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〇一 至 第二一〇
２０１＊＊時間： 地點：
（一日持斧登山，想到為官榮華，大哭不止。）
（哭已，倚石而眠。）
（俟至睡夢初醒，日已西墜，忙忙促促，將薪伐下，束而荷歸。）
老 嫗：（老嫗詈曰）爾今日歸何遲也？未必要將老嫗莩死耶！
七 竅：（七竅泣曰）兒因近日手足為茅茨所損，舉動艱難，采薪稍遲，望母見諒。
老 嫗：吾知此役爾不耐任，非力加鞭楚，不能畏吾。
（遂入房中，持一索出，抓著七竅，七竅不能轉動。）
（片時之際，將身捆定，弔於廬外榆樹枝上，以鞭笞之，連笞數百，體無完膚。
（）
（珠蓮見而心傷，跪地求宥。）
老 嫗：爾毋代人祈也，吾責爾夫後，將責爾矣。
（七竅痛楚難當，只冀老叟歸來，一為解救。）
（殊意老叟杳無蹤跡，至待老嫗鞭笞足意，始解索放下。）
（七竅釋已，又將珠蓮弔著，如鞭笞七竅一般，盡力笞餘，天色已晚。）
（老嫗自去廚內烹粟而食，也不呼及七竅夫婦。）
（二人忍著饑餓，暗地商曰）
二 人：事勢如斯，不死何待？
（即將捆軀之索各持一束，乘得老嫗鼾聲大起，走出廬外，意欲同縊於此。）
（剛以索兒搭上樹枝，忽然山外一聲響亮，火光數十朵，直向夫婦同縊之處而來
（）
夫 婦：勿忙，勿忙，吾等來與爾商。
（七竅、珠蓮以為老叟前來救己，立於樹下候之。）
（及光火到時，殊非老叟，乃是兇惡鬼物。）
（有持索者，有持刀者，有持毒藥者，有持小斧者，緊將夫婦團團圍著。）
老 叟：（持索者曰）爾學吾縊死好。
夫 婦：（持刀者曰）爾學吾剔死好。
夫 婦：（持藥、持斧者曰）爾學吾毒死、砍死好。
（一時爾爭我奪，順扯橫拉，七竅、珠蓮已駭半死。）
（久之，眾鬼）
眾 鬼：彼剛二人，如何能代吾等之眾？
夫 婦：（倏一大肚鬼欣然來前曰）爾輩毋容爭奪，可讓此男女與吾作水牢代焉。
（分開眾鬼，獨將七竅夫婦手拉而行。）
（眾鬼嘩然，亂打亂擊，直到天將發曉，始行四散。）
（惟大肚鬼弗捨，向七竅夫婦叩拜不已）
七 竅：爾等苦難過日，不如代我在水國中坐三載水牢。三載後，爾代尋著，又復投生，
奚必在茲日受囉唣？
（叩拜已罷，竟將夫婦拉去。）
（林外一叟，白鬚白髮，突如其來日）
夫 婦：鬼物毋得如此，此二人終列仙班，何可加害？
（言畢，拐杖一舉，鬼化烏有。）
（七竅夫婦雖為老叟救援，已被群鬼駭癡，遂呆立於林木之下。）
（第一一○回 逃廬外虎狼相逼 寄賢母殘毒交加）
（老嫗早起不見七竅夫婦，手持竹杖尋來。）
（見得二人尚然呆立不動，大聲罵曰）
二 人：爾夫婦生平好惰，徒享安逸之福。一為老身驅使，爾即願死，以逃懶命。昨夜持
索來此，諒已縊斃矣，為何尚在樹下對立如是耶？爾如不死，待吾將爾擊斃。
（言已，手持竹杖，極力亂打。）
（七竅夫婦知無人救，只得雙雙跪地，泣而求曰）
泣 而：祈母饒兒命二條，兒身世世把恩叨；願將軀報高深德，賢淑芳名萬古標。
老 嫗：爾欲吾饒，卻也容易。從此驅使惟命，不怠不惰，吾即恕之。如其故轍乃循，吾
必束爾二人，沉諸潭水。
七 竅：（七竅夫婦同聲應曰）二次再違母命，以及願死等情，任母如何，心甘不怨。
老 嫗：爾毋徒誑一時，轉眼又變心志也。
七 竅：（七竅夫婦曰）誓不敢矣。
老 嫗：爾既知悔，速歸烹粟，與吾食之。吾為兒媳，真真抱氣不少！
（七竅夫婦果然歸廬，炊起煙來，將粟烹好，奉母食後，夫婦同食。）
（食已，七竅自忖）
七 竅：不去采薪，恐老嫗難容。
（遂持斧爬上山巔，奮力將薪砍齊束妥，荷之而返。）
（珠蓮忙忙促促，亦汲水而回。）
老 嫗：（老嫗喜曰）爾夫婦今日發了憤志，待吾烹一山豚與爾食之。
（言罷入內。）
（七竅暗喜，私謂珠蓮）
謂珠蓮：想吾夫婦在部衙時，每食必有珍饈，還嫌廚人烹調弗善。自出衙外，不惟珍饈不
得，即粗粟亦未嘗飽。早知福享在前，今受困窮，胡不當初學食粗糲，以免今日
如斯作難也？茲承老母賞烹山豚，夫婦食之，亦潤一潤肚腸，看此擔荷之力稍增
長否？
（剛言至是，老嫗出，向七竅夫婦曰）
老 嫗：山豚之肉，毛不可去，去則味不鮮矣。
（遂將山豚一個，毛深寸許，也不洗潔，拋入鼎中，炊火烹之。）
（約煮片時，提出碎割，尚有鮮血流於肉上。）
（碎畢，裝在盂內，呼七竅夫婦同餐。）
（二人見此情形，停箸不食。）
老 嫗：（老嫗詈曰）爾夫婦不食，未必嫌吾不潔乎？
七 竅：兒不敢嫌，因受風寒，心不欲耳。
老 嫗：七竅既受風寒，珠蓮又胡不食？
（珠蓮無言可對，勉強舉箸。）
（將近口角，臭氣難掩，出而嘔吐。）
（老嫗大怒，扭髮擊之。）
（珠蓮大哭呼饒，老嫗不捨，愈擊愈力，擊得血流滿面，尚不肯休。）
（七竅是時雖甚忿恨，奈不敢出諸其口。）
老 嫗：吾見七竅面帶悲忿之色，殆欲順妻逆母乎？
七 竅：兒不敢存是心矣。
老 嫗：爾毋誑吾，吾知爾念抱不平，幾欲出之於口者，以畏老身故也。吾且捨爾妻而擊
爾焉。
（將當珠蓮捨卻，扭著七竅，與擊珠蓮無異。）
（七竅受擊，亦如珠蓮之呼救不止。）
（少頃擊畢，老嫗定息，指珠蓮而言曰）
老 嫗：吾為擊爾夫婦，腹已饑矣。爾可將粟速速烹來！
（珠蓮不敢違，忍著痛楚，來至廚下，烹而餉之。）
（老嫗食訖，又大聲詈曰）
老 嫗：吾先無兒媳，倒還不憂不慮，快快活活。自爾夫婦投吾膝下，只意卸卻重累，福
享清閒。豈料有媳有兒，更添一番憂氣。
（詈罷大哭，哭罷又詈。）
（珠蓮、七竅實難過日，夫婦計議，乘夜他逃。）
（走到前宵尋死之地，心恐鬼物又至，轉向西行。）
（行約里餘，耳聽虎嘯狼號，聲震山谷，夫婦駭甚，暗暗坐於老柳樹下，以待天
（曉，然後尋一無虎狼處以逃之。）
２０２＊＊時間： 地點：
（未幾，啟明星出，天已發白。）
七 竅：（七竅謂珠蓮曰）吾來婦不趁此逃，恐老嫗尋來，難免受苦。
