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一 至 第二〇〇

191**時間: 地點:
    (一日,無戒禪師密語僉都道)
無 戒:我拼我軀前去,如此行事,方可為元帥解憂,為馬家哥兒報仇!
僉 都:果能著手,實快子心!
    (無戒毅然挈個衣包,提根禪杖,辭卻僉都,渡江而去。)
    (所乾何事,且請看下文。)
    (第八十七回 少師謀國訪魔僧 孀姊知君斥逆弟)
    (大凡為三軍之司命,不獨才且智也,其要在靜與忍。)
    (忍者,養氣之道;靜者,治心之法。)
    (能靜者必能忍,能忍者亦必能靜,事雖殊則理則一。)
僉 都:(如項羽欲烹太公,漢王笑曰)幸分我一杯羹!
    (司馬懿堅守不戰,武侯遺以巾幗,恬然而受之,所謂忍也;撼泰山易,撼岳家
    (軍難,所謂靜也。)
    (景僉都為海內英才,馬太守亦淮南杰士,當兵下皖江之日,其逆料軍機,適與
    (道衍針鋒相對,勝負正未可定;乃厲志被殺,僕固義受辱而返,誤為道衍所激
    (,忿然而攻之,竟墮其術中。)
    (夫靜與動為對待,忍與躁為相反。)
    (躁則氣不過,利害當前而不知;動則心不一,吉凶在左右而恒不能察。)
    (《兵法》云「兵忿者敗」,此理之所必然者。)
    (雖然,亦有數焉。)
    (所謂數者,天也,非人也。)
    (呂軍師在荊州,伐楚山之木以治戰艦,原為下江南之計,不慮漢中之縋其後,
    (到慮漢口之扼其前,與鄱陽湖之師出其肘腋,要待期會一至,則約僉都揚兵於
    (江上,以餌守皖之兵與鄱陽之師,然後從上流而下,則彼漢口勢孤,不能當抵
    (,全局搖動。)
    (乃萬全之策,必勝之道也。)
    (今僉都僨敗,安慶固於金湯;而漢口、鄱湖兩重門戶,奠如泰岱。)
    (呂軍師懸軍荊州,勢不能飛越南下,反落在道衍佈局之內,非天之所以助燕也
    (哉?不必再論。)
    
    
192**時間: 地點:
    (且說姚少師大勝之後,賞勞了將士,遣發戰船仍回鄱陽操演,自己即返南都。
    ()
    (燕世子出郭相迎,一面具表告捷,一面於正殿大開筵宴,會集百官,與少師把
    (盞。)
    (道衍誇說用奇制勝,意氣傲睨,旁無一人,百官皆踧踖稱贊不迭。)
道 衍:(道衍又乘興啟上世子道)有一新羅國異僧,其道術通神達聖,名曰『金剛禪』
    ,是活羅漢臨凡,為臣八拜之師。向曾期臣會於天台石樑之上,只因國家多故,
    未及踐約。今者江北諸賊,不敢正眼窺覷,乘此餘暇,臣當前去請來擒取妖婦,
    削平濟南,以報我皇上並殿下知遇之恩!
    (世子舉手稱謝。)
    (宴罷之後,又具表章預為奏聞。)
    (道衍乃擇日辭朝,世子延入內殿,緩言致囑道)
世 子:國師請得聖僧,逕詣北闕請旨平寇;國師宜仍返南都,秉持軍事,毋辜本宮懸望
    。
道 衍:(道衍隨應)這個自然。
    (世子即令內臣抬出黃金一千、白金五千、綵帛百端、藍玉十笏、七佛紫金毗戶
    (帽一頂,上嵌珍寶七顆,千佛鵝黃袈裟一件,上綴明珠二十四粒,又敕羽林軍
    (三百,沿途護送,並陸路鑾輿一乘,水路御舟一隻,為國師應用。)
道 衍:(道衍啟辭道)臣係方外,臣師尤係方外,這些金銀、玉帛,總用不著。至羽林
    軍鑾輿,乃上用之物,尤非僧家所宜。唯毗盧袈裟,承殿下為臣製造,並水路御
    舟,臣謹拜受!
    (向世子稽首。)
    (世子離席答禮,隨道)
世 子:國師從不虛言,孤不敢強。但途中供給護送,是少不得的。
    (隨命內臣取鵝黃鬆綾四幅,各寫四個大字:一庫給金錢;一倉支米粟;一官弁
    (供役;一驛營巡護。)
    (寫畢,令裝裱在四面蟠龍赤金牌上,大排鑾駕,親送出城。)
世 子:(至皇華亭,手奉三玉爵於道衍曰)願國師速回,本宮全賴維持也。
道 衍:不須殿下再囑。
    (飲畢,也獻三爵於世子,然後拜別。)
    (百官設祖帳者,連延三十餘里。)
    (至晚,歇於公館。)
    
    
193**時間: 地點:
    (明日登程,一路風光,不消說得。)
    (到了丹陽,御舟及從船早已備著,少師就登舟,升炮開行。)
    (地方官員都在河乾跪送。)
    (其威勢尊嚴,比著天子出巡,也差方不多。)
    (將次吳門,右布政司遠迎請安,道衍因是方伯,准其一見。)
    (有頃,送上程儀五千金。)
    (道衍除日費之外,概行辭絕,唯有這項全收。)
    (這卻不是貪財,他原是蘇州籍貫,有個親姊姊家貧孀居,道衍自幼喪了雙親,
    (在姊姊身邊撫養長大,鞠育之恩,與親母一般。)
    (自從富貴之後,並未通問,到此忽然念及漂母一飯,淮陰尚報千金,何況我姊
    (?竟欲將此五千報答他,還算良心不昧處。)
    (到了姑蘇城下,遂吩咐登岸。)
    (那伺候的是八座大轎,旌旄、斧鉞等項執事,光輝閃爍,盛不可言。)
    (道衍先把文武官員遣發去了,然後乘輿而行,其姊住在相城裡陋巷之內,先有
    (吳縣典史去報知了。)
    (姊姊大怒,閉門不納。)
    (從人再三通意,亦並無答應。)
道 衍:(道衍沈吟一會)我姊姊貧戶,未常見此威嚴,反驚恐了他。
    (即令回轎,擬於次日易下舊衲敝笠,微行而來。)
    (按下這邊。)
    
    
194**時間: 地點:
    (卻說他姊姊有個兒子,不解其母之意,婉言問道)
其 母:舅舅若再來,母親許他見否?
其 母:不及黃泉,決不相見!
    (其子問是為何,其母)
其 母:孩兒有所不知。他從燕王謀反,罪惡滔天!我雖小家,也知忠義,怎肯認他為弟
    ?
其 子:原來如此。據孩兒愚見,莫若明目張膽,當面責以大義,使閭裡共見共聞,卻不
    更好?
其 母:我昨日惱極,想不到此。我料逆獸還不知竅,決然再來。這鄰里中,有幾位讀書
    的老人家,汝先去說知就裡,約他們不期而集,當了正人的面,唾罵他一場!
    (其子忻然自去。)
    (俄聽得有人敲門,其母令婢問時,說是個和尚,帶著個小沙彌來認親,其子也
    (正回來,在門外迎著,隨請入小堂,施禮坐定。)
    (尚未開言,只見有三、四個白鬚老者推進門來。)
道 衍:是何人?
其 子:總是老親,舅父不妨同坐。
    (道衍方欲問姓名時,其姊姊已在屏門後步出。)
    (但見:頭裹著碎花綾一片,手扶的方竹杖一根。)
    (眉有壽毫三寸,短短絲垂鶴髮,臉分壽瘢數點,深深紋蹙雞皮。)
    (身穿比丘尼布服,多猜栗殼染就;腰繫阿羅漢布裙,將疑荷葉裁成。)
    (生在蓬茆,偏識儒門禮義;老來疏食,常看佛氏經文。)
    (人生七十古來稀,此媼八旬今代少。)
    (道衍一見姊姊鐵面霜風,向前下拜,外甥在旁答禮,四位老翁亦皆向上四揖,
    (請母上坐,然後分賓主坐下。)
    (其子各手奉粗茶一杯。)
其 母:道衍汝大貴人,還來見我恁麼?
道 衍:(道衍欠身答道)弟弟雖位列三公,隨身止有一缽,今得藩司送白金五千,特為
    姊姊稱壽,聊表孝心。向因國事煩冗,疏失音問,求姊姊原諒!
其 母:(其姊勃然而言道)這都是江南百姓的脂膏,克剝來的,怎拿來送我?
道 衍:(道衍亟接口道)不是他的私獻,原奉太子令旨在庫中取的。朝廷尚有養老之禮
    ,何況做兄弟的送與姊姊?
    (其姊又厲聲道:「你說的那個朝廷?我只知道建文皇帝,卻不知又有個恁麼永
    (樂!伯夷、叔齊恥食周粟,我雖不敢自比古之賢人,也怎肯受此污穢之金錢?
    (列位諸親長聽者,道衍那廝,老身從六歲上撫養他起來,送與先生讀書的束脩
    (,還是我針黹上來的!夜間點盞孤燈,老身坐著辟績,課他誦讀時,就與我炒
    (鬧。)
    (到得長大,好學的賭博,輸得情極了,憤氣走在江湖上,跟隨個遊方僧落了發
    (,流蕩到京中。)
    (正值太祖皇帝選取僧人為諸王子替身師,不知他怎樣鑽謀得了燕府,就該在本
    (分上,做修行出世的事,乃敢結連個相士,哄著燕王說是真命天子,乘著建文
    (皇帝年少登基,他就教唆燕王興兵造反,違逼京城。)
    (聖主不知去向,六宮化為灰燼,皇子、皇弟,盡遭屠戮,而又族滅忠臣數千家
    (。)
    (夫人、小姐,囚辱教坊,守節自盡者,不知多少!古人有云:『忠、義為天地
    (之正氣。)
    (』朝廷以之立國,殘壞高皇帝之命脈者」。)
    (說到這句,把手中杖指著道衍道)
后土夫:是此賊也!我知道閻羅老子排下刀鋸鼎鑊,待汝這個逆賊!我乃清白老寡婦,安
    肯認逆賊為兄弟麼?
