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一 至 第二〇〇
１９１＊＊時間： 地點：
一日農家招飲，妻阻其行，子澍曰：『農叟早備紅箋送入吾館，揖而又揖，吾必
去之。』妻曰：『爾如欲去，尋常衣服可耳。』子澍以為農家具酌相邀，必有貴
客。遂入內室，將上色衣服穿得整整齊齊。
妻又曰：『上天下雨，已經三日，爾靴不必著也。』子澍曰：『衣冠不整，貽笑旁人
。』復將靴而著之。剛出門來，一步一滑，泥濘難進，農家未到，靴底已脫。子
澍見靴無底，勉強而至坐於筵上。飲至半酣，不料靴而上提，赤足現出。眾客哄
堂大笑，子澍亦從而笑之，初不知眾人之笑在己也。無何俯視，見赤足現於靴外
，自覺不安，目視眾人，暗將兩足收入無底靴內。內有一客譏之曰：『天上人有
言海深者，則曰碧浪千尋；有言心深者，則曰奸詐百出；有言學問深者，則曰學
富五車。
以吾言之，終不及子澍先生之靴深而無底。』子澍曰：『吾靴原有底，其無
底者，失於滑也。』譏之者曰：『先生胡弗請一皮匠，以培根底乎？』子澍曰：
『惜無皮匠其人者。』譏之者曰：『有之。是人姓晨，善作靴。爾請之來，靴可
整舊為新矣。』子澍曰：『爾試代為呼之。』不一時，晨姓果至，將靴視之又視
，曰：『爾靴毫無根底，非姓晨的不能培之。』子澍曰：『價用幾何？』晨姓曰
：『無多，銀僅二錢耳。』子澍曰：『如是，待吾歸家一詢其妻。妻許則可，否
則吾靴不必培其底焉。』晨姓曰：『如詢之妻而始培根底，吾未見世有是人也。
姓晨的不願培爾根底，任爾著無底之靴，看爾行得幾時。至到行不去時，那
時才思姓晨的好言，亦已晚矣。』言畢，大笑而去。
（吳子聞三緘言，怒氣勃勃）
怒氣勃：吾非言世無神，蓋謂世無仙也。爾何以巧語譏吾？
三 緘：爾言無仙，吾即仙也。
怒氣勃：（吳子曰）爾將仙法顯顯，如能服吾，吾亦願拜門牆而為道士。
（三緘不徐不疾，扭身化為仙官，仙服仙衣，身騎仙鶴，翱翔天半。）
（霎時墜下，仙鶴沖霄。）
（吳子見而異之，遂拜門牆，即此追隨，以習大道。）
（三緘喜，予以道號曰「傲性道人」。）
（吳子收後，離了古剎，向西而行。）
（一路之中所歷雨雪風霜勞苦，自不必說。）
（且言靈宅切欲仇復紫霞，而苦於無隙可乘。）
（是日閒遊，游到萬福嶺，見嶺崖之上，石鎸萬佛）
靈 宅：遠年湮得了日月精華，都能乘雲駕霧。
（靈宅與語，誑以仙法度之，萬佛欣然，概投門下。）
靈 宅：（靈宅子曰）既投吾門下，吾有一仇未報，欲借弟子之形，設一西天，籠絡三緘
入內，不知爾等心可願乎？
童 子：（萬佛曰）仙師驅使，敢不效勞？
（靈宅見萬佛應諾，當將是嶺化為西方樂土。）
（三緘游至嶺下，仰視亭臺樓閣，較萬星山為更多。）
（思其素好遊覽，兼之大道已得，不畏妖魔，遂獨自前行。）
（來至嶺上，極目視去，無處非佛，合掌低眉。）
三 緘：（三緘思曰）此何地也，佛多如是？心恐妖部所化，放開慧目，又視不出破綻來
。
（正思一問其人，靈宅化一小僧，突然而至。）
三 緘：（三緘拱手曰）小當家，此係何地？
小 僧：此地非他，乃西方樂國也。爾既來謁佛，曷不遍遊乎？
（三緘遂請小僧前導。）
（紆徐曲折，導入一樓，額題二字曰「通天」。）
（樓中盡佛像，古老可畏。）
（三緘一一拜舞畢，見佛與佛談，皆西方梵音，不解其說。）
１９２＊＊時間： 地點：
（未幾，夕陽西逝。）
（小僧導三緘於上層樓內，不知用何法術以誅之。）
（第一○一回 施妙法靈宅縮首 奏元功聖旨頒行）
（靈宅子將三緘導至上層樓中，欲誅滅之。）
（三緘不識，乃謂小僧曰）
三 緘：此樓何名『通天』？
小 僧：以其與上天相通也。
三 緘：如何能與天通耶？
小 僧：人由此樓，可以登天；仙神遊之，可以下地。澈上澈下，故以『通天』為名。
三 緘：極樂世界原在西天，胡是地為西天，尚有通天之說？豈西方樂土在大羅下哉？
小 僧：西方樂土本在大羅天下。凡人修行得道，先飛身於樂土，再為修煉，俟功行圓足
，然後方昇天府。此樂土者，即塵寰之第一天也。
三 緘：飛升大羅而始稱佛乎？抑不待飛升而即稱佛乎？
小 僧：未能飛升大羅，誰以佛號封之？
三 緘：如是，則是地之低眉合掌者皆非佛也，烏得冒佛名乎？
小 僧：此係飛升大羅受封佛號後而閒遊樂土者也。
三 緘：既稱為佛，吾欲一觀佛法。敢請諸佛顯顯，以釋吾疑。
小 僧：吾與爾請之。
（言已，假向諸佛喃喃數語，轉而告之三緘曰）
轉 而：諸佛已許矣。但爾亦宜低眉合掌，不可妄動焉。
三 緘：願領其教。
（方將兩足趺坐，小僧以手一指，似有至重之物從天半墜來。）
（三緘忽聽響聲將要墜於頂上，扭身一化，化一鶯兒，飛入重霄。）
（俯首下視，乃一巨石如桶，周圍放出金光。）
（此屬靈宅洞中所煉之飛天石，善能傷及仙子者。）
（見三緘化鶯而遁，此石飛舞空際，似尋三緘不著而已。）
（是時，公輸大仙早化一老道等候在此，見靈宅至，笑而詢曰）
笑 而：爾靈宅乎？爾橫順欲阻闡道之人，今何如乎？
靈 宅：（靈宅子曰）吾所不平於紫霞者，以紫霞任肩闡道，高大自矜，卑視乎吾。兼之
累受彼侮，心實不服。故不得不累復其仇也，豈好事哉？
仙 子：（公輸仙子）凡仙所遇，原不一致。亦如人世富貴貧賤然。有遇合之隆而得富得
貴者，非生平造作應享乎此，即前世修積，定自上天。貧賤者流，不知一己亂道
敗德，自墜困境，反見富貴而仇之，思欲害之，令如己之貧賤而後已。烏知上天
既許，非人力所能奪乎？真人之欲阻道於紫霞，亦猶是也。然阻之累次，敗之累
次，亦宜自反曰：『天其不許我乎？』即當解釋冤怨，以守爾清淨矣。而乃如是
癡愚不悟，無怪被三緘孺子擊得鼻歪頭腫，為群仙所羞。吾於三緘譬諸伏鼠之貓
。真人則譬之畏貓鼠也，急宜縮首以聽天罰，否則，他日有難言者。
（靈宅子聆此一番議論，啞口無詞，別了公輸，回洞而去。）
（孰知闡是大道，不阻於此，必阻於彼。）
（所阻者又屬誰也？）
（七竅自除海怪黃龍，皇帝嘉其有功，疊次加升，封為尚書一品，得專國政，李
（赤等效厥奔走，凡一切無頭無質之案，靡不剖晰詳明。）
（皇上甚喜，常稱於朝曰）
皇 上：朕朝有此良弼，天下可無冤獄矣。
（七竅得上如此寵榮，如此褒稱，無奏不允。）
１９３＊＊時間： 地點：
（一日，七竅宣入內庭議事。）
珠 蓮：（珠蓮設宴以招李赤等）爾等為闡道一事，辱受紫霞者累累，獨不思所以報復乎
？今者七竅得君榮寵，計從言聽，何不乘機播弄，奏聞皇上，禁止習道之人。如
聖旨下時，訪得三緘，即扭入朝，加以大辟。三緘誅後，道已難闡，俾紫霞無顏
以見群仙。其計豈不甚善？
李 赤：吾等為奔走下人，播弄弗信，不敢再為多口。惟爾與彼既為夫婦，浸潤之譖，或
可行焉。
珠 蓮：吾譖於內，爾譖於外，如士卒內外攻擊，自然易破其城池。
（計議如斯，七竅歸來。）
（珠蓮自是頻以禁道之語左播右弄，李赤等亦常以此竦慂之。）
（曾不幾時，而七竅之耳勁軟矣。）
（他日上朝，諸事奏罷，金階俯首，復面奏一本）
俯 首：聖天子撫萬民，所重者聖賢大道。蓋聖賢之道，不外君臣、父子、夫婦、昆弟、
朋友，而好異者輒鄙此道，為不屑為。或從釋而不得其正宗，則釋之旁門異道出
；或從道而不得其正孰，則道之旁門異道生。以二教之異道旁門，分而為無數左
道，或炫人以名利，或炫人以仙佛。學其道者，往往借此而創逆。願聖上大下旨
意，敦崇儒學，將一切釋道禁止不行。綱領一除，斯左道不能相沿而相習。佇見
群黎合德，四海同趨。上古淳風，可由此而卜矣。
俯 首：（上聞所奏，條條有理，乃下旨曰）愛卿所奏，實係清源正本。准爾行文如海內
山陬，緝獲不習正道者，飭州縣斬決。倘能自知改悔，棄異道而不為者，赦之。
（七竅得旨，退出朝班，即令吏部衙門書得飛文，遍行海宇。）
（文內有「道門裝束，該州縣嚴緝，不得縱放一人」等語。）
（此示一出，凡學道輩無辜受戮者甚眾。）
（三緘不畏，只遣傲性三道人回萬星臺，與諸弟子同習大道，獨將隱身旌掩著身
（兒，東奔西走，已至都下，正值七竅出衙。）
（三緘化作漁翁，手提巨鼇一尾，街頭叫賣。）
（七竅見得，暗思）
七 竅：山珍海味，無所不食，惟此巨鼇，未能下咽。
（遂命侍從前導漁翁，送入衙去。）
（侍從得命，上前呼曰）
侍 從：漁翁來，漁翁來！
三 緘：爾呼吾來，莫非欲沽鼇乎？
侍 從：然。
三 緘：吾鼇價貴，庸常之輩烏能沽之？
侍 從：吾輩何得食此？其欲沽者，乃吾家大人也。
三 緘：爾家大人何名？
侍 從：姓七，竅其名耳。
三 緘：今向何往？
侍 從：上朝議事，頃刻即歸。囑爾隨吾到衙候著。
（談談論論，已到衙中。）
侍 從：爾鼇要銀幾許。
三 緘：待爾大人歸來，與吾議之。
侍 從：吾與爾議，亦是一樣。
何必大人？
三 緘：爾輩雖能議價，不知烹鼇法，則味亦不鮮。
侍 從：如是，爾在此候之。
（候到日中，七竅歸衙，詢及侍從曰）
七 竅：巨鼇沽得否？
侍 從：（侍從稟曰）此位漁翁古怪，要面見大人，方肯售之。
七 竅：漁翁安在？
侍 從：尚在門頭，候大人鈞旨。
七 竅：爾速傳來，看彼何說。
（侍從諾，趨出衙外，向三緘呼曰）
向三緘：大人傳爾速入，好好答言。
三 緘：吾自知之，毋庸指示。
