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一 至 第二二〇
２１１＊＊時間： 地點：
（其時文教中出了一個監生陸萬齡，也思量要獻媚奸權。）
２１２＊＊時間： 地點：
（一日，有個同堂的祝監生來候，二人談起）
二 人：監例壅滯，極難銓選，縱選也難得美缺。不如尋件事奉承魏監，圖個出身到好。
祝監生：我輩要奉承他，除了建祠沒甚事；若仍照外邊一樣，也不足為奇，他也只視為泛
常。我們須上個條陳，說他德侔孔子，當配享饞宮，千秋俎豆，這纔哄得動他，
也纔像是我們監生的公舉。
陸萬齡：他如何比得孔子？罪過，罪過！
祝監生：世上事有甚真假？但憑我口中說罷了。就說他坐廠而除東林，何殊七日之誅少正
；預操忠勇而退邊寇，何異一揮之卻夾谷，且力除狡獪，朝野絕奸，屢變民風，
別涂成化，素王德固垂于萬世，廠臣功亦偉于千秋。況《春秋》只明一代之是非
，《要典》卻定三朝之功罪。你道這一說何如？
陸萬齡：（陸萬齡笑道）據你說，竟是居然好似孔子了？
祝監生：我原說的，好歹總出在我們嘴裏。
（陸萬齡欣然叫小廝取紙筆來，祝監生）
祝監生：做甚麼？若要做本，不難，只是一件，我們上頭還有個管頭哩。那監主林老頭兒
是最古怪的。你我又不是個官，這本不是可以竟上的，須要由通政司掛號。若被
他把副本送與林老兒看，這事不但不成，反要惹他放下臉來，說我們不守學規，
變亂祖制，毀謗聖賢，要參革起來，那時怎處？別的宗師還可用錢買囑，這個主
兒是極難說話的，豈不惹合監人笑罵？那纔是『畫虎不成』哩！
陸萬齡：（陸萬齡呆了半日）是呀，如此說，歇了罷。
祝監生：歇是歇不得的，須尋條路兒與魏太監說明，他必歡喜，那時通政司再懺阻我們，
只說是他叫出的，通政司纔不敢留難。命下時，就是林老兒也沒奈何了。
（二人說以好處，樂不可言，忙叫小廝取酒來吃。）
祝監生：（陸監生）畢竟魏家這條線索到那裏去尋？
祝監生：只求孔方兄一到，這門路就有了。
（酒畢別去。）
（次日，祝監生來道）
祝監生：所事如何？
陸萬齡：夜間卻想出一條門路來，可以不用孔方。有個朋友姓曹名代，現在魏撫民家館。
魏撫民與魏太監同宗。這事到可以托他通個信，這不是條線子麼？只消本上帶老
曹個名字，他必認真去說。
祝監生：甚妙！事不宜遲，恐為高纔捷足者做去。
（于是二人同到魏家來，見了曹監生，敘了些寒溫，陸萬齡）
陸萬齡：借一步說話。
祝監生：（曹代道）請後面書房裏坐。
（三人同到書房，見那書房到也幽僻。）
（只見：
（ 架上書連屋，階前樹拂雲。）
（草生拳石潤，花插膽瓶芬。）
（窗綠分蕉影，爐紅沸茗紋。）
（短琴時遣興，暖氣自氤氳。）
（三人坐下，陸萬齡將上項事細細說知）
陸萬齡：若得事成，富貴與人。
祝監生：（曹代道）陸兄，這事欠通些，行不得。
祝監生：老兄若通得時，到不做監生了。請教：如今拜義子，殺忠臣，那一件是通得的？
此事原是不通，如今不過且圖目前，還講甚麼道學？
（二人別去。）
（少刻，魏撫民回來，恰好出來與先生閑話。）
（曹代便將此事談及，撫民道）
回 來：這事到是我家叔歡喜的，待我與家叔談過，看是如何。
（古）
（過了一日，撫民見忠賢，問安後，說些禁中的事體，又談些外邊感德的話。）
忠 賢：（便說道）外面有幾個監生，說叔爺功德高大，與孔夫子一樣，當建祠于太學，
與孔子配享，血食萬世。
忠 賢：（忠賢呵呵笑道）咱難道便是孔聖人？罪過！罪過！不敢當。