珠 蓮：東西南北不知所向，將何逃乎？
七 竅：逃出荒涼，訪問途程，仍回都中，方可保全性命。不然，必為老嫗擊斃矣。
珠 蓮：如是，須急行之。
（言猶未已，倏見腥風大起，敗葉飛揚，四五虎狼，竟投柳下。）
（二人魂不附體，將身一縮，隱入蓬蒿。）
（虎狼到斯，若為未視也者。）
（夫婦見此心乃稍適，暗想）
夫 婦：不過片刻，彼必他游。
（殊知虎狼慵於行走，反繞柳而臥。）
（足足臥到午刻，其虎始去。）
（狼睹虎去，亦尾之行。）
（夫婦見之，心甚暮之。）
（方欲走出蓬蒿，老嫗又至。）
（東張西望，有如捕鼠之貓，口裡喃喃，不住罵曰）
老 嫗：老嫗今日將爾尋得，誓必擊死，以免淘神。
七 竅：（七竅暗謂珠蓮曰）物類虎狼剛去，人中虎狼又至矣，可奈何？
珠 蓮：吾與爾身毫勿動，彼尋不著，自然歸廬。
（不料老嫗尋覓之力倦，低聲言曰）
老 嫗：吾力餒矣，且在此地暫為歇息。
（遂背老柳，向前面坐下。）
（七竅夫婦五內戰懼，欲行不可，欲退不能，只得屏息蓬蒿中，弗敢稍動。）
（老嫗坐已，又從而罵曰）
老 嫗：爾夫婦如是頑梗，尋得後，即不擊斃，必送與人，自茲以後，決不要爾矣。
（罵甫畢，又來一老嫗，見柳下嫗而言曰）
老 嫗：張老姥來此胡為？
老 嫗：李母不知，吾家老叟於石縫內救得夫婦二人，無所依歸，拜吾二老為父母。吾叟
好善，往朝南海未回。不意二人不依吾教，累累作梗，心甚歉然。
李 嫗：自己兒媳，須好教之。
張 嫗：今而知禽獸至蠢，皆易於教者，其難教者，莫過乎人也。試如嫗言。吾若尋著，
驅之異地，斷不使再處吾廬。但不知二人逃於何所？
李 嫗：（李嫗以手指曰）爾所背之老柳腳下蓬蒿深處者，非耶？
（張嫗掉頭視之，果見七竅、珠蓮犬臥於是。）
（嫗氣極，解下腰帶，束二人手，拉回廬中，仍然弔於樹枝，鞭抽不已。）
（七竅夫婦號泣求饒，李嫗勸慰數番，張嫗之怒始解。）
（夫婦得釋，拜了張嫗不擊之德，又拜李嫗勸解之恩。）
（拜罷，張嫗）
張 嫗：李母慈良可喜，吾將爾夫婦送彼為兒媳焉。
李 嫗：人生在世，貴有兒媳以奉事。世之無子者，或祈神拜佛，或另娶小星，無非求一
繼起人兒，以綿祖宗血食。爾二老生平無出，值茲晚景，忽得此佳兒佳媳，何幸
如之？
張 嫗：吾前無兒媳，常怨己何不幸而乏嗣，人何多福而有子。乃聞之有子者言：『兒婦
為冤孽，不若無子無媳，尚得清閒。』吾暗思之，胡以吾所喜者，為人所惡；人
所喜者，為吾所惡？皆以未有兒媳，故不知其情也。今而受茲憂氣，始知有子不
若乎無。爾如欲焉，願以相贈。
李 嫗：（李嫗笑曰）汝能捨耶？
張 嫗：吾實不願也。
李 嫗：既承爾贈，吾將導歸吾廬矣。
謂七竅：（遂謂七竅夫婦曰）爾願隨吾否？
二 人：願。
李 嫗：如願，可拜謝張嫗。
（夫婦諾，拜謝張嫗後，即隨李嫗去。）
（李嫗舉動儒雅，不善發言。）
（二人在途，竊自喜曰）
二 人：此嫗慈善，吾夫婦可過日矣。
（行不數里，已至其宅。）
（極目視之，雖係茅草結成？較計張嫗所居，稍為寬敞。）
（夫婦入，拜了李嫗，認為慈親。）
（前數朝煮粟烹茶，李嫗隨彼二人，從不亂罵一語。）
七 竅：（七竅夫婦暗暗告天日）幸得神明默佑，得此慈母，俾吾夫婦出於陷阱，而登坦
平。如獲歸都，吾必列牲以謝。
（夫婦自此嬉戲寬閒，不似張嫗室中無所措其手足。）
（他日，李嫗身坐堂上，呼出七竅夫婦，低聲告曰）
李 嫗：廚內之薪已無幾矣。爾夫婦可於明日一同上山，採集歸來，以備後用。
（夫婦欣然，果於次日同攜斧去，採得薪歸。）
李 嫗：（李嫗笑謂之曰）人生宜勤儉，勤儉，持家根本。如奢華懶惰，必受困苦。這是
一定之理。爾夫婦既為老身子媳，吾言當敬聽之。
七 竅：母言金石，敢有不遵？
（孰意李嫗自吩咐後，無復再言。）
（七竅、珠蓮久久怠玩不堪，李嫗又呼入堂中，重新教導。）
（二人以嫗甚慈善，毫無畏懼，反鬥口四舌焉。）
李 嫗：爾夫婦以吾慈善，不若張嫗之嚴厲為可畏耶？若不施點威風，必不知老身厲害。
（是夜，突將夫婦束捆在地，持刀碎割其肉。）
（割一次，則哀聲大喊，有如豕鳴。）
李 嫗：（李嫗笑笑嬉嬉向夫婦而言曰）老身將爾懶筋抽盡，自能勤以操家矣。
（可憐七竅夫婦受割此遭，遍體生紅，衣不能服。）
（不知李嫗從又如何待法？自有下落焉。）
（第一一一回 紫陽山持斧遇道 李嫗宅悟道談元）
（七竅夫婦遇著李嫗，以為良善不暴。）
（殊知張嫗之威在外，怒僅擊以拳杖，李嫗之威在內，怒則割其皮肉。）
（夫婦被割一次，一見李嫗，如見毒虎。）
（二人是時反以張嫗為賢而懷思不言。）
（日復一日，刀痕已好。）
（李嫗各予一斧，促之上山）
李 嫗：爾夫婦今日採樵，每人重要百斤，少在八十。如數不足，休歸見吾。
（言罷，笑容可掬，似一慈良之母。）
七 竅：（七竅夫婦跪地哀告）祈老母念兒夫婦從未出力。薪重八十，即能採集，萬不能
荷之而歸。還冀垂憐，稍減一二。
李 嫗：爾夫婦欲傲吾命乎？
二 人：（二人泣曰）命不敢傲，只求老母再為稍減耳。
李 嫗：（李嫗笑曰）可再減二十，六十決不可少。吾先懸秤以候，爾夫婦須急急採之。
（二人領命，攜手上山，將薪採齊，難於擔荷。）
（正值計無所出，忽有二農自山左來，見得七竅、珠蓮而詢曰）
珠 蓮：爾二人姊弟耶，夫婦耶？
七 竅：夫婦也。
珠 蓮：（二農曰）在此胡為？
（七竅且泣且訴，備將李母毒於驅使，一一與言。）
七 竅：（二農曰）如是，爾又得母虎而事之矣。此嫗當日曾割死子媳數輩，爾夫婦事彼
，終必為其所斃。今幸遇吾二人，且作一順手情兒，將薪代爾荷歸。
（夫婦聞之，拜謝不已。）
（二農撩衣紮袖，荷薪前行，其去如飛，轉瞬已到李嫗之宅。）
（七竅夫婦艱於步履，久之始至。）
七 竅：（歇息片刻，同入稟曰）兒等已荷薪歸矣。
（李嫗喜形於色，以秤稱之，每擔約計七十餘斤。）
