人為之語道)
寧 宗:經童作相,監婢為妃。
(自是政治大紊,兵刑廢弛。)
(北方韃靼等部,屢來擾邊,金廷遂連歲興師,士卒疲敝,府庫空匱,好容易擊
(退外寇,又復內訌迭起,盜賊相尋,以是民不堪命,幾無寧日。)
(韓侂冑聞這消息,以為有機可乘,樂得出些風頭,自張權力。)
(蘇師旦更極力慫慂,於是聚財募卒,出封樁庫金萬兩,待賞功臣。)
(且市戰馬,造戰艦,增置襄陽騎軍,加設澉浦水軍。)
(安豐守臣厲仲方,上言淮北守臣,咸願歸附。)
(浙東安撫使辛棄疾又入稱金國必亡,願屬元老大臣,備兵應變。)
(又有鄧友龍自使金歸來,具言金國困弱,反手可取狀。)
(侂冑大喜,決計用兵,並追崇韓、岳諸人,風厲將士。)
(韓世忠已於孝宗廟,追封蘄王,獨岳飛只予諡武穆,未得王爵,侂冑乃請命寧
(宗,追封岳飛為鄂王。)
(尋奪秦檜官爵,改諡繆丑。)
(封岳奪秦,似屬快心之舉,但不應出諸韓侂冑。)
(當下與許及之商議,意欲令守金陵,這及之是個蔑片朋友,教他做個磕頭蟲,
(很是善長,若要他出守要塞,獨當方面,他直是茫無所知,如何敢去,不得已
(堅辭不行。)
(侂冑反懊惱起來,竟令致仕。)
(這遭壞了,連磕頭都沒用了。)
(惟陳自強卻想出一條好計,請遵孝宗典故,創國用司,總核內外財賦,侂冑一
(力贊成,竟把這國用使職掌,令自強兼任,且命參政費士寅、張岩,同知國用
(事。)
(這三人統是剝民好手,一齊上台,正好將東南元氣,斲喪殆盡。)
(一面勸寧宗下詔改元,振作士氣,寧宗無不依從,遂命將嘉泰五年,改作開禧
(元年。)
(適武學生華岳上書,謂)
嘗 謂:朝廷不宜用兵,輕啟邊釁,並乞斬韓侂冑、蘇師旦等以謝天下。
(侂冑大怒,下岳大理,旋編管建寧,命皇甫斌知襄陽府,兼七路招討副使,郭
(倪知揚州,兼山東、京東招撫使。)
(侂冑尚恐中外反對,特令陳自強、鄧友龍等,代為奏請,勸寧宗委任重權,得
(專戎政。)
(寧宗遂令侂冑平章軍國事,三日一朝,赴都堂議政。)
(且將三省印信,並納侂冑私第中。)
(侂冑益自恣肆,升黜將帥,往往假作御筆,絕不奏白。)
(倚蘇師旦為腹心,使為安遠節度使,領閤門事。)
(是時金主璟已聞宋將用兵,召諸大臣會議邊防。)
金 主:(諸大臣均奏對道)宋方敗衄,自救不暇,恐未敢叛盟。
嘗 謂:(完顏匡獨矍然道)彼置忠義、保捷各軍,取先世開寶、天禧紀元,豈甘心忘中
原麼?
(寧宗改元之意,卻被完顏匡揭明。)
(金主璟點首稱是,乃命平章僕散揆,一譯作布薩揆。)
(會兵至汴,防禦南軍。)
(僕散揆既至汴京,移文至宋,詰責敗盟。)
(宋廷詭言增戍防盜,並無他意。)
(揆遂按兵不動,且入奏金主,不必加防。)
(既而宋使陳景俊,往賀金主正旦,金主璟與語道)
金 主:大定初年,我世宗許宋世為姪國,迄今遵守勿忘。豈意爾國屢犯我邊,朕特遣大
臣宣撫河南,爾國曾謂未敢敗盟。朕念和好已久,委曲涵容。恐姪宋皇帝,未曾
詳悉,爾歸國後,應詳告爾主,謹守盟言!