回 來：（撫民道）據他們說起來，叔爺比孔夫子還多些哩！
忠 賢：咱又不會教學，又沒有三千徒弟、七十二賢，怎比得過他？
回 來：（撫民道）論起來，內外大小文武各官，都在叔爺門下，豈不比孔夫子還多些哩
？就是孔夫子，也沒有這許多戴紗帽的門生。
忠 賢：也罷，既是他們的好意，就叫他們上個本兒罷了。只是這幾個窮秀纔，那得有這
許多錢？咱要助他們些，又恐不像是他們感激咱的意思，你叫他們做去，咱自有
補他之處。
（撫民回家，把這話對曹代說了，曹代便到陸萬齡寓所來。）
（他二人已是磨拳擦掌的等信，一見，便問道）
回 來：如何？
二 人：（曹代道）果然甚喜。
祝監生：何如？我說他必歡喜。
二 人：（曹代道）他又怕我輩寒儒做不起，叫我們勉力做去，他自然補我們哩。
祝監生：我們且逐步做去，待命下時，再設法科派。
（三人好不快活，于是呼酒痛飲，合做成本稿。）
（次日謄成要上。）
（正是：
（ 禮門義路原當守，狗竇蠅膻豈可貪。）
（堪笑狂生心喪盡，敢污聖德比愚頑。）
祝監生：如今便去見林老兒也不妨了。
（次日，三人同來監前，候司成林千升堂時，三人跪下。）
陸萬齡：生員等俱在魏司禮親族家處館，近日魏司禮囑其親族，叫生員等上本，說司禮功
德可並先聖，叫于太學傍建祠配享。
祝監生：（林祭酒道）這事可笑！就是三生創出此論，欲把閹祠與文廟並列，不要說通學
共憤，就是三生也要遺臭萬年的。
三 人：這本稿出自魏司禮，生員等不過奉行而已，欲不上，又恐禍及。
祝監生：（林祭酒道）三生何禍之有？若本監還有官可剎，三生可謂『無官一身輕』了。
陸萬齡：生員等也不獨為貽禍于己，並恐貽累于太宗師。
祝監生：（林祭酒道）怎麼貽累到我？
陸萬齡：若不上，恐說是為太宗師阻抑。
祝監生：（林祭酒道）就是本監阻抑也何妨。只是爾等為士的，持身有士節，在監有監規
，上言德政祖制俱在本監，自不相假。
（恨恨拂衣而退。）
（正是：
（ 堂堂師范戒規嚴，利欲薰心抗直言。）
（千古豈無公論在，功名何處志先昏。）
（三人見他詞色俱厲，便不敢拿出本稿來。）
（辭了出來，相與笑道）
相 與：世上有這等迂物，不識時務，如此倔強！
（一路談笑，來至通政司衙門，正值堂務將完，三人慌忙趕進來。）
（那管司事的是呂圖南，見了便道）
三 人：舊例有公事，俱是司成送過來，三生為何如此慌張？
三 人：（三人將本呈上道）這本是要生員們自遞的。
三 人：（呂通政接了，看過副本，吃了一驚道）秀纔們不去讀書，怎麼幹這樣沒正經的
事？
三 人：魏司禮功德，天下稱頌，生員等不過遵循故事而已。
進 來：（呂通政道）既是奉行故事，又何必步入後塵，不知此本一上，甚是利害？
三 人：利害自在生員，不干老大人事，只是代生員們進呈罷了。
（言畢，把本撇下，悻悻而去。）
三 人：（呂公大怒道）不意有這等喪心的畜生！
（叫把本存下不上。）
（回到私宅，長班稟道）
長 班：監裏林大人有書。
長 班：（呂公接來，拆開一看，書上道）弟監內生員陸萬齡等，不守學規，妄言德政。
貴衙門職司封駁，伏乞大人存下。
三 人：（呂公道）我正說林老先生是個正直之人，何以不禁止他們，我只是不代他上就
罷了。
（過了三五日，忠賢不見此本，便問李永貞道）
忠 賢：前日說有幾個監生要代咱建祠，怎麼不見本到？
（永貞便將通政司打來的本，逐一枴過，並沒得。）
（忙傳信與魏撫民，叫作速上本。）
（撫民便來向曹代說。）
永 貞：（曹代道）本久已上了，是我們親遞與呂通政的，這是他按住了。