李 嫗：薪重如此，兒媳均能扭荷，則明日八十之數，運回不難矣。吾粟久熟，速去食之
。
（食後，李嫗）
李 嫗：今日已殆，爾夫婦各宜早臥。
（二人唯唯。）
（日剛西墜，即入室而臥。）
七 竅：（七竅在榻私謂珠蓮曰）此日全靠二農，明日老嫗又要八十斤之重，吾夫婦縱能
採得，無人代荷，如之奈何？
珠 蓮：好人還被好人救。如不能荷時，恐又如今日之遇二農，未可知也？
七 竅：安得農人而日日遇之哉！設或一日無遇，則吾夫婦難免碎割矣。
（言言語語，竟到天明。）
老 嫗：（老嫗在外呼曰）爾夫婦可早起烹粟，食後上山。
趁此晴天，多採柴薪，以防陰雨。
（夫婦聞呼即起，烹粟而食。）
（食畢，持斧竟去。）
（採到午刻，將薪束好，重而難運。）
七 竅：今日所採，較昨日更重，如何荷歸？
珠 蓮：暫待一時，必有農人由此歸者。
（殊待許久，並無行人。）
七 竅：久候無人由此經過，恐逾老嫗所定時刻也。且緩緩負之。
珠 蓮：爾不待人幫荷，薪重若是，烏能勝任？
七 竅：（七竅沉吟良久）薪止四束，吾夫婦共荷一束而行，不過三四往來，亦可荷盡。
珠 蓮：夫言甚屜。
（遂共荷一束，曲折下山。）
（行未里餘，珠蓮呼曰）
珠 蓮：肩如刀刺，可暫歇片刻。
（歇定後，復向前進。）
（剛行數武，七竅又呼曰）
七 竅：肩若針錐，可再歇一時。
（夫婦二人彼此交歇，直到天色已晚，始荷一束以歸。）
老 嫗：爾夫婦稍勤一日，又怠惰乎？
（七竅、珠蓮跪地言曰）
珠 蓮：兒非好惰，實因薪重無力，難以運之。
老 嫗：昨日所荷匪輕，何以歸之又早？
七 竅：昨日早歸者，以有農人代荷也。
老 嫗：（老嫗笑曰）爾夫婦亦能倩人，今日胡不倩耶？
七 竅：今日此逕無人，所以夫婦共荷一束，艱難萬狀，日夕始歸。
老 嫗：誠如爾言，爾夫婦苦矣。可速食粟。
（珠蓮、七竅以為老嫗烹粟以待，同入廚中。）
老 嫗：今日之粟不必用箸，不必用盞，可以手掬而食。
（夫婦聞說，不知所以，恐老嫗別有烹粟法兒，在廚待之。）
（移時，老嫗捧一木器出，笑謂二人曰）
老 嫗：爾夫婦入山採樵，至晚始歸。老身今日無薪作食，此以生粟數合賜爾夫婦，須盡
食之。不然，必加以前日之刑罰。
（夫婦畏甚，勉強同食。）
（食已，老嫗）
老 嫗：食此生粟，可能果腹乎？
七 竅：承老母所賜，腹已充矣。
老 嫗：如是，速將所伐柴薪一一運回，以了今日之事。
（夫婦不敢傲，只得又向采薪處，以共荷焉。）
（無如天色昏黑，舉趾殊難。）
（夫婦同行，不為荊棘所纏，即為茅茨所刺，受盡無限辛苦。）
（足荷至東方發白，才將所伐運完。）
老 嫗：薪既運楚，速去烹粟，以便食後又往採之。
今日宜早荷歸，倘再如昨日之遲，決不爾宥。
（七竅夫婦應聲入廚。）
（不一時，將粟烹好，與老嫗共食。）
（老嫗嬉笑勸夫婦加餐，面如菩提，溫柔可近。）
（食畢，即促持斧上紫陽山。）
（夫婦坐在山巔，想到受斯折磨，悲泣不已。）
（久之，珠蓮）
珠 蓮：徒事悲泣，有何益哉？不如將薪伐齊，另外設策。
（正言之際，倏一道士由山林而出，口內歌曰）
道 士：世人都欲享福力，不知此福不長寄；有時榮盛有時衰，榮時欣喜衰時泣。榮時好
似上天堂，衰時無殊入地獄；有其衰時受琢磨，何若隨我入山去。
修成大道樂逍遙，不受人間半點氣；趁此年華尚壯強，如一老矣悔無及。
（歌畢，七竅夫婦疾趨上前，跪地牽衣，苦求指示。）
道 士：指示不難，恐爾心不堅穩，止於半途。
七 竅：吾夫婦而今正墜陷阱，如道長垂憫，度吾夫婦出此苦惱，誓願煉修大道，不敢有
違。
道 士：如是，爾夫婦今日空手歸去，見得老嫗，雙雙跪下。老嫗問爾有何所說，爾夫婦
同聲言曰：『不願折磨而一道，從此堅心以力造；敢祈老母教導吾，道成自把深
恩報。』只說此數語，彼必厚愛於爾。爾見老嫗所行所止，一一效法，自然不受
折磨矣！
（七竅得茲指示，喜不可言，復進而求曰）
七 竅：道長何名？須為吾言，以好屍位而祝。
道 士：爾聞吾名，吾非他，天靈子即其道號也。
珠 蓮：道長之言有准乎？
道 士：吾言極准，爾速歸之。
（七竅夫婦果然空手歸來，老嫗笑而問）
老 嫗：爾夫婦昨日尚運一束，何於今日一束俱無？
（夫婦跪地，即將道士所教歷歷言之。）
老 嫗：誰教爾者？
七 竅：天靈子。
老 嫗：（老嫗默然良久）教導固吾所願，恐爾夫婦心不堅穩，反受天律之誅。
二 人：吾夫婦自此願從老母習道，並無別心。
老 嫗：既是如斯，來，來，吾將爾二人幽閉一室，爾能悟何故，吾即教以大道焉。
（夫婦如命，同入室中。）
（老嫗將門落鎖而去。）
七 竅：（七竅謂珠蓮曰）這是何故？
珠 蓮：不知。
（七竅順想橫思，一時不得其訣，心正著急，倏聞暗處有人告曰）
七 竅：爾從習道用功思之，其訣自得。
（七竅靈機觸動，猛然悟曰）
七 竅：入門休為外欲擾，即是參元得道時。
（甫得此二語，老嫗至於門外，大聲呼）
大聲呼：閉門之妙可悟得乎？
七 竅：雖已悟之，未知是否？
老 嫗：爾所悟者何？
（七竅遂將所悟告之老嫗。）
老 嫗：爾有靈心，可以談道矣。
（當即開門放夫婦出。）
（七竅偷視老嫗，若有喜色。）
（夫婦於是重新拜舞，求指道功。）
老 嫗：扶衰不老，無他妙巧；神氣堅凝，子精固保；由此上進，丹爐不倒；胎嬰出現，
封誥自討；欲為仙真，心要堅好。
（七竅夫婦聞此數語，似有省悟於心，但不能深知其妙。）
老 嫗：果欲習道，爾夫婦自此不可同居。
（七竅，珠蓮口雖應諾，心實不捨。）
（老嫗若先知覺，怒謂二人曰）
老 嫗：既拜吾為師，求指大道，又不捨夫婦異處，則子精何固？子精不固，神氣不聚，
衰何以扶？
七 竅：夫婦為小之大倫，胡以定在分居，方可習道？
老 嫗：妙道起首，在乎寡慾清心。
夫婦同居，心烏能清？欲烏能寡？
七 竅：子精者何？
老 嫗：是乃人身根底。無精則無神，無精無神則氣不克煉。