(景俊應命而歸,先白陳自強,自強戒使勿言。)
(嗣金使太常卿趙之杰來賀正旦,韓侂冑故意令贊禮官,犯金主父嫌名,挑動釁
(隙。)
(之杰當然動怒,入朝相詰。)
(侂冑請帝拒使,著作郎朱質且言)
侂 冑:金使無禮,乞即斬首!
(寧宗還算有些主意,不從質言,只令金使改期朝見。)
(之杰忿恚自去。)
(侂冑遂令邱崈為江、淮宣撫使,崈辭不就命,且手書切諫侂冑道)
侂 冑:金人未必有意敗盟,為中國計,當力持大體,平時申儆軍實,常操勝勢,待釁自
彼作,庶彼曲我直,方可動兵。否則勝負難料,恐未免誤國呢。
(侂冑不悅,竟飭皇甫斌、郭倪等,就近規復。)
(至開禧二年,皇甫斌進兵唐州,郭倪進兵泗州,侂冑因再令程鬆為四川宣撫使
(,興州都統制吳曦為副。)
(曦系吳璘孫,節度使吳珽次子,本任殿前副都指揮,鬱鬱不得志,因納賂宰輔
(,自求還蜀。)
(陳自強為白韓侂冑,侂冑遂使為興州都統制。)
(曦即日出都,既至興州,便譖去副統制王大節,收攬兵權,潛蓄異圖。)
(及程鬆入蜀,召曦議事,擬責曦廷參,曦半途折回。)
(鬆用東西軍千八百人自衛,又被曦抽調以去。)
(鬆尚未悟,尋有詔令曦兼陝西、河東招撫使。)
(知大安軍安丙,屢向鬆發曦異謀,鬆仍不省。)
(獻鬆壽時何其智?遇吳曦時何其愚?就是朝內的韓侂冑,也還道他是一個將種
(,可為爪牙腹心,日夕望他建功,哪知他已令門客姚巨源,潛至金都,願獻關
(外階、成、和、鳳四州,求封蜀王了。)
(侂冑聞泗州得利,新息、褒信、潁上、虹縣,陸續克復,心下大喜,遂囑直學
(士院李璧草詔伐金,略云:
( 天道好還,中國有必伸之理;人心效順,匹夫無不報之仇。)
(蠢爾丑虜,猶托要盟,朘生靈之資,奉谿壑之欲,此非出於得已,彼乃謂之當
(然。)
(軍入塞而公肆創殘,使來廷而敢為桀驁,洎行李之繼遷,復嫚詞之見加;含垢
(納污,在人情而已極,聲罪致招,屬胡運之將傾。)
(兵出有名,師直為壯,言乎遠,言乎近,孰無忠義之心?為人子,為人臣,當
(念祖宗之憤。)
(敏則有功,時哉勿失!)
(此詔一頒,即遣薛叔似宣撫京、湖,鄧友龍宣撫兩淮,按日裡遣將調兵,逐隊
(北伐。)
(金主璟聞已宣戰,仍遣僕散揆領汴京行省,盡征諸道籍兵,分守要塞;並因戰
(事起自韓侂冑,恐人民發掘韓琦墳,特令彰德守臣,派兵守護。)
(觀金主此舉,可見曲有攸歸。)
(侂冑尚未知金兵厲害,迭飭各路進兵,哪知金人已處處有備,無懈可擊。)
(郭倪遣郭倬、李汝翼等,進攻宿州,被金人殺得大敗,遁還蘄州。)
(金人追擊郭倬,將倬圍住,倬顧命要緊,竟把馬軍司統制田俊邁,執畀金人,
(只說是由他啟釁。)
(金人才放他一線生路,狼狽逃回。)
(既而建康都統制李爽攻壽州,也為所敗,皇甫斌又敗績唐州,江州都統王大節
(,往攻蔡州,金人開城搦戰,大節部下,立即溃退。)
(敗報連達宋廷,韓侂冑方驚慌起來,沒奈何請出邱崈,令代鄧友龍職,往撫兩
(淮。)
(崈字宗卿,江陰軍人,素懷忠義,他本主張恢復,只因宿將凋零,時不可戰,
(所以前次辭職不就;至是聞兩淮日棘,不得不應命赴鎮,崈非真將帥材,不過
(為當時計,尚算他是老成,故亦補敘履歷。)
(所有王大節、皇甫斌、李汝翼、李爽等,均皆坐貶。)
(郭倬罪狀較著,斬首鎮江。)
(侂冑也自咎輕舉,悔為蘇師旦所誤,湊巧李璧入訪,侂冑留與共飲,席間談及
(師旦事,璧遂極言)
侂 冑:師旦怙勢招權,使公負謗,非竄逐不足謝天下。
(侂冑因罷師旦官,籍沒家資,謫令韶州安置。)
(師旦罪固不貸,還問用師旦者為誰,如何不自知罪?)