（次日，三人又到通政司來問。）
三 人：（呂公道）這本不獨本司說不該上，便林大人也說上不得，諸生不如止了罷。
三 人：（三人大聲道）止不得！這事魏司禮已知道了，若老大人不肯上，恐沉匿奏章，
到與老大人不便。
（呂圖南見他們出言無狀，知不可遏，便說道）
永 貞：既三生必于要上，本司代你上罷了，何必遺臭萬年。
（三人見允了，纔欣然而回。）
（一面本上去，就批下來道）
批 下：廠臣功高萬世，宜並素王。該監生等捐資建祠，准于國子監傍擇地興建。即著該
生陸萬齡等監督，欽此。
（他三人得了此旨，便狐假虎威的公借了三千兩銀子，買地發木，就于太學之東
（，買了一塊空地。）
（基址還小，又把監內射圃、齋房概行拆去。）
（祭酒差人來喚，他們竟付之不理。）
（後又差人向他們說，也只當耳邊風。）
（三人立定條規：凡新納監要來坐監的，勒捐銀十兩纔許進監；撥歷的捐二十；
（科舉的捐五兩。）
（再訪到同堂富足的，勒令額外加捐；窮的也不顧他死活，勒令典當助工。）
（特置加二三的重平子收銀，火耗加三，是三人均分。）
（又將監裏堆的舊料，道是公物，硬行變賣。）
（工匠稍遲，便大板子重豚，比官還狠些。）
（又有那不通文理的監生李映日等，也上本道）
三 人：廠臣可比周公，專禮樂征伐。
（虧呂通政按住未上，卻越發不成事體了。）
三 人：（林司成見了如此光景，愈加髮指，恨道）我為監主，聽著他們如此橫行，不能
處治！今把太祖原建的射圃、齋房都被狂生拆毀，置我于何地？還要我在此何用
？
（于是上疏告病。）
（誰知忠賢已知建祠的本是他阻撓的，竟批旨著他冠籍回去。）
（林公欣然束裝而歸。）
（正是：
（ 職守既不遂，肯將名節污？）
（飄然拂衣去。）
（端不愧師儒。）
（畢竟不知林司成去後建祠之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四十三回 無端造隙驅皇戚 沒影叨封拜上公）
（詩曰：
（ 世人莫道婦寺柔，從來陰險莫為儔。）
（世人勿謂婦寺微，反掌即時成險巇。）
（睚眦圖泄一朝忿，快心何必論名分。）
（況有從中下石人，怨氣飛霜莫為問。）
（我聞此語心欲酸，昂昂壯氣髮沖冠。）
（飲冤豈直在疏遠，致令葭莩之盟寒。）
（君心願化光明燭，一洗從前菲萋毒。）
（投豺畀處城社清，喜起明良太平續。）
２１３＊＊時間： 地點：
（話說魏忠賢因建生祠，謫了林祭酒。）
（監生陸萬齡等愈無忌憚，恣意妄行，搜括富戶監生。）
（眾同堂見了，都紛紛告假回去。）
（舉朝官員怒目切齒，都敢怒不敢言。）
（行道之人亦皆唾罵。）
（隨有詩貼于樹上道：
（ 槐影參差覆杏壇，儒門子弟盡高官。）
（卻將俎豆同閹宦，覺我慚惶下拜難。）
（又曰：
（ 聖德如天不可量，千秋誰敢望宮牆。）
（豈知據德依仁者，竟使閹人並素王。）
（三人見了此詩，連忙揭去。）
（不知那緝事的早已傳入忠賢耳內，即著工部出示，禁止閑人入內，又著緝事的
（訪拿。）
（那些舉人、秀纔見了這個光景，都不忍去看，農工商賈也不敢去看，把個監前
（弄得冰清鬼冷的沒人行走。）
（城中有個武進士顧同寅，一日出城代個同年餞行，走監前過，有許多校尉喝他
（下馬。）
批 下：（顧同寅道）過聖廟纔下馬，怎麼這空地上也叫人下馬？
三 人：（校尉喝罵道）瞎眼囚攮的，你不知道是魏祖爺的生祠地基麼？
（說畢，便大棍子打來。）
（顧進士沒奈何，只得下馬，走過聖廟，心中老大不快。）
