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一 至 第一七〇
１６０＊＊時間： 地點：
（不說竇氏、蘆英歸房去了。）
湘 子：（且說湘子轉身去見洞賓）師父，韓湘稽首。
洞 賓：汝度得竇氏若何？
湘 子：弟子去度嬸娘，又不回心，如何區處？
洞 賓：汝將什麼東西去點化他？
湘 子：弟子在南海補陀山觀音大士那裡借白鶯哥去點化他，他只是戀著榮華，不顧生死。
洞 賓：竇氏與蘆英明日在菊花亭上飲宴，我和汝邀藍仙同去度他一遭，且看何如。
湘 子：多謝師父。
１６１＊＊時間： 地點：
（當下，三位神仙收雲攬霧，下降塵凡，現出陽身，來到長安市上。）
（只見兩個老人家在一所高樓上，靠著窗兒下象棋。）
（因一著差下了，一個要悔，一個不肯悔，兩個就爭得面紅臉脹，還不肯休歇。）
（這兩個老人家一個姓沃，是長安街上暴發財主沃對蒼的老祖公；一個姓權，是長安街上
（有名頭的權雲峰的親父。）
（他兩個在那樓上爭這著棋子，湘子便對呂師道）
湘 子：師父，那兩個老人家為得一著棋子，兩下都不服輸，怎教那爭名奪利的人肯說一句輸棋的
話，師父去與他和解了何如？
呂 師：（呂師舉眼一觀）那兩個老兒倒有幾分骨格，太清宮中盡用得他兩個著，我且點化他，也
不枉了下來一番。
（當下三個道人齊齊到樓上，高叫道）
呂 師：老施主，你們著的是什麼棋？
沃老兒：棋是沒得佈施的，你問我做什？
呂 師：貧道不是來討佈施，貧道的弟子手談極高，一向因出家撇下多時不敢著。今日看見兩位老
施主對局，不覺故態復萌，特地來請教一局。
權老兒：我們為要悔一著棋，白筋都爭脹了，師父若肯來與我下一盤，只不許悔一著。
呂 師：為那一著棋，兩位老施主相爭
權老兒：我起這著馬吃他那著車，他不看見，另起了一著馬，這著車被我吃了，只消再下一著，他
穩定是輸的，故此他要悔。
湘 子：老施主便白吃了這著車，也只得一個和局，怎見得就是老施主贏？
權老兒：你來著，你來著！若是著得做和局，我就輸一錢銀子與三位買齋吃。
湘 子：著成和局，貧道也不要老施主銀子買齋，只要老施主替我馱了這葫蘆，掮了這花籃，跟貧
道做一個徒弟何如？
權老兒：你也不怕罪過，想小小年紀，倒要我老人家做徒弟，可不折殺了你？
湘 子：彭祖壽年八百歲，還要讓我坐了，他才敢坐。老施主不過七八十歲，那裡便算得年紀高大
？
權老兒：年紀大小我也不與你爭，你若果然著成和局，我情願做徒弟服侍你。
湘 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老施主不要臨期改變。
權老兒：人口說人話，不是畜牲口吐人言，如何有改變？
（湘子就讓老兒吃了這個車，一著對一著，著了十數著，到底只是一個和局。）
權老兒：你三位想是神仙，我情願做徒弟跟隨師父。
沃老兒：到你跟得神仙，難道我就跟不得神仙？如今你掮了花籃，我馱了葫蘆，一齊出家去。
１６２＊＊時間： 地點：
（說罷，兩個老兒跟了呂師、藍仙、韓湘子，一逕來到韓家門樓裡面，坐著敲漁鼓，唱道