（及入衙內，不忙不促，將衣整整，上前一揖，揖已，挺立而待。）
七 竅：爾鼇售乎？
三 緘：願售。
七 竅：要銀幾何？
三 緘：論此巨鼇，價值千金。大人欲之，吾願奉送。
七 竅：爾以售魚聊生，此鼇送吾，日食何出？吾且備銀廿兩，以為日用之資。
三 緘：絲毫不齲但此鼇難得，如烹食時，眷屬侍從概不准同食，惟大人食之。不但疾病
可卻，還許壽算長延。倘視為尋常，則無益也。
（言罷，將鼇奉上，下堂而去。）
（七竅果如所囑，烹而獨食。）
（馨香之氣，沁人肺腑。）
暗 自：（暗自思曰）此鼇真不易得也。
（剛舉二箸，微風動處，其肉化為粉白。）
（以箸挑起，乃是一幅粉紙，上有墨跡。）
暗 自：（細細視之，首數語云）禁止大道，釁起水妖；水妖不除，終自為害。
（如此等語。）
（以下不知何說，待緩述之。）
（第一○二回 數次化身勤指點 幾番形變巧提撕）
（七竅將前數語念畢，向下念曰）
七 竅：須知仙子之軀，勤修幾何，苦心費盡，始受大羅封賞。何得身入塵世，再為鍛鍊
，遂自以佳人、名利迷而不悟，永墜孽海乎？如爾七竅，因奪闡道之任不得，誓
下凡境，亂茲大道，無非欲泄一時之忿。烏知已墜仙骨道根，愈迷愈深，殊可惜
耳。倘自知迷障，打破迷途，先將蚌母、珠蓮迸去心中，繼將李赤等擯諸門外，
速撤禁道之示，倡其習道之端，則庶乎消爾前愆，仙種可還。不然，大道之行，
乃奉天命。爾縱能旨請禁道，烏能阻人習道乎？在爾意中，以為示語煌煌，凡遇
道門裝束者，殺無赦。見此示，諒必深畏，不敢顯裝習道。然易道裝為庸人，道
由心學，爾又烏乎能禁？吾知爾之禁道，非其本衷，實自珠蓮、蚌母為內刁，李
赤四妖為外播，不得已而請旨頒行也。不知此旨一下，戮及無辜者甚眾。命債自
爾結之，雖舉手與主謀，罪有攸分，受罰則一。吾也恨爾衙門深邃，無由晤堂上
貴人，特借售鼇以為進步。
見吾數語，依此行去，甚食龍脯多矣，豈止此鼇也哉？
（是言之後，細書「三緘敝友上書於常兄七竅」云云。）
（七竅睹此，似有悔意，終日愁容莫展。）
（珠蓮見是情景，飴以言曰）
珠 蓮：郎君官居一品，朝廷孰不尊之？妻顏雖不及妲己、西施，亦不在醜陋之列。用人
如李赤等，伶俐巧辯，可任驅使。郎君究有何憂而不樂乎？
七 竅：吾之不樂者，悔聽爾輩之言，禁此大道也。
珠 蓮：爾又得誰播弄，以迷乃心志耶？
七 竅：吾自悟之，衙中無人，誰為播弄？
珠 蓮：（珠蓮搖首曰）是必有播弄郎君者。
（七竅不語。）
（珠蓮百般獻媚，七竅惑，悉將烹鼇食鼇，得此素箋之言，為珠蓮告。）
（珠蓮異甚，索而視之，視至「李赤諸人擯之門外，珠蓮、蚌母迸去心中」，粉
（面添紅，大罵野道不止。）
珠 蓮：（罵已）郎君毋信，天下之最誤人者，莫若此也。
（七竅諾，當將素箋扯碎，付於流水。）
（三緘默會知得，甚恨此番變化不能挽七竅之心，左右圖維，弗知若何而後可。
（）
（他日訪得七竅酷好奇花，於是折一楊枝，化為絕世花卉。）
（又遇七竅朝罷歸來，身坐車中。）
（見一老叟持花叫售，七竅凝視花開如笑，絕色奪目，爰命役吏喚此老叟，隨之
（進衙。）
（七竅下了輦兒，謂三緘）
謂三緘：此花何名？
三 緘：是名貝花，與西方之曇花相似。
七 竅：書籍所載，只有貝葉，烏有貝花？
三 緘：貝葉相沿已久，貝花無人傳之，故有是名花，鮮有知者。
七 竅：此花開放，亦僅取其豔色而已，他有何奇？
三 緘：此花一日二變，晨變紫色，晚變綠色。不但此也，至晚變為綠時，花心內有古佛
坐於其上，低眉合掌，若生成焉。
七 竅：晚間現佛，晨豈現一紫色而足乎？
三 緘：晨變為紫，中有散花仙女，拈花微笑。但須早起，方得見之。
七 竅：需銀若干？
三 緘：大人樂種此花，止給園丁銀百兩足矣。
（七竅如數給之。）
（三緘得銀，出衙而去。）
（七竅將花暗種盆中，不使人見。）
（果於晨起，獨逢偷視。）
（視未一刻，花心內突現仙女，拈花小笑。）
（七竅見其冶容絕世，因戲之云）
七 竅：花內生花事亦奇，小笑能將合世迷；假此化人塵外少，一團妙態令吾思。
（四語詠後，散花仙女一個二個，勢似欲下。）
（七竅駭，退窺變態。）
（仙女若為未見也者，儼然移身而下，群立階前。）
七 竅：（內一綴紫者曰）不意已成仙子，墜落塵寰，迷障深深，弗思反回本像。今見吾
姊妹而謔浪如此，吾必有以報之。
（言已，紅袖一展，約長數丈，隨風飄舞，冷氣逼人。）
（七竅見而畏之，伏地請罪。）
七 竅：（綴紫者曰）爾本道種仙根墜入紅塵，胡不思與三緘同闡大道？而乃迷於功名富
貴，擁水妖而誤認為佳麗。何其愚之甚哉？宜速掉轉頭顱，以助闡道。如聽妖姬
刁播，禁道不行，是自犯天條，難免墮落矣。
七 竅：仙姑之言，如金如玉。吾願助闡大道，出此迷途，尚祈仙姑宥吾罪戾！
見 而：（綴紫者曰）爾當著吾等應諾如響，恐聆妖姬巧辯，又是一番心腸。
七 竅：（中一綴黃者曰）彼既知悔，吾姊妹宜回天宮，不必追問將來。
（遂入花心，漸漸而化。）
（七竅受此呵叱，心甚悚惶，將晚間之奇亦畏視矣。）
（是夜，剛欲入榻，轉思仙女所說，皆衛我而非害我，乃乘夜靜，獨自往觀。）
（時近更三，睹此花枝，愈開愈美。）
（俄而枝頭露重，花如俯首。）
（頃則微風過餘，花露稍輕，花心直豎，每朵現一古佛，低眉合掌。）
（視之片刻，其佛盡化為金身。）
（七竅是時呆立如癡，惟向花心拜舞不已。）
（久之，佛若移步，高坐於花心之外，手招七竅。）
（七竅駭，跪地）
跪 地：古佛有何訓誨？弟子願遵其教。
跪 地：（古佛容顏開霽，遲遲言曰）釋門及道門，與儒共一情；三教不同處，不外這個
心。因爾前生骨，乃屬上天根；為懷闡道怨，思為亂道人。一入紅塵世，迷戀不
能醒；而今提醒爾，急急跳迷津。爾是道門子，仍歸道門人；佛言不虛誑，休誤
爾前程。
（言訖，香風一陣，花瓣片片墜地，一朵無存。）
（近前視之，乃楊枝也。）
（七竅驚訝不定，自此若有省悟，朝廷爵位與閨中豔婦厭絕殊甚。）
（珠蓮見夫許久不入蘭房，未識日在書齋所作何事。）
（於是輕移蓮步，偷覘動靜。）
（正見七竅默然獨坐，若有所思，時而作喜怒哀樂之形，時而作手舞足蹈之象。
（）
（珠蓮不解，悄悄踱進，在七竅身後屏息而窺。）
（七竅獨坐刻餘，倏然拍案大聲言曰）
七 竅：佛言真是道，忽把我醉醒，解組歸鄉里，願作道中人。
七 竅：（言訖，復又鼓掌曰）這才是真正主意。
（珠蓮假由外入，低聲詢曰）
珠 蓮：郎君近日何事，不入蘭房？
七 竅：朝內政繁，無稍暇耳。
珠 蓮：妾特設宴內庭，請郎君一飲。
七 竅：此數日吾心弗快，甚不欲飲焉。
珠 蓮：郎君心既不豫，少飲亦可解悶。
（言罷，以纖纖玉手牽七竅衣。）
（七竅見其蓮步艱難，情不忍拂，即隨之去。）
（珠蓮懶於步履，搭肩緩行，一時脂粉生香，過於蘭麝，兼之豔態堪憫，鶯聲頻
（叫郎君，七竅初醒之心，已迷去一半矣。）
（及入筵中，女婢齊來奉承，無令不諾。）
七 竅：（七竅於此復詠之曰）人云仙人最怡情，不過驅雲擁霧行；即此筵前花鳥語，何
殊蓬島四時春？
（珠蓮聆茲四語，媚悅愈加，將七竅心腸安得穩穩噹噹，然後詢曰）
珠 蓮：郎君心志胡為又有變更？
（七竅及將花中之情詳述叩遍。）
珠 蓮：女非散花女，野道暗為侶；佛非西竺佛，野道巧為做；一概可迷人，郎君須早悟
。
七 竅：（七竅暗想）此言亦是。哪有仙女、古佛結於花心？是必左道者流，借此以迷吾
心性者。
（從茲外物不宜買焉。）
（三緘默會七竅復為珠蓮迷弄，道心將現而又隱。）
（吾且再顯仙法，售鏡一面以試之。）
（他日，七竅議政歸來，遙見三緘捧一大鏡，光輝可愛。）
（思欲買此，恐為野道之物，迷人心性，弗顧而歸。）
（及至歸衙，想到鏡之光輝，心又不捨，懷思切切，他人不及知焉。）
（次日上朝議政，歸得半途，仍見三緘持鏡在前。）
（剛欲呼之，三緘假意掉轉，對面一照。）
（七竅神倦，遂臥車中。）
（直到衙門，尚未能醒。）
（家人報入，珠蓮率領女婢，扶進蘭房安寢。）
（七竅自臥車內，見捧鏡者招之以手，隨後而去。）
（走至一處，亭臺樓閣，錯雜如星，三緘竟導其魂，入一亭中坐定。）
（小童獻茗後，設筵以待。）
（七竅連飲數觥，自覺酒味如飴，氣香若桂。）
（半酣之際，乃拱手詢曰）
拱 手：此係何地？
三 緘：仙府耳。
七 竅：地屬仙府，爾其為仙子歟？
（三緘額之。）
七 竅：何名？
三 緘：即爾平素所訪之三緘是也。
七 竅：（七竅喜曰）爾果三緘兄耶！自他年一別，爾在何地修煉，竟成大道乎？
三 緘：爾與吾錯落離奇，今茲方晤。他年所會者，乃總真童子化吾形像，而欲亂爾之道
也。吾自訪君不遇，誤入名場，得舉巍科，為昆明令。不料一時失察，累被雲上
衣劾奏，蠻方充配，受盡艱難。從此味淡宦途，習道于家。承得仙真頻頻指點，
道已成矣。至爾與吾，原係紫霞真人門徒，而今官重爵高，受享既隆，兼之身配
妖姬，媚悅者眾，吾恐癡迷弗醒，仙根墮落，特來指引。無奈首假售鼇，如素箋
所書，爾不悟之；繼售名花，以仙女、古佛疊次點化，爾被妖姬所惑，復不悟之
；今勾爾魂於夢中，再加指點。爾宜急易名心為道念，修成仙子，仍回紫霞洞府
，同入繡雲閣內，以還前劫之根焉。
七 竅：吾聞野道迷人，每假幻境，吾之所畏者此也。