（到了城外，戲子已到，正戲完了，又點找戲。）
（顧同寅見單子上有本《彤弓記》，一時酒興，又觸起過祠基下馬的氣來，遂點
（了一出《李巡打扇》。）
心 中：（班頭上來回道）這出做不得，不是耍的。
三 人：（顧同寅道）既做不得，你就不該開在單子上。
心 中：（班頭道）惟恐有礙不便。
三 人：（顧同寅大怒道）胡說。
（便要打班頭。）
２１４＊＊時間： 地點：
（其時在席眾同年也都有酒了，不但不勸阻他，反幫著他喝令戲子做。）
（戲子沒奈何，只得做了。）
（席上也有幾個省悟的，忙起身而去。）
（不料緝事的早已報入東廠來。）
三 人：（楊寰隨即差人來拿，到衙門一見，便罵道）你這膽大不怕死的畜生！
（打了一頓，又差人到他家裏來搜。）
（差人也是吩咐過的，去不多時）
差 人：搜出一個帖子，上寫許多不遜之言，內還有向日街上的謠言，道：『進忠不忠，
忠賢不賢。』又有那監前樹上的詩在內。
（楊寰便扭做是他做的，訕謗朝廷大臣，妖言惑眾，擬定立斬。）
（也不送法司，竟矯旨拿去斬首。）
（可憐：
（ 武榜堪欽早冠軍，丹心欲擬靖塵氛。）
（誰知不向沙場死，怨氣飛成瀚海雲。）
（魏忠賢又以演戲殺了顧進士，京中人嚇得連夢裏也不敢提他一字。）
（那陸萬齡等擇日興工，先日親去請忠賢來看。）
（忠賢便遣侄子良卿同侯國興領工部尚書崔呈秀來祭土神，就在彝倫堂辦酒慶賀
（。）
（席散後，魏良卿向侯國興道）
魏良卿：今日尚早，何不到西方寺看看月峰長老去？
國 興：甚好！臺基廠傍邊又添了些店面，順便就可去看看。
（二人換了便服到寺下。）
二 人：（那寺中住持迎接）長老是定府請去了。
（二人茶罷，上轎到臺基廠看過店房，工已將完。）
（二人正要上轎，只見旁邊一個小門內站著一個婦人。）
（侯國興猛抬頭，看見那婦人生得十分標致。）
（但見他：
（ 修眉凝黛眼橫秋，半掩金釵無限羞。）
（素質娉婷堪比玉，不親羅綺也風流。）
（那婦人見人望他，便把門掩上，在門縫內張望。）
侯國興：這是甚麼人家？
管 家：這是太帶伯張皇親的花園後門。
國 興：久聞他的園子甚好，魏哥，咱們進去看看。
（長班便去敲門。）
（敲了一會，纔有人來問道）
想了一：甚麼人？
長 班：魏爺、侯爺來看花的。
（裏面纔開了中門。）
（二人進去，繞過回廊，果然好座園亭。）
（有詩可證：
（ 小院沉沉春事宜，回廊窈窕路分歧。）
（假山斜箝玲瓏石，古樹高盤屈曲枝。）
（花氣扑簾風過處，沉香落砌燕歸時。）
（畫樓綺門重重麗，翠幌金鋪弄晚曦。）
（二人前後游了一回。）
（時已初夏，芍藥開得正好。）
（有詩贊之曰：
（ 瑞芍佳名金帶圍，侯家花發有光輝。）
（三枝的歷風披砌，千葉婆娑露染衣。）
（奇草根來天上種，華筵客卷席前幃。）
（姚黃魏紫留春色，滿苑名葩字內稀。）
侯國興：對此名花，何可無酒？
（叫家人備酒來。）
（少頃，擺下酒席，二人對酌，覺得沒興趣。）
（魏良卿叫家人去訪纔看見的那婦人。）
魏良卿：（管園的回道）沒有。
侯國興：分明纔看見的，怎說沒有？
（只見對過廊外，有個小孩子在那裏玩耍，良卿抓了些果子，走來把他吃，便問
（他那婦人在那裏。）
孩 子：（孩子指著朝東的屋道）在那裏哩！是我老爺的親。
良 卿：你帶我去頑頑，我還與你的錢哩。
那孩子：我不去，爹要打我哩。
良 卿：不妨！若打你，我代你說情！我先與你五十個好大錢，回來還把這些與你哩。
（向家人身邊拿了錢與他。）
