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〇一 至 第一一〇
101**時間: 地點:
(如今自悔念頭差,望求公子行方便。)
(殘羹剩飯舍碗吃,鍋塊饅頭並冷面。)
(破衣破帽並破鞋,救我殘生存一線。)
(保佑公子與夫人,早養兒孫入翰院。)
(我因搬弄事和非,這才叫做活世現。)
102**時間: 地點:
(如今細細已供明,懇求放我登彼岸。)
毛小姐:(毛小姐聽完笑道)原來你是輕嘴薄舌,短見無行之人。論理不該看你,但你今能改悔自
陳,實情可憐。你今不必上岸去扯縴了。
毛小姐:(因喚過家人吩咐道)這個人既說得苦苦惱惱,我今是便路,可帶他到湖廣,放他回去吧
。
(寧無知聽見,再三拜謝起來。)
家 人:(家人將他關在頭艙道)公子吩咐,不許你在外探望,飲食自有人送來。
(寧無知便鑽入船頭,忙將船板蓋好。)
103**時間: 地點:
(此時幸小姐同著秋萼,俱在後艙細細聽明,等毛小姐一進來,便相見大笑道)
幸小姐:好個公子,這件公事卻審得明白。
毛小姐:(毛小姐笑道)不是我會審,還虧他老實,細細供明。看起來我竟是他外甥媳婦,他竟是
我的舅公。後來曉得,倒不好意思。
秋 萼:這也是他天報,方出我家小姐的惡氣。
毛小姐:只不知你家的小姐後事如何?可是這樣愛富嫌貧?
幸小姐:我妹子知書識字,才智過人,決從父命。妳明日相見,自然曉得。但我今見他身上寒冷。
秋萼,妳尋件衣服與他。
(秋萼忙取了幾件舊綿衣被褥,叫家人拿去。)
(寧無知悶在船頭,正暖氣烘烘,恬然睡覺。)
(今見賞他衣服被褥,一發歡喜。)
(正是:
( 惡人雖說是天磨,畢竟天心愛處多。)
(不是一切折磨盡,如何改悔到心窩。)
104**時間: 地點:
(自此一路僱夫,連夜用力。)
(不一日已到了湖廣地方,離家不遠。)
(幸小姐甚是歡喜。)
105**時間: 地點:
(卻說廉清,在船日久,今見入了境中,恐怕鄰近官員知覺,未免又要耽擱,便吩咐跟隨
(道)
廉 清:老爺我思家念切,若驚動了地方官,又費一番工夫。老爺我起早先回,你們後來吧。
(廉清遂帶了數個家人,竟從旱路而走。)
廉 清:(廉清在馬上暗想道)我這番榮歸,若論起來,我當初貧賤,自小虧岳父收留,教我成名
。又將小姐許我,這識見知己之恩,真千古所未見,只宜先去拜謝他才是。但我如今是欽
賜養親完娶,是親在前,而娶在後,又豈可違旨先及私事。還是先到家去是正理。見過父
母,然後拜見岳父母,則倫理俱盡矣。
(廉清定了主意,遂在馬上加鞭,一路而行。)
(行了兩日早到鴻漸村不遠,遂先著人通報,自己慢慢而來,早望見家中氣象與往日大不
(相同。)
(原來俱是幸夫人著人蓋造齊整。)
(那家人到家見了廉小村,跪稟道)
家 人:狀元爺榮歸,就在後面到了,特差小人先來報知。
(廉小村聽了大喜,忙問道)
廉小村:狀元爺幾時到幸府的?
家 人:幸府還未曾去。
(廉小村聽了,著驚道)
廉小村:怎麼不先到幸府去?
家 人:狀元爺說是奉旨養親,故先回家來拜見老太爺。
廉小村:(廉小村著急道)你快去對狀元爺說,我問他這官是哪裡學出來的?快快不要做此沒人心
背情理之事,惹人談論。若是先來家見我,我也決不見他。
(家人聽了連忙跑回,攔著廉清的馬頭,將廉小村言語細細稟上。)
廉 清:(廉清勒馬思忖道)這實是我父親的厚道,但我欲至此,再奉父命而往,就不為背旨了。
(便勒回馬,竟往幽蘭里來,也先著人去報知。)
(幸尚書與夫人聽了,一時驚慌無措。)
家 人:(不一會家人又來報道)廉狀元已進村了。
(幸尚書只得先叫兒子幸天寵出門迎接。)
(廉清在馬上,遠遠看見舅子立在門前街上接他,便慌忙下馬,疾趨走到,用手攙著幸天
(寵道)
廉 清:有勞大舅出迎,得罪,得罪!