    (言訖,逕自進去。)
    (道衍十分羞恚,面色如灰。)
道 衍:(其外甥起謝道)家母年邁性拗,幸舅舅勿怪!
    (道衍不答,即立起身來要走。)
道 衍:(四位老者皆扶杖迎祝一老舉手道)古來志公禪師,叫做『緇衣宰相』,是個虛
    銜,今少師實做緇衣相公,豈不強似他?
立 起:(又一老得道)鳩摩羅什與佛圖澄,皆為國師,行的是佛法,今少師行的是兵法
    ,所以為奇。
道 衍:(又一叟道)燕王是真命天子,方有真命的軍師。若說是篡逆,難道王莽,朱溫
    不算他皇帝不成?
立 起:(第四個老翁道)如今太子寬仁大度,我等老朽,不妨做他百姓。
      若是燕王,我等亦決不做他百姓,要到首陽山去走遭的!
    (道衍聽了這些冷言譏諷,方悟他設此一局。)
    (倒徐步下階,冷笑道)
道 衍:這些愚夫、愚婦,那知道宰相肚內好撐船也!
    (出了大門,手也不恭,頭也不回,如飛走到舟中。)
道 衍:(沈思一會,又冷笑道)倒是我沒見識,覺道十分掃興,再見不得人!
    (即連夜開船。)
    (傳諭前途文武官員,概不許迎送供給,落得有此五千金為盤費,一路無話。)
    (直到紹興府之新昌縣,僱了四頂竹橋,止帶三個從者、隨身行李,兩日就到天
    (台,去尋石樑。)
    (此山高有一萬八千丈,周回八百里,其石樑在山之西頂,勢若虹影之跨於天半
    (。)
    (廣不盈尺,長七尺有奇,龍形龜背,上有莓苔斑剝,其滑莫可措足;下臨絕澗
    (,瀑水舂擊,聲若雷霆。)
    (過橋有方廣聖寺,為五百阿羅漢所居。)
    (道衍如何可度?徘徊了半日。)
    (正是:咫尺洞天不可到,千秋福地亦空傳。)
    (道衍向橋那邊盼望,隱隱有玉闕瓊樓,並不見有一人來往,廢然而返。)
    (又誠恐其師在別個勝處,遂欲遍遊桐柏九峰,及梁定光師一十八剎。)
    (逍遙數日,在赤城東畔見一樵子,在一株大鬆樹面斲斷柘乾。)
    (時道衍舍輿徒步,聽得伐木之聲,舉頭一看,那株鬆樹高有五丈,大可合抱,
    (因歎曰)
道 衍:可惜棟樑之材,不為廟堂所用!
樵 子:(樵子在鬆頂應聲曰)可惜我這利斧,不曾斬得一佞臣頭!
道 衍:(道衍遽問)佞臣為誰,汝可說與我!
樵 子:汝不過遊方和尚,說與你無用。盤問他則甚?
從 者:(從者喝道)兀那樵子!休得胡說!這是國師姚少師爺爺!
樵 子:(樵子大喝道)你就是姚廣孝麼?我正要砍你的禿顱!
    (遂把斧子向著頂門上擲下來。)
    (道衍亟躲,剛剛差得些須,吃了這一驚,如飛的走回。)
從 者:時耐樵子那廝,這等可惡!須送到天台縣去處死他!
道 衍:(道衍笑道)汝等有所不知。這是建文的逃臣,東湖樵夫之類,不怕死的,又不
    知他名姓,睬他則甚!即使拿住了送官,豈不顯揚了他忠義的名目?何苦!何苦
    !
    (道衍尋不著師父,倒遇了個要殺逆臣的樵夫,即於次日要起身了。)
    (又想著有個隱身岩,峰巒奇峭,是寒山、拾得二師坐禪之地,因閭丘太守去訪
    (他,二師隱身入於岩中,至今崖壁上,宛然留下聖像,為天台第一景致,不可
    (不去遊玩,難道又遇著個樵子不成?仍舊帶了兩三從者,坐頂竹轎,迤邐而行
    (。)
    (到一個岩坡平坦之處,道衍下輿小解,緩行數步,轉過山麓,有草屋數間在岩
    (坳之內。)
    (松竹蕭疏,風景幽邃,可愛人也!有詩為證:面面峰巒合,偏容野客巢。)
    (短牆臨澗曲,小屋落山坳。)
    (鶴與梅妻伴,鬆和石丈交。)
    (人間有此境,我亦欲誅茆。)
    (道衍信步之際,見個鬆顏鶴骨的人在石澗帝邊,將鋤來墾壁沙土。)
    (曲曲折折,引澗水通流,灌入菜畦。)
道 衍:(道衍自言道)抱甕而灌者其拙,桔槔而引者太巧,此可謂得其自然之利!
道 衍:(那人便停了手,支著鋤兒問道)師父,你通文達理的話,山村蠢夫,全不省得
    。
道 衍:(道衍笑道)豈是你省得的?
從 者:(那人道)救師父講解講解,方不虛了話中的妙意。
道 衍:(道衍笑道)講來你也不省!然我既贊你,安可不使爾知道?
道 衍:(就把漢陰丈人抱個大翁取水來灌菜圃,子貢見了)老父何不用桔槔為便?
從 者:(丈人答道)人有機心,乃有機事。我深惡桔槔之用機也。
道 衍:那桔槔是戽水的車兒,全用著機關運水的。你今墾沙為溝以引水,在乎巧拙之間
    ,我所以說這兩句。
從 者:(那人愕然道)這樣的學問,除非當朝的姚少師,方才省得哩!
從 者:(從者就賣弄道)豈不是呢!
道 衍:(那人忽舉鐵鋤道)我猜你是姚廣孝。原來不錯,我正要鋤你這個逆禿!
    (一邊說,一邊當腦蓋鋤下來!道衍著急,掣身飛奔,那人從後追趕。)
    (一從者抽出輿桿來迎,恰好接住,「刮喇」一聲,早被鐵鋤打折,那竹子雖比
    (不得木梢,一折兩段,還是連的,然已用不得力,打不得人了,也就踅身而走
    (。)
    (輿夫向前勸住,抬乘空橋而回。)
    (道衍這番,以出自意外,隱身岩也游不成了,還只恐深山之內,有人來算計,
    (遂連夜起程而去。)
    (正是:命在剎那,幸能逃一斧一鋤;禍生肘腋,怎禁當一鞭一杖?不知又遇何
    (人?下回便見。)
    (第八十八回 二十皮鞭了夙緣 一枝禪杖還惡報)
    (這兩個樵父、園翁,當日都不知其名姓,道衍在途中躊躇,猜說是建文的逋臣
    (,怎麼剛剛湊巧撞著?若說不是,為甚的這樣怨恨著我?深山窮谷之中,尚且
    (如此,若到城市,還了得麼?)
    (以心問心,他就定個主意,令從者先去前途僱下小船,要離著御船十里之遙,
    (只說天台國清寺的僧人,要往杭州去的。)
    (然後回到御船,密囑眾人道)
從 者:我要微服私行,察訪官員賢否。汝等原照著我在船中行事,不可泄漏機關!
    (到了夜靜時候,帶著兩個沙彌、隨身包裹,逕下小船,改名道行僧,與沙彌認
    (做師弟,一路尋山問水,到處盤桓。)
    (說也古怪,那江浙的人都知道姚少師南游,三三兩兩,沒有個不唾罵幾句。)
    (說教導了燕王謀反,又攛掇殺了無數忠臣、義士,真正萬惡無道,少不得有日
    (天雷擊死的!道衍聽了這般話,又驚又笑)
道 衍:就是上天也沒奈我何!
    
    
195**時間: 地點:
    (一日,行次紹興府,順便到山陰之蘭亭,王右軍曲水流觴之處,遊覽而回。)
    (中途見一家門首貼著八個大字云:但齋道士,不齋和尚。)
    (道衍暗自咤異,叫個沙彌去問那家的姓名,其中是甚緣故。)
道 衍:(沙彌再三問了)也為著師父。
道 衍:(道衍亟搖手道)你把問的話說來。
從 者:(沙彌道)那家姓姚,叫做姚長者,發願要齋一藏僧的。只為姚廣孝做了燕王軍
    師,奪了建文皇帝的天下,長者就發怒道:『怎這強盜,竟與我同姓?』所以恨
    到極處,誓不齋僧了。我又問向來可是僧道齊齋的?他說那長者從不喜道教,只
    因聞得建文皇帝是神樂觀道士救去的,他說再想不到道士這樣好似和尚,就發願
    齋起來。『你們沒來由問他則甚?』若到他家門首問時,好落得一頓痛打哩!
道 衍:(道衍又想)我佐當今而取天下,是順天之命,何故倒犯了眾怒?不要說別個,
    我的親姊姊也是這樣的心腸。總是愚人不知天道。當時王安石不過行的新法,一
    朝罷相,竟被販夫、豎子、村姑、野嫗,當面驅逐、唾罵,幾至無地可容。我已
    成騎虎之勢,除非死後才下得來,不可以一日無權的了!