此造道者要必以固精為第一也。吾見爾夫婦分居似乎不捨，吾亦不為爾強。
爾仍為吾上山伐薪，落得夫婦團聚。
（七竅於此又畏薪難採運，遲疑莫決，久不回言。）
老 嫗：不捨夫婦，道心尚屬乎虛，依然罰爾採樵，任吾驅使。
（言畢，將斧拋出。）
（夫婦持斧出了廬外，老嫗笑而言曰）
夫 婦：爾其在途細思，如能捨夫婦而各居也，隨吾習道，不受此苦。如不捨夫婦而同居
也，必終身為伐薪之侶。吾言若是，須自打量。
（第一一二回 收鬼物老嫗試道 從赤鯉妖部生嫌）
（七竅、珠蓮持斧同行，暗裡商曰）
珠 蓮：嫗言習道要夫婦另居，爾我不欲之心，又為彼知，命自打量。這件事情究竟如何
是好？
珠 蓮：不習大道，則日受磨折；欲習大道，又夫婦分離。事介兩難，真令人躊躇莫決矣
。
七 竅：吾見老嫗殘毒為心，不似有道之人。如其大道既得，必然仁慈在抱，待吾夫婦應
寬厚不刻，胡為日日折磨如是耶？
珠 蓮：看老婦行止，乃係村姑俗婢，又安知何以為道？吾夫婦暫且各居，假以習道名兒
，偷閒過日。設或神天默佑，能逃入都，朝見當今，未必不還吾官品。
七 竅：如此，暫應習道之教，以免采薪之苦。
（打點停妥，疾趨而歸。）
老 嫗：爾夫婦歸來甚早，其殆打量已定乎？
七 竅：承得老母指示，吾夫婦願拜門下，習茲大道。懇祈一一傳之，若獲功成，恩銘肺
腑。
（老嫗聞說，復為叮嚀曰）
老 嫗：爾夫婦毋得假此偷閒也。
七 竅：出自真心，斷無假念。
老 嫗：果爾，吾收爾為門徒。從此珠蓮與吾共室而居，七竅一人自居外室。
（夫婦諾，當即分處。）
（老嫗於是先囑靜坐，以清其心，二人然之，然見老嫗行藏，總不以所言為念，
（即每日靜坐，亦奉行故事耳。）
（翌日，老嫗謂七竅曰）
老 嫗：爾可向采薪之地，將榆枝與吾伐一枝來，吾有所用。
（七竅奉命持斧而去。）
（剛將榆枝伐下，忽然陰風大作，黑霧四起，中立一物，似妖非妖，細細視之，
（乃前日攫己之大眼鬼也。）
（駭極，回頭疾走。）
（無如此鬼隨舌追逐，相隔不過數武。）
（幸歷蓬廬不遠，七竅且號且奔，轉眼間已奔入廬內。）
老 嫗：七竅其遇鬼耶，何呼號乃爾？
（即命珠蓮出戶視之。）
（珠蓮出，見大眼鬼挺立廬外，亦狂呼入內焉。）
老 嫗：（老嫗驚曰）爾夫婦所見何物，如是張惶？
（珠蓮細告所以。）
老 嫗：爾等見吾行止，疑為農家者流，恐道法毫無，有誤乎爾。今日且看老母收此鬼魅
。
老 嫗：（言畢，左手持斬妖劍，右手執飛龍瓶，走出蓬門，指鬼物而詈曰）爾在此山，
理宜守爾鬼道，斂首潛形。何得如此猖狂，逐吾弟子？
謂七竅：（大眼鬼曰）吾在山逕遊行，見一人攀折榆枝，吾喉甚癢，切欲天噬。不料追之
不及，竟入爾廬。爾可速出交吾，免動手足。
老 嫗：吾諭爾速歸巢穴，各守規矩，靈魂尚可保全。如或不然，吾將道法顯顯，必化爾
魂為灰飛矣。
（大眼鬼聞言怒甚，舉著兩爪，直撲老嫗。）
（老嫗手持斬妖劍，劈面斲去。）
（大眼鬼見劍斲來，身閃一旁，口噴黑煙，頃將蓬廬遮掩。）
老 嫗：爾善吐霧，吾自有以收爾者。
（言已，舉起飛龍瓶，拋在半空。）
（但見烈火騰騰，海風拂拂，不逾片刻，黑煙消散無有。）
（瓶口火龍飛出，張牙舞爪，直搏大眼鬼。）
（大眼鬼雙睛一眨，火龍已落於目中。）
（老嫗見瓶不能降伏，急以斬妖劍拋去，亦入大眼鬼目內，或上或下，莫克斬其
（頭顱。）
老 嫗：（老嫗暗思）此鬼法力何大如是？
（不得已拋去腸紼子，只意青黃二色如龍妖嬌，可以束此鬼軀，殊自天外飛來，
（均與飛龍瓶、斬妖劍如投江之石而墜於鬼目焉。）
（老嫗見寶靈，忙取隱身旌，將七竅、珠蓮及本身掩著。）
（大眼鬼倏然不見老嫗，恨其作梗，當即陰風吹起，地黑天昏。）
（紫霞真人默會得知，乃謂正心子曰）
紫 霞：三緘作老嫗，收七竅、珠蓮為門徒。今見擾於大眼鬼王，法器用完，不能收伏。
以此鬼眼眶甚大，寶物盡行墜入，難以得出也。爾可向財神宮去，請財神以
收之。
正心子：收伏此鬼，何以必要財神？
紫 霞：爾去請之，彼自有收伏之法。
（正心子領命乘雲，片時已到財神宮外。）
童 子：（守宮童子見而問曰）正心大仙來此何事？
正心子：來見爾宮財神也。
（童子聞言，即入稟曰）
童 子：宮外有紫霞門人正心子要見。
財 神：紫霞奉上天命，闡道人間。今來晤吾，必有所請，可速傳入。
（童子出，向正心子拱一拱手曰）
童 子：財神有請。
（正心子遂隨入內，拜見財神。）
財 神：爾來吾宮，有何見教？
正心子：吾奉師命，特到貴宮，迎請財神，去收大眼鬼耳。
財 神：吾只管人間財福，久已未經戰陣，何能收伏鬼妖？
正心子：吾師所言，大眼鬼頭非財神不能收也。
財 神：既是爾師求吾，吾且前去看看。
（正心子見其應允，拜辭出宮。）
（財神騎了黑虎，命數十管財童子各執金銀寶物，雲車催動，直向蓬廬而來。）
（老嫗慧目遙觀，雲中有黑虎一隻，黑虎之上，一位金甲神祗，手執鋼鞭，與大
（眼鬼彼此酣鬥。）
（約數十合，後面無數童子各執金銀，向此鬼頭拋擲而去。）
（大眼鬼望見金銀滿地，俯首凝視，斬妖劍及腸紼等寶概已墜出，仍歸故主。）
（老嫗不知何仙前來助戰，剛欲問訊，忽聽大眼鬼一聲大叫，倒於地下。）
（數十童子與金甲祗，已乘雲向空，飄飄而逝。）
（老嫗上前細視之，見大眼鬼束作一團，遂拉回廬，指而詈曰）
老 嫗：吾囑爾各守規矩，爾不吾聽，今何如何？
財 神：（鬼哀乞曰）一時錯失，望老嫗恕饒。
老 嫗：爾目何以如是其大耶？
鬼 王：吾在生時，一味大著眼眶。非但族親瞧之不起，即堂上父母，亦不在目焉。沒入
陰曹，鬼卒挖吾雙睛，愈挖愈闊。約計三載，其罪受滿，罰在陰山，不准入世投
生。吾即在此苦苦修煉，因而成一大眼鬼王。
老 嫗：吾之法器收爾不著，胡金銀拋擲，遂伏爾哉？
鬼 王：吾目雖大，財帛乃障眼物也，故見金銀兩目昏花，即為所困。
