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一 至 第一六〇
１５０＊＊時間： 地點：
（當下小童領退之到廚房內吃點心。）
（退之跟到廚房，小童遞一碗飯與退之吃，退之吃了一口，十分苦澀難當，只得勉強吃了
（下去。）
（正是：
（心安茅屋穩，性定菜根香。）
（參透玄微妙，淡中滋味長。）
１５１＊＊時間： 地點：
（不說退之在卓韋庵中焚香掃地。）
（且說竇氏與蘆英小姐正在家中思念退之，別後杳無魚雁，一路上天氣寒冷，辛苦勞碌，
（不知幾時才到潮陽上任？）
（要叫人去報房裡問一個消息。）
韓 清：（只見韓清眼淚汪汪走將進來）奶奶、嫂嫂知否？今日潮州差人進表，說老爺患病死在潮
陽公署了。
（竇氏、蘆英聞得此報，哭做一堆。）
林 圭：（門外林學士也到）親家果然死了，只是死者不可復生，哭也無益，老夫人且省煩惱，保
重貴體，打點設靈奔喪，迎柩安葬之事，才是正經。
竇 氏：（竇氏哭道）那來文內說是什麼病死的？
林 圭：有司奏說：他郡中舊有鱷魚為患，湧風作浪，吞噬生民，前邊來的太守並無法治。韓大人
到任幾日，祭天驅逐鱷魚，那鱷魚便潛蹤斂跡，遠往海外，一郡太平，萬民樂業，潮陽百
姓建立生祠，供養頌祀。不料一夕無病而終，想是歸天去了。
竇 氏：我只指望他恩宥還鄉，白頭偕老，誰知一旦相拋。我家並無以次人丁，祖宗香火俱斷絕了
，這苦怎好？如今算來，老身也多應不久人世，令愛這般青春，耽誤他也是枉然，不如趁
老身在日，親家早早尋一個好人家，嫁了令愛，到是兩便。
林 圭：老夫人怎說這話？老夫也沒主意，只憑小女心下就是。
蘆 英：（蘆英哭道）婆婆再不要心焦意惱，公公雖然去世，我爹爹現在為官，家中料不少吃少穿
，奴家情願服侍婆婆過世，以報撫養湘子大恩，再休題那改嫁的說話。若是爹爹不與奴家
做主，奴家就撞階先死，以表素心。
竇 氏：媳婦，你見識差矣！你青春年少，無男無女，你守著誰來？當初公公在日，還指望尋你丈
夫回來，生得一男半女，以接後代，養你過世。如今公公死在他鄉，湘子絕無音信，老身
又朝不保暮，你苦守也是沒用的。不如趁我在這裡，勞者親家尋一頭好人家，也了落你一
生。料來韓清也不是養你過世的人，日後有不相安，反被他人恥笑，你怎不細細思量？
蘆 英：婆婆年老，說的話都顛倒了，奴家隨著婆婆，有什麼過不得日子？況再過幾年，奴家身子
也半截入泥了，怎麼去改嫁？
竇 氏：小小年紀，為何說半截入泥的話？
蘆 英：婆婆不消多慮，婆婆在一日，奴家隨婆婆一日；婆婆百年之後，奴回娘家守制就是，斷不
貽累公婆。
林 圭：小女之言極是有理，請老夫人安心經理正事，待學生奏過朝廷，復了親家官誥，討了老夫
人祿米，膳養終身，又作計較。
竇 氏：多謝親家費心，九原感戴。
（林學士起身作別去了。）
１５２＊＊時間： 地點：
（竇氏喚韓清在家中立竿招魂，設座安靈，七七做，八八敲，隨時遇節，一些禮文不缺。
（）
（只是心中思念退之，便提起湘子，整日夜有許多不快活。）
竇 氏：（一日，喚韓清道）老爺歸天去後，你鎮日坐在家中，再不理論外邊事務，是何道理？
韓 清：奶奶吩咐孩兒，孩兒不敢不去做；奶奶不曾吩咐，孩兒怎敢胡行，以招罪譴。
竇 氏：老爺死的不消說了，你哥哥湘子須不曾死，你怎的不去街坊上打聽一個真消息。
韓 清：孩兒也常去打聽，就是林親家也著人各處訪問，只是沒人曉得哥哥在那裡，因此上不敢驚