三 緘：爾居名場，正是幻境，何得以真境而認為幻境，以幻鏡而認為真境耶？吾不意仙
骨仙根其迷一至於此。
七 竅：既非幻境，吾欲視爾仙法。
三 緘：欲睹仙法，這又何難。
（第一○三回 試道法離奇可羨 講仙蹤曲折堪思）
三 緘：道兄欲觀仙法，好好在亭坐定，看吾顯之。
（言已，用口一吹，紅雲突起，片時之際，愈起愈密，將亭塞滿。）
三 緘：七竅兄，吾與爾雲頭並立，天外一觀。
七 竅：可。
（及上雲頭，三緘將手一指，紅雲冉冉向東而行。）
七 竅：仙法只能乘雲，不為奇異。可有至奇至異者，資吾一賞乎？
三 緘：有，且呼天馬來，爾我雲中作馳驟伏。
（言此，仍復吹氣一口，果來天馬二匹，遍身毛色，如火如荼，跳躍嘶鳴，不讓
（驊騮俊逸。）
（二人挽轡，扳鞍同上，天馬直行半空，奔放驟馳，幾如電光逐影。）
（乘了一轡，三緘）
三 緘：止。
（天馬駐足。）
（下得刁鞍，馬化祥雲，飄忽而逝。）
三 緘：仙法如此，可謂奇否？
七 竅：未為奇也。
三 緘：必如何而始為奇乎？
七 竅：素聞月宮嫦娥絕豔無雙，吾得游之，方稱仙法之妙。
三 緘：這亦無難，爾隨吾來，月宮一睹。
（七竅甚喜，與三緘攜手雲間，愈乘愈高，來至南天門外。）
（由門直入，見一大溪，水聲潺潺，恍如笙簧並奏。）
（有槎破浪週遊泉水之鄉，有犢沿江踏遍河洲之側。）
（紗浣織女，獨坐橋邊冀故夫；石號支機，挺立江頭稱古蹟。）
七 竅：（七竅視此而詢曰）天上亦有河歟？
三 緘：此天河也。
七 竅：天河內胡有槎乎？
三 緘：爾未聞張騫乘槎以泛於鬥牛者哉？
七 竅：天河岸上，又胡有浣紗女子與牧犢童兒耶？
三 緘：是乃牛郎織女也。
七 竅：河中挺立之石何名？
三 緘：支機石耳。
七 竅：天河故事雖奇，亦屬平常。若得月宮一遊，吾意方遂。
三 緘：如是，月宮在西，吾與爾雲頭扭轉，緩緩行之。
（七竅諾。）
（行約數武，見一神祗，紅髮紅鬚，手執金鞭當頭而至。）
大聲吼：爾乃下界學道未成者，何敢濫上天曹？倘上皇得知，屍無厝所矣。
（三緘伏道稟之，神祗飄然向東竟去。）
三 緘：七竅兄其見天上之神祗乎？
七 竅：見之矣，但不知此係何神？
三 緘：此即糾查善惡之王天君也。
七 竅：以吾讀書士子，性傲異常。平日存心，不惟不知有陰曹鬼卒，即以天上而論，未
嘗信其有神。由今觀之，上天有神祗，果然不假。
三 緘：不信鬼神，多由讀書士子倡之，愚頑亦從而和之。直使天下人肆無忌憚，而逆種
惡類出。此逆種惡類之罪，所以半歸讀書士子，而彼不知也。
七 竅：月宮歷此，尚有多途？
三 緘：即在咫尺耳。
七 竅：月宮之寬，究竟何若？
三 緘：其大無外焉。
七 竅：以下而視，不過如筐如篚，豈在天上而不同乎？
三 緘：日月星辰，變幻莫測，烏可以意計度之？
七 竅：不到其間，終難以信。
三 緘：爾試往觀，自知神明之莫測。
（談談論論，忽至一處，有大桑一株。）
七 竅：上天亦以桑蠶為事耶？
三 緘：是名扶桑，日月之出入於此始，亦於此終也。
（扶桑過餘，遙見光輝發現。）
七 竅：前之光輝照耀者，其即月宮乎？
三 緘：然。
（七竅聞是月宮，與三緘忙忙趨至。）
（果然高懸一鏡，大不可量，其中丹桂生香，樓閣亭臺，錯雜不一。）
（首重剛入，仰視臺上，嫦娥數輩，宮裝儀容，玉笛齊鳴，洋洋入耳。）
七 竅：（七竅歎曰）數隊嫦娥秀麗，一派音大忠揚，真人間所無，只應天上所有者。
三 緘：月宮已睹，可知學道成仙，快樂逍遙高過乎人群否？
七 竅：人間富貴，誠不若天上神仙。吾從此歸家拋去利藪名場，且學扶衰不老之功，一
旦功成，此地自可居處。
三 緘：爾能學道，仙種尚在，較之毫無根底者，其修煉為最易焉。
七 竅：月宮華榮若此其極，不識瑤池境界又復何如？
三 緘：只要爾能掉頭顱，欲游瑤池，何難之有？
七 竅：兄可導吾視之，以廣識見。
（三緘遂導七竅向東而來。）
（所行之途，光潤可愛。）
（剛近瑤池門外，見二神將像貌森嚴，凜凜威風，手執降魔玉杵，吼聲如雷）
三 緘：何人敢到此地，欲效東方朔之故事乎？
（三緘伏耳數言，二將曰）
三 緘：如此，速去速來。毋得遲延，為王母所知，罪不爾宥。
（三緘唯唯，即導七竅竟入重門。）
（但見左右二池皆玉砌金嵌，一帶亞字欄杆，晶光射目。）
（池內水清如鏡，蛟龍游動，水浪頻興，五彩蓮花，香風撲鼻。）
（池外蟠桃數樹，樹上有花有實，花紅如火，其大如斗，桃色鮮美，墜於枝頭。
（）
七 竅：此桃何大如是？
三 緘：是桃也，三千年開花，三千年結實，實非凡種可比焉。
七 竅：食此桃者何人？
三 緘：凡人世道士修煉成真，朝見上皇，封了仙爵，王母下旨，赴瑤池大宴，命守桃仙
子摘取遍賜，必於此日方得食之。
七 竅：如此看來。為仙之榮，無異人世之受享爵位也。
三 緘：人世爵位雖榮，安及仙爵？
七 竅：如何？
三 緘：仙爵在乎天上，上天數日，塵世幾易春秋。況仙升一品曰金仙，不滅不生，休同
天地，幾千萬載，身軀不朽。豈似人間享壽，如花開放，轉眼即謝哉？
七 竅：今而知閱歷半生，所誤誠不少也。
三 緘：如爾能將富貴一旦拋棄，洗滌舊腸，從新煉氣凝神，成仙尚不難耳。
七 竅：謹領兄教，誓必解組歸里，苦誦《黃庭》。
三 緘：恐爾之耳如綿，一聆婦女言，而道心又廢。
七 竅：前者為仙之榮目所未睹，即有仙子化導，講盡為仙樂事，俱屬惝恍無憑。茲已親
睹目中，任彼巧言如簧，不能易吾心志。
三 緘：如是，爾歸，宜辭爾官，急探道旨，先將禁道之示止而不行，即是初入此門一大
功德。
（七竅諾。）
（三緘於是仍導由天河而返。）
（曲折彎環，遠遠望見一門，金光四射。）
七 竅：此何門也？
三 緘：是乃前所入之南天門也，爾即忘耶？
（既到門前，見一朝服朝冠者獨坐於此。）
三 緘：（三緘揖而謝曰）適承尊神青眼顧盼，已許吾等入門。上天榮華，一一備睹，真
所謂海樓蜃市，美不勝收。
七 竅：（朝服者曰）爾等既羨其榮，宜堅定道心。俟道修成，准爾常來遊玩。
三 緘：尊神所論，敢不遵之！
（出了南天門，一路雲霞，五色俱畢。）
（二人搭肩乘上，甚覺逍遙自在。）
（雖人間極貴，其樂不能有斯。）
（頃之，三緘按下雲頭，拱手作別）
三 緘：爾歸衙內，即速辭官，苦煉道功，他日重逢，自有期也。
（七竅依依不捨，把袂而行。）
三 緘：天下之聚散原有一定，爾何作此兒女態耶？
七 竅：吾自老道指示，求爾為友，求之數載，不得一見。今幸相晤，約游天府，正宜長
相聚首，開我茅塞。俄焉拋棄，吾即欲習大道，又烏乎習之？
三 緘：爾歸，果能棄絕豪華，真心煉道，吾來與爾朝夕共處。特恐誤聽人言，又易初衷
，則吾未如之何也已。
（言已，掌推七竅。）
（七竅驚寤，舉目視之，尚在內衙繡幛榻上。）
（珠蓮見夫蘇轉，忙忙詢曰）
珠 蓮：郎君病乎？
七 竅：吾無病也。
珠 蓮：郎君無疾，何昏聵一至於此？
（七竅不答。）
珠 蓮：（移時）從茲富貴吾真淡如水耳。
珠 蓮：人生斯世，原為富貴而營謀。謀之不得，貧賤一生。謀既得之，受享一世。胡以
宜享之富貴，而反厭棄乃爾乎？
七 竅：人世富貴，安及仙爵享於無窮？
珠 蓮：郎君何所見而云然？
七 竅：吾自有所見焉。
珠 蓮：郎君又為野道所迷弄乎？
七 竅：野道即能迷人，豈能致游天府？
（珠蓮異，究詢所以。）
七 竅：吾今日議政歸衙，見一中年壯士手捧大鏡，叫賣街頭。剛欲呼之，倏然力倦神疲
，臥於車內。魂離軀殼，遨遊坦道。賣鏡者徜徉而至，導吾前行。行約數程，一
亭直豎。
其人導入坐定，即設筵席。盞器非金非玉，皆人世所無。肴饌紛呈，亦目未
曾睹。吾問之曰：『是何地乎？』其人曰：『仙府。』吾曰：『既是仙府，宜屬
天上，吾欲登天一遊。』其人曰：『此易易耳。』遂攜吾手，由南天入。南天門
內，一河阻隔。濯錦者環江而立，牧犢者繞岸而行。吾問之，乃知其為天河。由
天河而入月宮，嫦娥數輩，或歌或舞，仙樂齊鳴，媚態嬌姿，妙手難繪。由月宮
東轉，逕入瑤池。池中之蓮，池外之桃，王母之宮，在在親為目睹。吾心羨甚，
竊欲棄妻辭爵，學道深山焉。
（珠蓮聞之，恨入骨髓，良久言曰）
珠 蓮：其人何名，郎君曾詢之否？
七 竅：其人非他，即吾前所訪之三緘也。囑吾棄世須急，以習道功。吾將於明晨修下辭
王表章，煉道去矣。此次任爾巧詞，難挽吾志。
（拂然出外，獨宿書齋。）
（珠蓮是時知七竅之心已堅於道，忙呼李赤等，商其解此迷焉。）
（第一○四回 化賣鏡妖術解迷 導游冥仙子力勸）
（珠蓮設下厚筵，呼李赤等入於內室。）
（四妖坐定，珠蓮乃言曰）
珠 蓮：前日三緘假賣鏡之術，招七竅魂魄，上游天府，堅彼道心。七竅蘇來，意在辭官
，入山修道。其志已決，言無可入。
倘不設計以破其迷，則禁道無人，吾等深仇，何能報復？故特設此筵席，問
及爾等，看何若以挽七竅入道之心。
蚌 母：吾自辱受紫霞，無日稍忘於方寸。幸而尚書衙內，娘母時時團聚。又奈三緘野道
假設天府，邀七竅以遨遊。七竅遂認為真，爰易名心而起道念。此人一入大道，
仇難復矣。吾於此願出一力，以破其迷焉。
珠 蓮：老母欲破此迷，其計安在？
蚌 母：吾化一賣鏡者，仍捧大鏡，叫售街頭，爾等將吾呼入內庭，來見七竅。如見吾言
不合，即時束去弔拷，吾自有說以破之。
