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一 至 第八〇
７０＊＊時間： 地點：（張千走到門外，去請湘子。）
（看見湘子十分醜陋，不像一個神仙）
張 千：先生，一來今日用人之際，二來你的造化到了，眾老爺特特開了中門，等你爬進去。
湘 子：我又不是烏龜，怎麼說爬進去？
張 千：先生年紀小，身材短，這中門門檻高得緊，怕先生跨不過去，故此說個『爬』字，休要見
罪。
湘 子：長官，貧道住在山中，多見樹木，少見人煙，那得福分在禁門內出入！煩長官去請眾位老
爺出來，接我一接。
張 千：出家人吃一巴二，肯開中門許你出入，已是過分了；又思量要各位老爺出來迎接，豈不是
自討死吃！
湘 子：（笑道）你老爺來求我，不是我來求見，若迎接我進門祈下雪來，也是你老爺的造化，怎
麼說我自尋死路？
７１＊＊時間： 地點：
（張千隻得又到廳前，稟退之道）
張 千：那道童無福走大門，要眾位老爺去接引他進來。
韓 愈：（退之又大怒道）什麼野道童敢裝出這許多模樣，快把鐵鏈去鎖押他來見我！
林 圭：韓親家不消動氣。禁門且開了讓他走，我和你接他一接，也不過是為國為民，那裡便打落
了我們紗帽翼翅？豈不知漢時韓信不過是胯上辱夫，高祖築壇拜他為將，然後逼得項羽烏
江自刎，田橫海島身亡，成就了漢朝三百餘年基業。那道童雖比不得韓信，我們也須學周
公一飯三吐哺，一沐三握髮，禮賢如渴的意思才妙。今日便屈抑這一遭兒，有何妨害？
７２＊＊時間： 地點：
（退之聽言，只得與林學士同走出壇門外頭，去迎接湘子。）
（兩邊廂排列著百十員文武官僚，丹墀內齊站著千餘輩法師僧道。）
（旗牌官跑上前，叫湘子道）
旗牌官：師父好造化，韓老爺出來接你。你快快起身接上前去。
（湘子全然不理，直待退之與眾官走近面前，他才起身說道）
湘 子：列位大人，貧道稽首。
（林學士並眾官各還他一禮。）
（退之只做不見，不還他禮。）
湘 子：（湘子指著丹墀下問道）這許多僧道在此何干？
韓 愈：（林學土道）這都是祈雪的法官，先生休輕覷他們。
湘 子：（湘子鼓掌笑道）這群人睡臥也不知顛倒，飲食也不知饑飽，怎麼也來祈雪？
林 圭：因這伙人祈不下雪來，故此啟請先生上壇。
湘 子：大人幾時要雪？
林 圭：聖上限在半月之內要雪，學生們祈禱也是十三日了，只在明日下雪便好。
韓 愈：玄門有二十四樣祈禱，你是那一門法術？
湘 子：貧道是五雷天心正法。
韓 愈：要備辦那幾行物件？
湘 子：大人，貧道只用新桌子十張，黃旗十把，執旗童子十人，瓦甕十個，蘆席十條，擺列壇前
聽用；再用豬頭一個、酒一壇，饅頭十個，待貧道登壇取用。
韓 愈：一壇神將，怎麼用一個豬頭祭他？
湘 子：大人休管，祭得祭不得，只要雪下便罷。
韓 愈：若求得雪來，我奏准朝廷，另排筵宴，重封官職，決不慢你。
湘 子：貧道久住山林，只吃慣黃齏淡飯，吃不得御宴糟食；只曉得擎拳捫訊，不曉得諂媚足恭。
韓 愈：（退之怒而又笑道）這道童只說些傷時言語。
（便留湘子在壇內齋房歇息。）
７３＊＊時間： 地點：
（到得次日，諸色物件俱已齊備。）
（果然退之與林學士率領百官，禮請登壇。）
湘 子：把桌子按五方擺下，每方兩張，桌子疊做高的，上面放一隻瓦甕，下面也放一隻瓦甕，甕
中滿貯清水，把蘆席蓋在上頭。
（兩個道童，各按方色執定旗號，立在桌子旁邊，聽候湘子行持法事。）
（那湘子行行然走上壇去，把兩袖捲起，將酒滿飲一懷，又將豬頭、大饅頭扯碎了，虎食
（狼吞吃一個罄盡。）