動奶奶。
竇 氏：你也不消遠去打聽，只站在自家門首，看那南來北往，穿東過西的人，有那面龐生得古怪
，衣服妝裹希奇的，一定是雲遊方外，廣有相識的人了，你便扯住他，問他一聲兒，也不
虧了你。
１５３＊＊時間： 地點：
（韓清忿忿的依竇氏吩咐，果然出去站在門前，看有那希奇古怪的人，就要問他。）
（偏生只見那做買做賣、經紀挑擔、醫卜筮相、婆婆媽媽走動，再沒有一個希奇古怪的人
（走將來。）
（立了多時，正待轉身進去，才見兩個道人，身上穿著破碎袖襖，手執漁鼓、簡板，慢慢
（地搖擺將來。）
（原來一個是藍彩和化身，一個是韓湘子化身，他兩個口中唱個《不是路》道：
（歡笑淘淘，暫駕祥雲下玉霄。）
（遍遊海島。）
（看樽中有酒，盒內堆肴，忒逍遙。）
（且到長安市步一遭，度那人功行非小。）
韓 清：（韓清暗忖）這兩個道人形容古怪，裝束希奇，斷然是遊方的人，待我叫他來問哥哥的消
息，定有一個下落。
韓 清：（便開口叫道）道人，這裡來。
道 人：你叫我做什麼？
韓 清：我夫人要問你說話。
１５４＊＊時間： 地點：
（兩個便跟著韓清走到廳上，參見了竇氏。）
竇 氏：你兩人從那裡來？在那裡住？
藍彩和：在南天門住，從終南山來。
竇 氏：昔年有兩個道人說是終南山來的，騙了我姪兒湘子去修行，至今不見回來。後來我老爺壽
日，又有一個道人也說是終南山來的，逐日在我府中弄上許多障眼法兒，只是哄我老爺不
動。後我老爺佛骨一表，觸怒龍顏，貶去潮陽地方，他再不來了，你兩個又說從終南山來
，怎的終南山上藏得這許多人，莫不又是假的？
湘 子：前邊來的或者是假，若論貧道兩人，實實的從那裡來，並不打一句誑語。
竇 氏：依我看起來，那終南山倒不是懷道宗玄之士、練精餌食之夫棲托的去處，到是一個篾騙拐
子的淵藪了。
藍彩和：夫人，休錯認人，那終南山是一個靜囂喧去處，滌塵俗方隅，若不是夙有道骨仙風的，那
虎豹豺狼也不許他踏上山路，怎麼夫人說出這落地獄的話來？
竇 氏：不是我不信神仙，只是我被那假神仙哄壞了，汝是走方的人，豈不曉得俗語說得好，一年
吃蛇咬，三年怕爛草？
湘 子：信與不信隨老夫人，請問容顏為何這般憔瘦，頭髮都雪白了？想是老相公去世，心中不十
分快活的緣故。
竇 氏：老身虧了朝廷大恩，林親家保奏，歲給祿米養膳，倒也沒什麼不快活。只是我湘子姪兒一
去不回，日夜想念著他，故此精神減短，頭髮都白了。
湘 子：（湘子暗道）原來嬸母這般記掛我，我怎的不報他的恩。（便又道）老夫人雖然為著湘子
不回來病得伶仃瘦怯，湘子卻不知道，全不記念老夫人。貧道幸得與湘子同一法門，替湘
子醫好了老夫人，省他一番罪過何如？
竇 氏：有什麼藥醫得我好？
湘 子：方從海上傳來，藥在龍宮煉就，吃下去包得衰容復壯，髮白返黑。
竇 氏：果有海上奇方，靈丹妙藥，當以百金奉酬。
（當下，湘子便在葫蘆內傾出一丸還少丹，遞與竇氏。）
（竇氏接丹吞下，登時精神強健，返老還童，滿身上沒有一些病痛，竇氏不勝歡喜，叫梅
（香取銀子謝那兩個道人。）
湘 子：貧道不要酬謝，只要老夫人跟貧道去修行。
竇 氏：老爺在日，曾有一個道人來度他出家，老爺只是不信，你今日要度我，我也只是不信。
湘 子：老夫人還記得那一個道人的模樣否？
竇 氏：模樣倒不記得了。
湘 子：不瞞老夫人說，昔年來的就是貧道。
竇 氏：這些遊方的人專會得趁口胡柴，極是可惡。汝且說昔年把什麼物件來與我老爺上壽？說得