(二人攜手,遂同走入門來。)
(只因這一來,有分教:
( 多情推去,有情尋來。)
(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十五回 苦在心頭沒奈何庭前講理 喜從天降有商量閨內調情)
(詞云:
( 相逢只合笑顏舒,苦殺巢空心咽茹。)
(欲訴又非宜,騰挪且措辭。)
(得效于飛友,怎肯教他後。)
(久已弄情緣,紅絲暗裡牽。)
(右調《菩薩蠻》)
106**時間: 地點:
(話說幸尚書與夫人,忽聽廉清奉旨養親完娶,將已到門,吃驚不小,便十分著急,只得
(叫兒子出來迎接。)
(夫妻在內,只跌足歎氣,幸天寵將廉清迎入廳中,歡與廉清相見。)
廉 清:俟小弟拜見過岳父母二大人,方與尊舅行禮。
(說罷,隨著人入內相請,便一直進來,請幸尚書與夫人出去拜見。)
(幸尚書與夫人只你推我,我推你,推到沒奈何的田地,幸尚書只得走出廳來。)
(廉清已使人將兩張大椅子擺在中間,鋪下紅氈,只等丈人、丈母出來就拜。)
(今見幸尚書獨自走出,便又著人去請夫人,卻滿面堆笑,躬身恭請幸尚書上坐。)
(幸尚書只得走下一步,扶著廉清說道)
幸尚書:請問狀元此來,是奉朝廷賜歸?還是狀元自己私歸?
廉 清:小婿蒙聖上矜憐,賜歸養親完娶。又蒙欽賜聘禮,故星夜前來拜見岳父、岳母二位大人,
並求擇日,使小婿與令媛昭華小姐成就百年之好。請岳父台坐,俟岳母出來,一同拜見。
幸尚書:(幸尚書聽了故作著驚)狀元此來差矣。從來禮乃人之大綱。若不循禮,則近於野,而生
物議。今狀元蒙聖上恩典,賜歸養親完娶,則親在先,而娶在後。只宜歸家拜見父母,先
盡了子職,然後到我處言及婚娶,方是正理。怎麼先到這邊來,竟是先完娶而後養親,將
來何以復命。宜速歸家,再來商議可也。
廉 清:岳父之言實與小婿同心。怎奈我父親之見與岳父不同,故不敢違逆父命。今小婿是遵父命
而來。
(遂將父親不容相見之言說知。)
幸尚書:(幸尚書微笑道)今尊翁之見,是鄉野之私識。我身為禮臣,禮自我出,行動為人準則,
豈可行此悖禮之事。還是歸家的是。
(兩人只在廳上,一個叫他回去,一個說是奉父命必要請拜見,談論不已,以至家人僕婦
(俱圍繞而看,幸夫人亦躲在門後打聽。)
107**時間: 地點:
(且說幸小姐見趕過了廉狀元的坐船,滿心歡喜,便使秋萼來問。)
家 人:已離家中不遠,只有里許了。
(幸小姐聽見,忙吩咐住船,因對毛小姐說道)
幸小姐:小姐在船上寬坐片時,我同秋萼先回,稟知父母,即同人來迎接。
(毛小姐應允。)
(幸小姐即整巾換服,同秋萼上岸而走。)
(正欲問人,不一時卻看見牌樓匾額,旗幟飄揚,上寫的許多金字,俱是慶賀廉狀元的。
()
(幸小姐與秋萼看明,方知是自己門首,便不勝歡喜,走到門上,卻不見一人看守,便竟
(往內走。)
(只見廳上許多人團團圍繞,不知為著什事。)
(她二人便在旁乘空往內直走;不期夫人在門後突見二人走入,只說是廉清又著人來請她
(出去拜見,便回身欲躲。)
秋 萼:(秋萼忙上前說道)夫人,小姐回來了。
(夫人忽然聽見,忙回頭細認,小姐已走到面前,低聲說道)
幸夫人:母親,孩兒回來了。
(夫人方看明,果是小姐與秋萼。)
(這一喜非凡,不勝驚喜,卻又禁不住雙淚如珠,一時話都說不出來,只掙說道)
幸夫人:我兒,妳娘親好苦也!
幸小姐:(小姐連忙搖首道)母親切莫高聲。
(遂一同入內。)
幸夫人:(夫人遂將)廉清歸來,在廳上請見。妳父親要打發他回去,他只是不肯,只要請我出去
拜見。正在萬分難解之際,孩兒恰恰到家,天大事已定矣。
幸小姐:廉清之事,容易就定。倒是孩兒之事,不能就定,快請父親進來商量。
秋 萼:別人去請,必要被廉狀元看出,還是我去方得隱密。
(遂走到廳前來,閃身只看著幸尚書。)
(幸尚書正與廉清分辯,忽一眼看見是秋萼,便不勝吃驚,暗想)
幸尚書:她來,小姐必有下落了。
幸尚書:(因對廉清)狀元既奉父命不肯回去,且同小兒坐下,我且入內一去就來。
幸尚書:(說罷便如飛入內,見了秋萼忙問道)小姐今在哪裡?