(過了月餘,忽有警報傳入,金兵分九道南來了。)
(原來僕散揆聞宋師敗退,遂議定九道南侵的計策,自率兵三萬出潁、壽,完顏
(匡率兵二萬五千出唐、鄧,紇石烈子仁紇石烈一作赫舍哩。)
(率兵三萬出渦口,紇石烈胡沙虎一譯作赫舍哩呼沙呼。)
(率兵二萬出清河口,完顏充率兵一萬出陳倉,蒲察貞率兵一萬出成紀,完顏綱
(率兵一萬出臨潭,石抹仲溫石抹一作舒穆嚕。)
(率兵五千出鹽川,完顏璘率兵五千出來遠。)
(九路兵依次南下,急得韓侂冑寢食不安,只好重任兩淮宣撫使邱崈,令簽書樞
(密院事,督視江、淮軍馬。)
(金將胡沙虎自清河口渡淮,進圍楚州。)
(淮南大震。)
(或勸崈棄淮守江,崈怫然道)
侂 冑:我若棄淮,敵便臨江,是與敵共長江的險阻了,此事豈可行得?我當與淮南共存
亡!
(乃益增兵防守,日夕戒嚴。)
(偏金兵逐節進攻,勢如破竹。)
(完顏匡陷光化,入棗陽,江陵副都統魏友涼,突圍南奔,招撫使趙淳,焚樊城
(夜遁。)
(完顏匡更破信陽、襄陽、隨州,進圍德安府。)
(僕散揆也引兵至淮,潛渡八疊灘。)
(守將何汝勵、姚公佐,倉猝溃走,自相踐踏,死亡無數。)
(僕散揆遂奪潁口,下安豐軍,及霍邱縣,圍攻和州。)
(還有紇石烈子仁一軍,破滁州,入真州,郭倪遣兵往援,不戰而溃,倪遂棄揚
(州遁去。)
(虧得副將畢再遇,引兵趨六合,截住金兵。)
(紇石烈子仁麾兵大至,再遇伏兵南門,自督弓弩手登城,掩旗息鼓,持滿以待
(,至金兵臨濠,一聲梆響,萬弩齊發,射斃金兵無數,再令伏兵出關,掩殺過
(去,金兵立即驚溃,再遇收兵回城。)
(翌日,紇石烈子仁自來督攻,城中矢盡,不免驚惶。)
侂 冑:(再遇道)不妨不妨,我自有借箭的法兒。
(當下令步兵張蓋,往來城上,金兵總道是統兵大員,挽弓爭射,不到多時,城
(樓上面,集矢如蝟。)
(再遇令守兵拔矢還射,不下數萬支,再用奇兵出擊,敵復遁去。)
(僕散揆聞子仁不利,仍欲通好罷兵,覓得韓琦五世孫元靚,遣令渡淮,示意邱
(崈。)
(崈問所由來?元靚謂)
韓 琦:兩國交兵,北朝皆謂韓太師意,今相州宗族墳墓,皆不可保,只得潛蹤南來,走
依太師。
(崈復詢及金人情勢及和戰大略。)
(元靚始露講解的意思。)
(崈復使人護送北歸,令他往求金帥文書,方可議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