對，我就信汝是神仙。
湘 子：當年老相公同林學士在南壇祈雪，是貧道賣雪與他，他才得升禮部尚書兼管刑部。奏准宮
裡免朝五日。慶壽之時，貧道曾獻仙羊、仙鶴、仙女，仙家桌面四十張，又造逡巡酒，頃
刻花，花瓣上有『雲橫秦嶺家何在？雪擁藍關馬不前』之句，夫人曾記得否？
竇 氏：這些我都記得，只是老爺不信。
湘 子：老相公雖然不信，後來被貶潮陽，要見我不能夠，好生懊悔。
竇 氏：那個見他懊悔來？汝說的都是死無對證的話，我也不信。
湘 子：夫人若不信，只怕日後懊悔又是遲了。
竇 氏：汝怎麼又說這不吉利的話？我且問汝，祖家原在何方郡縣？父母是何等樣人？因何走上終
南山去學道？那終南山有多少廣闊？山上有多少修行的人？內中有個韓湘子否？汝一一從
頭老實說來，若有半句遮頭蓋腳，我拿你送到林天官府中，以官法治汝。
湘 子：我家住在昌黎縣，鼓樓巷西，坐北朝南是祖居。父名韓會，母親鄭氏，叔父韓愈，嬸娘竇
氏。幼年間沒了父母，是我那叔嬸撫養長大。娶妻林氏，叫做蘆英小姐。我叔父被貶去潮
陽，路途上受了萬般苦楚，我已度他成真了道，做了大羅仙。今日特來度你。
竇 氏：既然是我姪兒，怎的是這般模樣？
湘 子：仙凡各別，體段不同。
竇 氏：既是湘子，可現原身出來我看。
湘 子：要現原身，有何難處？只怕嬸娘執迷不悟耳！
（正是：
（幾回翹首望兒還，骨肉參差各一方。）
（峰嶺雪消方見路，雲橫蒼樹卻遮山。）
（當下湘子搖身一變，果然還了舊日形容，不是那雲遊道人的模樣。）
竇 氏：（竇氏一手扯往他）我兒，你一向在那裡？今日方才回來。你叔父過了世，家中好不淒楚
，教我日夜想你。今既回來，是萬千的喜了，依先整頓門風規矩，做一個好人，再不要說
那出家的話！
湘 子：姪兒今日同呂師父回來，要度一個有緣分的人出家，怎肯戀著家中繁華世界，做那沒結果
出的營生。
藍彩和：仙弟，你如今且在家中過幾時，待我往南天門去走一遭，轉來同你回終南山去。
竇 氏：我兒，原來師兄也教你只在家中，不要往別處去，怎的師兄說話也不聽？
（湘子聽罷，便與彩和作別）
湘 子：姪兒多年不回來，不知那睡虎山團瓢還依舊好的否？如今且去看一看。
竇 氏：韓清，你同哥哥到那裡看來。
１５５＊＊時間： 地點：
（韓清便領湘子到那睡虎山九宮八卦團瓢裡面。）
（原來退之棄世以後，韓清把那走路都改過了，轉彎抹角，彎彎兜兜走了一會，才到得那
（裡。）
（湘子抬頭一看，只見路徑雖差，房廊如舊，幾榻上堆滿了灰塵，案上許多書籍都亂紛紛
（疊著，一些也不整理。）
（那山前山後的好果木焦枯了一半，只有地上草長得蒙蒙茸茸，便有人躲在裡頭也不見影
（子。）
湘 子：（湘子暗道）叔父做官時節，那一日不著人來這裡打掃灰塵，拔除柴草，叔父去得這幾時
，就把一個花錦世界弄做這般光景。我那嬸娘圖享榮華，也是虛了。
湘 子：（便對韓清說道）你自進去，我只在這裡安歇。
韓 清：哥哥一向不回來，今日還該到嫂嫂房中去過夜，怎的冷清清獨自一個人在這裡安歇？
湘 子：我自有主見，你不要管我。
１５６＊＊時間： 地點：
（韓清依言，走到竇氏房中，把湘子要在團瓢內安歇的話說了一遍。）
（竇氏忙叫廚下人打點酒看，搬到團瓢內與湘子吃，又吩咐韓清道）
竇 氏：待哥哥吃了酒，扯他進嫂嫂房中安歇。
蘆 英：婆婆，不可扯他進來。當初公公在日，那一個道人也說是湘子，來家混了兩日，依舊去了