    (回到舟中,解維而行。)
    (不兩日,已到杭州地界。)
    (天色將晚,要登岸大解,見有好些官員前去迎接御船,直等得過完了,方才上
    (岸。)
    (有個極小的官兒,騎著匹馬,並無傘扇,馬前止有一對竹片,道衍橫走過去,
    (剛剛與馬頭撞個正著。)
    (那馬吃了一驚,倒跳兩步,幾乎把這官員掀將下來。)
    (那官兒大怒,喝令)
喝 令:拿下!
    (拖翻就打。)
    (正是大便緊急,谷道內臭糞直噴出來,被竹片帶起,逕濺到官兒的臉上。)
    (越發怒極,喝令)
喝 令:加力痛打!
    (把大腸內要解的糞,盡數打出,屁股上又被竹片的稜兒刮碎,一時鮮血淋漓,
    (又沾染了些污泥,那白的是肉,紫的是傷,黃的是糞,紅的是血,黑的是泥,
    (竟在少師臀上開了個五色的染坊。)
    (打至二十餘下,竹片裂開,方才饒了。)
    (道衍此時頭腦昏暈,疼痛難忍。)
    (兩個沙彌,都跑向御船上去報信了,無人來扶,倒像袁安臥雪,僵僕在地。)
    (船家躲在後艄,直等官員去得遠了,慢廝條兒走來攙起道)
道 衍:你這個師父,不達時務,只道是官急不如屎急,打得好麼?
道 衍:(剛扶得下船,只見後面有幾個公差打扮的飛馬來問道)姚少師爺爺的小船在那
    裡?
    (道衍明明聽得,便向船家道)
道 衍:你問他為甚的?
喝 令:(船家道)師父,你才打得不痛,還要去管閒事?
    (公差回頭望時,各官府都來了,便嚷道)
公 差:王巡檢這個狗官把姚少師打了,各位老爺都著急,你看這班殺才的船戶,怎沒一
    個答應?
公 差:(就跳下馬,屈著身子,向各船內望時,船家笑道)這裡有個受打的和尚,不是
    個少師,倒是位老師。
公 差:好了,好了,尋著了!
    (早有御船上的從者也來了,逕到船中看道衍時,慘痛呻吟,狼狽之極。)
    (岸上的官員,文官司、道、府、縣各廳,武官副、參、游、守各弁,都來齊齊
    (跪下。)
    (已將王巡檢跣剝捆綁,兩個劊子手押著,專請少師令下即行斬首。)
    (但聞一片鼓樂之聲,御船已到。)
    (沙彌人等伏侍道衍過了御船,三司便來船頭跪下請罪,靜候發落。)
道 衍:(道衍想)這個么麇小吏,便剮了他,不足以償我之辱,倒不如學個裴晉公、韓
    魏公的大度罷!
    (乃取幅箋紙,信筆寫下四句云:敕賜南來坐畫船,袈裟猶帶御爐恩。)
    (無端遇著王巡檢,二十皮鞭了夙緣。)
    (道衍遞與從者發出,傳令各官自回,王巡檢免罪。)
    (三司看了大駭,傳示各官,莫不歎服。)
    (三司登岸,巡檢向著御船,磕了八個響頭。)
    (無異對闕謝恩,方才各散。)
    (次日,司、道、府又到,親送醫生看視,並人參藥物、酒饌珍味,不計其數,
    (都隨著御舟渡江,泊在西湖鬆毛場,等著調理全愈,然後請游兩竺、六橋之勝
    (。)
    (怎見得景致的好?有《西湖賦》一篇為證:東南勝地,於越靈區,爰有西湖,
    (風光最殊。)
    (列樹為障,環山作隅。)
    (映蒼翠以漾碧,湛空明而涵虛。)
    (自越王而表著,暨宋帝以嬉娛。)
    (魚躍神僧之井,人游刺史之堤。)
    (其東則臨安故都,佳氣盤旋,金城齒齒,百雉連綿;其北則石甑深幽,秦皇艤
    (舟,孤塔高騫,俯湧長流;南則虎林崔巍,一峰飛來,亭台縹緲,積翠中開,
    (九里松風,無籟悠哉;西則南屏石屋,風篁森肅,葛仙遺蹤,煙嵐如沐。)
    (若夫山色空蒙,水光瀲灩,朝夕景殊,陰晴色變。)
    (六橋夭矯以虹飛,孤山山乍崿而髻奠。)
    (林亭皓鶴兮雲騫,岳墓蒼柏兮風戰。)
    (朝暾初霽兮巒煙紫,夕陽將斂兮峰靄絢。)
    (湛湛兮光凝,若皎鏡之乍洗;融融兮影動,如紫金之在煉。)
    (濃抹兮黛色千重,澹汝兮蟾光一片。)
    (爾乃莎軟沙柔,朱為灶兮綠瓊輈;蘋鮮荇滑,桂為楫兮彩鷁福王孫雜遝,公子
    (嬉游。)
    (燕燕拂吳姬之扇,魚魚聽越女之謳。)
    (草弄猗靡裙帶綠,香霏旖旎縠紋流。)
    (至右風流太守,妙妓高賢,林逋蘇小,東坡樂天,或步襪以凌波,或飛蓋而凌
    (煙,或幅巾瀟灑,羽氅蹁躚,灑酌湖中之月,醉臥水底之天。)
    (嗟人物其異時,或古今有同然。)
    (更有將軍挾彈,或士鳴鞭,芳塵撲馬,香氣薰韉,玉斝斟酥,銀刀割鮮,伊涼
    (一曲風蕭蕭,落日更撥琵琶弦。)
    (桃柳春兮姿娟娟,松竹秋兮聲瑟瑟。)
    (荷映日兮漣拖錦,梅橫雪兮漪凝碧。)
    (絲管樓台雲澹澹,鼓鐘梵宇月溶溶。)
    (四時之景不同,而樂亦與之無窮。)
    (斯動夫金海陵之侈心,整旌旗以指東。)
    (長對翠屏十二扇,遙憶吳山第一峰,竟不是涉江而彩芙蓉!吁嗟乎!西湖歌吹
    (何時歇?南朝陵樹夜來風。)
    (道衍盤桓了數日,乃返棹而行,到嘉興府崇德縣界上,有個「女兒亭」,相傳
    (是西子嫁吳留宿於此,後好事者增造了迴廊曲榭,添種了碧柳夭桃,遂為往來
    (游觀之地。)
    (其中多有題詠,皆稱贊西施為越滅吳,只有兩道絕句,卻是責備西施的,今錄
    (於此。)
    (詩云:女兒自嫁勾吳去,寵冠三千粉黛希何事君王亡國後,珮環卻向五湖歸?
    ()
    (好是紅顏作餌鉤,越興吳敗紀春秋。)
    (館娃響屧今猶在,不殉夫差千古羞。)
    (卻不知這個「女兒事」,並不是西子的出處。)
    (當日勾踐入吳時,其夫人產女於此亭,因名曰:「女兒亭」。)
    (後人誤認以女兒為西子,流傳下來了。)
    (道衍博聞強記,頗知其事,要去看看這些詩人的題詠,有個知道的否,遂令泊
    (船。)
    
    
196**時間: 地點:
    (其時護送的,有典史與把總,並把二、三十個兵盯衙役,先到女兒亭趕逐閒人
    (。)
    (見有一個和尚,在亭之東畔,身襯著條蒲席,頭枕著個包裹,拳了兩腿,鼻句
    (鼻句的睡著。)
一 個:(兵役等喝道)快走!快走!
      遲就打了!
    (竟不答應。)
兵 丁:(有一兵丁在他腿上盡力一腳)少師爺爺來了,還不快走!
    (衙役又是一腳,那和尚睜開眼睛道)
和 尚:阿彌陀佛!我是天台廣聖寺活佛處來的。路上得了病,走不動,在此睡睡。這是
    公所,阿彌陀佛,行個方便罷!
    (那些如狼如虎的誰個睬他?就來拖腳的拖腳,揪腦的揪腦,要把他扛將出去。
    ()
    (和尚恐露出本相,便嚷道)
和 尚:待我自走!
    (立起身來,提了包裹,捲起蒲席。)
    (有一條藤纏的禪杖,杖頭上有個小月牙兒。)
立 起:(把總喝問)是什麼軍器?
和 尚:老爺嗄!是僧人挑行李的木棍。
    (說罷,曲著腰兒,哼哼的向外走去。)
    (兵丁等在後趕著,出得門時,早見道衍蓋著頂黃羅大傘,慢慢的步來,已離不
    (上三丈來遠。)
    (那和尚便從側邊迎去,典史在後扯著他衣領道)
和 尚:快向後走!
和 尚:是!