（眾官僚及僧道法官人等只說湘子自家吃了，誰知他暗裡賞了天將。）
湘 子：貧道酒醉食飽了，要新蓆子一條、枕頭一個、大被一牀，待貧道穩睡一覺起來，與大人祈
雪。
韓 愈：列位大人請看，這道童只有騙酒食的手段，那裡會得求雪！
林 圭：親家且不要忙，只問他幾時有雪就是。
韓 愈：（退之便問道）先生睡了，幾時得有雪下來？
湘 子：巳時起風，午時有雪，直下三尺三寸才住。
韓 愈：既然如此，請先生隱睡。
（大家暗笑不止。）
７４＊＊時間： 地點：
（那知湘子不是要睡，乃是睡功祈禱。）
（睡在席上，鼾聲如雷，汗出如雨，陽神直到南天門外。）
天 將：韓神仙，你去度沖和子，度到那裡了？
湘 子：早哩，早哩，還不曾有影哩。
天 將：你此來有何事故？
湘 子：有件緊急公文，要見玉帝哩。
（天將乃引湘子直上龍霄寶殿，朝參玉帝。）
（湘子把退之南壇祈雪的事備奏一遍。）
（玉帝忙傳旨意，宣四海龍王、雨師、風伯都隨著湘子，要揚手是風，合手是雪，不得違
（誤。）
（湘子便領了眾神，同到南壇聽候指使，不在話下。）
７５＊＊時間： 地點：
（且說退之一行官宰並許多法師，只等巳時起風，午時下雪。）
（看看日已傍午，湘子猶然鼾睡，不見風起，大家叮叮咚咚，吩吩叨叨，都在那裡說笑。
（）
眾法官：我們自幼學習五雷天心正法，還求不得一點雪來。他這模樣，又不見書符念咒，紅皎皎這
輪日頭，須得尋一個大鵬金翅鳥來遮住了他，不然縱是神仙，也不能夠午時下雪！
（說笑中間，忽然湘子醒來，立在壇上，叫退之道）
湘 子：韓大人可同眾人退在廊下向西北方跪著，等候東海龍王送雪來。
韓 愈：從古以來，彤雲布，朔風旋，方才像下雪的光景，這般日色皎潔，玉宇清明，風也沒有一
陣，如何能夠有雪？
湘 子：大人你說沒風，要風打什麼緊！
湘 子：（便在西首童子手中拽一把旗來，向西北角一招，叫道）西海龍王敖英，怎的不起風？
（叫聲未罷，以見半空中彤雲靄靄，一氣颼颼，東南雲長，樹枝剪剪搖頭，西北霧生，塵
（土紛紛撲面。）
敖 英：（那西海龍王敖英躬身喏道）韓神仙，這不是風？
（刮喇喇一陣卷將過來，真好大風。）
（排律為證：
（刮刮走埃塵，颼颼過樹林。）
（海翻銀浪闊，山滾石頭沉。）
（駿馬嘶長道，蘭房墜繡針。）
（飛鳶落雙翮，池水逆游鱗。）
（黃葉蟠空舞，青山掃見根。）
（泥神吹倚壁，金殿響懸鈴。）
（行路難回首，疏簾掛不成。）
（這般風作雪，那怕不繽紛。）
（又詩云：
（一陣西風萬葉飄，園林樹木折枝腰。）
（上方刮倒娑婆樹，下方吹倒趙州橋。）
（風過處，）
湘 子：列位大人，這風是那裡來的？
韓 愈：聖上的洪福，天地的靈感，眾人的造化，方才有這陣風。
湘 子：（笑道）早是未曾下雪，就把我的功勞先塗抹了。
林 圭：日將過午，有風無雪，如之奈何！
（湘子又在東首童子手中拽一把青旗，向東南角上招颭，叫道）
湘 子：東海龍王敖閏，怎的不送雪來？
（只見那青旗展處，白茫茫，蝴蝶群飛，撲簌簌，鵝毛亂灑。）
敖 閏：（東海龍王近前喏道）韓神仙，這不是雪？
（果然好一場大雪。）
（有賦為證：
（柳絮漫漫，梨花片片。）
（四下裡亂扇鵝翎，一地裡碎剪冰紈。）
（投林鳥迷離，滿目瑤瑤；出洞蛟錯認，五湖窄淺。）
（玉碾就，白玉樓台，銀妝成銀絲亭閣。）
（壓得梅花不放，稍埋了多少無名草。）
（妝獅子，勢雄豪，疊彌勒，開口笑，果然是，日月無光冷氣生，撒開鉛汞蓋紅塵。）
（寒江凍合漁舟道，掩上柴扉撇卻春。）
（詩云：
（片片舞悠悠，空中落未休。）
（馬嘶輕粉地，車碾白泥溝。）