，到底不曾有一個下落。今日這個道人知他是真是假，就扯他進來？
竇 氏：媳婦言之有理，如今世上人術法的多得緊，不可不信，不可全信。韓清，你快去陪他過夜
，且到明日又作計較。
（韓清依先到團瓢內來陪湘子，不在話下。）
（這正是：
（情知不是伴，今日且相隨。）
（畢竟後來不知若何，且聽下回分解。）
１５７＊＊時間： 地點：
（〔第二十四回 歸故里韓湘顯化 射鶯哥竇氏執迷〕）
（茫茫苦海，虩虩風波。）
（算將來俱是貪嗔撒網，淫毒張羅。）
（幾能夠，翻身跳出是非窩？討一個清閒自在，不老婆婆。）
（湘子在那團瓢內到得三更時分，一陣清風吹將來，湘子就不見了。）
（看官，且說這個時候，湘子到那裡去？原來湘子去見了鐘師父，同去參朝玉帝）
湘 子：叔父韓愈，荷蒙玄造，已得回心。尚有嬸娘竇氏與林氏蘆英，執迷不悟，難以度脫點化，
伏候聖裁。
金 童：（金童傳旨道）竇氏原係上界聖姥，因在蟠桃會上盜折葵花，謫下凡間受苦；蘆英原是凌
霄殿玉女，因玄帝驅遣天將收伏群魔，天門未閉，蘆英往下窺探，故此貶到凡間，孤眠獨
宿，以警思凡。韓湘可同呂岩、藍彩和，再去度化一遭，共成正果。
（湘子只得謝恩，前去參見西王母。）
１５８＊＊時間： 地點：
西王母：沖和子喜得覺悟前因，回位有日。只是聖姥、玉女尚在迷途，誰人再去度他？
湘 子：玉帝遣臣韓湘子同呂岩、藍彩和前去度他，望娘娘指教。
西王母：他二人久墮塵寰，一心貪戀著榮華富貴，韓湘須索往普陀山觀音大士處借些仙物變化，才
好打動得他。
湘 子：觀音大士是釋家之尊，與我玄門不相吻合，他如何肯把仙物借與我們？
西王母：觀世音乃治世之尊，救人之祖，他那裡分一個彼我。
湘 子：謹尊仙旨。
（辭了王母娘娘，出了瑤台紫府，三個駕起雲頭到南海，見了觀音，借了鶯哥，仍望長安
（而去。）
（正是：
（才離金闕游南海，又到長安市上眠。）
（此事表過不題。）
１５９＊＊時間： 地點：
（且說次日清早，韓清忙忙進來報道）
韓 清：事不關心，關心者亂。哥哥在團瓢內一更無事，二更悄然，恰好三更時分，只見皓月當空
，一陣清風吹將來，哥哥就不見了。
蘆 英：有這等異事，一定是神仙下降，不是湘子回來。
竇 氏：若是神仙，做事畢竟有著落，不是這般撮空，斷然是游手游食的道人，做障眼法兒來哄騙
財帛。我算他今日必定再來，只是立定主意，不要信他。不要說呂洞賓來，就的的確確是
湘子回來，我和你既與他沒緣分，只不認他便了。
蘆 英：婆婆主見極是。
（說猶未了，只聽得那壁廂漁鼓又敲響。）
竇 氏：韓清，你快去叫我的孩兒來。
韓 清：方才說道人都是障眼法兒，只不認他，怎的又轉了念頭？
竇 氏：不是我一時間就說兩樣話，只是我聽得敲漁鼓響，就想著湘子，心酸起來。你快去尋他進
來，我有話和他說。
韓 清：就是昨日那個道人，坐在門前敲響。
竇 氏：想來還是湘子，你叫他來，待我問他。
（韓清便走到大門外，叫那道人。）
（那道人跟了他進來，見竇氏道）
湘 子：嬸娘稽首。
竇 氏：我兒，你見了我，只該行家中禮體，怎的也說個稽首？
湘 子：身居蓬島三山外，不在周官禮樂中。
竇 氏：你為什麼只打漁鼓？
湘 子：因世上人頑皮不轉頭，只得把那頑皮繃在竹筒上，叫做愚鼓。有一等聰明的人，聞著鼓聲
便惕然醒悟；有一等癡蠢的人，任你千敲萬敲，敲破了這頑皮，他也只不回頭轉意。因此
上時時敲兩下，唱道情，提撕那愚迷昏聵的人跳出塵囂世界。