老 嫗：（老嫗笑曰）不怕爾目大如筐，總見不得金銀耳。茲被吾擒，爾又何說？
鬼 王：祈釋吾歸，永不出穴矣。
老 嫗：吾發一片慈仁，釋爾歸去。自此宜謹守規矩，不可現形擾世。
（言已，將捆釋卻。）
（大眼鬼拜了幾拜，陰風一展，去而無蹤。）
七 竅：（七竅暗謂珠蓮曰）老嫗非凡人可比，觀其所用寶器與伏鬼威風，非天上神仙，
不能具此法力。吾夫婦從此須恪遵其教，無起外心。
珠 蓮：但願吾夫婦修成大道，法力亦如老嫗，其心始甘。
（老嫗聞之，乃呼而告曰）
老 嫗：爾夫婦存心吾已知得，只要爾真誠修煉，仙神品位自不難居也。
（夫婦是時心已誠服，一行一止，惟以習道為事，決無他想焉。）
２０３＊＊時間： 地點：
（一日，老嫗謂二人曰）
老 嫗：吾欲西行，不過三日即返。爾夫婦毋得擅出蓬廬，恐遇野怪山妖，亂語讒言，惑
爾心志。
七 竅：師言敢不遵之。但師西行，須早早歸來，弗可遲緩。不然，設或變生意外，弟子
等支持不住，誰為救援？
老 嫗：為師自知，毋煩多囑。
（言畢，別了夫婦，向西而行。）
（七竅、珠蓮果遵師命，柴扉緊閉，絕不外出焉。）
２０４＊＊時間： 地點：
（且說三緘別卻七竅夫婦，假意西行，暗又轉身化為李赤模樣，來至廬外，自語
（自言。）
（七竅、珠蓮正值無聊，忽聽李赤聲音，疾趨出視。）
李 赤：（李赤見而喜曰）爾大人、夫人耶！自分散後，吾等尋之已遍，不見消息，何期
今日相晤在此。敢問大人夫婦傍誰而居？
七 竅：李嫗耳。
李 赤：李嫗相待可寬厚乎？
七 竅：前傍張嫗，毒見於外；後傍李嫗，毒藏於內，毒打毒割，無刑不受焉。繼而拜彼
為師，學習大道，方能過得時日。
（言猶未已，李赤）
李 赤：李嫗一婦人耳，烏能通達玄機？定係山妖假傳大道以惑人者。吾欲迎大人夫婦回
到前日所居洞內，不知大人意念以為何如？
七 竅：吾已拜在門牆，正習清心寡慾功夫，何可稍離左右？
李 赤：（李赤笑曰）大人毋以至貴之體，輕信嫗言，恐彼一朝吞噬爾軀，悔之無及。事
勢至此，吾明告爾：吾乃赤鯉所化，辛堅、馬魁、徒能，一為蝦精之魂所投，一
為毒龍、老蛟之魂所附。大人此際與其落於山妖部內，禍生不測，不若仍到毒龍
洞中安住，吾等緩緩送歸都下，調停官位之為愈也。
（七竅尚未回言，珠蓮心中欲見同類極切，乃向赤鯉曰）
珠 蓮：今日已晚，明日歸洞不遲。
（七竅是時心已無主，只得任之。）
（次日早起，珠蓮將粟烹好，三人同食。）
（食畢，珠蓮）
珠 蓮：吾夫婦行走艱難，毒龍洞歷此甚遠，如何得到耶？
赤 鯉：吾能馭風而行，爾等同上風車，頃刻即到。
（言罷，風車駕起，七竅、珠蓮同坐其中，騰空竟去。）
（第一一三回 毒龍洞來鯉變色 慈航殿虎僕為殃）
（七竅夫婦騰在半空，轉轉旋旋，片刻已到毒龍洞外。）
（風車駐下，赤鯉導入。）
七 竅：（七竅詢曰）此毒龍洞乎？何形象不似從前也？
赤 鯉：古道尚且成渠，江河亦能成路，豈一小小石穴而不變耶？
（七竅聞言點首，然終疑惑不定。）
（住了一日，復又詢曰）
七 竅：毒龍等安在？
赤 鯉：後自失了大人夫婦，慵於尋覓，各回宮內。惟吾心尚不捨，常常乘風空際，四境
訪之。
七 竅：爾真謂情長不盡矣。
赤 鯉：故主恩深，烏得不念？
七 竅：承爾盛意，導吾於此，不如借爾風車，將吾夫婦二人送歸都去。
赤 鯉：此刻回都，設遇三緘妖物，難免吞噬於爾。待吾乘風暗訪，如三緘已去，送爾夫
婦同歸都下。如其未去，宜在是洞往而避之。
七 竅：爾言亦是。
然既如此，可將前日煙火等器，並及粟米諸般，與吾夫婦運齊，以好度日。
赤 鯉：這是自然，但遲速未可知。大人夫婦毋得濫出洞外，恐被李嫗尋著，不惟恨其背
道而遁，且恨爾師命不遵，拉回廬中，必受碎割矣。
七 竅：吾夫婦深隱洞內，以候爾歸。速去運之，毋煩多囑。
（赤鯉於是乘風竟去。）
（自去後，七竅夫婦在洞懸望。）
（望了一日，不見歸來，夫婦饑火如焚，時向洞外望之。）
（望至二日，依然不見形影。）
（只得出洞掬水而食，以療嘰玻食已，七竅謂珠蓮曰）
七 竅：如赤鯉此去不返，何以聊生？
珠 蓮：今已去了二日，明日諒必返焉。
（殊候及三日，夕陽西墜，終是渺然。）
七 竅：（七竅泣曰）前遇張、李二嫗，雖云殘毒，猶幸未受饑餓。今被赤鯉刁弄來此，
三日未得了食。倘彼去盜煙火之物，為受盜者擊斃，吾夫婦必死於是矣，安望生
還乎？
珠 蓮：赤鯉道法高妙，受盜者焉能捕彼？妾料明日必歸無疑。
（果到詰朝日落西山時，遙聽風聲響亮。）
珠 蓮：（珠蓮喜曰）是必赤鯉來矣。
（不一時，風車駐下，赤鯉忙忙促促，入洞）
入 洞：幾與大人、夫人不復見也。
七 竅：如何？
赤 鯉：曩者吾辭主去，先盜煙火之物，東尋西覓，已盜得矣。孰意歸至半途，忽遇三緘
妖孽。吾畏甚，將所盜者概行拋卻，升空而回。當被三緘追逐數十里，不是風車
迅速，早為彼吞。
七 竅：吾夫婦聽爾刁弄，來此洞裡已三日不食，如再無粟米以充乃腹，夫婦性命不幾為
爾害乎？
赤 鯉：且再忍著此日，吾於明早另選市鎮以盜之。
七 竅：其奈饑火焚心，甚難以息？
赤 鯉：洞外有水，欲息饑火，只此而已，他無望焉。
（夫婦聞此，默然無詞。）
（次日早起，赤鯉又乘風車而去。）
（兩日方回，僅以粟米數升交與七竅）
七 竅：爾夫婦可將生粟暫且用著幾日，俟盜得煙火之器，然後烹食不遲。
七 竅：生粟如何食耶？
赤 鯉：事勢如此，怎比在衙時乎？
（言畢出洞，乘風去了。）
（七竅夫婦強將生粟食以果腹。）
（看看食盡，赤鯉尚未見歸。）
（夫婦夫可如何，仍然掬水而食。）
（日復一日，已饑餓不能出門戶矣。）
（他日，赤鯉攜來鼎鼐之屬，交與七竅。）
七 竅：有粟米時又無鼎鼐，今有鼎鼐，又無粟米，此日如何度法？
赤 鯉：（赤鯉怒曰）吾前在衙，雖然受爾微恩，三緘妖物欲噬爾夫婦，吾與毒龍等費盡