（那孩子見了錢，甚是歡喜，便引著他來到門前）
那孩子：在裏面哩，我不進去。
（那孩子仍到舊處頑去了。）
（良卿見門半開半掩，那婦人朝裏坐著做針線。）
（只見他髮光可鑒，頸白如蝤，手如玉筍。）
（良卿要看他的面貌，便把門推了一下。）
（那婦人回頭見有人來，便起身往房裏去了。）
（良卿呆了半響纔回來，對國興道）
良 卿：真個天姿國色，絕世無雙。
國 興：（國興笑道）那裏就這樣好法？你是情人眼，故說得如此好法。
良 卿：實是生平未曾見過！說不得，我竟要弄他來吃杯酒。
國 興：良家婦女。如何使得？
家 人：（幾個家人）爺若要他來，管甚麼良家婦女，小的們去叫他來。
（一起豪奴不由分說，一窩蜂擁了去，把那婦人平抬了去，放下來。）
（那婦人也沒奈何，只得上前道個萬福。）
侯國興：你是那裏人？姓甚麼？可有丈夫？
婦 人：我是河南開封人，丈夫姓李，母家姓呆。丈夫是監生，來京候選的，因與張皇親
是親，借他這園子住些時，選了官就去的。
良 卿：我姓魏，這位是侯爺，隨你丈夫要甚麼官，我們吩咐部裏一聲，不敢不依。只要
你和我們吃杯酒兒，包你丈夫有官做。
婦 人：（吳氏道）男女七歲不同席，怎樣說亂話？你們雖是官長貴客，我卻也非低三下
四的人家，當今國母是我嫡親表妹，青天白日之下，豈可這等橫行！
（說著就走。）
家 人：（眾家人懺住道）不要走，吃杯酒兒罷了，又不咬下你一塊來，這般做作怎麼？
要等我們硬做起來，叫你當不得哩。
（吳氏料道不能脫身，只得坐在旁邊。）
（良卿斟杯酒來奉他，他把兩手緊緊掩面，不肯吃。）
國 興：不可過急。
（二人復猜拳痛飲。）
（只見了那婦人愁容羞態，分外可人。）
（良卿越覺動火。）
（起初還禁得住，到後酒酣時，便捻手捻腳的起來。）
（呆氏要走不能，急得痛哭。）
（侯國興忙取汗巾代他拭淚，被吳氏一推，幾乎跌倒。）
良 卿：（良卿大怒道）好不識抬舉！莫說侯爺官高爵重，就是這樣風流人物，如此標致
，也可配得過你了，怎麼如此放肆？抬他家去！
（眾家人答應一聲，一齊上前，扯的扯，抬的抬，呆氏急得在地下打滾，當不得
（人多，竟把他抬上轎去了。）
（二人纔出門，正要上轎，卻好遇著李監生回來看見，忙跑到轎前打躬道）
二 人：監生是河南李某，聞得妻子沖撞二位大人，特來請罪。
良 卿：你妻子已取到我府中去了。隨你要何處好缺，總在我二人身上，包你即日就選的
。把令正送與侯爺，你再另娶罷。
祝監生：（李監生）荊釵裙布，貧賤之妻，不堪下陳。大人府中燕趙佳人盡多，豈少此等
醜婦？監生也不願為官，卻也不肯賣妻求榮。
良 卿：你既不肯，且權寄在府中，等你選了官時與你帶去罷。
（說畢上轎而行。）
（李監生此時氣不留命，就街上拾起一塊石頭來擲打，剛剛把侯國興的轎頂打壞
（，國興大怒，叫人帶了送到城上去。）
（正是：
（ 男子無纔方是福，女人有貌必招災。）
（街上番役聽見侯國興吩咐，便把李監生鎖了，帶上城指揮處審問一番。）
（一則情事可憐，二者因是皇親的親眷，不好動刑，卻又怕侯、魏兩家的權勢，
（好生難處。）
（便來見巡城御史，正遇著張皇親拿帖來說，連御史也沒法）
侯國興：且緩兩日再處，讓李監生討保回去。
（不題。）
２１５＊＊時間： 地點：
（再說魏良卿，把呆氏抬到家，大娘子知道了叫去。）
（見吳氏貌美，已是吃醋，及問他來歷，呆氏哭訴原由，大娘子愈加其怒，便嚷
（罵起來。）
（良卿嚇得不敢攏邊，又不敢留在家，只得著人送他到侯家來。）