竇 氏：我兒，你昨日在團瓢內安宿，怎的半夜裡去了。直至此時才來？
湘 子：我到南天門與鐘師父說些話，故此才來。
竇 氏：這裡到南天門有幾多路？
湘 子：一去有十萬八千里。
竇 氏：既有許多里數，怎的你半夜裡去了，又轉得來？
湘 子：姪兒見了鐘師父，又到南海普陀山觀音大士那裡走一遭來的。
竇 氏：這裡到南海普陀山有幾多路程？
湘 子：南海普陀山卻近得多了。
竇 氏：有幾里？
湘 子：只得八萬四千七百餘里。
竇 氏：兩處往回，就會飛也得一年，你怎麼這等來得快？
湘 子：我騰雲駕霧，不比世人在地上往來。
蘆 英：你這些虛頭話，少說些倒好。
湘 子：我領了玉皇金旨，特來度化你們出家，怎麼說我虛頭？
蘆 英：公公在日，今日也說是神仙來度大人出家，明日也說是神仙來度大人出家，後來表奏君王
，怒貶潮陽，再不見神仙一面。
湘 子：當初我勸叔父出家，叔父再三不信，直到那藍關道上馬死人孤，虎狼當道，才哭哭啼啼叫
我救他。若不虧我的時節，叔父的骸骨也不知到那裡去了？如今現在大羅仙宮為沖和子，
好不逍遙自在。
竇 氏：你叔父死在潮陽公署，地方官現有表文奏過皇上，那一個不知道的？你又亂說度他做沖和
子，在天宮快活。
湘 子：叔父身死，是仙家屍解妙法，那裡是真死。
蘆 英：這話又是沒會問的，憑你說也不信。
竇 氏：昔年有許多仙物來度你叔父，你叔父還不肯信，你今日把何物來度我們？
湘 子：仙羊、仙鶴、仙酒、仙桃都是嬸娘看見過的，我不拿來度你們，特地到觀音大士那裡借得
白鶯哥來與嬸娘看。
竇 氏：紅嘴綠鶯哥，會得念詩、念佛，我這裡到有，白鶯哥卻不曾見，如今在那裡？
（湘子把手一招，只見一隻白鶯哥飛到竇氏面前，有詩為證：
（雪裡藏身雪裡飛，雪衣娘子勝金衣。）
（聲聲雪裡呼般若，為是慈門立雪歸。）
竇 氏：這鶯哥有甚奇處？
湘 子：他會飛、會唱，能舞、能歌。
竇 氏：你叫鶯歌唱來我聽。
湘 子：鶯哥，還不唱歌，更待幾時？
（鶯哥飛舞盤旋，口中唱道：
（《駐馬聽》鶯兒最多，百千之中難學我。）
（我從南海飛來，勸你回心，你還貪著笑歌。）
（怕只怕，無常來到，任你珠璣萬解，難逃躲。）
（不回頭，要受磨。）
（縱你是好漢英雄，也要學韓愈秦川受饑餓。）
竇 氏：一片胡言，休要睬他。
（叫手下取弓箭來，把鶯哥射死了。）
湘 子：嬸娘不信也由你，只恐怕到那磨折時節，悔之晚矣！
竇 氏：古云：『官高必險，伴虎而眠』。你叔父在朝為官，所以遭逢險難。我女流之輩，並不出
外生事，虧了朝廷月給俸米，榮享自在，有什麼折磨？說什麼懊悔？
湘 子：祿盡馬倒之時，連姪兒也不來了。
竇 氏：你到那裡去？
湘 子：嬸娘，你不醒得，姪兒依舊往終南山去。
竇 氏：你既不肯在家，隨你往那裡去，莫在此間說長道短，煽惑人心。
湘 子：姪兒再三勸嬸娘，嬸娘只是不回心，也枉費這許多心機，我且去休，又作理會。
（說畢，揚長出門而去。）
（正是：
（今朝不信神仙話，悔後思前見我難。）
韓 清：明明是一個道人，變做哥哥模樣，來攪這兩日，如今又去了，不可不信，不可全信！
竇 氏：休得多言，且由他自去。
蘆 英：婆婆主見極是，休和他分清理白。
（當即各自歸房。）
（古詩為證：
（別郎容易見郎難，怨夫香閨指倦彈。）
（十二樓台春寂寂，水晶簾箔怯春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