珠 蓮：如是，事不宜遲，遲則彼必辭官，無可救藥。
赤 鯉：蚌母此計妙不可言。設或不行，又將何若？
蚌 母：如行則罷，否則又效三緘故事。
珠 蓮：今日已晚，明日急宜行之。
（商議已定，到了次日，蚌母化三緘模樣，手捧大鏡，叫售衙前。）
（李赤見之，暗自喜曰）
暗 自：蚌母妖法果妙。觀此所變形容，恰肖三緘賣鏡之情矣。
（忙忙走至書房，稟於七竅）
七 竅：衙外有一賣鏡者，要與大人言話。
（七竅聞稟，喜不自勝）
七 竅：三緘真吾良友也。前日天宮一別，許吾習道時聚首相傳，不料今茲遽來此地。有
是良友不棄不才，是吾習道有緣，而仙職可望矣。
（遂命李赤迓之使入。）
（李赤領命，假於衙外呼曰）
李 赤：賣鏡者來，吾家大人呼爾入衙。好好回言，切毋有觸。
賣鏡者：吾自知之，不煩告誡。
（於是將衣整整，隨李赤入內。）
（由亭轉閣，竟到書房。）
（是時，七竅久候門外，目視其人，果與前日形容不差毫末。）
（其人拜見畢，笑而謂曰）
其 人：曩者上天之遊樂乎？
七 竅：承兄攜帶，高高之境，已能入目而親切之。常恐分袂以還，難與道兄一晤。不料
道兄不棄，今日又得重逢。兄既來斯，諒必有以教弟也。
賣鏡者：特因傳道而來，未識弟之道心堅否？
七 竅：堅如鐵石，案上辭表業已作就，只俟明日早朝一奏耳。
賣鏡者：如此，足見賢弟心成學道矣。
七 竅：道兄此來，其伴我朝夕乎，抑亦暫住者乎？
賣鏡者：不能伴弟朝夕，暫住十餘日，則必去之。
（七竅遂命廚人設筵款待。）
（二人挽手入席，獻酬交酢，談論大道不已。）
（夜則抵足而眠。）
（如此者已數日焉。）
珠 蓮：（珠蓮一日遣女婢來到書室稟曰）夫人請大人入內，有話相談。
七 竅：嘉賓在此，恐失陪候。待客倦臥後，入內不遲。
（時至午牌，賣鏡者身倦而臥。）
（七竅入，謂珠蓮）
謂珠蓮：夫人何事相招？
珠 蓮：（珠蓮泣曰）爾有良友，獨不念及妻耶？
七 竅：此乃吾之貴客，不敢離左右。候彼倦臥，乃敢偷身一歸。
珠 蓮：貴客何人？
七 竅：三緘。
珠 蓮：彼有何德，爾敬若神明乎？
七 竅：是人也道術無窮，仙法高妙。
久欲拜彼門下，而恐不吾納也。何云無德乎？
珠 蓮：以妾思之，是必野道動以幻境迷人者。妾欲命十餘家婢，持索而去，將彼束著，
弔拷廊下。郎君以為何如？
七 竅：野方外道固以幻境迷人。如係仙子，道法必是高妙，爾焉能束？束之不得，反罪
吾之貴客矣，烏乎可？
珠 蓮：如束不得時，妾與郎君同拜門牆，彼必見諒而喜。
七 竅：此事非當兒頑，夫人不可誤試。
珠 蓮：吾必試之，乃能信之。
（遂命女婢數人，持索竟去。）
（七竅忙忙隨後，欲阻女婢。）
（孰知女婢已入書室。）
（七竅亦入，大臣聲吼）
大聲吼：爾輩何為？
女 婢：吾聞仙子妙道千變萬化，婢等奉夫人命，特來一試道法耳。
賣鏡者：吾只知售鏡，有何道法與爾試耶？
女 婢：（數女婢）爾有道法，各自顯來，吾不畏之。
（一擁上前，已將賣鏡者按臥於地，緊緊捆束，扛抬而去。）
（不一時，只聽鞭笞聲與呼饒聲相雜而達於廳外。）
（七竅此際自覺無顏，暗在廳外聆之。）
珠 蓮：（聞得珠蓮狠書詈曰）爾係何方野道，以術迷人，動誇駕霧乘雲，可以上天下地
。能置人於死，並能救人於生。今日被吾束捆在此，爾胡不變？又何不隱爾軀乎
？
賣鏡者：小子只知售鏡，徒以言語迷人，望其恕饒，誓願從茲改過遷善。
珠 蓮：爾既徒以言語迷人，天下大矣，何獨迷吾郎君？想吾郎君寒窗苦讀，不知費了多
少心力，才得一官半職。茲為爾惑，幾欲辭官。如吾不察其情，郎君終身被爾誤
盡矣。女婢等可與夫人著實鞭之，活活鞭死，以免離了此處，又在異地迷人也。
（諸婢得命，著實力鞭。）
（霎時之間，血流遍體，叫饒慘切，人不忍聞。）
（少頃，珠蓮）
珠 蓮：爾如何假設天宮，使吾郎君游？悉為吾告，吾方釋爾。否則，今日必斃爾於杖下
，以為世之野道惑人者戒。
賣鏡者：吾之迷人者，全賴此鏡也。
珠 蓮：爾鏡如何能現天宮？
賣鏡者：吾鏡常煉以邪道，自煉成時，以之照人，人遂迷而臥榻，或現天府，或現海島，
無不昭然。
珠 蓮：念爾習道不易，吾不爾誅，爾速歸家，為個良民，凡左道旁門，毋再習之，以害
人世。
賣鏡者：吾自此碎鏡為正，永不再入邪途矣。
（珠蓮於是命婢女釋之。）
（其人得釋，叩了幾個頭兒，披髮散衣，向書室而來，告辭七竅。）
（七竅安慰數語，捧鏡出衙。）
（珠蓮輕輕踱入書室，笑謂七竅曰）
珠 蓮：郎君非妾，已為野道所迷。辭了此官，終身衣食何出？
（七竅見茲情景，心中搖搖不定，將三緘一番化導，又為妖術迷弄焉。）
（三緘默會知之，跌足而歎）
三 緘：七竅迷障解而又惑，為之奈何？
（左計右思，忽想彼游上天見仙子之榮，未入冥途見地獄之苦，趁彼形像尚在鏡
（內，且將鏡臺高設，呼其魂魄，向冥府一遊。）
（計議如斯，即將寶鏡設於臺上，以手招曰）
仙 子：七竅可隨吾來，一遊冥府，以見世之不修大道而背五倫者，受地獄苦惱焉。
（七竅是時與珠蓮同飲，正飲之際，忽然身倦欲臥。）
（婢女扶歸繡帳，鼾鼾睡去。）
（見三緘在前，以手相招，遂隨之行。）
（行約數程，有溪相隔。）
（同至溪岸，攜手上橋，俯視血水興波，蛇犬紛紛，嚼人骨肉。）
七 竅：是橋何名？胡水如血，而蛇犬之揚威耀武有若是哉！
三 緘：是名奈河，罪人至此，墜於血浪，為蛇犬所吞。
七 竅：是非冥府乎？
三 緘：然。前者爾游上天，仙子之榮，業已身親目睹，茲特導爾下游冥府，一視苦惱，
始知人世榮華轉眼成空，人生軀命片時而沒，有何佳趣乎？
七 竅：地獄在於何所？
三 緘：過了溪橋，自然得見。
（無何，來至五殿，見有披枷帶鎖者，哭聲如市，入耳難聞。）
（轉過剮心獄中，又見惡鬼持刀剖腹抽腸，悲號震地。）
三 緘：爾所愛者極品，前即考宦獄矣，可去視之。
（七竅於此已駭得毛髮俱豎，勉強隨至獄前。）
（見無數紗帽貴官跪於地中，或掣肘，或倒弔，紛然不一。）
七 竅：陽世貴宦以刑治人，胡到此間，反為人治？
三 緘：為官陽世，能忠君上，保民若赤，則上不負君，下不負民，沒到陰曹，迎歸大羅
，以享上天榮寵。如其虛縻爵祿，塗炭生靈，死入幽冥，必受慘罰。何若修我大
道，以悟仙真之為愈耶？
（七竅額之。）
（諸獄視畢，三緘攜手而出，仍至仙亭內，品坐其中。）
（久之，七竅）
七 竅：前承吾兄厚情，攜弟天宮一遊，深信道之宜習，意欲辭了官爵，以入山修煉為要
。爾後來吾書室，何不一顯仙法，為女婢等捆束而鞭笞之？
三 緘：自與弟別，未嘗到爾衙內，此言何來？
七 竅：自兄招游天宮之五日後，爾又捧鏡到吾衙前，令人傳言於吾。吾聞甚喜，遂迓兄
入。至今思及，尚且明明白白，何言未嘗來耶？
三 緘：吾言未來，爾不之信，爾亦見所來者為何如人乎？
七 竅：其臣貌與兄無異，所捧之鏡亦然。但可慘者，為吾夫人高弔梁間，鞭答數臣百，
哀聲大震，不忍聞之。夫人問兄以假設天宮事，兄言此鏡係邪道所煉，凡遇此鏡
而照之者，無論天堂海島，都可得見。今復導游地府，殆又爾鏡之迷吾者乎？
三 緘：吾明與爾言，爾有數妖相隨於爾。是數妖者，概受辱於紫霞仙師，久欲復仇不得
，故於游導天宮後，施施妖術，假化吾身，弔拷廳堂，以破爾入道之念。如爾弗
信，隨吾至孽鏡臺一照，爾自知之。
七 竅：必要如斯，吾疑始破。
（三緘當即攜手又來五殿，借觀孽鏡，果見珠蓮、蚌母及李赤等各現原形。）
三 緘：是即爾之姣妻役吏也。爾歸，言吾不久要誅伊輩，必有畏色，即知束捆者其人非
吾也。
（言已，送出冥府，拱手別去，七竅亦蘇。）
（第一○五回 門屏內巧獻瑞寶 睡夢中誤認龍宮）
（七竅在繡榻之上倏然驚醒，舉目四顧，若有懼容。）
珠 蓮：郎君又被野道勾去游何所乎？
七 竅：三緘道兄攜吾去游冥府，遍觀地獄，囚犯甚眾，皆生前不自修身，敗壞五倫，受
茲苦惱。到此地步，無論貴有一品高爵，富有千頃良田，惟以平日修積言之，不
講富貴二字也。吾觀於斯，利藪名場，心淡如水，修煉大道，於今已決，不復再
聽爾等言矣。
珠 蓮：凡野方外道，專習邪門，地獄、天堂、海島、龍宮，頃刻可現。人不之察，信以
為真，豈知乃幻境障人乎？如以幻鏡而君亦信，即李赤等亦能獻海內祥瑞之寶焉
。
七 竅：爾言李赤等能獻瑞寶，可速呼來。
（果不逾時，數人呼至。）
（一一拜見後，侍立在側。）
七 竅：夫人言爾等能獻瑞寶。如能獻耶，吾以三緘之導游上下為虛無，仍然穩坐衙中；
如不能獻，則三緘之導游上下皆真境，而非幻境。人情殊多詐偽，不於其中辨白
，將詐者自以為非詐，偽者自以為非偽，當之者亦任其舞弄而不覺矣。
李 赤：（李赤稟曰）此事甚易。吾等不惟能獻瑞寶，即導大人入海一遊，亦且能之。
七 竅：（七竅聞而喜曰）爾輩果能如此，言必信爾，以決所從。
珠 蓮：如是，暫使李赤等各獻瑞寶，後為海內之觀，亦如三緘導游故事。
七 竅：可。
李 赤：大人欲睹瑞寶，請於門屏外坐定，吾等在內將寶獻之。
（七竅然其言，遂與珠蓮品坐屏外。）
赤 鯉：（赤鯉等暗商議曰）瑞寶如何獻法？
蚌 母：惟有各現原形，口吐瑞霧，以誑之而已。
四 妖：蛟形猶龍，老蛟與毒龍、赤鯉現彼原形，則龍有在天之稱，鯉有龍門之躍，不言
瑞而瑞在。若吾與蚌母原形現出，莫不指為多殼之蚌，多言之蝦也，瑞在何處？
