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 至 第二〇
１１＊＊時間： 地點：
（話說李雷，見四樓教習和眾多打手都被張三打傷，思想良久，喚來邵青道）
李 雷：我空有這四樓教習，看來都是飯桶，經不起張三一頓拳腳。如此以後怎能捉拿亂
黨？我想張三武藝高強，如能收歸我用，豈不如虎添翼？老邵呀，你要出個主見
，好好治服張三，我就開心了。
邵 青：大老爺喜歡這張三，張三不依，如之奈何？依我見，送到溧水縣處死他，豈不乾
淨？
李 雷：（李雷搖頭道）老邵呀，我一定要叫張三降服才罷。
（邵青想了一陣，才道）
邵 青：大老爺定要使他降服，沒有別的主意，只有半月前府中演戲的時，句容縣有四個
教習，拿手本來大老爺處請安。後來有事辭了去，此四人若未動身，請了來定能
一箭成功。
李 雷：老邵，你快騎了牲口，趕奔西關，速去請了來。
（邵青答應一聲，急忙跑將出來，上了牲口，直奔西門外。）
（不一時，到了王二下處，叫聲）
王 二：王二，你坊子下的四個教習，可曾動身？
王 二：邵老爺，你不提起四個人猶可，提起來我心都寒了。如今拿印子錢養他們四人，
吃斷了我脊梁筋。
邵 青：（邵青發燥道）你不用說這些窮話！
王 二：問他四人做甚？
邵 青：我是李大老爺那裡來的，今日差我請他們前去，做四樓教習頭腦。快些進去，說
與他們知道！
（王二答應一聲，趕將入內，見那四人餓得東倒西歪，便說）
王 二：諸位，你們造化到了。李大老爺差邵老爺來，請你們去當教習頭腦。快去相見。
王 二：（眾人聞聽）哎呀，王老二呀，我們四人合了三身衣服，我是自己洗澡剃頭，噹
噹用完。老二呀，你一發周全我一下，進去同二嫂講，把衣服借與我穿一下。到
了李府，做新的奉還。
（王二隻得進了上房，尋了一套衣服出來，遞與他們穿好，一同出外，見了邵青
（。）
（邵青帶了四人回轉李府，囑咐道）
邵 青：你們見了大老爺，要放威風些，胸脯子要挺得高高的，聲音要響亮些，切不可低
聲下氣。這等沒神氣的，大老爺不喜歡。
四 人：總要邵爺幫襯幫襯。
（進了家門，早有家人報進南書房，說四個教習的，個子如金剛一般。）
（李雷聽言，心中喜歡。）
（不一會，只見邵青引著四個人進來見李雷。）
邵 青：你們來見大老爺。
（四人勉強挺了胸脯，走將上來高高喊了一聲）
四 人：孫建安給大老爺請安！
（這一聲，把個吃奶的氣力都拿出來的，口中微微有些喘。）
（餘下三人都請過安，個個皆喘。）
李 雷：（李雷一見）老邵呀，這四人身材倒也罷了，可以去得。就是不喘才好呢。
邵 青：他們是有內濕熱的，到了大老爺府中，一定福分齊天。吃了飯食下去，自然精神
力壯，百病消除。
李 雷：你叫孫建安？
孫建安：小的叫做七目神孫建安。
李 雷：怎麼叫做七目神？
孫建安：小的胸上有七個朱沙紅記，因此人們替小的起這個綽號，叫做七目神。
（李雷吩咐站過一旁，又問第二個，叫朝天吼萬千。）
（第三個叫喪門神周元寶，第四個叫土太歲蒯明。）
李 雷：（李雷一一問過）我大老爺請你們，沒有別事。問你們可會打老虎麼？
孫建安：小的們會打大蟲。
李 雷：非是大蟲，乃是個人。
孫建安：（眾人道）請問大老爺，這人是誰？
李 雷：溧水縣內一個地棍，姓張名海，字世勛，叫做什麼沒毛大蟲張三太爺，你們敢去
打嗎？
（四人一聽，頓口無言。）
李 雷：難道你們怕他？
四 人：非是膽小不敢前去，奈何小的們住在坊子裡，無錢使去，蒙張三太爺施恩周濟，
所以我弟兄感他之恩，不忍前去。今蒙大老爺抬舉，哪有不去之理。待我兄弟商
量，自有主張。
李 雷：這張三，我只是擒他來，要其降服於我，並不想傷他性命。你們去商議個辦法定