無限苦辛，才將爾二人救出虎口，前恩諒已酬盡。茲又落於山妖手中，不與設計
逃之，終必為其所害。是吾之報爾夫婦者，不可謂不厚也。即在洞內飲點泉水，
無苦於爾，尚思受享前福，欲得山珍海錯以快朵頤乎？吾念主恩，盜粟盜鼎，所
歷苦楚，姑且不論，倘被受盜者擒著，吾之性命，必為爾夫婦拋在荒郊。今與爾
言，要想回都，須忍著凍餒。若在此索粟烹吞，吾不耐為爾驅使矣。
七 竅：爾為吾僕，即驅使爾，亦屬份所當然。
赤 鯉：彼時此時，爾未思耶？
（七竅見赤鯉言詞不合，怒氣勃勃）
怒氣勃：吾夫婦在李嫗處學習大道，坐享安樂，凍餒毫無。因誤聽爾言，來在此間，受餓
捱饑，是誰之過？
（言此，掌擊赤鯉。）
赤 鯉：（赤鯉笑曰）爾至此地步，豈猶是在衙日耶。爾欲擊吾，吾且將爾束弔洞外，以
鞭笞之。
（遂挽袖持索，弔七竅於梧桐枝上，鞭笞不停。）
（七竅呼號聲嘶，無人解救。）
（珠蓮痛甚，哭泣上前，護定其身。）
（赤鯉停著鞭笞，怒向珠蓮曰）
赤 鯉：爾這婢婦，皮膚亦癢乎？
（即時放下七竅，又將珠蓮弔上，如笞七竅一般。）
（笞畢，赤鯉）
赤 鯉：吾要回吾洞中，任死任生，隨爾夫婦。
（七竅身難轉動，不敢應諾，只有暗暗垂淚而已。）
（赤鯉去後，七竅將珠蓮放下，坐而泣曰）
七 竅：悔聽讒言到洞來。
珠 蓮：而今受害亦應該。
七 竅：因貪都內容華盛。
珠 蓮：此日如何免餓災？
（夫婦想到傷心之處，大哭不止。）
三 緘：（三緘又思）吾化赤鯉磨之，其情諒已繼矣。毒龍蝦精等尚在夫婦心內，且次第
化來，一一磨彼二人，以堅其入道之念。
（計定，扭身化為毒龍模樣，迤邐入洞）
毒 龍：爾大人、夫人耶？
（七竅正在悲痛，忽聞有人間之，忙拭淚痕，睜目而視，乃役吏馬魁也，已知為
（毒龍所附，難與同群。）
（奈事在垂危，身無可賴，不得已，向毒龍柔聲下氣曰）
七 竅：爾何往，將吾夫婦拋去不顧乎？
毒 龍：自大人、夫人失去之後，吾與赤鯉等遍尋不得，各回宮中。然主僕情深，心常戀
戀。所以今日又來尋覓，不料在此主僕得以重逢也。
（七竅聽得毒龍此番言詞，遂牽衣而泣。）
（泣已，將前日所遇及赤鯉相待情景詳細告之。）
毒 龍：（毒龍怒曰）赤鯉這廝忘恩太甚，吾若遇及，定不饒彼。
七 竅：吾夫婦饑餓極矣，若有粟米烹之，以供一飽，死亦甘心。
毒 龍：大人稍待，吾去尋來。
（去不多時，果將粟米攜至。）
（片刻烹熟，請七竅夫婦食之。）
（夫婦飽食一餐，不勝欣喜。）
毒 龍：大人、夫人不必憂心，有吾在茲，自不受苦也。
（七竅諾。）
（夫婦從此得其供奉，飽食月餘，身體康強，無有憂慮。）
２０５＊＊時間： 地點：
（一日，毒龍謂七竅曰）
毒 龍：珍饈之味，大人夫婦久未食矣。
待吾去到都中盜取一二。
七 竅：如是，勞煩多矣。
毒 龍：在衙受恩甚重，今日應當補報。
（所言至此，飛身而去。）
（片時歸洞，手捧一盆。）
（盆內珍饈，件件齊備。）
七 竅：（七竅夫婦見而謝曰）勞爾入都，途程千里，頃刻而珍饈畢獻。爾可與吾共食之
。
毒 龍：僕婢者流，何敢與主同食？待大人夫婦食畢後，再食未晚。
（夫婦喜甚，僅食一半，留半以待毒龍。）
（毒龍食餘，將盆撤去。）
七 竅：（七竅夫婦暗自言曰）報恩如毒龍，愧煞赤鯉矣。
（殊意毒龍供了半載，倏於一日笑謂七竅曰）
毒 龍：吾思大人夫婦不能得回都下，官階已無所望。徒在洞中度日，亦屬枉然。吾前在
衙所受恩情，業已報滿。茲者實言告汝，吾久未得人軀而食，不如將大人夫婦吞
在腹內，以免在世受此苦況為愈焉。
七 竅：（七竅驚曰）吾在衙時，何等厚恩以待爾輩。胡於患難之際，反欲以吾為口中食
耶？
毒 龍：一時食爾，其心不忍。且留爾夫婦多活三日，三日後必不饒也。
（言畢，乘風出洞，不知所往。）
七 竅：（七竅歎曰）吾久知妖部不可以同居也。同居久，狼性必發耳。
珠 蓮：非獨妖部為然，即屬人類，見遇患難而以足蹴之者甚多。
（七竅聞言，不禁泣下）
七 竅：然則，吾夫婦將何以避之？
珠 蓮：暗地逃走，不亦可乎？
七 竅：荒山野徑，向何而逃？
珠 蓮：逃出此洞，再作區處。
（二人於是攜手同行。）
（出得洞門，一望無際。）
七 竅：東西南北，方方可逃，究不知逃向何方，始能不受驚恐。
珠 蓮：東方有生氣，可向東行。
（七竅然之，即望東道以逃奔。）
（奔至日落西山，悲無棲止之地，又向前而窮其所趨。）
（復行里餘，忽見一閣挺立。）
夫 婦：（夫婦喜曰）有此高閣，棲止有地矣。
（逞步行來，頃到閣外。）
（翹首望去，閣上一額曰「慈航殿」。）
（夫婦入，參拜神祗畢，遂尋東邊一小小密室，同居其中。）
（剛到三日，閣外風聲大震，林木摧折。）
（夫婦駭，將閣門緊閉，不敢聲張。）
（久之，風停，耳聞有人在外呼曰）
夫 婦：慈航殿內何人在此？
（夫婦不答。）
（其人見得不答，大聲吼）
大聲吼：如不開門，吾將毀戶而入。
（七竅夫婦無可為計，只得將門辟之。）
（及視其人，乃毒龍也。）
（夫婦愈駭，跪地哀曰）
跪 地：爾且饒吾二命，須念在衙厚恩。
毒 龍：（毒龍置若罔聞）爾夫婦尚能逃耶？爾能逃之，吾能覓之。
（言罷，原形現出，張牙舞爪，直向二人撲來。）
（第一一四回 蝦精倏爾來解說 蚌母又復遇途間）
（毒龍現出原形，直向夫婦二人舉口吞噬。）
（二人東閃西躲，兢兢戰戰，頂上已失去三魂，呼號聲嘶，慘不可聽。）
（毒龍於此似有欲吞不忍，不吞不捨之意。）
（七竅夫婦正直計無所出，門外忽有人來，極目視之，乃蝦精所附之辛堅也，亦
（不得已向彼泣曰）
七 竅：吾夫婦自落鬼縫，為張老救之，張嫗恩養月餘，轉拜李嫗。李嫗收了大眼鬼，收
吾夫婦習道，頗可過日。後為赤鯉尋著，囑離李嫗蓬戶，仍居毒龍洞中。原言緩
緩調停，送歸都下。不料赤鯉負義忘恩，突於一朝，將吾二人責打而去，夫婦在