赤 鯉：爾現原形時，將爾兩鬚化作彩色，大人入目，以為桅桿雙豎矣，非功名中之瑞寶
耶？
蝦 妖：（蝦妖喜曰）有此一瑞，吾醜可遮，但不知豎是桅桿有區別否？
赤 鯉：如係詞林，則加雙鬥；舉人進士，則單鬥焉。
蝦 妖：以下還有豎之者乎？
赤 鯉：如世有馬草監，亦豎單鬥。人人誚之，以彼所豎桅桿為繫馬樁，是又賤之又賤者
。
蝦 妖：吾獻此桅桿，不知大人視為何等？
赤 鯉：桅上加雙鬥，則至貴矣。
蝦 妖：桅上雙鬥，其形一乎，抑不一乎？
赤 鯉：一小一大，方合其度耳。
蝦 妖：如此，吾欲借四斗以加吾鬚上，必求之用大小鬥者，其度方合焉。
赤 鯉：爾如借得，以大鬥置於下，小鬥加於上，恰是詞林所豎桅桿，備極祥瑞。較吾等
所獻，更覺顯然。但不知用大小鬥之家，世有幾許？如只一也，僅有二斗，每桅
一斗，又名為馬草監矣，烏足云端乎了。
蝦 妖：別件或難尋覓，是使大小鬥之家，恐豎十百萬桅兒，還用不盡。吾之祥瑞固已如
此，蚌母瑞寶又如何獻耶？
蚌 母：（蚌母笑曰）吾將兩殼開展，豈非龍門兩扇乎？
蝦 妖：閒言少講，吾等商議已定，誰先獻之？
赤 鯉：此必蚌母先將龍門化就，爾化桅桿豎於門前，吾化河鯉飛身而上，即是一段絕好
祥瑞矣。
（妖議如此。）
１９４＊＊時間： 地點：
（卻說七竅候了片刻，不見動靜，因問珠蓮曰）
七 竅：瑞寶安在？
珠 蓮：郎君稍待，自有瑞寶來朝。
（言猶未已，蚌母口吐霧氣，將門屏內外，遮掩如絮。）
（頃之霧散，果見兩扇龍門高大異常，五彩俱華。）
七 竅：是何寶也？
珠 蓮：龍門耳。
七 竅：既是龍門，可有河鯉登之以化龍否？
珠 蓮：瑞寶變化莫測，豈但河鯉登龍門哉？
（言此，蝦妖口吐黑煙，霎時已將龍門掩去不見。）
（俟煙收後，龍門左右挺立雙鬥桅兒。）
七 竅：此又何寶？
珠 蓮：是乃兆主科名之桅桿也。
七 竅：（七竅喜曰）吾欲伐此運回鄉去，立於宅外，何如？
蝦 妖：（蝦妖借口言曰）吾是以鬚作來頑的，爾休認為松柏屬也。
（蚌母以目怒視，蝦妖始不敢言。）
（赤鯉見桅桿挺立，忙吐紫霧，內現一鯉，搖首擺尾，飛向龍門而來，連躍三遭
（。）
（毒龍老蛟現出原形，亦在霧中飛騰不已。）
七 竅：（七竅此際喜得手舞足蹈）真瑞寶也。
有是奇觀，令人百視不厭。
珠 蓮：（珠蓮乘隙言曰）妾言野道邪術，無事不可為，爾尚懷疑，今何如者？三緘小子
善於夢裡迷人，自茲以還，任他弄出翻天怪異，郎君切毋信焉。
七 竅：前游海島時，一切奇觀，尚未遂心所睹。如李赤等果能導我再道海島，任三緘播
弄，決不信之。
珠 蓮：此日獻瑞，明宵去游水國，亦不為遲。
（言已，乃呼李赤而謂之曰）
李 赤：爾等獻此瑞寶，力已疲矣。可將瑞寶收卻，賞賜厚筵一席。
（李赤諸妖當將瑞寶收之，領了厚筵，叩謝而出。）
（七竅自此遂疑三緘下地上天為障眼頑物，道心又不存矣。）
（珠蓮睹是情景，心甚快樂，暗又賞賜諸妖酒肉，且彼以囑夢游水國之意。）
（次夜晚餐已畢，珠蓮忙設筵席，請七竅同飲）
珠 蓮：今夜為妻願與郎君夢游水國，但海風極冷，須多飲幾巡以蔽之。
（七竅聞之喜，連飲不輳珠蓮曰）
七 竅：飲此可矣。
（夫婦於是各著鮮色衣服，同臥榻中。）
（剛近二更，忽見李赤等候於門外。）
（七竅夫婦挽手而行，同上巾車，飄然竟去。）
（約走數十里，聞得濤聲四起，入耳如雷。）
（極目視之，但見一派汪洋，萬頃茫茫然，靡有涯誒。）
七 竅：是豈海耶？
珠 蓮：銀濤萬頃，非海而何？
七 竅：龍宮在於何所？
珠 蓮：吾夫婦權住於茲，自有玉路琉璃導入龍宮也。
（蝦妖在側，愁眉不展）
蝦 妖：珠蓮好不曉事，誇起那口，說些大話，安知龍宮不易入耶？
（赤鯉、老蛟）
老 蛟：爾快回爾蝦宮，排置停妥，導七竅入此，以誑之焉。
蝦 妖：人人罵吾多口，若吾口不多，看爾拿甚龍宮與七竅玩之。但裝扮龍王，必須毒龍
，如龍王都要蝦氏裝扮，只有獨角而無雙角，倘被識破，恐二次不能誑也。
毒 龍：這事有吾，毋容爾慮。
所可慮者，爾家燦頭太多。設或多口，說出破綻，反現醜態矣。
爾回蝦宮，須要個個叮嚀，毋得多口。
蝦 妖：冤哉！天下之多口者盡出蝦宮乎？有非蝦氏孫子而亦多口者，誰之咎歟？
毒 龍：休再多口，即速回宮稟爾老蝦，一一巧樣排場，方能誑得過去。
（蝦妖將身一縱，躍入水中。）
（甫到宮門，聞一小蝦在內詈曰）
蝦 妖：想我蝦氏子孫，延綿甚眾，可為水國望族。奈吾蝦老平素受人擺佈，阻甚闡道。
不知仙法浩大，自不量力，幫助毒龍老奸，顛之倒之，與天仙一戰。可憐蝦孫蝦
子，死者千萬，屍無厝所。
即未死者，將那背兒掙成彎弓一般。堪笑老蝦季子，弗思受毒龍所害，尚還
助紂為虐，魂入七竅衙內，日籌阻道法兒。以吾思之，恨不得見耳。如得見焉，
必碎乃軀，方泄吾恨。
（蝦妖在外聽之甚悉，暗自忖曰）
暗 自：毒龍等遣吾歸家，假設龍宮，以誑七竅。興致勃勃來到宮門，不料蝦子蝦孫怨恨
不已。吾也撫衷熟計，彼闡彼道，究何礙乎？蝦宮前之喪子喪孫，還不是多事所
造。然前事已往，究之無益。今此龍宮之設，如何令蝦族心悅誠服哉？
暗 自：（正躊躇間，倏遇老蟹橫立，從門外過去，見蝦妖而驚曰）蝦老表幾時歸來？
蝦 妖：今夜方歸耳。敢問老蟹公又向何去？
暗 自：（老蟹曰）連老將軍百齡大慶，吾特往祝，一視壽筵。
蝦 妖：壽筵有何看法？
暗 自：（老蟹曰）連家子孫善吃大口食，諒其筵必豐美。故於今日不惜儀禮，親往祝之
。及觀所設酒筵，不過一蝦羹、一魚膾而已。如此看來，連家子孫只會食人，不
樂與人食也。
蝦 妖：爾既知彼如此吝嗇，何必往祝？
暗 自：（老蟹曰）聞他舉口盡屬大話，因彼大話，上當不淺。
（言畢別去。）
（行不數武，轉而）
轉 而：蝦老表愁眉不展，心有甚事耶？
（蝦妖遂將假設龍宮以誑七竅事詳述一遍。）
蝦 妖：（老蟹曰）這有何難？
蝦 妖：吾未入門，即聞子孫詈罵。思一善全之計而不得，是以愁結眉梢。
轉 而：（老蟹曰）何不效我橫行乎？
蝦 妖：公之橫行，人所共知。吾初學之，恐不能慣。
轉 而：（老蟹曰）是道最易學習。爾不見世上人乎，在有財帛時，尚能順理。一至無財
無帛，用度空乏，則橫行矣。何況爾我？
蝦 妖：橫行於子孫與橫行於外人，有區別否？
轉 而：（老蟹曰）於子孫前是正橫行，於人則偏橫行也。
蝦 妖：（蝦妖日）如是，且領公教而橫行焉。
（老蟹去。）
（蝦妖入，參見老蝦畢，以假設龍宮事稟之。）
（老蝦亦思復仇，當即傳令。）
（一時蝦孫蝦子嘈嘈雜雜，皆以此舉為多事。）
（蝦妖於是裝模做樣使起橫行之法。）
（子孫輩出於無奈，只得勉強相從。）
（第一○六回 游都外倏逢復禮 入部衙故意談妖）
１９５＊＊時間： 地點：
（且說蝦妖以橫行法挾制子孫，假設龍宮，蝦子蝦孫畏而相從，急急忙忙，各逞
（妖氣。）
（轉瞬之際，已將一個蝦窟化為龍宮模樣，佳美可人。）
（蝦妖喜甚，妖風乘著，奔告赤鯉。）
（赤鯉等齊來此間，拭目望之，果與龍宮無二。）
（毒龍於是謂赤鯉、老蛟）
老 蛟：爾速為龜、鯉二相化之。吾化龍王，以待之。
（一一化齊，蝦妖始請七竅由水路而下。）
（一路之中，水晶為途，琉璃為壁，紆徐曲折，來到龍宮。）
（進了宮汀，龜相迎入。）
（龍王朝罷，宴設殿庭，鼓樂笙簧，洋洋盈耳。）
（席間肴饌，目所未經。）
（酒逾三盞，龍君）
龍 君：不知貴客辱臨敝國，無好款待，望其恕之。
七 竅：中國賤臣，禮儀不識，有罪龍君多矣。
前者已臨貴國，擾謝殊深。自從歸家，家憶萬寶樓中美景難名，至今形諸夢
寐，恨不再得一覽，沒亦甘心。
龍 君：（龍君笑曰）小小樓兒，不堪入目。大夫如欲遊玩，吾命龜相前去打掃潔淨，以
款嘉賓。
（龜相領命，暗與蝦妖商議，噓氣成樓。）
（樓成，導七竅入，命蝦孫蝦子吐氣成寶，在樓外朝之。）
（七竅貪愛此樓，不忍遽棄。）
（豈知乃妖氣所化，安及龍宮之萬寶樓乎？蝦妖在旁，恐其窺出破綻，假意促曰
（）
蝦 妖：龍君旨下，命送中國大臣出宮。
（七竅聞之，遂下樓頭，來至殿前，龍王）
龍 王：吾國有事，不得久留貴客。俟諸異日，再迎玉趾入宮閒遊。
（七竅督旨辭行，緩緩退出殿外。）
（蝦妖等仍導從原路而歸。）
（蘇來，珠蓮）
珠 蓮：郎君謂三緘野道導游天宮地府為奇，今夜夢游龍宮，又何如者？
七 竅：今而知障眼之物，比比皆然也。自今日始，作吾官階。修道成真，不復信是說矣
。
（珠蓮甚喜，以為得計。）
１９６＊＊時間： 地點：
（且說三緘自導七竅夢游上下，諒彼道心堅穩，不復惑疑。）
（是日，化為化緣道人，入衙一探，以看動靜。）
（正值七竅花園散步。）
（三緘所化道士不由門外通報，竟入園中。）
（來到七竅面前，打了一躬）
七 竅：貧道有禮。
七 竅：（七竅驚曰）吾未聞門丁通報，爾由何來？
三 緘：得道人變化無窮，門何能阻？
七 竅：爾今來此，有何說乎？
三 緘：道人原論道，道外不知道；道中有妙理，與君言道竅。
七 竅：吾非學道人，不愛道中理；一切障眼物，恨入骨內髓。爾各隨所行，休望吾為侶
；假若久停留，恐役難容彼。
（言已，拂袖竟入。）
三 緘：（三緘歎曰）苦吾費盡心力，導游下地上天，而乃反覆如斯，把一片傳道熱心，
化為冰冷矣。
（歎罷，走出園外，由都門而去。）
（亦行亦止，暗自思曰）