（情，哄動了街坊上許多人。）
（那韓家管門的看見沃老兒馱著葫蘆，便扯扯他說）
管門的：你老太公逐日著棋吃酒，無樣的快活，今日為何替遊方道人馱葫蘆？莫不是作白想耍子。
俗話說：『少不顛狂老不板』，你老太公真會得快活？
路 人：（旁邊一個人扯住權老兒問道）你是城中有名的財主翁，為何不放尊重些，掮了花籃跟著
遊方的道人走？想是子孫不孝順，老人家氣瘋了，故此裝這個模樣？
權老兒：我不瘋，我跟著神仙走，有什麼不快活？
路 人：神仙，神仙，只是丟了黃金搿綠磚。
（街上人聽了這些話，打號子笑了一聲。）
（那沃老兒、權老兒由他自笑，只當不聽見。）
１６３＊＊時間： 地點：
管門的：（韓家管門的去稟竇氏道）外面有三個道人，年紀雖不多，到拐了這大街上沃對蒼的老祖
公，權雲峰的爺老子做徒弟，替他馱了花籃、葫蘆，在夫人門樓裡面敲漁鼓、唱道情，哄
得人挨擠不開，趕又趕他不去。
竇 氏：喚那三個道人進來，待我問他唱的什麼道情。
１６４＊＊時間： 地點：
（管門的依命，叫三個道人道）
管門的：你們不要唱了，夫人請你進來說話。
１６５＊＊時間： 地點：
（三個起身，跟著管門的就走，沃老兒、權老兒也隨了進來。）
（恰好竇氏與蘆英都坐在菊花亭上，三個道人近前稽首。）
（竇氏還個禮，便問道）
竇 氏：三位從何處來？
呂 師：不瞞夫人說，從大羅天上八景宮中來。
竇 氏：（竇氏對蘆英道）這道人說起又是神仙。
呂 師：貧道不是神仙，是雲水道人。
竇 氏：三位是同姓麼？
呂 師：貧道是兩口先生，這是藍彩和，那是韓湘子。
竇 氏：我家有個韓湘子，被兩個道人騙了去，至今還沒下落。
呂 師：這個韓湘子就是夫人的姪兒。
竇 氏：面龐一些也不象。前日有一個道人來說是我的姪兒，在我家混了兩日才去，你怎麼又說這
個是韓湘子？就真是湘子，我也不認他了。
呂 師：既是夫人姪兒，為何不肯認他？
竇 氏：你三人來此做什麼？
呂 師：來度夫人出家。
竇 氏：度我出家？手中拿的是什麼東西？
呂 師：是一幅仙畫。
竇 氏：（竇氏叫當值的叉起來看）不過是幅山水，有什麼奇處，說是仙畫？我那前廳後堂許多名
人畫片，都懶得看他。
藍彩和：夫人懶看山水，畫上改換了青鳥、白鶴，請看一看。
竇 氏：怪哉，怪哉！這畫真變過了，只是青鳥、白鶴圖我也不看他。
（洞賓又把手一招，不見了青鳥、白鶴，卻變做爛柯仙子）
呂 師：老夫人，昔日王子去求仙，煉就丹成入九天，到得山中方七日，回來世上已千年。門前白
石分金井，洞口青芝布玉田。可惜古今人易老，且隨片月下長川。這個圖難道不好？
竇 氏：我只是不看。
呂 師：我喚那爛柯子下來勸夫人出家，夫人信也不信？
竇 氏：爛柯子到如今已是幾百年了，你從那裡去叫得他來？
呂 師：從這畫兒上叫他下來。（便大聲叫道）王質下來勸韓夫人出家。
（叫聲未已，只見那爛柯子婆婆娑娑從畫兒上走將下來，唬得竇氏、蘆英面如土色，啞口
（無言。）
呂 師：（洞賓叱道）王質跪下，休得驚了聖母。
竇 氏：（竇氏掙扎說道）明明三個人弄障眼法兒，那裡是什麼爛柯子？韓清，快趕他出去，不許