（公子高樓賞，經商旅邸憂。）
（光搖銀海日，凍合使人愁。）
（那雪下夠有半日，就像下幾日的一般，堆山積海，塞井填河。）
（眾人見了，無不歡天喜地，頂戴湘子。）
湘 子：雪有三尺三寸，儘夠用了。
（林學士便叫張千取尺來量一量，看有多少。）
張 千：（張千笑對湘子道）師父，量得少了，你須沒了功勞。
（果然張千拿一條尺來，望高處插下去，分毫也不多；望低處插下去，巧巧的分毫也不少
（。）
（都是三尺三寸。）
湘 子：這雪是那個祈來的？
韓 愈：是皇上德蔭，眾姓虔心，感得上蒼降這大雪。
湘 子：這雪是貧道呼喚龍王送來的，怎的不帶挈貧道說一聲？
韓 愈：龍王在那裡？眼前就掉這般大謊！
湘 子：龍王現在空中，大人不信，我喚他現出真身，與眾位一看，只怕驚了列位大人。
韓 愈：有什麼驚！若龍王不現出身子來，我把你送上柴棚，活活燒死你，以杜左道妖術，惑世誣
民！
（湘子便把黃旗望空中一招，喝道）
湘 子：四海龍王，速現真身，毋得遲誤！
（喝聲未絕，只見半空中四個龍王齊斬斬盤旋飛舞，兩旁蝦精鱉將蟹師魚侯不計其數。）
（城內城外的百姓，老老小小，沒一個不看見，驚得亂竄，吶起喊來。）
（把這文武百官嚇得癡呆懞懂，腳也移不動一步。）
湘 子：（湘子笑道）韓大人，這是龍王不是？
林 圭：龍王這般模樣，倘或作起風波，豈不害了百姓？先生是上界大仙，怎與凡人鬥氣，快請龍
王退去罷！
（湘子依言，又把黃旗一搖，喝聲道）
湘 子：去！
（只見一天光皎潔，萬里靜風煙。）
（退之自覺慚愧，便叫張千取十匹大布送與湘子。）
湘 子：貧道用他不著，請大人留下湊賞守邊將士。
韓 愈：拿去做件衣服遮身，煞強如弔著羊皮樹葉。
湘 子：貧道衣破人不破，饑時吃飯飽時做，少柴無米不憂煎，寬袍大袖倒難過。
韓 愈：你既不要布，待我奏聞朝廷，重加旌賞。
湘 子：我也不圖施賞，只要大人棄官，跟我修行學道，心願足矣。
（退之大怒，叫人拿他來打。）
湘 子：不消打貧道。大人不肯修行也罷，只怕他日大人遇著的雪比今日還大哩！須牢記取，後日
是大人壽辰，貧道當來相賀，萬勿見拒。
韓 愈：道不同，不相為謀。我也不做生辰，你也免勞下顧。
（湘子拍手呵呵，踏著大雪而去，不在話下。）
（正是：
（今朝祈下漫天雪，顯得君臣福壽齊。）
（畢竟不知湘子去慶生日否，且聽下回分解。）
７６＊＊時間： 地點：
（〔第十三回 駕祥雲憲宗頂禮 論全真湘子吟詩〕）
（不識玄中顛倒顛，爭知火裡好栽蓮。）
（牽將白虎歸家養，產個明珠似月圓。）
（漫守藥爐看火候，但安神息任天然。）
（群陰剝盡月成熟，跳出凡籠壽萬年。）
（話說退之與林圭回朝復命，湘子也到。）
韓 愈：上叨陛下洪福，下賴眾官誠意，請得終南山一位全真，祈下三尺三寸瑞雪。但見雪滿山林
，泉流川澤，溝澮皆盈，草木復茂，百姓們無不歡娛歌舞，盡祝皇圖萬萬年。全真見在朝
外候宣。
（正是：聖天子獨把朝綱，諸宰官共成燮理。）
憲 宗：（憲宗大喜）全真既在這裡，可宣來見朕，朕有旌賞。
（當駕官忙傳聖旨。）
（不一時，湘子宣到。）
（他也不嵩呼，也不拜跪，直立在金鑾殿上，不行君臣之禮。）
憲 宗：（憲宗怒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朕為天下之主，上自卿相臣僚
，下至蒼黎黔赤，見朕者無不嵩呼拜跪。汝不過一遊方道人，生養在王土之內，何敢如此
無禮！
湘 子：貧道身住閬苑蓬萊，不居王土；口吸日月精華，不餐火食。不求聞達，不戀利名，天子不