    (掉轉身來。)
    (典史已放了手,說時遲,做時快,赳然又轉身,剛與道衍只離五尺。)
    (將手警的包裹劈面摜去,踏進一步,身子和禪杖就地滾進,如風掣一般橫掃過
    (去,便是金剛的腳骨也禁不起藤裹熟銅的禪杖,道衍頓時僕地。)
    (和尚捩過右腳,照首衍的腰肋,使個反踢之勢,轂轆滾下河涯,撲通墮入水內
    (。)
    (聽得背後腳步響,忙掣轉身,見那把總正舉腰刀來砍,和尚掀起禪杖,向上一
    (隔,飛起右腳,恰中心窩,向後便倒。)
    (隨將禪杖著地一掃,也下河去了。)
    (再翻身打那些從人時,早已躲得沒影兒。)
    (倒有十多個兵丁,在那邊放箭來。)
    (不防中在左肋,和尚咬牙大怒,一手拔去箭桿,舞動禪杖,渾身上下左右,若
    (蛟龍旋繞,箭不能入,紛紛打落!各兵又掣矢時,和尚已到面前,打翻幾個,
    (其餘發聲喊,走了!正值城守營的守備帶了十來個騎兵前來迎接,聞此大變,
    (就指揮各兵飛馳向前。)
    (和尚見這一班,也有拿標槍的,也有拿腰刀的,馬跑發了,河岸不甚寬闊,恐
    (被他逼下河去,就飛步在橋堍上面。)
    (馬才到時,大喝一聲,飛躍而下,馬皆驚跳!又被他禪杖著地橫掃馬的四足,
    (守備老官跌翻在地,隨復一杖,了當性命!)
    (眾兵士就前後截定,和尚指東擊西,橫衝直撞,無人敢當,只落得打死的打死
    (,逃命的逃命。)
    (又見一騎馬的官員,前導有些執事,是崇德縣的知縣。)
和 尚:且一發完局了他!
和 尚:(那縣尹近前,即下馬問道)殺了姚少師,我們地方官總是沒命的!
    (和尚一想,虎不吃伏肉,就大聲應道)
和 尚:咱家少林無戒和尚的便是!奉濟南帝師駕下景開府將令,來取姚道衍逆賊首級。
    今已伏誅,餘者原可不問。奈他自來送死,爾今手無寸鐵,殺汝不為好漢!
    (知縣隨即跪下。)
    (無戒自忖箭鏇未去,前路不能走脫,豈可辱於賊手?乃翻身一躍入水而死。)
    (知縣即令人撈起姚少師屍首,仍安置在御船內,一面飛報各上司轉奏,一面整
    (備桫木棺槨,暫為殯殮,沿途官員護喪前行。)
    (可憐的:千門甲第生前別,萬里銘旌死後歸。)
    (一路無話。)
    (到了丹陽,南都闕下,已經知道,燕世子命羽林軍將前來迎喪,於是捨舟登陸
    (,雖然一具靈車而,旌旗、金鼓之盛,震天動地。)
    (回向金陵,世子率令百官,素服出郭,仍在前日餞別處所接著,先設筵道祭。
    ()
    (進了聚寶門,歸至少師府,世子又親臨哭奠。)
    (時方用兵之際,少了軍師,群臣莫不惶栗。)
    (有世子之子,即宣宗皇帝進言道)
世 子:宜速奏父皇,另擇一大臣,委以軍政。
    (世子即命禮部尚書立繕疏章。)
    (拜發之後,忽報北闕有天使到來。)
    (從此夫神奇莫測,總為結穴文章,變化無端,的是收龍法脈。)
    (要知何事,請看次第敷演下來。)
    (第八十九回 白鶴羽士銜金棟凌霄 金箔仙人呼紅雲助駕)
    (燕朝自請龍虎山張真人在南都斬了猴精,世子具密表奏聞以後,只道妖寇自在
    (殄滅之日。)
    (不料數年間,連失了淮南、江北、河南、西楚各處地方,橫截了中原,弄得子
    (南父北,只從海道通使,國勢甚是窮蹙。)
    (又加塞外俺答乘中國有釁,歲歲請市索貢,誅求無厭,譬諸患病之人,心胸先
    (有膈痞,腰背又生出癰疽,醫治得那一邊好?既而得了姚少師安慶大捷奏疏,
    (燕王私喜道)
燕 王:江南高枕無憂。我今出兵先伐俺答。
    (正集群臣商議,忽天上降下兩隻白鶴,整整的立在金殿之前,延勁舒翼,長嘯
    (一聲,竟變作兩個道士,群臣莫不驚詫。)
    (燕王疑是濟南妖人,喝令衛士)
喝 令:快殺此怪物!
道 士:(道士搖手道)陛下息怒。臣等為平寇而來,莫認錯了!
    (燕王半疑半信,掣取佩劍在手,指著兩個道人說)
燕 王:汝且奏來!倘有半字虛偽,怎瞞得朕?立刻斬為兩段!
    (道人方才稽首,昂然而言道)
奎道人:終南山有位太孛夫人,具蓋天蓋地的神通,無量無方的變化,與那山東姓唐的,
    是生生世世為仇敵。特地奏請上帝來降伏他,一則泄自己之夙憤,二者為陛下平
    定江山。只因陛下原是真命帝王,福分甚大,所以降此神聖。臣等是他弟子,先
    來報知,看陛下有至誠心沒有。這位太孛夫人,卻不是輕易來的!
    (燕王看這道士嚴聲厲色,侃侃鑿鑿,不像個奸細)
燕 王:他既知朕是真命,原來扶助,功成之日,自然大加敕封,使天下的人都崇奉他,
    豈不榮顯?你兩個可去請來。
道 士:(道士微微笑道)古來帝王之求賢者,如商湯有莘之聘,高宗版築之求,文王後
    車之載,先主草廬之顧,彼不過塵世的賢人、君子,尚且如是尊重,何況超出三
    界之神聖?怎麼說著臣去請呢?
燕 王:這話說得近理。朕將玄纁玉帛,差個天使同你前去便了!
奎道人:若是這樣輕褻,是決不來的。庶民之家,信了佛法、道教,尚然大施金錢,何況
    貴為天子,只用些幣帛,又首個官兒們去,足見陛下不誠心的了!
燕 王:(燕王叱道)難道不是差人,朕到自去請他不成?他不來,朕自有法平此妖寇,
    毋得妄言取罪!
道 士:(道士相顧笑道)未必,未必,我師原說直待太子登基,然後顯神通,為他平妖
    滅寇。如今這皇帝心嬌氣傲,不屑去出力的,由他直殺到京中,干我們甚事?
    (燕王的話,原是色厲內荏,不肯下氣與這道士,如今被他說得又癢又疼,一時
    (轉不過話來。)
    (正在難處之際,隨有善於逢迎的大臣一員俯伏奏道)
燕 王:彼既口出狂言,或者真有大用,果能平寇,不妨厚禮去請,如有欺誑,自當從重
    治罪。今且問他,須得怎樣便來?
燕 王:那廝出言無狀,甚為可惡。想著太子登基,豈不是咒詛朕身?
道 士:(道士即抗言道)陛下差矣!
      太子登基的話,不但陛下是真命,足見太子也是真命。萬子萬孫,長有天下
    ,怎麼認作咒詛?
燕 王:(燕王方回嗔作喜道)這話才是。朕當遣親王一員,用黃金千斤、明珠十斛去召
    他,何如?
道 士:(道士見說得入港)如今太孛夫人正在構造玉皇寶閣,尚少金棟一根,陛下若果
    心誠,這個就是幣儀。然後去請,再無不來之理!
    (燕王見說到佈施,料是幻術,借此化緣來哄金錢的,我給他個善治之法,遂諭
    (道)
燕 王:金棟何難,你到數日之後來取便了!
    (道士稽首稱謝。)
    (仍化作白鶴,凌空而去。)
燕 王:(那員大臣,是兵部尚書劉俊)金棟必需數萬黃金,陛下怎就許他?倘若是弄些
    妖法來化緣的,豈不為他所誤?
燕 王:(燕王笑道)卿但知其一,不知其二。朕造成一根梁棟,放在金殿之下,他如何
    可以取得?必須車輛裝載,馬牛扯拽,那時朕著羽林壯士護送而行,看他落在何
    處?一面行知地方官員,若是妖人就便擒他了!
道 士:(劉俊隨奏)聖鑒如神,非臣所能測。
    (於是兩班文武官員都俯伏在地,隨著劉俊,著實和贊了幾句,方退朝而散。)
    (數日之間,上方匠製造金棟甫完,抬向殿前。)
    (燕王大會群臣,早見一雙白鶴飛下,並不如前變作道士,但向空長唳一聲,忽
    (又飛下白鶴三對,竟將這條金櫃各銜在嘴,看他徐徐而行,出了殿簷,一陣風
    (響。)
    (騰上空中。)
    (燕王疾忙下殿,仰首看時,金棟已在靈霄之內,如七、八隻鴻雁,共銜一蘆,
    (向西而去,已不見影兒了。)
燕 王:(燕王大叱)怪事!