洞，幾為莩死，何莫非赤鯉所害乎？幸而毒龍來洞，或呈粟米，或獻珍饈。夫婦
以為赤鯉無良，毒龍已知報德，其心稍慰，安然住之。豈知毒龍久又暗懷吞噬，
明言寬吾三日，三日後決不能饒。夫婦聞言，不勝恐懼，乘得毒龍外出，潛逃於
慈航殿內。只意躲避在此，彼不得知。何期毒龍恰又尋來，非爾到茲，吾夫婦之
命休矣。
（言已，蝦精顧謂毒龍曰）
蝦 精：人要知恩報恩，未聞恩以仇報如爾者。爾想當日受紫霞挫折，身死非命，幸遇靈
宅真人飲以固魂金丹，才收七竅衙中。七竅夫婦頻賞衣服，頻待厚筵，言則聽而
計則從，何者有薄於爾？爾有難，人救之；人有難時，不為保之，不得反欲吞噬
。撫心自問，天良何存？
毒 龍：七竅夫婦前在吾洞，幾乎莩死，爾不來救，吾去見得，心中不忍，遂入市以盜粟
米，復歸都以盜珍饈，供奉勤勤，吾恩已報矣，又何天良之不存乎？
蝦 精：報恩一事，不徒飲食供奉，要在保彼生全。爾既救之於前，又欲吞之於後，是前
恩而後仇也。仇可結乎？吾恐世世冤纏，無有了期也。
毒 龍：吾等物也，尚知報恩後始加吞噬。每見人類，並其恩不一報，設奸詐而害之者，
抑又何也？相提而論，不高一籌耶？
蝦 精：人之無良，更甚於物。爾我又物中人也，豈可郊尤乎人中物哉？
毒 龍：聽爾之言，吾不吞噬以結冤怨，亦不以飲食供之。
蝦 精：珍饈粟米，是事有吾，不煩爾身再任此役。
毒 龍：如是，吾歸吾宮，永不復來人世。
（言此出殿，飛身而去。）
（七竅夫婦見毒龍已去，同向蝦精拜舞。）
蝦 精：人言毒龍心毒，吾尚未信。今一見及，果不虛傳。
七 竅：毒龍作厲，幸爾解釋。今吾夫婦歸都不得，度日無有，爾又何以安置乎？
蝦 精：吾自有安置處，大人夫婦不必愀然也。
七 竅：安置何所？
蝦 精：是殿不可居，如再居之，毒龍狗子必然復至，吞噬於爾。那時吾若外出，解釋無
人。不如去到吾宮，飲食起居，更為便易。
七 竅：（七竅喜曰）既然如斯，願隨爾去。
（蝦精於是出殿前導，七竅夫婦遂尾其後，一步一趨。）
（或行水之涯，或轉山之角，紆徐曲折，約有十餘里，遙見一宮殿在焉。）
蝦 精：（蝦精謂七竅曰）前面紅窗白道露於翠柏青松之內者，即吾宮也。
七 竅：可愛爾宮地極幽雅，雖瑤池仙府，不過如是。
蝦 精：大人過譽矣。
（言言語語，已入蝦宮。）
（蝦精待以厚筵，旨酒佳餚，皆非人世所有。）
（宴罷，安置二人於密室。）
（夫婦居此，倒也自在無憂，只想常常如斯，無有他變。）
（不料一日蝦精慌忙入室，謂七竅）
謂七竅：吾意欲將大人夫婦久久侍奉，奈龍君下旨，發海兵數萬，來伐蝦宮。吾點蝦將蝦
兵，與之力戰。如能得勝，還可久住；如不勝焉，吾子若孫必逃去他方。大人、
夫人急須另尋居址，否則，昆崗失火，玉石俱焚矣。
（言罷大哭。）
七 竅：（七竅夫婦亦仰天泣曰）毒龍、赤鯉知恩不報，天不誅之，而反縱之。蝦精能識
報恩，天不佑之，而反戕之。其蝦宮之晦氣乎，抑吾夫婦之晦氣也？
七 竅：（正悲泣間，蝦氏子孫一擁而入，謂蝦精曰）龍君兵馬已將蝦宮圍著矣。
（蝦精聞報趨出，當傳兵將，整頓行伍。）
（一時蝦宮士卒各持劍戟，大戰龍兵，喊殺之聲，動搖山嶽。）
（無如龍兵勇猛，蝦兵抵戰不住。）
（戰未片刻，殺入宮內，將蝦孫蝦子如砍瓜切菜一般。）
（蝦精跪地哀求，已為龍兵束捆而去。）
（七竅夫婦緊閉室門，幸而龍兵未嘗搜及。）
（直待人聲寂靜，開戶出視，蝦宮內外屍橫遍地，所積粟米以及珍饈等物，盡被
（搜卷一空。）
（七竅睹此慘情，傷感不已。）
珠 蓮：蝦子蝦孫死亡殆盡，蝦兵首領又被束去，大約凶多吉少。夫婦即居於此，若何能
生？不如出得蝦宮，另尋生路。
七 竅：夫人之言正合吾意。
珠 蓮：如是，宜早為計。倘濡滯不行，恐龍兵復來，必受羅織矣。
（言已，攜手出宮，向荒涼之地而行。）
（暗想盡一日腳力，行盡山逕，尋一妥當所在，以為棲止。）
（豈知是處無有寺觀，又無居民，遍地荊棘縱橫，滿林樹枝遮掩。）
（兼之天色昏黑，日已西沉，夫婦饑火如燒，四處窺覘，絕無藏身之地。）
（萬不得已，即於白楊樹下相靠而坐。）
（坐至一更天氣，忽聞猿啼虎嘯，鸞鳴鶴唳，心愈惶恐，兩目畏其合之。）
（待到天發曉時，剛欲前行，又見無數虎狼，怒目圓睜，左右環顧。）
（狼則仰鼻而嗅，若有可尋之人；虎則舉目以窺，似有可口之物。）
（夫婦見此，全體搖搖，不知若何方能脫得此厄。）
２０６＊＊時間： 地點：
（未幾而虎狼遠去，日將午矣。）
（夫婦於是又復前往，穿過茂林，已登山坳，幸無林木，可遠望之。）
（然四面望來，山雖濯濯，人煙絕少。）
（矚目良久，由山坳直下。）
（下了數重山，見始露小徑一條，儼有人跡。）
七 竅：是逕人跡儼然，前途必有村落，吾夫婦且窮之。
珠 蓮：吾力已憊，可在逕側暫為息肩。
（七竅諾。）
（息約一刻，七竅促曰）
七 竅：夫人可以行矣，今日午牌已過，如再尋不著居址，恐虎狼能容於昨夜，不能容於
今宵。
（珠蓮聞言，搭著七竅肩兒，緩緩前進。）
（復行十數里，聞得人聲自山林穿出。）
七 竅：山林內必有行人，速去追之，以來今宵棲止。
（言罷，急力上前。）
（越過山林，果見老少二婦行行止止。）
（七竅喜，遙而呼曰）
七 竅：二位娘子何往？
少 婦：自姑母處歸耳。
七 竅：娘子府第歷此多途？
少 婦：不過里許，即吾家焉。
七 竅：如此，娘子稍待吾夫婦，欲借爾室暫宿一宵。
少 婦：借宿乃常有之事，吾在茲待爾，爾其速來。
（少婦欣然，追蹤而至。）
２０７＊＊時間： 地點：
（其時老婦已先行矣，少婦呼曰）
少 婦：嫂行毋急，可在前面待等一時。
（老婦聞呼，遂於路旁坐以相待。）
少 婦：天色將晚，爾夫婦速隨吾行。
（七竅、珠蓮止宿有所，即尾其後，一步一趨。）
（及近老婦而視之，乃蚌母也。）
（珠蓮不知蚌母已被鬼吞，又不解此蚌母係三緘所化所以一見蚌母形象，牽衣大