得臣、諸侯不得友者，貧道也。陛下為何要貧道嵩呼拜祝，行人間俗禮乎？
憲 宗：汝在天壇祈雪，庵觀棲身，而今站立金鑾殿上，難說不居王土。
湘 子：不要貧道立在地上，有何難哉！
（舉手一招，一朵彩雲捧住湘子，騰空而起。）
湘 子：（湘子叫道）請問官家，貧道是王臣不是？
（憲宗見湘子起在雲中說話，驚得面如土色。）
（走下龍牀，招湘子道）
憲 宗：師請前來，膚願為師弟子。
韓 愈：自古至今，那裡得有神仙？秦皇、漢武，被除福、李少君愚弄了一生，終無所益。這個全
真不過是些小法術，惑世欺民，料不是真神仙，陛下以師禮相待，豈不長他志氣，滅己威
風？
憲 宗：這般大旱，萬物焦枯，他祈下一天大雪，朕言含諷，他騰身立在虛空，不是神仙，如何有
這般手段？
韓 愈：久旱雨雪，天道之常。這全真想是曉得天時，乘機遘會，湊著巧耳。若騰雲駕霧，乃是旁
門邪術，障眼瞞人，取豬狗穢血一噴，這全真登時墜下，粉骨碎身矣，有什奇處。
憲 宗：卿且暫退，朕自處分。
（退之羞慚滿面，忿忿出朝。）
湘 子：（那湘子方才立下地來）貧道暫回荒山，異日再來參見。
憲 宗：秦皇、漢武竭財盡力，不得一見神仙，朕今有緣，得師下降，忍不出一言以教朕耶？
湘 子：陛下富貴己極，欲求何事？
憲 宗：朕求長生不死。
湘 子：長生不死，乃清閒無事的人拋棄家緣，割捨恩愛，躲在那深山窮谷之中，朝修暮煉，吐故
納新，方得長生不老。陛下以四海為家，萬民為子，自有正心誠意之學，足以裨益斯民，
保護龍體，豈可求長生之道，置萬幾千叢脞乎！
憲 宗：朕躬多病，藥餌罔功，求師一粒金丹，蘇朕宿恙。
湘 子：陛下日逐逐於愛河欲海，疲神耗精，乃欲借單根樹皮以求補益，譬如以囊貯金，日以鐵易
之，久而金盡鐵存，空無用矣；乃欲點鐵成金，豈易易哉！
憲 宗：師言誠有理，朕請從事，惟師教之。
湘 子：貧道山野頑民，不能繩愆糾繆，補闕拾遺。自今以後，陛下惟清心寡慾，養氣存神，當有
異人來自西土，保聖躬於萬祀，綿國祚於億年也。
憲 宗：其人苦何？
湘 子：其人雖死，其骨猶存，寶其骨而什襲藏之，自有靈異。
（言畢辭去。）
（憲宗苦挽不住，自歎無緣。）
（正是：
（有緣千里神仙會，無緣對面不能留。）
７７＊＊時間： 地點：
（不說湘子辭了出朝。）
（且說退之過得數日，正當壽旦。）
（那五府六部、九卿四相、十二台官、六科給事、二十四太監，並大小官員，齊來慶壽。
（）
（有《駐雲飛》為證：
（壽旦開筵，壽果盤中色色鮮。）
（壽篆金爐現，壽酒霞杯豔。）
（嗏，五福壽為先。）
（壽綿綿，壽比罔陵，壽算真悠遠。）
（惟願取，壽比南山不老仙。）
（壽靄盤旋，壽燭高燒照壽筵。）
（壽星南極現，壽桃西池獻。）
（嗏，壽雀舞蹁躚，壽萬年。）
（壽比喬松，不怕風霜剪。）
（惟願取，壽比蓬萊不老仙。）
（壽祝南山，萬壽無疆福祿全。）
（壽花枝枝豔，壽詞聲聲羨。）
（嗏，海屋壽籌添，壽無邊。）
（壽日周流，歲歲年年轉。）
（惟願取，壽比東方不老仙。）
（壽酒重添，壽客繽紛列綺筵。）
（壽比靈椿健，壽看滄桑變。）
（嗏，得壽喜逢年，壽彌堅。）
（壽考惟祺，蟠際真無限。）
（惟願取，壽比崑崙不老仙。）
（這一日，退之請眾官在廳上飲酒。）
（雖無奇珍異果，適口充腸，卻也品竹調絲，賞心悅目。）
（當下吩咐張千、李萬，同著一千人役，把守大門、二門，不許放一個閒人來攪筵席。）
７８＊＊時間： 地點：
（湘子在空中聽見，既按下雲頭，執漁鼓簡板，一逕來到退之門前，望裡面就走。）