了，再來見我。
（吩咐家人備酒飯與他們吃。）
（有爺們答應，把四個人邀到一個不大不小的廳上坐下，擺上酒飯，眾人用畢，
（大家商量了一個主意，便又到南書房來見李雷。）
李 雷：你們用過酒飯了，想出了主意麼？
四 人：（四人欠身道）多謝大老爺，已吃過飯，商量了一個主意。
李 雷：我今日就要你們去找張三，與我把這大頭拿來。
四 人：張三太爺此時刻斷不在家中。要去找他，又行蹤不定。依小的們主見，明早前去
，給他一個出其不意，才能把他拿住。
李 雷：好，就是這個辦法。
（叫家人領他們到後樓，會見眾教習。）
１２＊＊時間： 地點：
（晚間又用過酒飯，各人安寢。）
（睡到半夜，孫建安大叫一聲，滾下牀來。）
（眾人驚醒，問是何事，孫建安）
孫建安：沒相干，方才夢見張三太爺爬在我身上，嚇得渾身是汗。故此叫喊。
（說罷又上牀睡覺。）
（不一刻早已天明，眾人起身穿好衣服，淨面漱口，一齊到南書房，見了李大麻
（子。）
（邵青叫他們用畢點心，四人收拾停當，出發去拿張三。）
１３＊＊時間： 地點：
邵 青：（少時邵青）大老爺何不備了牲口，一同出去看拿大頭？
李 雷：好。
（吩咐備了牲口。）
（李雷邵青出來，上了坐騎，帶了眾教習，各持兵器，前後簇擁，一直奔西門街
（來。）
（孫建安等四人先走一步，到達西門，只見前邊遠遠來了一個，頭戴大紅暖帽，
（身穿著藍色直袍，腰繫絲縧，腳登薄底快靴。）
（臉膛赤紅，一雙怪眼，兩道濃眉，獅子鼻，癩象口，光禿大腦袋。）
（你道是誰？正是沒毛大蟲張三太爺。）
（他不防備有人暗算，正走之間，只見一人走上前來，叫一）
叫 一：張三太爺。
張 三：（張三聽見）龜旦子，叫太爺做什麼？
（抬頭一看，認得是孫建安，卻是熟人，並不防備。）
（正待說話，冷不防眾人一擁上前，把張三撩倒丟翻，懷中掏出備好的繩索，早
（將張三手腳捆個結實。）
（張三倒在地上，口中罵道）
張 三：龜子龜旦，我張三太爺今日被你弄住了，是你們造化。若還得了這條性命，那時
節把這一腔子熱血，同你們倒掉了罷！
１４＊＊時間： 地點：
（正說著，後面李雷縱馬來到，叫了一聲）
李 雷：張老三，好好服了我大老爺，我自有好處待你。
（張三聞言，更是罵聲不止。）
（李雷大怒，吩咐著實打。）
（眾教習恨昨日被張三打傷，便一齊動手，上下狠打。）
（他還罵不絕口，直到帶到重傷，口中才低低喊了一）
喊了一：哎呀！
李 雷：（李雷吩咐）不用打了，拿板門與我抬回！
（不一時，找來板門，將張三抬了，一直抬進李府大廳摜下。）
李 雷：（李雷吩咐）取山羊血衝木瓜酒與他吃下。
喊了一：（又叫）給他備些飯食吃。
李 雷：（又叫人）請先生，等他醫治好，再作道理。
（大老爺吩咐停當，同畜生臉轉回南書房坐下，叫一）
叫 一：老邵呀，張三如今被我捉住，你可代我出一主見，叫他降服。
邵 青：要他降服太難。大老爺，不如將他送溧水縣處死。
李 雷：我要他活活的服了，我卻不准用刑打傷打殘。
邵 青：大老爺，這件事門下沒有什麼主見。
李 雷：你沒主見，著人吐臭吐沫，掐掉了畜生的臉！
邵 青：大老爺莫要性急，給門下三天，若沒主見，我邵青再不見大老爺。
（邵青走進自己房中，想了三天沒主見。）
（那一晚到了半夜，猛然想起一計）
邵 青：有了！
（忙取出一張紙來，提筆寫畫，畫出三間房子，旁邊定了兩個字，名叫「火牢」
（。）
（畫完，折好後，揣在靴子內。）
邵 青：（等到天明，上了大廳，不一刻，只見李雷走將出來，口中喊道）老邵，此刻還
想不出來？
（邵青迎將上去，叫了一聲）
邵 青：大老爺。
（在靴筒內將那張紙摸將出來，遞將上去。）
李 雷：（李雷打開一看）老邵呀，這是畫的幾間房子，要它何用？