暗 自：七竅如此反覆，又將何此使彼入道乎？
（左思右維，不覺已至荒野。）
（一時力甚倦怠，思欲暫息其肩。）
（恰有老榆一株，大可合抱，濃蔭廣袤。）
（三緘身剛坐下，復禮子化一道士，攜笻而來，大聲言曰）
復禮子：欲化世間人，反受世間磨；已知世間事，無奈世間何。
（言訖，目視三緘，大笑不止。）
三 緘：道長何來？
復禮子：天上來。
三 緘：何去？
復禮子：天上去。
三 緘：爾何不以化世為心，而棄絕塵世如此耶？
復禮子：地下盡愚人，枉費推移力。
三 緘：聆道長言，是上仙也。
復禮子：非仙卻是仙，知爾到花園；反覆難於化，故坐老榆前。
三 緘：爾也知吾念，吾心甚不安；前思復後想，怎使彼心堅？
復禮子：要使彼心堅，卻有一奇緣；除去心頭患，歡然亦坦然。
三 緘：願領其中教，祈師為吾告；倘得事周全，功行何浩浩。
復禮子：師字則不敢當，吾有一言，為爾告之。爾照此行，七竅所受牢籠，自然可破。
三 緘：如何？
復禮子：七竅所受此牢籠者，第一在乎珠蓮。珠蓮刁播於內，又有赤鯉、毒龍等以為外援
，均屬水怪渠魁，妖術甚妙。不先除此，不惟足以亂仙法之大，反以滋七竅之疑
。
三 緘：數妖固宜誅矣，未識若何能誅？祈為指示。
復禮子：論此數妖，為紫霞真人累誅未克。爾欲誅彼，非請仙助，恐難勝之。
三 緘：仙在天上，何能請之來乎？
復禮子：心與神通，爾於戰不勝時，暗禱告之，自有仙至也。
三 緘：欲誅此妖，從何起乎？
復禮子：必先告之七竅耳。
三 緘：如告之七竅，將機泄漏，數妖不他逃乎？
復禮子：為數妖恃彼法力極高，即或風聞，亦不爾畏。爾化道士，於告七竅後入彼衙內，
歷指諸妖而詈之。詈罷，與戰。妖於此刻必起狂風，折木摧林，大為都中駭異。
縱不能一時誅卻，而原形現出，俾七竅已識為妖。他日將妖除餘，引入道中，自
爾更易。吾將去矣，爾宜如計行之。
（言別一聲，飄然而逝。）
（三緘得此巧計，又欲邀七竅於夢內，以收妖事告之。）
（於是歸都取出鏡兒，安置鏡臺之上，仍將七竅魂魄引入仙亭。）
七 竅：吾何復到此耶？
三 緘：吾於此番導爾來亭者，實以告爾也。
七 竅：所告者何？
三 緘：爾以游上天下地為真乎？游海島龍宮為真乎？
七 竅：俱真亦俱假，都是障眼法；野道修煉言，吾心久為察。
三 緘：爾言如是，其亦視吾上下之游為虛假歟？
七 竅：然。
三 緘：爾以吾之所游為假，抑知乃妻亦非真乎？
七 竅：吾妻乃郝相女也，胡以假為？
三 緘：郝相妞妞死已久矣。爾妻係蚌女妖靈，附珠蓮而生。爾以為郝相女兒，而不知實
蚌母之女也。
七 竅：爾言吾妻乃蚌女所附，吾且問爾蚌母安在？
三 緘：爾之老婢，即是蚌母。爾之役使，一屬老蛟，一屬蝦精，一屬毒龍，一屬赤鯉所
化。爾為極品，日近諸妖，吾不救之，恐爾終為彼嚼。
七 竅：吾妻與李赤等明明人也，何誣以妖乎？
三 緘：爾如不信吾言，吾明日來衙與之相問，立見妖風四起，摧林折木，方知諸妖厲害
。爾不避之，而反以為心腹之誤也。
（言此，七竅怒曰）
七 竅：野道滿口胡言，殆欲離散人骨肉乎？
（三緘見其詞厲，推彼下亭，一驚而蘇。）
（舉眼望之，已見珠蓮卸晚妝矣。）
珠 蓮：（珠蓮詢曰）郎君此臥，何其久也？
七 竅：吾得一惡夢，不知何兆？
珠 蓮：郎君所夢若何？
七 竅：吾夢前之賣鏡者相招而去，仍至仙亭坐定。問吾所游諸處，吾俱以假對。彼色若
有不豫，忿氣言曰：『豈但所游非真，即爾衙中妻婢役從概是假耳。』
珠 蓮：彼言妻婢役從怎見為假？
七 竅：彼言郝相之女物故已久，爾乃蚌女珠光附屍而生。以下蚌母附吾老婢，毒龍、蝦
妖等亦附彼吏而入衙中，笑吾朝日近妖而不之察。言定明日來此，以除爾等焉。
（珠蓮聞之，粉面添紅，怒目詈曰）
怒 目：野道不能迷弄郎君，反以妖言間離吾骨肉。待彼來此，吾必碎屍萬段，其心乃甘
。
（到了次日，七竅刻刻防備，將至巳刻，弗見動靜。）
（七竅以為夢無足憑，不在意內。）
（時剛到午，忽一道士默然而入。）
七 竅：（七竅見而詢曰）爾係何方野道，膽敢默入吾衙？
三 緘：吾來爾衙，原非無故。
七 竅：既有其故，請入廳中。
（三緘入廳，與七竅一揖，坦然坐下。）
七 竅：道長此來，究何議論？
三 緘：待來救爾也。
七 竅：吾乃朝廷貴官，何人敢戲虎鬚？
三 緘：爾毋以貴官自恃，自有以噬爾者，而爾不知也。
七 竅：爾言如是，敢噬吾者，莫非仙亭內所談之妖乎？
三 緘：是矣。
七 竅：爾毋惑吾，吾自爾談妖以後，常於隙處偷窺婢役諸人以及吾妻，原無他異，爾指
以為妖物，殊屬不情。
三 緘：爾乃肉眼凡胎，焉知妖之所在？
七 竅：吾妻與婢役相隨於吾，已十餘年，合衙視之，無他異處。爾獨謂為妖物，究何所
見而云然？
三 緘：俟收妖時，爾自知得。但吾將妖收卻，爾願如何？
七 竅：願拜爾為師，以習大道。倘非妖而不能收也，爾又如之何哉？
三 緘：永不向爾提及道字焉。
（二人於是道冠紗帽兩相交質。）
（交質後，七竅）
七 竅：收妖之舉，其在今日乎？
抑尚有待也？
三 緘：今日晚矣，但待明日。
七 竅：爾又安宿何所？
三 緘：借爾空室暫宿一宵。
七 竅：即此書室可乎？
三 緘：可。
（七竅起下奸心，將三緘導入書室，落了鎖鑰，竟進內庭。）
珠 蓮：郎君今日入內何遲？
（七竅細告所以。）
珠 蓮：道士安在？
七 竅：在書室。
珠 蓮：爾何容彼入此室乎？
七 竅：彼言借宿一宵，明日將收爾等矣。
（珠蓮聞言，遂出內庭，向書室而去。）
（第一○七回 罵野道戎興邇室 尋貴宦妖遇鬼頭）
（珠蓮聞七竅言，忿至書室之外，破口罵曰）
珠 蓮：吾家郎君祿享萬鐘，官居一品，原為讀書種子，揚眉吐氣。野道有何不服，頻使
妖法，導之夢中？幸吾郎君識見高明，不落爾術。爾顏何厚，又至吾衙耶？現今
皇上下旨，禁止野道妖僧。吾念爾修煉有年，速去他方，饒爾犬命。如再糾纏下
去，必命力役擒爾奏君，斬首市曹，那時悔之亦已晚矣。
三 緘：小蚌精以吾為妖，爾不自知其妖。恐禍到臨頭，死無厝所。
珠 蓮：爾有何道，敢誇大言？
三 緘：吾道雖不大，能將妖孽拿。
珠 蓮：吾家郎君與爾有親乎？
三 緘：非親卻有誼。
珠 蓮：何誼？
三 緘：昔日同習道，同道且同師；墜落紅塵久，反本正其時。
珠 蓮：聆爾所說，真是野道，例所當誅。
三 緘：蚌妖小女，吾與爾路開一線，速去勸爾郎君，將貪名好利之心，變作煉道成真之
念，吾亦收爾入吾門牆。一日道成，脫卻水族殼兒，為大羅仙子，逍遙快樂。
奚必區區以此色身，迷弄仙種，孽根造滿，甘遭雷劈，靈魂誰為之追散乎？
珠 蓮：任爾甜言蜜語，夫人心有所主，決不入爾牢籠。
三 緘：吾言可聽，爾休錯過渡人舟楫也。
珠 蓮：爾既可為舟楫，胡不自渡耶？
三 緘：吾不自渡，敢詡渡人？
珠 蓮：爾既自渡，宜在上天駕霧乘雲，遨遊海島，為何尚在塵世，徒以言語惑人乎？
三 緘：初為天仙，外功尚欠，因不辭苦況，下得紅塵，度些人兒，以充外功不足之數。
故受人詈罵，不忍棄之不度，豈如世上小丈夫然哉？
珠 蓮：爾言仙子氣度宏大，滿腹慈仁，蚌族蝦宮，以及龍鱗之儔，爾師紫霞胡以誅及？
三 緘：吾師紫霞其盡水族而誅之乎，抑不盡水族而誅之乎？其盡水族而誅之也，是仙不
能容物，慈仁無有。其不盡水族而誅之也，是必水族有害於世，有阻於道，在所
當誅，不得已誅之，又何失乎仙子之慈仁也？但爾為水族之妖，不識其中道理，
吾以顯而易見者為爾譬之。盈天下皆人也，人為忠孝節義之人，上天愛之重之，
又從而加之以福，予之以祿，此予之宜予也。人為姦淫忤逆之人，上天厭之絕之
，始而奪其福祿，繼而加以雷火，此誅之宜誅也，不得謂與以福祿者為慈仁，誅
以雷火者非慈仁矣。蓋誅惡類即所以獎善類，獎善類即所以化惡類，無在非天之
慈仁也。
如赤鯉、蝦妖、老蛟、毒龍及爾蚌氏母女，惡類也。惡類不誅，道終為爾所
阻。誅爾輩乃能存大道，不誅爾輩，則大道不存，此於誅之之中又見仁慈之大者
。
珠 蓮：爾師紫霞能誅吾軀，焉能誅吾魂魄？
三 緘：仙子道法高妙，何者不可？
其不誅爾魂魄者，以留爾輩生生轉轉，而有改過自新之日也，是又非仙子之
慈仁乎？
珠 蓮：任爾巧辯，吾不信之。
三 緘：蠢蚌兒何其愚之太甚！吾為爾恨，又為爾悲耳。
珠 蓮：如何？
三 緘：恨爾不知轉念，以為上品；悲爾迷途深誤，不畏死亡。
（言猶未已，珠蓮）
珠 蓮：任爾舌底蓮開，宜自方便，速出衙去，異地雲遊。膽敢逗留，吾必束爾入朝，加
以大辟。
（三緘再欲回語，七竅）
七 竅：夫人言已如此，爾宜急去，免惹殺身之災。
三 緘：七竅道弟，爾妻其果人乎，抑非人而為妖屬乎？
七 竅：明明人也，何妖之有？
三 緘：囑爾夫人候著，吾必使之現其原形，與爾一視。
（言畢，略顯仙法，鎖脫而出。）
（珠蓮駭，忙忙回首，逞步欲歸。）
（三緘以手指之，行動不能。）
（剛欲現彼原形，恰為毒龍知得，手提月牙大斧，來戰三緘。）
（戰未逾時，毒龍力怯，妖風駕起，騰空而升。）
（三緘亦駕祥雲，與之鬥於空際。）
（但見山林摧折，都中屋宇，鴛鴦瓦解，地黑天昏。）
（滿都人民，無不驚惶吐舌。）
（三緘在雲頭之上，忙取飛龍瓶拋向空中，瓶內火龍飛出，張牙舞爪，直搏毒龍
（。）
（毒龍敗下陣來，逃去海外。）