    (仍回殿中,坐在御牀。)
群 臣:(群臣皆叩駕道)陛下洪福齊天,真仙下降,指日可滅妖寇。
    (燕王躊躇一番,已有主意。)
燕 王:(隨諭諸大臣道)適才那群鶴是西去的,正合著終南山道士的話。朕想太孫已長
    ,又有姚少師在彼,可以留守南都。朕即召太子回京,令其代朕巡狩陝西,便向
    終南山細訪,如果有恁麼太孛夫人,隨令其召來,若係妖人,即在彼處起兵剿滅
    ,省得又釀成山東之禍。
    (諸大臣又奏稱睿算神謀,無微不中,燕王大喜。)
    (因此上差官到南都的。)
    (當下世子召使入殿,呈上敕書。)
    (是燕王親筆,召令世子星赴北闕,定限在五日內起身。)
    (世子猜摹不出,問來使,亦茫然不知。)
    (因召集百官商議,咸謂少師初喪,恐敵人乘釁興兵,有意外疏虞。)
    (但父命唯而不諾,君命不俟駕而行,豈可稽遲?總是首鼠兩端的話,終日不決
    (。)
    (世子回宮,寢食不寧。)
    (逡巡至第五日,忽報又有敕使到來,疾忙召入。)
    (呈上燕王手敕,是委令太孫留守南都,軍國重任交與英國公張輔、平江伯陳瑄
    (二人贊理。)
    (要知道前敕,尚未知姚少師已死;此敕是見了少師已死的奏疏發的。)
    (世子心內方安。)
    (即刻升殿,宣敕已畢,隨發令旨於次日起行。)
    (一切水陸車馬,都是頂備整齊的了。)
    (世子止帶經筵講官黃淮、芮善二人,並羽林軍將等,排駕出正南門。)
    (太孫與大、小臣工遠送,不消說得。)
    (單表這位太子,就是仁宗皇帝,乃聖明之君,行動有百神呵護。)
    (從陸路到丹陽,下了龍舟,到江陰君山腳下,少不得要換大海鰍船。)
    (方在登岩升輿,突見山頂奔下個人來,遍身金光燦爛,羽林軍張弓挾箭,齊聲
    (吆喝。)
    (太子龍目一看,是個道士,身上穿的是金箔氅衣,鱗鱗片片,隨風飛動,顯出
    (肌膚。)
    (正值寒天,自然是個異人了。)
    (亟令左右前去召請,那道人即到太子面前,打個稽首道)
奎道人:方外金箔張,與殿下有緣,特來助駕。
    (太子大喜。)
    (即命後車與真人乘坐,金箔張道)
太 子:不消。
    (將身一縱,早已飛到海船帆檣竿上立著,眾皆大駭。)
太 子:(芮善諫太子道)此乃妖術,恐怕是濟南奸細,殿下不可輕信。
太 子:卿亦慮得是。但孤家要以誠心格他,卿不知鉏麛之刺趙盾之乎?若有命在天,彼
    奚能為害?倘或我生不祿,則萬里海濤之險,安保得平穩無事?
    
    
197**時間: 地點:
    (說話之間,已到海舟。)
    (道人遽然躍下,大嚷道)
奎道人:龍神在此送駕,一路大有風波,心不誠者,總去不得!
太 子:請真人指出,孤家自當遵教。
奎道人:(金箔張指著芮善道)這是猜我做奸細,第一個不可上船的!
    (其餘指出的,竟有十分之七八。)
太 子:(太子欠身道)孤家只帶得兩員講官,若再去其一,恐父王見責。
    (就令芮善向真人謝過,方才允了。)
    (餘者盡行發回,道人又向太子道)
奎道人:就是船亦止用一隻,現有神將在空中扶助,龍君在水底護送,只為著殿下。若是
    別個船隻,誰來睬他?
    (太子下令眾人都上御舟,隨請真人進艙,金箔張不應,又一縱在帆竿頂上。)
    (那時正是大逆風,道人卻向南方呼口氣,化作一朵紅雲,端端正正,捧在桅牆
    (上面。)
奎道人:(大喝一聲道)火速行者!
    (只見其船如飛,搶著逆風,衝波破浪而行,如雷霆霹靂,響震山谷之中。)
    (道人方才下來,盤膝坐在船頭。)
    (太子又令黃淮、芮善固請入艙,道人)
奎道人:你們不知就裡,各從其便。
    (到夜間,太子秉燭而坐,與黃淮二人說)
太 子:逆風行舟,道家有此異法否?
奎道人:(黃淮道)但聞有呼風之法,與回風返火之術,今彼與逆風抗衡,實不能解。
奎道人:(道人在船頭大聲說道)大凡順天而行者,謂之正法;逆天者,就是邪術。風為
    天地之噫氣,豈可逆天而使之回轉耶?
    (太子聽了這話,合乎聖賢,心中大悅。)
    (又請道人進艙,又辭道)
奎道人:諸神在此效力,貧道豈有偷安之理?
    (於是太子坐以待旦,飭令眾人總不許安寢。)
    (兩日夜已到天津,就起早入京。)
太 子:(太子緩言請於道人說)真人所穿的金箔紙衣,恐父王見了,責備孤家不為另制
    衣服。
奎道人:(道人呵呵笑道)這一件衣,要活數萬人的性命,殿下那知道?
      我又不做你家的臣子,難道要換朝衣朝冠麼?況且貧道不願進朝,不消慮得
    。
太 子:孤家固不敢強,但在父王面前,豈有不行奏明之理?那時召請,竟沒有真人,孤
    家難逃欺罔之罪!
奎道人:(真人道)如此,我暫為殿下遲留半日。
    (於是太子諭令黃淮、芮善伴著道人,從後緩來,自己與羽林軍飛馳至京入宮請
    (安。)
燕 王:(燕王大驚)兒來何神速也!
    (太子把金箔道人助駕之事,細奏一番。)
燕 王:(燕王大喜)我父子總是真命天子。
奎道人:(就把白鶴道人銜棟之事也與太子說了)我的初意,原是召汝回來,要代朕到西
    秦去,訪著了太孛夫人,請他來降妖寇。今既有這個真人,也省此一走。
    (即命中使去迎請金箔道人。)
    (說未畢,道人已從空而下,太子疾忙立起道)
太 子:這不是真人已在此?
    (燕王亦降榻相迎,慰勞了幾句,隨令取金龍交椅來請坐。)
燕 王:(燕王欣然而言道)東宮一路甚藉道力,功莫大焉。朕當敕封真人為國師,享受
    富貴。
太 子:(金箔張大笑道)我請問陛下與漢高孰勝?
燕 王:(燕王帶領得謙一句)朕有所不及。
奎道人:商山四皓,不肯臣於漢高,而稟侍太子,只為惠帝是真心待人,高帝是假意籠絡
    人的。若貧道做了陛下的國師,就算不得是真人,也是個假人了,如何使得?莫
    說,莫說!
    (燕王怫然,只得勉強說道)
只 得:漢高是誰?惠帝又是誰?朕是誰?東宮又是誰?那商山四皓倒底安的是漢室,今
    真人輔佐了東宮,也是為朕的社稷,分不得父子。朕不是以富貴加汝,要煩真人
    討山平東妖寇。若不稱為國師,豈足以服六軍之心?
勉 強:(金箔張道)差人,差了,古者聖王興兵,必須名正言順;若名不正時,所謂一
    戰勝齊,遂有南陽,然且不可。貧道雖係方外,凡有行動,也須折衷於聖人之言
    ,那有助汝行事之理?
燕 王:(燕王遂折辯道)爾既知東宮為真命,難道朕倒不真命?山東妖寇反亂,王者之
    所必討,有何名不正處?
奎道人:(道人就支斷道)難道建文皇帝也是個妖寇不成?
燕 王:朕當日原法周公輔成王,他自出亡,與朕無涉。朕是高皇之子,子承父業,理所
    當然,沒有個遜位與他人的。如今妖寇不過借他年號,煽惑人心,真人怎也認得
    真的?朕不能解。
奎道人:(金箔張道)你說是名正,他也說是名正,少不得千載自有公論。貧道方外,犯
    不著與你們定案。
    (燕王見他說話挺撞,知道不肯助力,只因有護送太子之功,不好呵叱他,乃改
    (口道)
燕 王:朕以一戒衣而得天下,豈不能平此小丑?真人懶於事就罷了。
奎道人:(道人大笑道)爾仗的是太孛夫人,怎說是自己能平他?這不是假話來哄人?足
    見貧道說『太子是真,陛下是假』不錯了。
    (燕王語塞。)
奎道人:(金箔張隨向袖中取出一紙,遞與太子道)留此為日後之驗。
    (遂緩步而出。)
    (燕王令左右追請,先看紙上字云:太陰之精,太陰之貞。)
    (鬼母之劍,天狼之箭。)
    (太孛之神,太孛之嗔。)
    (后土之土,水母之母。)
    (燕王看了,全然不解,遞與太子。)
    (只見宦官數人,擁進一個道士,說就是金箔道人變的。)
    (燕王注目看去,雖然鶴氅星寇,卻是塵顏俗骨。)
燕 王:(問宦官)怎見得是金箔道人變的?
奎道人:奴婢輩盡力趕這穿金箔的,他只緩緩而行,再也趕不上。出東華門時,他一手指
    道:『有個送濟南信的來了!』早不見金箔道人,豈不是是他變的?那裡又有別
    個道人,剛剛正在東華門呢?
燕 王:(燕王笑道)你不肯為朕討寇,也不強你,怎麼變了原形來戲朕呢?
奎道人:(道人叩首道)方外微臣,是來進畫的。才走到東華門外,就被這些太監父擁住
    ,說是金箔道人變了哩。微臣正要見萬歲爺,進一幅仙畫,所以將機就機,不敢
    置辯,一逕隨了進宮。求萬歲爺赦臣擅入宮門之罪!
燕 王:(燕王大笑說)所進何畫?取上來看。
    (道人舒手在袖中揮出,宦官接了,呈上燕王。)
    (正不知月殿仙容,怎落星冠之手?遂爾令燕朝天使,卻為花面之徒!下回便見
    (。)
    (第九十回 丹青幻客獻仙容 金剛禪魔鬥法寶)
    (燕王展畫一看,是個絕世佳人憑闌玩月圖。)
    (翠髻雲冠,霓裳霞帔,半是道家妝束,雙眸滴滴,凝視月華,意中若有思慕。
    ()
    (幅帝八個小篆字雲『濟南賽兒仙子真容』,真個人間絕無,天上希有。)
    (但不知可能當作真真,呼之欲出?燕王目眩心迷,定了定神,見太子側坐,遂
    (卷在手中,諭衛士道)
燕 王:他的畫用得。
      朕暇時還要召問,可好好安頓著他,不要放走了!