邵 青：大老爺，這乃火牢的圖樣，起造起來，厲害得狠呢。先把地挖三尺深，九尺寬，
八尺長，四面用鐵柱子裹住一轉，皆牆加生鐵垛起來，用生鐵椽子白礬石加糯米
汁灌起，上面鋪一色甘露瓦，用十二張風箱，兩道鐵柵欄，用鐵圈鎖住。用毛竹
蒿子點火，四面焚燒。若人進去，先是淌汗，後是淌油，然後週身一裂，天靈蓋
一炸，一分兩半，屍骨化為灰塵。可不厲害！就是神仙也難挨一時半刻。受苦不
住，自然願降服。出來去了火毒，也不損他半根毫毛。
（李雷聞言大喜，即命邵青到董相公帳房發兑銀子，買齊物料，召來鐵匠石匠各
（工，晝夜興建起來。）
（不到一月之期，火牢起成。）
（邵青報知李雷，即命將張三抬下火牢。）
（眾教習答應，把張三招到火牢門口，去了繩索，朝裡摜去。）
（那張三進入火牢，如火烤一般，汗如寸下。）
（不一時，汗也乾了，猶如鏊子上的螞蟻，哪裡能忍受下去！只得喊道）
只 得：張三服了大老爺了！
李 雷：（李雷吩咐）快開柵欄，放他出來吧。
邵 青：（邵青叫聲）大老爺不可造次，待我前去問他真假。
邵 青：（說著走到火牢門邊，叫聲）張老三，你此刻要服就服，若再遲延，性命難保了
。
（張三此刻熱得難過，將頭往雪洞外伸，好一陣涼風，實在吹得受用。）
（李雷見邵青只顧與他講話，心中著急，揚手一掌將邵青打了一個筋斗，叫人開
（了柵欄，張三踉蹌跳出來。）
（腳下沒力，一腳跌倒在地，口中亂喘。）
（李雷吩咐將他扶起，取來麻油苦茶，盛一碗朝著張三口內直灌。）
（連吃了六碗下去，火毒全消，片刻如常。）
李 雷：張老三，你如今既服了我，今賞你個前門總管，替我大老爺看守大門，願與不願
？
張 三：情願。
李 雷：你家下還有何人？
張 三：啟上大老爺，家內有老母妻子，外有兩個傭人。
李 雷：你回去收拾收拾，退了房子，一家兒搬到我大老爺府中居住，如何？一切動用傢
伙物件，俱皆現成齊全。
（張三應允。）
（李雷又叫人取出五百兩銀子，賞與張三。）
１５＊＊時間： 地點：
張 三：我大老爺就愛看你這大頭，以後就是四九天氣裡，不許戴帽子見我。
（又派下十個人供張三使用，並吩咐為張三特制一張紫檀大圈椅，給張三坐。）
（那張三本是橫行鄉里的地棍，只會交接一些無賴，擾亂街坊。）
（家中並無多大財產。）
（現在見李雷出手闊綽，給自己好處不少，光棍焉能吃眼前虧，遂甘心降了李雷
（，捧了五百銀子走將出來。）
１６＊＊時間： 地點：
（且說四個教習得了信，一同走出，迎到張三太爺面前，雙膝跪下，叫聲）
張 三：三太爺，我們是被李大老爺逼住，才得罪太爺。求太爺發個善心，恕我等無知之
罪。
張 三：龜旦子，我三太爺恕你等無罪，快快與我滾了吧。只是我既在大老爺府中，當前
門總管，我叫你往東，不可向西。叫你向南，不可向北。知道了麼！
（四人答應，起身而去。）
１７＊＊時間： 地點：
（且說張三出了大門，只見眾兄弟們手提紙錠子，東張西望。）
（以為張三被李大麻子害死，要待聽信燒紙。）
（一見張三出來，卻往旁邊一躲。）
（張三早已看見，叫聲）
張 三：眾兄弟，不要躲躲藏藏，快出來，將錠子化了。
（眾人只好出來，將紙錠當街焚化，跟著張三回家。）
（張三到家說了一遍，母親雖知李雷是惡人，但想兒子安全無事，又見了許多銀
（子，也覺歡喜，只得依從。）
（即刻找了房東，退了住房，又與眾兄弟們相見）
只 得：諸位兄弟，你我多年相好，我張三混帳兒已數十年了，未曾被人欺過。今年與李
雷鬥氣，一時間竟撞上他的火牢。如今實在服了他了。李大麻子叫我三太爺為他
守衛大門，你們要依我勸，各安生理，做個小本營生，尋得分文自已受用。外邊
混帳，終無了局。我今送你菲敬，若依我哥哥的，日後相逢還有照應。若不依我