（國興一見，如獲至寶，溫存了半夜，呆氏堅執不從。）
（沒法，只得由他，叫僕婦們陪伴勸化他。）
（次日，城上來侯家討主意。）
國 興：叫他將就些罷。
（不料緝事的已將此事報知忠賢，忠賢與李永貞等商議。）
永 貞：這事不好，他比不得別的皇親，中宮面上，行不得此事，原做得不正，聞得此婦
不從，不如叫他們送回，再向吏部要個好缺放他去，以救雲夢之失，庶于兩下體
面都好看。
（忠賢應允。）
小內侍：（忽見小內侍來回道）客太太請爺說話。
（忠賢只得進內來。）
客巴巴：（客巴巴一見便問道）你可知道孩子們被人欺？
忠 賢：這是小孩子家不安分，搶奪良家婦女，他纔敢放肆的，如今正要送他去哩。
印 月：咱們侯伯人家，就要個婦女，也不為非分。
忠 賢：這婦人非庶民之妻，乃張皇親的親眷，于體面上不好看。
印 月：張皇親也是慣欺人的，你也太怕他了。
忠 賢：不是怕他。一則孩子們做事悖理，家中豈少這等婦人，卻要去亂纏，也不可弄慣
了他。再者中宮分上，不比別的皇親。
（那客氏終是婦人家見識，一味護短，不肯說兒子不是，便焦躁道）
客 氏：你不說中宮猶可，若拿中宮來壓，我卻不怕，偏要與他作對！你不敢惹他，等我
自去對他，砍去頭也只得碗大個疤。我當日受了他的氣，你曾說代我報仇，可見
都是鬼話。今日爬上頭來了，還只管怕他，你說孩子們做事不正氣，你平日做的
事都是正氣的？大家去皇爺面前說一說！
（忠賢見印月惱了，忙陪小心道）
忠 賢：好姐姐，不要躁，等我叫永貞來計較。
客 氏：計較甚麼？你是如今根深蒂固用不著人了，大家開交罷。你這負心的賊，自有天
雷打你。
（忠賢由他罵，只是笑。）
（少頃，李永貞進來，見印月坐著氣噴噴的，便問道）
李永貞：姐姐為何著惱？
忠 賢：就為興官兒那婦人的事。
永 貞：這樣小事，何須動氣？孩子們酒後沒正經，有甚要緊，惱怎的？
印 月：沒要緊呀！惹了皇親要砍頭哩！
永 貞：（永貞就知其意）不要忙，我自有道理。此地不是說話處。
（二人出到私宅商議，永貞）
永 貞：只須如此如此。
永 貞：（次日，梁夢環便上一本道）張國紀起造店房，安歇客商，包攬皇稅，容隱奸細
。
（忠賢便矯旨著拿家屬刑訊。）
忠 賢：（城上劉御史也上本道）張國紀縱容親戚監生李某，包攬各衙門事體，說事過贓
。
（忠賢也矯旨著拿問。）
（是時張皇親尚想央分上，要放李監生，不知火反燒身，免不得來會掌刑的揚寰
（、理刑的孫雲鶴，那個理他？把家人打做張皇親主使招集客商，私收皇稅，代
（為透漏，侵肥入己。）
（監生李某，倚勢害人，包攬各衙門說事過賄，與張國紀均分。）
（題上本去，只因這本事關皇親，忠賢不敢矯旨批斷，只得票了個「擬拿問」，
（聽皇上再批。）
（皇上是個賢聖之君，見是後父張皇親的名字，想道）
皇 上：若行了，就要廢親；不行，又廢了法。
忠 賢：（便叫過忠賢來道）這事只處他幾個家人罷。
（客氏在旁，插口道）
客 氏：聞得此都是張國紀指使，若不處他，恐別的皇親都要倚起勢來，那時國法何在？
皇 上：看娘娘面上，處他幾個家人並那監生罷，張國紀候對娘娘說了，著人吩咐他。
（忠賢見皇上主意已定，不敢違旨，只得批出來，將幾個家人並李監生重處之後
（，活活枷死，可憐李監生因妻殞命。）
（正是：
（ 寶檻朱欄緊護持，好花莫使蝶蜂窺。）
（從來艷色亡家國，試看當年息國姬。）
（這張皇親平日原是個謹慎之人，及見枷死了親戚並家人，愈加謹飭。）
（只是客家的聲勢一發大了，便有宰相拜為義子的。）