    (衛士率領道士自去。)
    (這幅畫是一部書的大關目,卻在後面鮑姑口內說出,乃行文字倒卷之法。)
    (而今先敘出個來由聽者。)
    (那道士也姓張,名志幻,又叫作幻客。)
    (向在泰山天齊宮內。)
    (平素善於寫照,自稱為僧繇之後裔。)
    (唐月君游泰山時,他瞥見了,驚心道)
月 君:就是蕊珠仙子、瑤台素娥,那裡有恁般的容貌?不可當面錯過。
    (在山上山下候著,看了兩遍。)
    (回去圖出個影來,只好有得小半風神。)
    (後來聞知月君幸河南地方,他又趕去,究竟是走馬看花,不能真切。)
    (遂住在濟南郡中,專候月君駕出,細看了幾次,竟摹出有七八分的光景。)
    (頓生個妄想,要去獻與燕王,必然動心,納作后妃,豈不既息了干戈,又得自
    (己富貴?算來是有福無禍,有榮無辱的,所以逕至北都,還沒有進呈的計策。
    ()
    (先聞得有個什麼張道人進宮,他想五百年前是一家,且又屬在同道,必然有相
    (商的,就來候在東華門外。)
    (不意太監們竟將他說是金箔道人的變相,恰像個真有湊巧的機緣了。)
    (那時,喧動了朝中百官,城內庶民,都道活神仙現身變化。)
    (有幾個舊臣知道金箔張出處的,就上個密疏,說洪武三十年間,南都大疫,真
    (人曾剪金箔救人,不過寸許,煎湯服下,無不立愈,全活者十萬餘家。)
    (太祖曾召見賜過齋的。)
    (於是各衙門官員都聯名錶賀,燕王看了笑笑,也不說明,胸中自有個主意。)
燕 王:(即諭太子道)金箔張已去,還須去請太孛夫人。汝其代朕巡狩西陲,就便察訪
    官員賢否,咨詢民間利弊。
    (時徐妃有病,太子每日親嘗湯藥,燕王)
燕 王:天子之孝,民庶民不同,全不在此省安視膳之間。
    (即於三日內,遣發太子就道。)
    (然後召張志幻至內殿,屏去左右)
志 幻:這幅畫是誰的手筆,怎見得這個人呢?
志 幻:是臣的拙畫。
    (就將如今見過幾次,細細奏上。)
燕 王:只怕是你畫得太好了,未必像這人。
志 幻:若論他的容貌風神,臣筆只好寫得七分,其不可傳處,那是畫得來呢?
燕 王:你將來獻與朕看,是何意思?
志 幻:臣想他是個孀居的,各處訪求建文,必有原故。陛下若赦其已往,以禮聘之入宮
    ,不消說是欣然樂就的。賺得他來,喜、怒、生、殺,總在萬歲爺手裡了。
    (燕王心中私喜,故意冷冷的說道)
燕 王:朕素不好色,但消此干戈,為中原培養元氣,也是使得的。汝既獻此策,就差你
    前去,自有厚賞。
志 幻:(志幻叩首道)微臣係一無名道士,豈能取信於人?必得遣員大官為使,臣但有
    竭盡微力,供奔走之勞,不敢與聞大事。請皇上聖裁。
    (燕王因這個使者難得,方在沉吟,忽午門送進大名府巡方御史的密本,拆開一
    (看,卻又奇怪。)
    (本內言有個西番聖僧,是姚少師的師父,神通無量,一為國家出力,二為少師
    (報仇,不須一卒一騎,孤前身往,生擒妖寇以獻陛下等語。)
    (燕王看了,喜動眉宇,思量以禮求他,不若以法降他,到其間性命難保,怕不
    (從我?遂諭志幻)
燕 王:朕尚有政事,汝且出去靜候。
    (乃援筆批於疏尾云:神僧為國,蓋天意助朕。)
    (鬚生擒唐賽兒獻闕,親勘發落。)
    (慎勿擅行殺傷,有違朕命。)
    (功成之日,定加崇典褒封。)
    (毋忽!)
    (發下垣中,轉送兵部行去不題。)
    
    
198**時間: 地點:
    (卻說這個番僧,就是道衍到天台去尋訪不著的,叫做火首毗耶耶,是鳩摩羅什
    (之弟子。)
    (後乃學習金剛禪,又流入於魔道,志願要做個中華開山掌教大國師,把一切僧
    (道法門,滅個乾淨,獨留他這個禪魔一派。)
    (無奈緣會不偶,只在各處周流。)
    (當日遇著了道衍,預知他有大貴之分,傳授些陰陽術數,佈陣排兵之策,原約
    (會在天台,要借其弟子之力,以為出身之地。)
    (不料久等不來,遂航海而去。)
    (後又從海道入於山東,窺探濟南虛實。)
    (聞說道衍已死,一者忿恨,二則欣喜。)
    (他打算著報徒弟之仇,就是報皇帝之仇,這位國師,是拿在手中的了。)
    (卻正湊著大名府巡方御史是拜在道衍門下的,一逕去投了他,所以即行上聞。
    ()
    (那火首毗耶那便預教造下一座九品蓮台,在戰場上用的,是他獨創的規式。)
    (其法以合抱大木為蓮花之莖,長三丈六尺有奇;上面蓮台,圍圓四丈九尺,下
    (有橫梁托住,安置莖上,台之中有蓮花一朵,圍圓四尺九寸,是他的坐位,都
    (用著五色錦綺攢就萬片的蓮瓣,宛然是華山池內現出十丈的千葉蓮花。)
    (只這個假造的蓮台便見得是邪教法門。)
    (尤可笑處,制出大言牌兩扇,各鎸栲栳大的六個金字云:活擒賽兒妖婦,獻作
    (燕帝宮奴。)
    (部文行到之日,剛剛皆已備完。)
    (隨用車輛載至大名府直北,與東昌府館陶縣交界之處,將蓮台豎立端正,大言
    (牌離台一箭之遠,建起大木竿,牢釘在上。)
    (看毗邪那時,只錫杖一銀,缽孟一個,別無兵器,聳身直上蓮台,隨有好些送
    (來的官員,都向前禮拜。)
    (陡然間黑雲四起,驟雨傾盆,是個曠野的地面,沒處藏躲,個個打得如落湯雞
    (一般,唯蓮台之上,絕無半點雨星。)
    (那頭陀端端坐在蓮花朵內,不消說是活佛了。)
    (館陶縣令探知,如飛報府,太守如飛具奏,不敢隱諱,把大言牌二句直寫在奏
    (章之內。)
    (月君見之,微笑)
微 微:他用激法來了!
    (隨以示諸位仙師。)
曼 尼:雖說激將,難道置之不論?
      帝師不必親臨,只須青白炁丸兒,找取首級來便是。
鮑 師:他出此大言,自然也有異術。我與你須索要去走遭。
月 君:二師之言皆是。我以劍丸付與隱娘,大家去看其情形。
      如係邪僧,即便誅之,倘或有些道行的,勿傷性命。
曼 師:(曼師笑道)『五賊』之中,第一個『仁』字,還去不掉哩!
    (於是三位仙師飛身而去,早望見了蓮台大言牌的景象。)
    (曼師不禁大怒,呼起烈風,排天蕩地而來,要連根拔去他。)
    (不意頭陀手內托出一個缽盂,那惡風呼呼的都鑽入缽內,勢如萬馬奔槽,眾流
    (歸壑,頓然息滅。)
鮑 師:如何?這個缽竟是風穴。
曼 師:(曼師顧隱娘道)快放劍炁!
鮑 師:(鮑師笑道)你風吹不動,就想著動刀動劍,少不得我們也與他面會一番,詳察
    詳察他的腳根,然後動手。
曼 師:他這樣高高坐著,難道我們站在雲端,與他賭鬥不成?
    (就立刻作起法來,將自己無門洞內一座七寶閣從空移至,三仙師齊下閣中。)
隱 娘:(隱娘指著大言牌道)好生可惡,先砍這兩根竿子,報個信息與他。
    (飛起劍丸來,「刮喇」一聲,平截斷右邊那根。)
    (毗邪那忙將缽盂一拋,底兒向上,口兒向下,勢若千釣之物下墜,把劍炁直壓
    (到地,化作游絲一般,飛揚而去。)
曼 師:好劍炁,壓著竟死了。
鮑 師:好胡說!帝師真炁煉成的,怎麼得死?想已回到宮中了。
隱 娘:然也。青青兒、空空兒擊刺不透于闐玉,遂飛遁於千里之外。今劍炁不能碎缽,
    所以去也。但此缽非同小可,怎生治他?
鮑 師:這頭陀,卻是曼道兄的眷屬,是個魔道。
曼 師:(曼師焦躁道)怎見得?
鮑 師:(鮑師笑道)釋伽如來是丈六靈光,太上老子是三清一聖,此二道之本源。今頭
    陀頂上顯出烈燄,非魔道而何?俗話云:『先下手為強』,莫要長他志氣。
    (隨手取出赤烏鏡,擲上空中,早飛出千萬神烏,都向著頭陀撲去。)
    (毗邪那又將缽盂拋起,一吸而尺,連赤烏鏡都收去了。)
    (鮑師大駭。)
曼 師:這個行不得。
    (口中吐出蒲葵小葉,展一展,便是柄天生地化的魔王扇子,對著頭陀輕輕兩扇
    (,這個風才利害也,有詩為證:獵獵荒原萬木平,忽然拔起勢縱橫。)
    (半天日月吹無影,大地山河動有聲。)
    (跨鶴仙翁連鶴墜,伏龍禪客帶龍傾。)
    (蓮花九品曾無恙,手托鳩摩一缽輕。)
鮑 師:(毗邪那驚道)此羅剎女芭蕉扇也!