(秋萼用手指內,遂一同進來。)
(小姐見了父親,因笑說道)
幸小姐:孩兒服色有異,不敢拜見。
(幸尚書見小姐這般打扮,宛然一美男子,不勝驚驚喜喜。)
幸小姐:廉清在外,卻不可露出一毫消息。
(幸尚書與夫人會意,即便吩咐諸僕婦。)
幸小姐:(小姐方笑說道)孩兒今日娶了一位小姐來家,快著人同去迎接。
幸尚書:(幸尚書與夫人聽了吃驚道)孩兒這是怎麼說?
(幸小姐方將別後,得毛羽收留、將女兒招贅,以及成親,今日同歸許多事情說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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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時間: 地點:
(此時幸公子也走進聽見了,只笑得如喜如狂。)
幸尚書:如今這毛小姐來家,孩兒作如何安頓?豈不誤她終身大事!
幸小姐:孩兒自有主意。我今不便改裝,可備轎子,我去接她上來,須如此這般。
(幸尚書與夫人只得依她,遂著人抬進兩乘大轎。)
(幸小姐便坐了一乘,同著空轎,帶了家人僕婦,一齊往外走去。)
109**時間: 地點:
(卻說廉清忽見幸尚書急走入內,正不知是何緣故,只說)
幸尚書:就出來。
(便同幸天寵坐下。)
(坐了半晌,只不見走出來,心中十分驚疑。)
(又見童僕紛紛出入,正要問幸天寵,不期幸天寵也曉得了些風聲,一時坐不住,也脫身
(溜了進去。)
(只撇下他坐在廳上。)
(廉清見了,又覺可笑,又十分驚疑)
廉 清:我岳父是個慎重之人,十分愛我。今日為何如鬼如蜮般的行徑起來,撇我在此,甚非愛我
之意。
廉 清:(因躊躇了半晌道)我今奉旨與小姐成親,不久出入閨闈,非比往日避嫌能禁我足,何不
進去拜見。
(遂起身剛欲走入,卻見兩乘大轎出來,後隨許多男女跟隨。)
(廉清只得立在旁邊讓他們出去。)
(卻見幸尚書同著天寵,俱各笑嘻嘻走來說道)
幸尚書:適因有事入內,唐突之處,異日請罪吧。
(廉清又要請拜見,幸尚書又再三推辭。)
廉 清:小婿榮歸,理合拜見。岳父不容,卻是為何?
幸尚書:(幸尚書笑道)先不受拜者是有隱情,於禮有礙,而不敢受也。今隱情已釋,似無礙矣,
宜該受拜。然在此忽忙之際,則又非受禮之時。容擇吉日愚夫婦受狀元之拜何如?
幸尚書:(因對公子說道)我已著人在東書院設席,你陪狀元去吧。
(遂一面吩咐著人打掃廳堂,就忙亂個不了。)
(廉清因不便再問,只得同公子走入東書院來,彼此問些別後事情,方知逄寅不在此館。
()
(不一時家人來請入席,二人入席坐飲。)
廉 清:(廉清忍不住問道)今日岳父母為著何事,卻如此匆忙,可使我一聞麼?
幸公子:(幸公子笑道)今日有一件大喜事臨門,不得不為它匆忙。
廉 清:我今奉旨與令妹成親,乃大喜之事。卻不以我為大喜,終不然更有大喜於我者?
幸公子:兄之喜,非為不大。但它之喜,非出尋常,得千古之奇喜,實有大於兄之喜萬萬矣。
(廉清聽了不勝呆想,且按下不題。)
110**時間: 地點:
(且說幸小姐帶了僕婦一時到船,幸小姐走入艙中笑對毛小姐說道)
幸小姐:家君、老母知娶了小姐不勝歡喜,已著眾僕到船迎接,乞小姐整容。
(隨用手招僕婦進艙,一齊給毛小姐磕頭畢,毛小姐隨即收拾打扮完,已是黃昏時候。)
(家人在岸上一齊點起燈籠火把,照耀一如白晝,眾婦女扶著毛小姐走出船頭,又扶入轎
(中,幸小姐也自入轎,然後抬上岸來。)
(不一時到了門前,竟至廳上歇下。)
(幸尚書與夫人俱立在上面。)
(幸小姐先走出轎來請毛小姐,用手扶出,二人分立在左右。)
(幸夫人見毛小姐果然標緻,與女兒不相上下,不勝歡喜)
幸夫人:小兒遠出,得蒙尊公尊堂留養,又與小姐聯姻,又賜同歸,愚夫婦不勝感激。小兒心事今
已言明,我明日另擇良辰,與妳夫婦成親。今且不須大拜,只以尋常之禮相見吧。
毛小姐:(毛小姐聽了只得說道)媳婦今日同歸,理合拜見姑嫜。即使他日再結花燭,再拜也可。
(說罷,竟拜下去。)
(幸尚書與夫人只得受了。)
(拜完,幸小姐遂攜了毛小姐同到香房。)
(房中早已收拾齊整,不一時侍女們擺上酒來,二人對飲,在房歡笑不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