他在此攪擾！
（王質唱一闋《山坡羊》道：
（老夫人，不須焦躁，看看的無常來到。）
（你縱有萬貫家財，到臨終沒有下梢。）
（誰似我無榮無辱也，散誕逍遙沒煩惱。）
（聽告：不如棄了繁華好。）
（苦惱！戀塵寰，怎得長生不老？）
竇 氏：半句虛言，折盡平生之福，少說些倒好。
呂 師：王質且回洞府，待我喚金童、玉女下來，勸夫人出家。
（王質依舊上畫兒去了，只見金童、玉女立在竇氏面前。）
呂 師：仙弟、仙妹，取出仙果、仙酒，唱一個小詞兒，勸老夫人。
（那金童、玉女齊聲唱《醉翁子》道：
（勸夫人，得休便好休，榮華水上漚。）
（雖然月享千鐘粟，何不抽身早轉頭？早轉頭，免心憂。）
（若是不知進退，直等待洪水漂流，母子南北實堪愁。）
（路逢猛虎難行走。）
（勸你修時你不修，那時懊悔，空把神仙叩。）
（唱罷）
呂 師：仙弟、仙妹，且回洞府。
竇 氏：你三人苦苦勸我出家，我是一個婦人，難道沒個熟事的引路，就跟了你這面生道人走不成
？
呂 師：老夫人說得極是，若果然肯出家，我叫湘子來引路。
竇 氏：湘子在那裡？
呂 師：只在眼前。
竇 氏：你叫得他來，我情願出家。
呂 師：（洞賓用手一指道）仙弟，為何還不現出原身來？
（只這一指，那道人就是湘子模樣，一毫兒也不差。）
竇 氏：你這障眼法兒如何哄得我動？
湘 子：我再度一個人跟嬸娘出家何如？
竇 氏：度那一個？
（湘子便在自己腋胳肢底下擦出一堆黑泥垢，把些涕唾和一和，搓成彈子大一丸，擎在掌
（中，叫道）
湘 子：有緣的來吃我這丸仙藥，我就度他成仙。
（那沃老兒趕上前拿了，一口吞下肚子，就有雲捧著沃老兒的腳跟，起在半空。）
權老兒：師父，我兩人一同跟師父來，怎的不把一丸藥兒度我？
（洞賓也向自己腋胳肢底下擦出泥垢來，搓成一丸，遞與權老兒。）
（權老兒接過手吃了，也有雲捧著他的腳下。）
（藍彩和又擦一丸黑泥，叫道）
藍彩和：有緣的早來，不要錯過了。
（只見勒羅裡鑽出一個小丫頭，叫做金蓮，原在蘆英房中服侍的，也是他的造化到了，搶
（著這丸藥便吃，剛剛咽得下去。）
（就有祥雲簇擁著他，與沃老兒、權老兒一般樣，離地丈許，金蓮高叫道）
金 蓮：奶奶、小姐勿罪，奴家幸遇仙師，離脫火坑，不得再服侍了。
（說罷，一陣風把他三人都送入雲眼裡不見了。）
蘆 英：（蘆英上前道）婆婆，這道人若不是神仙，金蓮和兩個老兒如何得白日昇天？
竇 氏：這都是妖邪法術，不要信他。我記得你公公在日，常說一個山中有個雲台觀，觀中有百十
員道士，每每有五色彩雲瀰漫山谷，就是天上來迎仙人了。那觀中道士有不願住世者，便
沐浴更衣，步入五色雲頭，那雲氣霎時消散，道士便不見了。如此數年，一人傳兩，兩人
傳三，凡要登仙者，預先齋沐，來到雲台觀中等候雲起，以圖飛升。一日，有一個遊方道
人從山下經過，見大眾俱向空中頂禮，不顧尊卑上下，問知其故，乃說道：『若成仙如此
容易，天下也沒許多所在安放這許多仙人了。』當下即駐足觀中，用心著意體察起雲的時