    (疾忙雙手捧定缽盂,將口兒向著外面,可煞作怪:那蓋天蓋地的神風,竟像被
    (這缽盂一口吞了下去,不剩些兒在外,只落得扇子緊緊拿著,不曾被他吸去。
    ()
    (鮑師乘這頭陀不備,暗取鹿角棒,從空打下,卻好的不偏不歪、無影無蹤也到
    (缽內去了。)
    (三位仙師大駭。)
曼 尼:帝師學的天書,從不曾用著,今日請來試之。
鮑 師:你不知道,古來皇帝到御駕親征,是勢窮力竭的時候,如何使得!
    (說猶未了,遙見雲端的有八九個小兒跳躍而來。)
    (請看書者猜一猜,是個恁麼?原來是鬼母尊的九子小天王。)
    (俗語雲是鬼母生的九鬼子,這是混話。)
    (開闢以來,有太和之氣,便有殺厲之氣。)
    (這九子是煞炁孕結而成,不由人道,為鬼母收伏,所以為鬼母之子。)
    (法身只像個四五歲的孩童,是生來這般小的,歷過千百劫,從不長大。)
    (就是用起神通,也但能縮小,不能變大;小到極處,可以聚在針孔之內。)
    (個個都胡現出三頭六臂,各有五般兵器,一件法寶,動不動就要打佛罵祖。)
    (因此鬼母尊連他兵器法寶都收藏起了,尋常也不與他。)
    (當下從北極回來,原是赤手空拳,陡見一座蓮台,有個頭陀妝模做樣的,九子
    (嗔心齊發,各顯法身:一個六條臂膊,九個便有五十四個拳頭,比小鐵錘還狠
    (,輟然直下蓮台,將這頭陀揪耳的揪耳,扯發的扯發,拳頭腳尖,亂踢亂搗,
    (迅雷不及掩耳,縱有神通,如何施展?早被摳下了一個右眼。)
    (九子呵呵大笑,擎起他兩足,向下一丟。)
    (可憐撇卻寶花九品,頓落污泥;何當飛出烈燄千尋,忽騰雲霧?且俟下文再演
    (。)
    (第九十一回 剎魔聖主略揭翠霞裙 火首毗耶永墮紅玉袋)
    (這頭陀不跌下猶可,一跌下時,尚未到地,便翻身而上,泥丸宮內、口內、鼻
    (內,都噴出火來,烈燄飛騰,向九鬼子撲去。)
    (怎見得火的利害?有詩曰:襖廟私期郎熟睡,佳人喚之心如醉。)
    (愛火炎炎口內出,千年棟宇飛灰熄。)
    (禪家自有妙神通,坐對空潭制毒龍。)
    (更有養在青蓮缽,灌以醍醐日不竭。)
    (直到冥然寂滅處,六根燒盡方飛去。)
    (這火不是天上之雷火,亦非人間之凡火,乃是我自己本來之火。)
    (禪家謂之毒龍,道家謂之龍雷。)
    (制伏得他,方能成道。)
    (有本事的禪和子,直待死後放出,燒卻自己身軀,方謂之三昧火。)
    (若是凡人有欲不遂,此火內灼,把精髓炙乾、骨節枯槁而死。)
    (這還算心不專切的。)
    (若此心專切到極處,便是襖廟中佳人,一口氣呼出,把廟宇神道都燒個罄盡了
    (。)
    (那頭陀修煉千年,其得力處就是這火,與《西遊記》上紅孩兒燒孫行者的也差
    (方不多。)
    (九子初不知他有此神通,只得四遠跳散。)
    (那頭陀就將錫杖望空一擲,化作九條白蟒,張牙舞爪,來吞九鬼子。)
    (好小天王,全然不懼,各飛拳腳來戰蟒龍。)
    (你看他:九個小兒,共現二十七個頭顱,掉動五十四條臂膊,翻騰跳躍,有八
    (面威風;九條大蟒,競顯一十八個犄角,張著三十六個鋼爪,盤旋回舞,具全
    (身變化。)
    (但知道爪勝於刃,抓著處,血肉淋漓;請試看拳賽過錘,硼著些,筋骨裂斷。
    ()
    (九小天王身體輕捷,轉動便利。)
    (蟒龍向前噬,就跳在後;向右攫,就躍在左。)
    (在空中攪作一團,有的騰身騎在項內,扳住了角,摳他的眼,他的須;有的騰
    (身跨在背上,按住了肋,揭他的鱗,屈他的爪;也有拳搗的,腳踢的,拔尾的
    (。)
    (蟒龍旋旋舒展不得,被頭陀大喝一聲,九蟒復了原形。)
    (缽盂平空蓋下,九子都合在缽內。)
    (有詞為證:曾是鳩摩托出,今為火首擎來。)
    (非瓦非磁,靈鷲山中石孕就;不金不玉,紫泥海內寶裝成。)
    (清泠宛似水精壺,空明儼若玻璃鏡。)
    (大可以蓋華嵩,即有六丁神斧安能破?小則如縮芥子,縱饒五雷天火莫能燒。
    ()
    (較他老祖之瓶,略差一等;比我如來之缽,還遜幾分。)
    (九鬼子在缽內,輪拳揮腳,要打碎這東西。)
    (不意缽口漸漸收小起來,著了些忙,就都縮作毫毛一般,鑽入地下,缽口兒剛
    (剛合上,空空如也。)
    (三位仙師在七寶閣內作壁上觀,見這缽兒內外洞徹,晃如水晶,九子已經無影
    (,鮑師就作法,要移取錕鋘山大石來壓碎他。)
    (那缽盂恰像有他心通的,霍地騰空,竟連七寶閣蓋將下來。)
    (隱娘駕雲而遁,鮑師化道清風走了,單單把曼師合住,一個倒栽蔥直跌下地,
    (倏然不見。)
    (毗耶那吃了九子大虧,摳去眼珠,面上還是血淋淋的,忍著疼痛,在那裡運用
    (法寶,不期一個也拿不住,咬牙切齒,收了缽盂,放出泥丸宮內毒火,將七寶
    (閣燒作灰燼。)
    (那時隱娘走脫,鮑師亦斂原形,遙見七寶閣火起,不能去救,只索聽之。)
隱 娘:曼師如何不走,遭此雙難?
鮑 師:他自恃有神通,要裝個硬漢,落得做個荼毗尼了。
隱 娘:如何解?
鮑 師:佛家以火焚謂之荼毗。
隱 娘:噫!縱使入火不爇,怎能出此缽盂?
隱 娘:(忽見公孫大娘駕雲而至)帝師因劍炁飛回,所以命我前來探看,二師因何在此
    凝望?
鮑 師:(鮑師亟問)見曼師麼?
隱 娘:(公孫道)並不曾。
    (隱娘把始末略說了幾句,遂一齊回到宮中。)
    (曼師正與月君坐著講話。)
鮑 師:(鮑師笑道)做不成荼毗尼,原是個曼陀尼在這裡。
曼 師:(曼師也笑道)我如今要帝師陪還我七寶閣,不過是房產宮司。若連我荼毗了,
    就是人命案件,連我們見證一個也走不脫哩!
    (眾仙師皆笑。)
月 君:(月君各慰勞了幾句)曼師說這頭陀法術利害,如今請那位去降他?
鮑 師:(鮑師笑道)是個魔僧,只曼道兄有降魔之力,再請誰來?
曼 師:你只信嘴兒胡謅,難道這缽盂錫杖是魔家之物?
鮑 師:難道他泥丸宮內不是魔性之火?你降不得,你去請令甥女來便了。
曼 師:從來只有以道伏魔,沒有個以魔伏魔的。
鮑 師:(鮑師發話道)治河的有以水治水之法,治病的有以火攻火之法。漢之張京兆有
    以賊攻賊之智。前此奎道人作祟,你就不肯去請剎魔,說是自壞體面。難道鬼母
    不是魔道中出身的?怎麼就肯來劈死了他呢?
曼 師:(曼師笑道)好個做媒的嘴牙,偏偏說來都是聽得過的。
月 君:鬼母尊在天闕,不好再瀆?若舍了剎魔姊,更無可請。
    (就取留著的一莖青絲髮出來,暗暗禱告。)
    (只聽得霹靂一聲,早已不在手中了。)
    (月君恐剎魔主逕去收服頭陀,又煩各位仙師仍向前去接待。)
曼 師:若要接待,且把卸石寨的九仙台移去,也好坐坐,難道去站在空中不成?
      就將來陪我的七寶閣,也還差好些珍寶哩。
月 君:我在九仙台上另造一座七寶閣,送到無門洞天以作供養。
鮑 師:老曼竟是無利不往的,那九仙台是天造地設的奇石,你就要僭據起來,只怕的少
    些福氣。
曼 師:老鮑好不知事,你看如今欽差出去,那個不賺注大錢回來?要照著我那樣只夠本
    的,也就沒有哩!
    (月君大笑。)
    (三位仙師便飛向九仙台上坐定,用出神通,連峰根拔起,從空飛去,輕輕的落
    (下,正壓在燒殘七寶閣的基上,寂無聲響。)
曼 師:(毗耶那抬頭看見,忖道)怪道他們成了事,原有這些精怪會弄手腳。若在白日
    ,決難了當,我且待他半夜,悄然將缽來蓋下,待走那裡去?