張三之言，後日街坊相見，莫怪我張三不認識你們。你們心中顛奪顛奪，看是如
何。
張 三：（眾人齊聲說道）三哥乃金石之言，小弟們無有不依。
（張三聞聽，將五百兩銀子分了一半與眾人，留一半自家用。）
（又將家內所用物件，分散眾兄弟。）
（眾人相謝，將銀兩物件搬去。）
（且言張三喊了兩乘轎子來，自己檢點所用細軟，鎖了房門。）
（後日自有房東另招租戶。）
（張三領著母親妻子，上轎直奔李府而來。）
（後人有詩贊之曰：
（ 品格生成相貌奇，心粗膽闊古間稀。）
（辮豎驚人魂膽鬥，功成貫頂耐人思。）
（畢竟後事如何，且聽下文分解。）
（第四回 班兄弟李府做解 巡捕官奉命拿人）
（詞曰：
（ 歸來重整舊生涯，瀟灑柴桑處士家，茅屋不在高何大，愛清閒那在奢華。
（）
（紙糊窗白木榻，裁幾支得意花，掛一幅單條畫。）
（悶來時，自燒香命童子烹茶）
１８＊＊時間： 地點：
（話說張三太爺同了母親妻子，一路來到李府，進了大門福祠前下轎，內裡有人
（將他婆媳引進他的住宅，張三一看，收拾得齊整，一切傢伙俱是檀梨，燈高滿
（堂。）
（張三進內，就有合府人等，並四樓教習頭，都來道喜。）
（是晚燈燭輝煌，大排喜筵，飲至更深方散。）
（各自安寢。）
（次日，張三大早起來，進了南書房，見過李雷，便來到福祠前一坐，當看大門
（總管。）
（好似：泥粉裝成肉土地，檀木雕就活金剛。）
（那張三坐下不大緊，早把東宅土地一嚇，連忙搬到霍家去了。）
１９＊＊時間： 地點：
家 人：（且說家人們進內回話）山東送禮的家人，因犬被張三太爺撕開，難以回話。請
大老爺示下。
（李雷吩咐寫了回書，著他進來吩咐一番，來人回轉山東不提。）
（且言張三自從進來看守門，無事陪李大麻子談講談講。）
（那一日，李雷正在南書院閒坐，自聽得一幫鑼聲震耳，問甚事鳴金，家人上前
（打了個千兒）
李 雷：啟上大老爺，是關帝廟有人做解。
李 雷：老邵呀，甚麼叫做做解？
邵 青：就是跑馬賣解，大老爺未曾瞧過？
李 雷：我大老爺未曾看過。
邵 青：是男是女？
李 雷：有男人，一婦一女。
邵 青：可騷麼？
李 雷：小的方才看見，人品有八九分姿色，北邊人，就是皮毛微黑些。
李 雷：老邵呀，我欲看，叫他家來做解看看。
（即便差人叫做解的進來。）
（家人答應，前往關帝廟而去。）
２０＊＊時間： 地點：
（且說做解的乃是弟兄二人，姓班。）
（老大叫班青，老二叫班洪。）
（自從山東奉了二位大王之命，來此江南訪李雷的惡處，帶了妻妹，正在關帝廟
（做解。）
（有幾個刮伙替他收湊錢文。）
（又到外邊重做，忽見眾人說）
邵 青：李府爺們來了。
（眾人閃開，只見走進二人來說）
二 人：做解的在哪裡？
站起身：（眾人回道）在這裡。
二 人：（二人開言道）做解的，你初到這裡，不知道規矩。為何先不到李府老爺府中做
解，遞個手本，見大老爺請安？爾等便擅自在此鬥錢爺們？大老爺傳你做解。
（班氏弟兄聞此言。）
（心中不由動氣，大喝一聲）
一聲大：唉！我做解的沒有奉承過人，偏不到李府裡去。
二 人：你們不肯去，待我們回過大老爺，叫四樓教習來將你們抬進府中，推下火牢，看
你們去不去！
二 人：（弟兄聽言，心中暗想道）強龍不壓地頭蛇，且進惡人的龜牢再議。
（二人主意已定，即刻收拾把子，兄妹夫妻跟定兩個家人，奔李府而來。）
（後面跟隨有百十多人，一聲喊）
一聲喊：我們到李府去看做解。
一聲喊：（來自李府門首，只見裡邊人說）做解的，大老爺吩咐，不用進大門，走城腳跟
進花園門。
（做解眾人聞聽，一齊奔城腳跟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