日。過得數日，正坐在大殿上與姓王的法師談玄，忽見值殿的香公報道：『山上彩雲起了
。』王法師即刻歸房，燒湯沐浴，更換新衣，那一股雲氣就遮滿了他的房門外頭，王法師
冉冉踏上雲頭，雲氣便漸漸消散。遊方道人看見此等景象，便道：『這是毒妖噴氣成雲，
可惜無知道侶，久死非命。』便乃捏訣禹步，呵叱風雷，只見霹靂交加，雨電閃爍，頓時
方止，那五彩祥雲一些兒也沒蹤影。道人扯了觀中道侶，探訪其事。過得一個山頭，見那
王法師臥倒山腰，連忙著人扶回觀中。再進幾步，有一毒蛇震死山谷，約有門來粗細，十
數丈長短，穴中骷髏骸骨堆積如山，道士簪冠斗量車載，不計其數。才知前後登仙之人，
皆被毒氣吞啖也。今日這個雲氣，得知是真是假？倘或這三個道人是妖怪變來的也不見得
。世上那得神仙出現，媳婦不要錯了見識，落邪人圈套。
蘆 英：婆婆說得有理，媳婦也只是不信。
呂 師：語在言前，怎的又變了卦？
湘 子：（湘子見竇氏不肯認他）嬸娘你年紀有了，叔父沒了，家中又沒一個嫡親骨血接續後代，
你何苦戀著家緣，不肯回頭轉念？
竇 氏：你叔父雖死，朝廷還月給俸米與我，呼奴使婢，總來照舊，有那一件不足意處，丟了去出
家？
呂 師：老夫人目下雖然榮享，只怕時乖運蹇，敗落一齊來，自有不足意處了。貧道有詩一首，老
夫人試聽。詩云：『命蹇時乖莫歎嗟，長安景致不堪誇。漂流祖業無投奔，始信當初見識
差。』
竇 氏：這些不吉利的話，再說者打拐棒二十。
湘 子：嬸娘既怕說不吉利的話，何不同我去出家？
竇 氏：祖宗不積不世，生下汝來，那裡是我的姪兒？快快去罷！若只管在此胡纏，申一紙文書到
禮部衙門，奏過朝廷，把天下的名山道院、勝境玄關，盡行掃除，教汝這伙人生無駐足之
場，死無葬身之地！
呂 師：（洞賓笑道）湘子、彩和，我們急急去罷，莫連累著別人，惹天下人唾罵。
藍彩和：這般執迷，走也枉然。
（三個便飄然出門去了。）
（正是：
（分明咫尺神仙路，無奈癡人不轉頭。）
（畢竟後來若何，且聽下回分解。）
１６６＊＊時間： 地點：
（〔第二十五回 呂純陽崔家托夢 張二媽韓府求親〕）
（世事紛如夢，黃粱夢未醒。）
（夢中先說夢，夢醒總非真。）
（有夢還歸夢，有因夢不成。）
（有無俱屬夢，春夢一番新。）
（話說洞賓三個出了韓家門去，一路上沉吟不決。）
湘 子：師父，師兄，我嬸娘既不回心，不如我們繳了金旨，再作道理。
藍彩和：師弟差矣！玉帝著俺三人同來度脫他們超凡入聖，他們不肯回心，只合另作計較去點化他
。倘若繳旨之時，玉帝震怒，不當穩便。
呂 師：我在雲頭觀見長安城內尚書崔群之子崔世存，先娶胡侍郎女兒為妻室，近日亡逝，將欲再
娶，不免托一夢與崔尚書，叫他去求林蘆英與世存續弦。竇氏必定不允，待崔尚書怒奏朝
廷，削除他的俸祿，逐回原籍居住。我和你去吩咐東海龍玉，著他興風作浪，漂沒了韓氏
的房屋、田產，使竇氏母子、婆媳拍手成空，那時才好下手度他。
湘 子：師父之言極妙，就煩師父前往崔家托夢，藍師往終南山回覆鐘師父，韓湘自往東海龍王處
走一遭便了。
（當下三仙分頭去訖，話不絮煩。）
１６７＊＊時間： 地點：