    (主意已定,仍然垂目而坐,佯若不知的光景。)
    
    
199**時間: 地點:
    (且說剎魔聖主之發,猶如龍化之絲縷,夭矯凌虛,飛回宮內。)
    (剎魔已知必有緣故,遂在須爾山頂,運動神光一望,見有個頭陀在座假蓮台上
    (,頂內噴出的火燄,其勢糾糾而不紛亂,狀若虯龍之蜿蜒,長有數百尺,騰掉
    (於半空之間。)
剎 魔:此火首毗耶那也,我正要收之。
    (又見對面一座高峰,玲瓏雟槵,其巔構有層台,是曼尼、鮑姑、隱娘在內。)
    (時正月色昏黃,遂呼口氣吹去,將九仙台罩住,如在鐵甕內一般。)
    (乃飛身直下閻浮世界,不剎那間,已在頭陀火燄之上。)
    (剎魔主揭起翠霞裙,端端正正,將數千年荳蔻含葩的玄竅,對著他泥丸宮發火
    (的所在,盤膝坐下,那火燄就滅了三分。)
    (隨著燄火再坐下去,已減了一半。)
    (頭陀正在運用工夫,覺著火力漸消,心甚驚訝,卻有一胞滾熱的溺,滿頭滿臉
    (的撒將下來。)
    (剎魔早已坐在頭陀頂上,溺還不絕,淋淋漓漓,灌注在前後衣領之內,遍身沾
    (漬。)
    (腦門透進一股香氣,骨軟筋酥,縮做一堆,動彈不得。)
    (剎魔主隨取出身邊軟玉紅香夾袋,輕輕拎起,把頭陀裝在裡面。)
    (回手一招,十數個魔女都來了,取了各種的法寶。)
    (吹口氣,將九品蓮台及一面大字牌燒個乾淨。)
    (才到九仙台上,黑氣也沒有了。)
仙 師:(三位仙師連忙起迎)我等知聖駕將臨,在此拱候。
曼 師:(曼師拍手道)列位的眼珠還是盲的,不看這些宮女,各拿著缽盂、錫杖、赤烏
    鏡、鹿角棒麼?
隱 娘:你看聖主一到,連蓮台都沒有了。
剎 魔:虧你們叫什麼仙眼,難道我在那邊降這頭陀,總看不見麼?
    (三位仙師啞口無言。)
剎 魔:這座台倒也天然,叫三四個魔女,快快抬去,安放在冠清閣右邊。
曼 師:算是我送與聖主的。
    (剎魔亦不理論,逕飛至月君宮內。)
    (三位仙師隨後也到。)
    (月君忙起迎接,剎魔就南向坐下)
月 君:我們不必行禮,你且看看這頭陀。
    (令魔女解開夾袋,呈上月君。)
    (月君看了,笑道)
月 君:恁船絨形,怎的十分狠毒?
曼 師:帝師不見他魁偉雄壯的時候,狠放出毒火來哩!
    (隨復遞還魔女,接在手中,向空一拋,落下來,又是個魔女一腳踢起。)
曼 師:(十來個魔女竟當作氣球玩耍)這個和尚,為何這般棉軟,想是沒骨頭的。
    (眾仙師皆大笑。)
月 君:(月君又起席稱謝道)前承姊姊賜我金銀二百萬,今又承大施法力,降此魔僧。
    (話尚未完,魔主即止住道)
魔 主:我見了那些佛祖神仙,便生惱怒,就是見了嫦娥,方生歡喜。
曼 尼:(曼尼接著道)只因歡喜太過,連罵也不覺了。月君說是魔僧,不知甥女是魔什
    麼?
剎 魔:姨母弄嘴舌哩!石勒做了皇帝,下令犯『胡』字者處斬。有一老臣奏對,言及五
    胡之惡,肆口毒罵,陡然想著犯了禁諱,叩頭請死。石勒笑曰:『我的法令豈為
    汝輩老書生而設?』赦之不問。今我妹妹至誠,與老儒生無異,難道我倒學不來
    石勒的度量?你們佛教仙教,如有人稱為佛稱為仙的,就說是信心。我是魔教,
    稱我個魔王,豈不是尊重我麼?
月 君:非曼師言,不但妹子不自知其過,亦並不知姊姊聖德淵涵也。
    (即命女真們設席。)
曼 師:不消杯酒酬勞,一座九仙台,也算得個謝議。
剎 魔:那座石台,先說是姨母的,今又說是月君的竟有兩位業主,教我謝誰呢?
    (大笑一聲,忽然不見,也不知從天上去,從地下去了。)
    
    
200**時間: 地點:
    (卻說毗耶那的錫杖缽盂,原是鳩摩祖師的法寶,所以具此大神通,誤落在他手
    (裡的。)
    (後代大和尚亂付拂子,遂有不守清規,以至玷辱宗風,敗壞佛教者,比比而是
    (。)
    (且看下文。)
    (第九十二回 狀元正使現五色花臉 畫士中書變兩角狼頭)
    (唐月君收了昆耶那之後,威靈愈震,大名一郡,又與山東、河南錯壤,百姓日
    (夜想望王師。)
    (府縣官員恐生內變,遂奉表歸附。)
    (時建文二十五年夏五月,月君御朝諭諸大臣曰)
月 君:鄭洽、程智往復帝命已經三載,竟無音信,昨幸禾稼有收,今復來牟大稔。兵糈
    已足,孤家擬於秋音北伐。應再遣使前去迎駕,或得東宮監國,庶逆寇平時,天
    下咸知有主。
吳學誠:(吳學誠前奏道)臣聞程濟扈駕,有事必為帝卜,或者預知中土連年災荒,所以
    遲延至此。誠如睿諭,再差大臣恭請,並奏明出師日期,自無不回鑾之理。近者
    又查出殉國文武諸人及死節妻女,禮臣現在追議爵諡,亦應一並附奏,上慰帝念
    ,下尉忠魂。
月 君:(月君又諭道)凡建文七年已經贈爵予諡者,統造一冊齎去。
    (諸臣叩首遵命而退。)
    (隨將殉國死節姓氏爵諡,先行疏請帝師裁鑒。)
    (計開於左:開國勛臣男爵王大卿,徵兵宛陵,聞金川失守,不食而死。)
    (其長子為昌化縣丞,隔絕千里,不期而同日自縊死。)
    (吳郡俞貞木,曾為都昌縣令,與郡守姚善同起兵勤王。)
    (善死,貞木亦死。)
    (兵部侍郎徐垕,奉使招集兩浙義勇,全家覆沒於京,垕守節而死。)
    (鄭居貞,與其弟道同為御史,聞帝燒宮,皆以死殉。)
    (梁良用,官居部郎,帝出宮後,遁去為舟師,訪求行在。)
    (已聞燕藩僭位,投水而死。)
    (又族弟梁中節,亦棄官去,死。)
    (副都御史陳性善同大理寺丞鼓與明監軍於靈璧,被燕兵獲去,復縱之歸,皆躍
    (入淮河而死。)
    (又欽天監正劉伯完,亦在靈璧軍中,亡去,死。)
    (餘逢辰,為燕府教授,知燕王蓄有異謀,屢次泣諫。)
    (及造反,觸柱而死。)
    (工部郎中韓節,奉命守城,燕兵入金川門,孤身拒之,被殺。)
    (蕭縣令鄭恕,燕兵南下攻城,城陷死節。)
    (二女皆投井死。)
    (沛縣知縣顏瓆死難。)
    (其子名有為,亦自剄。)
    (之弟瓆孝廉名珏,奔歸故鄉,白於父母,冠帶升堂,望闕拜訖,從容自逕。)
    (其主簿唐子清,被燕兵所執,罵賊而死。)
    (典史黃謙亦死。)
    (濟陽殉國教諭王省之長子禎,為夔州通判,亦抗節死。)
    (兵部侍郎廖平,因匿帝之太子,燕王搜捕甚急,逃之浙東,死。)
    (再有京官遁去者,監察御史韓鬱、郭良等二百二十四人。)
    (又外官遁去者,朱寧等二百九十餘人。)
    (多遺姓名,尚在博訪,次第奏聞。)
    (崑山龔翊,為金川門卒,谷王木惠開門迎入燕兵,翊大哭,遁去,死。)
    (都督平安,與燕百戰,力竭自刎。)
    (都批發揮宋垣,被燕兵圍困於靈璧,同參將馬溥皆戰死。)
    (都揮使朱鑒,與燕兵戰於鬆亭關,陷陣而死。)
    (都督陣暉,與燕百戰,力盡而死。)
    (都揮使陳質,守大同府,被執,不屈死。)
    (指揮滕聚,與燕兵苦戰,負重創而死。)
    (武安侯郭英,與燕戰敗,鬱忿而死。)
    (鎮撫周拱元,率步兵訪餉舟,為燕兵所劫,戰死。)
    (指揮鼓聚戰死。)
    (其外丁良、朱彬等陣亡者甚多,不知名姓,容訪再奏。)
    (月君覽疏,見議定爵諡,咸各允當,遂臨朝諭群臣曰)
月 君:大塚宰程亨,原自帝所差來,少宗伯曾公望,前曾訪求行在,非此二人,不可為
    使。卿等其速往,孤家待汝反命,然後擊師討賊。慎哉毋忽!
    (二人欣然受命。)
    (方將罷朝,忽滿釋奴傳進飛報,說界上有燕國差使二員:一是狀元,官拜禮部
    (尚書;一是畫士,現居畫苑中書,加太常卿之職。)
    (群臣聞之,莫不疑訝。)
    (月君敕下守界官員,許其入境。)
    (並諭府尹高不危,令)
下 令:於燕使到日,率向帝闕朝見,詢明何事,奏復孤家裁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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