（哭，備訴近日所遭困苦。）
（蚌母聞說，亦為欷噓。）
（悲已，蚌母）
蚌 母：吾自石洞內失去主公主母，無有依靠。於是離洞，四方奔走，茲已下嫁老農矣。
昨日姑母壽筵，吾與弟媳往祝未歸，何期今日在途得遇大人、夫人也！
七 竅：爾嫁之夫賢否？
蚌 母：賢甚。
七 竅：衣食如何？
蚌 母：頗能過日耳。
七 竅：吾夫婦遭難至此，借爾家內暫避幾時，可乎？
蚌 母：有何不可。吾得大人、夫人恩養十數載，若於患難中而不相顧，是知恩不報矣，
倘得謂為人耶？
（遂導二人入室登堂，設筵以待。）
（夫婦得依蚌母，又享安閒。）
（自是，蚌母日奉酒食，夜燃燈光，極相親洽。）
（不知不覺，已住旬餘矣。）
２０８＊＊時間： 地點：
（一日，七竅謂蚌母曰）
七 竅：爾夫老農為何不見？
蚌 母：老農好貨，每到秋後，攜白鏹貿易江湖。必要桃花放時，始歸閭里，復播百穀以
種田疇焉。
七 竅：老農與爾可相得乎？
蚌 母：老農幼年酷好美色，連娶數妻，貌俱不揚，皆被嫌棄而死。薄情如是，聲名遠播
於鄉，其無有以女妻之。今已五旬，猶是形單影隻。吾逃此地，路遇老農，問吾
根源，以寡居告，老農於是暗懷娶吾之意。將吾迓至家內，托對戶鳴嫗風示於吾
。吾思大人、夫人不知散失何所，兼之身無依靠，遂應諾之。幸得老農喪妻多矣
，鰥居半世，始配吾身，較之新婚，愛憐更甚。吾因在此福享清閒，朝日心中計
念大人夫婦，何期一旦得遇途間。如不嫌農家鄙陋，即於是地久居可也。
（七竅夫婦心甚德之。）
（未審安住多時，再敘所以。）
（第一一五回 通天嶺夫婦同處 繡雲閣仙凡分看）
（韶光易逝，七竅夫婦在蚌母家下已住數月。）
２０９＊＊時間： 地點：
（一日，老農歸來，蚌母迎入。）
老 農：（老農詢曰）為夫出外貿易，拋妻半載，家中可有他事乎？
蚌 母：別無他事，惟妻在姑母處祝壽言旋，行至中途，得遇主公、主母，而今迓在家內
，已數月有餘。
老 農：爾主公、主母在於何地？
蚌 母：現在左隅室中。
老 農：爾去請來，吾當拜見。
（蚌母聞言，入室暗謂七竅曰）
蚌 母：吾家老農業已歸矣。吾將大人夫婦在家之言為彼告之，彼特命吾請出相見。
七 竅：爾夫既歸，即不請吾，吾等在此厚擾許久，理應面謝。
（遂隨蚌母來至中堂，拜見主人，睨而視之，老農面極兇惡，累累舉目偷覷珠蓮
（，七竅是時已知老農無情而多奸矣。）
（拜畢，賓主坐下。）
老 農：（老農笑曰）大人、夫人辱臨寒家，無甚款待，鄉村風味比不得宦衙光景，尚望
海涵。
七 竅：吾夫婦遭逢不幸，無故來爾府第，擾謝多多。他日歸都，自然加倍給銀，決不爾
負。
老 農：粟米乃農家所出，大人、夫人係玉體金枝，一日食得幾何，何敢存心望給重賞？
況吾妻平素常言大人夫婦待彼甚厚，吾久欲代妻報答，所恨天淵相隔，覿面無由
。今幸來至吾家，正吾報答時也。特恐山肴野蔬，不堪入口，還冀大人夫婦多住
幾時，方能酬得吾妻托庇之德。
（言已，即命蚌母烹雌煮酒，宴夫婦於中堂。）
七 竅：（七竅暗想）老農面惡而情深，未識待吾夫妻其心能恒久不變否？
（是夜飲後，各歸室內。）
珠 蓮：（珠蓮謂七竅曰）蚌母所配，言頗仁義，不知心內如何？
七 竅：如能恒久弗變今日所言，吾與夫人無憂他適矣。但吾夫婦中堂同飲，老農兩目常
偷視爾，爾可知乎？
珠 蓮：凡人從未相見，無不觸之以目。倘有私意，須於平日方可知之。
七 竅：爾言亦屬不差。
（夫婦閒談，姑不必論。）
２１０＊＊時間： 地點：
（且說老農將七竅夫婦竭力供奉，又複數月。）
（他日遇珠蓮於別室，笑謂之曰）
珠 蓮：夫人玉貌嬌姿，今吾見之，魂飛天外。其所以礙目者，惟大人而已。爾若肯充吾
下陳，吾持利刃將大人誅卻，厝於深山，此地荒涼，誰能知得？大人誅後，夫人
與吾匹配，終身不嫌。老妻留之以為姊妹，如其嫌也，吾則一並誅之。愚言如斯
，夫人以為何若？
珠 蓮：人各有配，爾妻尚在，何得又起外心？
老 農：夫人容顏高過拙荊多矣。
日夕相見，心思擾亂，坐臥不寧。每夜形諸夢魂，恨未與夫人共枕而眠耳。
珠 蓮：（珠蓮怒曰）爾真俗子村夫，不知厲害。奪人妻以傷人命，上天豈能容之？
老 農：夫人細思，如從吾言，自不少爾衣食；設或不允，吾暗戮大人於內室，使爾無依
無靠，即是沖天之鳥，亦難脫吾牢籠。
（所言至斯，悻悻然去。）
（珠蓮回在房中，目帶淚痕，默然而坐。）
七 竅：（七竅詢曰）夫人何往許久乃歸？
珠 蓮：吾登廁後，即便歸室，何遽去久乎？
七 竅：爾目帶著淚痕，所為何事？
珠 蓮：想今日淒楚，轉計當年榮耀，烏得不心傷耶？
七 竅：吾觀老農為人奸猾，夫人所遇，如有不合，須明告我，以好設策。
爾若隱忍，恐誤夫婦性命，那時悔之已晚。
（珠蓮聞此，泣而）
泣 而：丈夫須要謹防，不然，必斃於老農之手！
七 竅：如何？
（珠蓮遂將老農所言，一一詳述。）
（七竅駭，啞然半晌。）
七 竅：（久之，執珠蓮手而問曰）爾願從老農否？
珠 蓮：吾係千金之體，焉肯配及犬子哉！
七 竅：如其老農倏動殺心，爾又何以處此？
珠 蓮：惟有一死，以隨君身。
七 竅：吾夫婦不知造何罪愆，方出狼窩，又入虎口。早知如此千磨百難，不應當日博取
功名矣。
（言談竟夜，未能合眸。）
（次日，老農命蚌母請七竅夫婦來至中堂）
老 農：吾家耕種為業，無多粟米以養閒人。大人、夫人作何主意？
七 竅：吾夫婦願另行他所焉。
老 農：大人欲行，可留下夫人與吾作一小星，為生子計。
（七竅火從心發，指老農而詈曰）
七 竅：爾恃爾地荒涼，不畏王法耶？
（老農聞詈大怒，手持利刀，直扭七竅而欲刺之。）
（珠蓮見刺七竅，跪地泣曰）
珠 蓮：吾夫言語誤觸，望其恕饒。
老 農：爾能配吾，吾即饒爾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