（已說尚書崔群，果然夜間得其一夢，醒來便對夫人說道）
崔尚書：半夜時分，我夢見一位神仙，青巾黃服，肩負寶劍一口，自稱是兩口先生，說孩兒世存該
娶林尚書女兒蘆英為續弦媳婦。我想林圭家中再無以次女兒，止有一個大女兒叫做蘆英小
姐，昔年嫁與韓退之的姪兒韓湘。雖是韓湘棄家修行，一向不曾回來，韓退之死在潮陽任
所，那蘆英恰是有夫婦人，我這樣人家怎麼好娶一個再醮婦人做媳婦？況且韓退之是我舊
同僚，我今日去娶他的寡婦，也覺得體面不像，惹人談論。
韓夫人：相公差矣！神仙來托夢與相公，一定這蘆英該是孩兒的姻緣。一向我聞得人說：韓家雖娶
蘆英過門，那韓湘子與他同牀不同枕，同席不同衾，蘆英還是未破身的處子，那裡是再醮
婦人？若得娶過門來，正是一段好姻緣，有何人敢在後邊談論？
（崔尚書聽見夫人這般說話，便叫當值的去喚一個官媒婆來，吩咐他去韓、林二家議親。
（）
１６８＊＊時間： 地點：
（當值的果然去叫一個媒婆。）
（這媒婆姓張，排行第二，住在忠清巷裡，人人都叫他做張二媽，一生慣會做媒說合，利
（口如刀，哄騙得男家上釣，不怕女家脫鉤，趁勢兒遇著那不修帷箔的人家，他就挨身勾
（引，做個馬不六，故此家家認得他，真個是開口賽隨何，搖唇欺陸賈。）
（這張二媽跟了當值的來到崔府中，恰好崔尚書入朝不在，便直到內房參見夫人）
張二媽：今日已牌時分，黃御史老爺要下盒到郭附馬府裡，小媒婆好不忙得緊，不知夫人呼喚有何
事故？
崔夫人：我要你做頭媒。
張二媽：別的媒小媒婆都做得，若是老爺要娶小奶奶，如今時年熟得緊，賣小母豬的極少，媒婆恰
是沒尋人處。
崔夫人：（夫人笑道）這婆子倒會說幾句話。不是老爺要討小阿媽，是我公子斷了弦，要娶一個門
當戶對人家的女兒來續弦。
張二媽：這個有，這個有。京兆尹柳公綽老爺有一位小姐，生得如花似玉；戶部尚書李鄘，有二位
小姐，大的十八歲，小的十六歲，無樣的俏麗標緻；戶部侍郎皇甫鐏也有一個小姐，年紀
只得十四歲，諸色事務俱曉得；史館修撰李翱的小姐是十九歲，寫得一筆好字，彈得一手
好琴，一向選擇女婿，不曾有中得他意的，故此不曾吃茶。若是說公子續弦，他一定肯的
，婆子就去說了，來回覆夫人。
崔夫人：這幾家都不要去說。
張二媽：這幾家正與夫人門廝當，戶廝對的，不要去說，叫婆子那裡去做媒？
崔夫人：我老爺夜裡夢見一個神仙，說韓尚書的姪兒媳婦，原是林尚書的蘆英小姐，天緣該與我公
子續弦，故此要你去見林學士說一聲，再去見韓夫人說一個下落，我就行禮到韓家去，即
日要娶他過門。
張二媽：（張二媽笑道）夫人，這話說得蹺蹊古怪，那蘆英小姐原是婆子攙扶過韓府中的，他是有
丈夫的二婚頭，又是尚書的媳婦，如何一時肯改嫁？婆子去說也是話柄了。
崔夫人：我豈不曉得林小姐是有丈夫的，但是神仙夢中吩咐如此如此，一定一說就成。況韓尚書死
已多時，韓湘子棄家不理，我老爺的勢要，誰敢不從？
張二媽：夫人雖故如此說，那韓夫人極是個執板偏拗的人，婆子怎敢到他跟前道個不字，討他的沒
趣吃。
（崔夫人聽了張二媽的言語，便大怒道）