（朝廷雖在忠賢之操縱，而忠賢又在客氏之掌握。）
（客氏在皇上面前頗說得話，隨你天大的事，只消他幾句冷言冷語，就可轉禍為
（福。）
（忠賢因此懼他。）
（張皇親之事，若非他簸弄，忠賢也不敢如此。）
（過了幾日，又有順天府丞劉志選上本論張國紀，要皇上割恩正法，且微刺皇後
（。）
（忠賢便把本票擬拿問，送到御前。）
（皇上見了，意頗不然。）
（客巴巴又從旁墊嘴，皇上）
皇 上：誰沒個親戚？
（客氏纔不敢言。）
（皇上幸中宮時，對皇後說知張皇親包攬被劾始末。）
皇 上：（皇後道）既是他生事，不如放他回去，也免是非。
皇 上：也罷。
（皇後便親自批出旨來，著他回籍。）
（張皇親得旨，即日辭朝而去。）
（正是：
（ 葭莩義結邱山重，貝錦身隨毛羽輕。）
（歸去好開桑落酒，金梁橋上聽啼鶯。）
（客巴巴又逐去張皇親，人人懼怕，于是子侄家人，便在外生事，強奪婦女，硬
（佔園亭器物，種種不法，人都不敢奈何他，就是個花花太歲，比魏家聲勢更大
（。）
（那吳氏被侯國興奸佔了些時，終是大娘子吃醋難容，他卻也興敗了，竟把他賞
（與小唱。）
（後來張皇親訪知，叫人贖回去了。）
２１６＊＊時間： 地點：
（再說客巴巴勢傾朝野，人都來鑽他的門路。）
（向日有個尚日監太監紀信，舊曾在東宮伏役過的，與客氏是聯手。）
（因他近日尊貴了，不敢常來親近。）
２１７＊＊時間： 地點：
（一日在宮中遇見，客巴巴未免動故人之念，便問道）
客巴巴：紀掌使，久不見你了。
皇 上：（紀信道）常在這裏，如今有雲沱之隔，老太看不見小的了。
客 氏：甚麼話？你可曾管件甚麼事兒？
皇 上：（紀信道）不過在營內管幾個軍士，有甚好執事到小的管！
客巴巴：管兵彀干甚麼事？你去看外邊有甚好差使尋件來，我向皇爺討與你去。
（紀信答應出來，柑問別缺沒得，只有山海關缺了撫守的內臣，他便去備了分禮
（來求客氏。）
印 月：你這老花子，定是有個好差纔求，見兔放鷹哩。
客巴巴：（紀信道）沒甚好差，只有山海關出了撫守的缺，求老太在皇爺前方便一言。
印 月：說便代你說，後日割去了頭莫怪我。
客巴巴：（紀信哎道）將軍怕讖語，說這晦氣話，我還是去求魏爺罷。
印 月：你也對他說聲，我允了，也不怕他不依。
２１８＊＊時間： 地點：
（晚間，印月先對忠賢說過。）
（次日，紀信見過忠賢。）
忠 賢：（忠賢就于缺官本上批出來道）山海關撫守著紀信去。
（命下，紀信便來拜辭忠賢，就有本處將領官員來迎接送禮，好不熱鬧。）
（領了敕就辭朝赴任，一路上前遮後擁，出了關來衙門，在錦州到任。）
（袁崇煥便上疏乞養，忠賢便矯旨道）
忠 賢：近日錦寧危急，實賴廠臣調度有方，以致奇功。袁崇煥暮氣難鼓，物議滋多，准
終養回籍。
２１９＊＊時間： 地點：
（此時忠賢已議了進爵國公，其餘凡關著個兵字的官兒，都議蔭襲，單把個袁巡
（撫逐回。）
２２０＊＊時間： 地點：
（其時兵部尚書是霍維華，他卻在內力持公道，說崇煥功在徙薪，反著他回籍，
（這班因人成事的到得恩蔭。）
（于是上本，情願將自己的恩蔭讓與袁崇煥，以鼓邊臣之氣。）
（這明是借己愧人之意，反觸惱了魏忠賢，不但不准移蔭，反將袁崇煥從前的蔭
（襲都奪去了。）
（可惜那袁公：
（ 躬膺介冑固封疆，韓范威名播白狼。）
（苦戰陣雲消羽扇，奇謀遏月唱沙囊。）
（帳無死士金應盡，朝有奸權志怎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