（三緘雲頭按落，欲乘勢以誅珠蓮，又遇赤鯉、老蛟接著大戰。）
（一來一往，勝負不分。）
（久之，三緘取出斬妖寶劍，向二妖拋去。）
（二妖恐被劍傷，亦駕妖風向海島而遁。）
（三緘也不追逐，掉轉身來，蝦妖手執雙叉，復與大戰。）
（仍以斬妖劍拋去，蝦妖將叉扭定，口噴黑霧，頃把都城內外昏黑如漆，對面不
（見人形。）
（三緘無可如何，只得升上雲頭，再作區處。）
（不料蚌母負珠蓮而遁，蝦妖亦負七竅而逃。）
（俟至黑霧散餘，部衙中獨不見七竅夫婦。）
（一時宣言於外，都中嘈雜不堪。）
（當道官員奏聞於朝，上命武勇將軍入衙查視後，即命武將洪佐帶兵追尋。）
（尋訪數朝，杳無音耗，急急將兵撤轉，以復旨意。）
（皇上登殿，諭及眾臣曰）
皇 上：可惜一位明鑒大臣，為妖所害。如或天佑其人，得以歸都，速奏朕躬，官還本職
。
（諭罷，退入內朝，不必詳言。）
１９７＊＊時間： 地點：
（且說蝦妖吐下黑霧，與同蚌母，負了珠蓮、七竅，乘風而逃。）
（逃至海中，正遇毒龍、老蛟、赤鯉三妖，驚曰）
驚 而：爾等俱逃，夫人與大人今在何處？
蝦 妖：吾戰三緘不過，噴出黑霧，迷漫千里，暗將珠蓮、七竅負至於斯。今幸遇兄，須
共籌商，看將吾大人夫婦若何安置？
毒 龍：吾洞深幽，人所罕到，安置在內，不亦可乎？
蝦 妖：可則可耳，但七竅、珠蓮食慣煙火，海底腥物，如何供之？
毒 龍：吾與赤鯉、老蛟去市鎮盜取煙火器具，以供二人焉。
（言罷，仍命蝦妖、蚌母負之入洞。）
（七竅此際如夢初醒，舉目四顧）
七 竅：是非吾衙也，吾在何地耶？
蝦 妖：三緘妖物要噬大人夫婦，吾等奮力救之，幸得皇天默佑，布下大霧，吾與老婢才
將大人夫婦負逃此地洞裡安身，切毋聲張，恐三緘知覺尋來，噬爾二人也。
七 竅：吾官居一品，暗逃至此，不幾失卻乎？
蝦 妖：大人性命不顧，尚貪極品耶？
七 竅：爾言三緘為妖，不知究屬何物？
蝦 妖：彼乃白蕩山中一毒蟒耳。
七 竅：滿朝文武，與吾同品者甚多，彼何不噬他人，而獨噬於我？
蝦 妖：爾近來愛言大道，彼因以大道誘爾。爾又將習不習，俾彼怒從心發，故欲噬爾以
泄忿。所以人心不可亂思，思鬼則鬼生，思怪則怪至。
七 竅：如是，吾其不可歸乎？
蝦 妖：歸胡不可？但須時日稍緩，看用如何良策收伏三緘，以絕爾禍，然後送歸都下，
亦不為遲。
七 竅：今既不可速歸，宜尋一絕好房廊，為吾居之。不然，石洞陰潤如斯，若何可住？
蝦 妖：暫住數日，自另覓居室，以安大人。
（言談至此，毒龍等已將鹽米一切盜歸洞內。）
（珠蓮烹煮，與七竅同餐。）
（無如洞之東偏有一地縫，縫中一鬼，目如筐笸，山妖畏其厲，俱以「大眼鬼」
（呼之。）
（赤鯉、毒龍因畏三緘搜尋到此，每日出外探訪。）
（或潛高埠，放眼長懸；或乘妖風，隱於雲腳。）
（豈知三緘未到，而洞裡之患已生。）
（他日，蚌母在洞炊黍，煙生樹外。）
（正遇大眼鬼閒遊山嶺，望而驚曰）
蚌 母：是地荒涼，無人居住，何得煙生乃爾？
（於是陰風駕動，頃刻來至毒龍洞前，恰值蚌母汲水洞外，大眼鬼涎垂口角，過
（上前去，一口吞之。）
（吞已入洞，見得珠蓮、七竅品坐石牀，鬼暗思）
暗 思：吾腹此際業已充矣，不如將此女男攜回縫中，慢慢咀嚼。
（思罷，陰風大逞，拿攫而前，一手擒著一人，竟出石洞。）
（珠蓮、七竅駭得魂不附體，大聲呼救。）
（豈知深山曠野，無人來往，兼之毒龍等盡皆遠出，誰為救援？片刻之間，已為
（大眼鬼攫回縫內。）
（剛欲舉口，倏然地下出一神祗，吼曰）
毒 龍：孽鬼休得無禮，此二人係他日仙真，爾若吞之，定不容爾。如能保護，大道成後
，亦有餘榮。
（鬼聞此言，遂罷吞噬之念。）
（日將西墜，毒龍諸妖見三緘無有蹤跡，陸續回洞，遍覓珠蓮、七竅，杳不見形
（。）
毒 龍：（毒龍跌足曰）欲守隴以保蜀，豈料隴不能守，蜀又失矣，如之奈何？
蝦 妖：是必此地山精將二人攫去。吾等各執寶器，遍山尋之。
（遂駕妖風，遍山游轉。）
（轉到蕪嶺，瞥見大石之旁臥一巨妖，頭如斗大，黃鬚青面，鼾聲若雷。）
赤 鯉：（赤鯉私謂蝦妖曰）攫七竅夫婦者，必此物也。
蝦 妖：小小精怪，敢攫吾等所保之人。
（舉起雙叉當頭刺去。）
（巨妖驚醒，怒目視曰）
怒 目：爾為誰？素與無仇，何得於睡夢中傷吾性命？
（言畢，手舉斗大銅錘，向蝦妖打來。）
（蝦妖閃過身兒，仍復以叉刺去。）
（彼來此往，弱強莫分。）
（赤鯉、毒龍、老蛟齊齊上前曰）
老 蛟：巨漢停鬥，爾何妖屬？試為吾言。
怒 目：（巨妖曰）吾乃大頭鬼也。
毒 龍：爾何以此名耶？
怒 目：（鬼曰）吾在生日，名列虎榜，年正妙齡。逢了族親，只點一點頭兒，裝作大模
大樣，即家中父母，亦難與我見而交言，人人恨之，暗以大頭鬼稱之，又兼身好
邪淫，萬罪俱造。死見閻君，受盡殛刑，打入陰山，吾即在此修成一鬼，名號大
頭。今日閒遊到斯，倦臥石下，於人無侮。這位駝背漢子，胡得暗下毒手，刺吾
以叉？
毒 龍：彼屬無知，誤犯爾躬，祈勿見咎。吾且問爾，毒龍洞內不見一男一女，爾可知乎
？
（大頭鬼聞言，色若不豫。）
（不知何說，請遞觀之。）
（第一○八回 鬼縫中地祗送食 茅篷裡夫婦認親）
怒 目：（大頭鬼曰）吾自冥刑受罷，打在陰山，苦苦修持，始成一遊魂，周流天下，豈
敢又復作厲攫人而食乎？常見芒山之巔黑氣迷離，時有妖魔出現，爾洞所失男女
，諒在於此。速往搜尋，或得見之，遲則恐為妖氣逼壞矣。
（言畢，毒龍等棄了此鬼，竟向芒山而來。）
（遍山尋餘，不見動靜。）
（毒龍於是謂赤鯉、蛟、蝦曰）
毒 龍：七竅夫婦不知去向，是山內面又無妖跡，爾等將如之何？
蝦 妖：以吾愚意，尋得七竅，三緘必來滋事，不如捨卻，各回本洞安身。
赤 鯉：不可。吾等忍捨七竅，何忍負珠蓮乎？想在部衙時，頻宴爾我厚筵，每宴一次，
將七竅托付一次，屈指細數，不下百次有餘。一旦捨之，死於妖魔手中，怨及幽
魂，其心何忍？
蝦 妖：如是，吾等在此搜尋不著，又向何地以尋耶？
毒 龍：再為詳細尋之，如果不得，且去問大頭鬼焉。
（言已，毒龍向東，赤鯉向西，老蛟向南，蝦妖持叉直投山北。）
（遙見一壑，約深數十餘丈。）
（欲入其中，恐有厲妖，力不能勝。）
（意欲不入，又恐七竅夫婦在於壑內。）
（躊躇良久，只得將叉舉起，向壑而進。）
（剛到是壑之半，現出一洞，其圓如鏡。）
蝦 妖：（蝦妖暗想）有此巨穴，探訪有地矣。
（遂大著膽兒竟到洞前，疾聲呼）
大聲呼：洞內有人否？
１９８＊＊時間： 地點：
（卻說此洞一妖係狼修成，凡百里內之木怪山精，無不畏服。）
（蝦妖在外大叫，早已驚之，手執龍爪棍兒，出得洞來，黑面紅鬚，吼聲如雷）
蝦 妖：何處妖物，敢來洞前驚動吾身？真乃不知死活。
（口裡言畢，將棍高舉，直打蝦妖。）
蝦 妖：（蝦妖著急）莫忙，莫忙，吾為尋人而來，非與爾鬥也。
大聲呼：（狼妖曰）爾有何人到吾山內？
蝦 妖：吾有一貴官、一夫人被妖攫去，不知所在。其所以犯爾之壑者，特為此耳。
大聲呼：（狼妖曰）是地妖屬，莫不知吾難惹，不說壑內無敢觸犯，即係壑外有妖來此，
吾必斃之。
（言猶未已，蝦妖）
蝦 妖：吾本無知，誤犯虎威，還祈高見！
（狼妖不聽，舉起龍爪棍劈頭打下，蝦妖將叉架住。）
（一時風聲震動，走石飛沙。）
（毒龍見得，急尋老蛟、赤鯉而謂之曰）
毒 龍：壑內陡起狂風，必是蝦妖與山精大戰，吾且與爾前去助之。
（二妖聞言，遂偕毒龍，乘風入壑而去。）
（是時，七竅身居鬼縫，不見天日，陰氣刺骨，豎人毛髮，暗自歎曰）
暗 自：吾不知有犯天律何條，落於此地。不惟黑似膠漆，而且腹饑如焚。又不識夫人在
於何所，心欲大聲呼喚，恐被鬼物知得，反受囉唣。想起為官王朝，祿享萬鐘，
每食千金，尚嫌味不鮮美。孰料今日挨饑受渴，役吏使婢，形影俱無，真所謂：
一世榮華，轉眼即為餓莩。如得皇天默佑，出此網羅，情願入山修道，煉成不生
不滅之體，以免受苦況於塵寰。
（言畢，以手捫之，則石如筍豎，身稍轉側，其勢欲墜。）
（試踏以足，似乎有人在下，發軟如綿。）
七 竅：（七竅俯首低聲詢曰）下面何人？
其 人：妾乃爾妻也。
七 竅：爾何在吾足下耶？
珠 蓮：惡妖攫吾等來時，舉目視之，似一石縫。妾立不穩，忽墜一層，黑不見天。未審
大人墜在何處，思欲呼喚，恐觸妖怒，為彼所吞。朝日納悶心中，不意大人猶在
妾首上也。
七 竅：吾等在衙，晨午稍遲，辱罵家婢。而今饑至三日，一滴不得，看看已將莩死矣。
（言至此，悲聲大放。）
（地祗知之，化作一僕一婢，攜醒泉一盂，放出毫光，閃閃而至。）
七 竅：燈光閃閃，自下升上，豈吾等下面尚有居室，吾且呼之。
珠 蓮：郎君勿呼，如惡妖知之，性命難全。不若待彼燈光將近身旁，問之未晚。
七 竅：諾。
（待不一刻，燈光果近。）
（七竅極目，乃一僕一婢，手提一筐。）
七 竅：（七竅詢曰）爾二人何往？
僕 婢：特與大人送得水漿一盂，以救饑渴。
七 竅：（七竅喜曰）如是，快快獻來。吾饑甚矣！
（僕婢即揭筐蓋，將盂取出，獻與七竅。）
（七竅不辨好歹，捧著即食，其甘如飴。）
（食了半盂，似醉而飽。）
七 竅：（隨以所剩交與若婢曰）吾足底尚有夫人，可與食之。
（婢捧盂下。）
（珠蓮食畢，僕婢欲行。）