崔夫人：這老豬狗，著實可惡！你怕韓夫人，不怕我。我已把你送到兵馬司墩鎖在那裡，另叫別人
去做媒，待說成了親事，用二百斤重枷，枷號你一個月，看你怕我不怕我！
張二媽：（只這幾句活，唬得張二媽目睜口呆，眼淚汪汪的求告崔夫人道）夫人，不消發惱，婆子
就去，婆子就去。
崔夫人：既如此，且饒你這一次，快快去說了，回來復我。
（有詩為證：
（囑咐官媒去說親，料應此事必然成。）
（若是洞房花燭夜，始信神仙不誤人。）
１６９＊＊時間： 地點：
（張二媽別了崔夫人，一路上沒做理會，只得心問口，口問心，自家計較道）
張二媽：我如今先去見林老爺討個示下，再去見韓夫人。若是林老爺肯應允，不怕韓夫人不從了。
（計較停當，一逕望林府中走去。）
（不料對面走一個媒婆來，叫做江五媽，原是陳家的小阿媽，陳家討了三四年，不見有孕
（，陳奶奶陪了嫁資，白白地把他嫁與江賣婆做媳婦。）
（江賣婆見他人物出眾，言語伶俐，就帶了他出來各鄉士夫家走走，因此上也學做媒婆。
（）
（這一口，劈頭撞見張二媽指手畫腳的自計較，就曉得他尋一頭媒要去做了，偏不撞破他
（，打從人家房廊下走了去，回身跟著張二媽一步步的走。）
（張二媽又走了八九家門面，忽地拍拍手道）
張二媽：我差了，我差了！這幾時聽見說小賣婆江五嫂常常在韓府中走動，我不如去尋了他同去說
，還有幾分穩當，怎的到忘記了這個色頭。
（江五嫂聽見他這說話，便趕上前，把手蒙了張二媽的眼睛）
江五嫂：媽媽何往？
張二媽：（張二媽扭頭捏腦說道）你是那個？
江五嫂：我是李三官。
張二媽：小鴨黃兒，怎的來取笑我？
江五嫂：（江五嫂放了手笑道）媽媽，你認認李三官看。
張二媽：（張二媽回頭看見是江五嫂）五嫂，你也來取笑，我正有一事和你計較，你卻來得正好。
江五嫂：媽媽是老把勢，那個不讓你的？我是雛兒，有什麼好計較？
張二媽：這個倒也不然，我是過時的人，說也不強，道也不好；五嫂正是時人兒，我還要靠你吃飯
哩。
江五嫂：媽媽不要奚落人，凡事帶挈一帶挈，就是媽媽盛情了。
張二媽：（張二媽笑道）人生得波俏，說的話更十分波俏，豈不是我見猶憐，何況老奴！
江五嫂：媽媽放尊重些，不要惹人笑話。
（當下，張二媽扯了江五嫂到一條撒尿巷內，布著耳朵說話。）
（看官，且說明明一條大街，井井幾條小巷，怎麼這條巷偏生叫做撤尿巷？蓋為大街上人
（千人萬的往來，那小小巷兒往來的人少，只有那小便急的才抽身到那巷內解一解，以此
（上叫做撤尿巷。）
（張二媽雖故老成，江五嫂卻是後生人物，怎的不到別處說話，卻揀這不斯文的所在立了
（說話？只為張二媽吃了崔夫人一場沒意思，恐怕別人聽見不像模樣，沒人知重他，故此
（扯江五嫂在這裡悄悄他說。）
（這正是：
（隔牆須有耳，窗外豈無人。）
（若要明明說，恐驚天上人。）
（那張二媽與江五嫂說了半日）
江五嫂：這件事只怕成不得，去說也是枉然。
張二媽：老身全仗五嫂作成，寧可媒錢四六分，分五嫂多得些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