七 竅：（七竅牽衣泣曰）祈爾二人救吾夫妻出此苦海。
僕 婢：（僕婢搖首曰）爾此日尚不能出也。
七 竅：為何？
僕 婢：因爾逆了師命，不習大道，陰幽之罪，還有數十日未曾受滿。吾送爾食，限定三
日一輪。俟期滿時，自有救爾人來，毋容多慮。
（言罷，持燈竟去。）
（七竅聞此，遂與珠蓮危坐其間，以待時日。）
１９９＊＊時間： 地點：
（且說三緘因蝦妖吐出黑霧，蔽了天日，雲頭升上，俯視下面，其霧如漆，將一
（座都城遮得無影無形。）
（霧散後，雲頭按下。）
（來在部衙。）
（耳聞鬧攘紛紛，言到今日不知過何妖物，狂風大卷，都中屋宇雖未倒折，瓦僅
（存半。）
（待到風停霧散，吏部衙中不見了大人夫人，真是怪事。）
（三緘聞此言語，知毒龍等已將七竅攫去，設或傷了性命，化導未成，反害彼軀
（，吾心何忍？不如升高一視，看彼落於何所，以好救之。）
（計已，祥光催動，望天空以緩行。）
（俯視野徑荒山，煙霧迷離，不知何地有妖，何地是七竅藏身之處，周詳審視，
（其人不得。）
（暫將祥光止著，立於雲際，四顧躊躇。）
（紫霞默會知之，亦乘彩雲而來，與三緘雲頭相對。）
三 緘：前面何仙阻吾去路？
僕 婢：（雲內應曰）吾乃爾師紫霞也。
（三緘聞是仙師，忙忙扭轉雲頭，上前參拜。）
紫 霞：弟子乘雲天半，所為者何？
三 緘：為度七竅，與毒龍等大戰數次。
諸妖戰吾不過，吐出黑霧，迷了天地。待霧散後，七竅不知何所。因而乘雲
空際，四方覓之。
紫 霞：七竅為蝦妖負去，安置毒龍洞內。毒龍等外出，又被大眼鬼攫七竅於鬼縫，慘無
天日可見，是乃罰其背道之心也。俟七七滿日，爾到芒山鬼縫之中，將彼夫婦救
出。即在山左化一小小茅屋，屋內化一叟一嫗，尋些苦楚事，磨及二人，堅彼道
心，然後收入門牆，傳以大道焉。師言如斯，爾其謹記。
（三緘拜謝指示。）
（紫霞將彩雲扭轉，冉冉而去。）
（不知不覺，四十九日之期已滿。）
（三緘乘雲直到芒山。）
（果見山崩一縫，其深無底。）
暗 計：（心中暗計）縫深若此，如何救法？且在上面一呼其名，彼已久困陰幽，聞呼必
答，方知身在何地，縋索救之。
（暗計停妥，遂臨石縫以呼曰）
暗 計：內面有七竅其人乎？
（七竅久處縫中，不堪悶絕。）
（忽聞縫外有呼己名者，喜極而應曰）
七 竅：七竅雖在內面，如何得出耶？
三 緘：吾有索縋下，爾可乘之而上。
七 竅：奈縫黑如漆，不能得見何？
三 緘：爾側耳細聽，其索垂下，自然有聲可聞。爾以手捫之，捫得時，兩手弔著，吾在
縫外將索拉上，乃能得睹天日也。
（七竅如命，果聞索掛石壁，細細作響。）
（乘勢探去，倏爾得索。）
（恐其或失，急以兩手抓定。）
三 緘：爾可抓定索兒乎？
七 竅：已抓定矣。
（三緘於是緩緩拉上，七竅隨索以出，得見天日，心甚歡欣，舉目視之，乃一老
（叟，白鬚白髮，古貌岸然。）
（七竅拜謝畢，又跪而求曰）
七 竅：石縫內小子還有一妻，懇祈老翁一恩再恩，並為援救。
老 叟：俗語云：『大限來時，各自高飛。』只要爾脫此苦惱，何必念及爾妻？
七 竅：結髮情深，烏得不念？
老 叟：夫婦為人倫之首，念爾於患難中尚不棄夫糟糠，且將索兒再下縋之。爾在縫外呼
之，老拙實不便也。
（七竅依其言，片時已將珠蓮拉出縫外。）
（七竅喜甚，謂珠蓮）
謂珠蓮：吾夫婦俱承老叟縋索救出，爾速拜謝宏恩。
（珠蓮拜已，老叟）
老 叟：此地荒涼，少人行走，兼之虎狼出入，覓人吞噬，爾夫婦須尋一安身之所。如此
露宿荒郊，必係虎狼口裡物也。
七 竅：到此生疏地界，安知何處可以棲身？還望老叟垂憐，再為設法。
老 叟：吾室倒還容得二人，但爾夫妻乃宦門人兒，恐嫌蓬蓽不美耳。
七 竅：止求棲身有地，安擇華陋乎？
（老叟聞言，遂導二人，紆徐曲折，至一茅屋。）
（內出一老嫗，見而詢之叟曰）
見 而：與爾同來者為誰？
（老叟息定，將石縫內縋索所救，一一告之。）
老 嫗：彼與我家無親，爾欲容之，吾不樂也。
老 叟：（老叟於是謂七竅曰）如此，則難容爾二人矣。
七 竅：（七竅沉吟良久）吾夫婦拜在膝下，可乎？
（叟告之嫗，嫗首肯。）
（七竅夫婦即拜二老為父母焉。）
（第一○九回 任采薪夫婦受苦 思死路鬼物頻臨）
（七竅夫婦在茅篷內拜叟嫗為父母，以為安居有所，別無他慮。）
（豈料老叟係三緘所化，老嫗係三緘指木而化，立意琢磨七竅以及珠蓮，而七竅
（不知，珠蓮亦不知也。）
２００＊＊時間： 地點：
（一日，老嫗謂老叟曰）
老 嫗：是地荒涼，無多出息。爾又好事，救得一男一女來吾家下，拜爾我為父母。雖未
曾生育於他，然既在石縫中救其性命，甚如重生伊等一樣。吾與爾壽已八秩，彼
不念及堂前親老，采薪汲水，尚要吾二人勞力供之，其孝安在？
老 叟：彼夫婦身處石縫，幽陰已久，縱要彼役任採汲，再待安閒數日，亦不為遲。
老 嫗：叟言差矣。嘗聞教子嬰孩，教媳初來。彼二人即非嬰孩，是其初來者也。不於此
際立個規矩，倘一放縱，任其性情，恐反以官勢自矜，將吾二老為僕婢。所以人
世之姑息其子者，愛而勿勞。久之，驕傲養成，稍不順意，性如火發，不詈父即
罵母。父母愛憐太甚，一次隱忍，二次隱忍。然爾雖忍之，以為愛子之誠，而子
反以父母畏彼，輒被挾制。由挾制而凍餒父母、擊弒父母者，自此始焉。當此之
際，父母方懷怨恨，咒詛其子。上天厭之，而雷擊瘟誅之，要皆父母所害也。胡
弗於子嬰孩，於媳初來時，事事予以規矩，稍有錯失，好言教導，教之不聽，加
以夏楚，總期勞以全愛，俾子弟能勤能儉，能孝能悌乎？誠如是也，有其肖子，
供奉必厚；有此肖子，家業必發；有此肖子，瓜瓞必綿。是即教子良方，亦即愛
子正道。世之為父母者，奚不照此而行之？
老 叟：爾言可為人世龜鑒，吾決不如是姑息，害彼二人。
（言畢，手持小斧，竟上山去。）
（去約半日，荷薪而返。）
（老嫗手攜器具，亦汲水歸。）
（七竅夫婦見之，心甚不安。）
（意欲代肩此任，恐被茅茨刺傷手足而止。）
（復住數日，老嫗呼而謂曰）
老 嫗：爾夫婦見吾二老如此勞苦，其心安乎？
七 竅：不安之甚。
老 嫗：既不安矣，何不思一勝其任？
七 竅：奈吾二人在衙日久，享福已極，難任采薪汲水之役何？
老 嫗：（老嫗怒目曰）真不識時務也。在衙為官，彼一時也；而今落於荒野，無衣無食
，傍吾二老而居，是又一時也。以窮困之時，居然而享富貴之福，抑思富貴已不
在爾躬乎？自明日始，宜以窮困而作窮困事焉。男也采薪，女則汲水。如傲吾命
，立即逐出蓬廬，俾爾為虎狼口之物。
（七竅聞此，不敢再言。）
（到了詰朝，老嫗以汲水之器交珠蓮，以伐薪之斧交七竅。）
（二人得其驅使，懶步而前，出了蓬廬，且行且泣，七竅）
七 竅：此日遭窮所為何？
珠 蓮：皆因大道起風波。
七 竅：部衙富貴今安在？
珠 蓮：且任微軀受折磨。
（泣畢，各任其事，分路而去。）
（七竅上得山嶺，極目四顧，林木茂密。）
（歇息片刻，持斧砍之。）
（無奈茅茨縱橫，不刺手時，即傷其足。）
（勉強採了二束，負下山來。）
（而任重難勝，兩肩有如錐刺，或三五步一歇，或十餘步一歇，約及半日，始到
（蓬門。）
（老嫗見其薪束無多，口中刺刺不休，與珠蓮汲水先歸一般情景。）
老 叟：不必過咎。今已午矣，胡弗炊煙？
老 嫗：（老嫗遂呼珠蓮曰）爾不炊煙為食，還望著老嫗乎？
（珠蓮不敢傲，當即入廚。）
（然彼雖郝相女兒，乃蚌精靈魂所投，不諳作食，粟尚未熟，而抬於案焉。）
（老嫗嘗之，大罵不已。）
（珠蓮、七竅聞老嫗詈罵，泣而弗食。）
（是夜，夫婦同坐寢所，七竅怨曰）
七 竅：不是三緘野道賣鏡迷人，吾作吾官，福享不盡，焉有此苦？自彼來吾衙中，起了
無限風波，俾吾二人落於是地。只想傍著老叟安居過日，諒有出此患難之期。誰
知老叟仁慈，老嫗嚴厲。不惟受其驅使，亦且終朝詈罵。吾夫婦到茲絕路，尚有
何想？不若覓一死所，以了一生。
（言至此來，抱頭而泣。）
（倏被老嫗聞得，推門直入，指而詈曰）
老 嫗：爾夫婦安閒不慣，曾記石縫內陰幽之地乎？若非吾家老叟采薪至此，縋索救之，
早已陰幽死矣，今幸重睹天日，僅僅役爾采薪汲水，大家烹粟而食，爾反在此抱
怨於我，思尋死路。豈知爾即尋死，是自死耳，與吾何涉？吾實告汝，如願在蓬
廬也，要任采薪汲水烹粟之事；如不願也，或自縊而自刎或捐軀以飼狼虎，隨爾
欲之。吾言如斯，爾宜各自為計。
（老嫗言後，忿然而去。）
（次日出見夫婦，怒詢之言）
夫 婦：爾等昨宵願死不願生，今何尚在？如其不死而偷生人世，稍背吾命，從此不止詈
罵，還要力加鞭撲。倘能不辭勞苦，勤勤采薪汲水，吾自厚愛，稍寬半日，或稍
寬一日，或亦未可知。
七 竅：（七竅夫婦跪而泣曰）前承老叟拯救，恩同再造。即任力役之勞，分所當然。但
祈老母念吾夫婦受福已慣，緩緩役之。待到精力足日，然後隨其指使，斷不敢辭
？
老 嫗：不必多言，采薪者宜夠一日炊煙之費，汲水者夠一日烹粟沐衣之費，足矣，外弗
苛求。如怠惰焉，定不寬恕！
（七竅夫婦一一承認，老嫗始有霽色。）
（無如七竅力弱難勝，每日采薪，不敷所用。）
（始而老嫗詈罵，繼而加以鞭撲，終則以拳足擊之。）
（七竅是時已不勝其苦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