張 千：（張千攔住道）我老爺好打的是佛門弟子，好罵的是老氏師徒。喜得今日壽筵，百官在堂
上飲酒，不曾見你，不然也索受一頓打罵了。你快去了倒是好的。
湘 子：你老爺為何怪這兩樣人？
張 千：老爺先年也是好道的，只因數年前有終南山來的兩個野道人把老爺姪兒拐了去，因此上老
爺閉了玄門，再不信這兩樣人了。
湘 子：（湘子笑道）我貧道不是老、佛之徒，乃是辟佛家的宗祖，距老氏的元魁，只因讀書沒了
滋味，過不得日子，胡亂打幾拍漁鼓，唱幾闋道情，裝做道人形狀。今日既是你老爺壽辰
，勞長官替我稟一聲，待我化些酒飯充譏，也是長官的陰騭。
李 萬：放你進去不打緊，只是連累我吃打沒要緊。
湘 子：你說終南山那個卓韋道人要求見，決不累你就是。
張 千：李家哥，這道童從終南山來的，認得公子也不見得。我和你今日不替他稟一聲，倘或老爺
入朝出朝時節，他攔馬頭告將來，那時老爺查起今日是誰管門，我和你倒有罪了。不如進
去稟過老爺，見不見但憑老爺自做主張，何如？
李 萬：哥說得是。
７９＊＊時間： 地點：
（張千便慢慢地走在筵前，捉空兒稟退之道）
張 千：外面有一個道童，說是終南山來的，要見老爺。
韓 愈：莫不是那祈雪的卓韋道人？若是他，不要放他進來。
張 千：面貌語言敢不是那祈雪的。
韓 愈：是不是且休理論，只是我早上吩咐你們，謹管門戶，不許放一個閒人來攪酒席，你怎麼又
替這道童來稟我？該著實打才是！姑饒你這初次。
（張千呆著膽，低低又稟道）
張 千：老爺吩咐，張千怎敢亂稟？但自古說『五行三界內，惟道獨稱尊』，今日是老爺壽辰，這
道人從遠方來求見，明明說老爺獨稱尊了。
（退之聽說，便起身拱手道）
韓 愈：列位少坐，學生去打發了一個道童就來奉陪。
張 千：（張千飛星跑到大門首）老爺出來了。
張 千：（又扯扯湘子道）我擔了無數干係，替你稟得一聲，那板子滴溜溜在我身上滾過去，若不
是我會得說，幾乎被你拖累了。如今老爺出來，你須索小心答應。倘有些東西賞你，也要
三七分均派，不要獨吃自屙！
（說話未完，眾人見退之出來。）
（大家閃在兩邊，齊齊擺著，倒把湘子推落背後。）
湘 子：（湘子暗道）可憐，可憐，人離鄉賤，物離鄉貴，我昔年在府裡時，誰人不怕我？今日竟
把我推在他們背後。
韓 愈：（只見退之開口叫道）終南山道童在哪裡？
（只這一聲，眾人便把湘子一推，推得腳不踮地，推到退之面前。）
（退之看見湘子，就認得是祈雪的道童）
韓 愈：你家住何處？為何從終南山來？
湘 子：我家住北斗星宮下閒戲南天白玉樓。昔年跟著師父在終南山修行，故此從那裡來。
韓 愈：（退之笑道）這道童年紀雖小，卻會說大話，想我湘子流落在外，也是這般模樣。
湘 子：（湘子早知其意）大人，公子身上衣服還不如貧道哩。
韓 愈：我且問你，修行的人，百年身後無一子送終，有什麼好處你去學他？
湘 子：人家養了那不長進的兒女為非作歹，垫他人的嘴唇，揭祖父的頂皮，倒不如我修行的無罣
礙。況且親的是兒，熱的是女，有朝一日無常到，那一個把你輪回替。
韓 愈：據我看起來，還是在家理世事的長久，那見修行得久長？
湘 子：大人，日月如梭，光陰似箭，青春不再，白髮盈頭，你可曉得老健春寒秋後熱，半夜明燈
天曉月，枝頭露水板橋霜，水上浮漚山頂雪，都是不長久的麼？
韓 愈：汝且立在門外，我說一言與你聽。你若答應得來，便有酒飯與你吃；若答應不來，急急就
去，不要在此胡纏。
湘 子：願聞！願聞！
韓 愈：相府問全真，來此有何因？
湘 子：能卜天邊月，會點水底燈。
韓 愈：石上無塵怎下稍？
湘 子：渾身鐵
幾千條。韓 愈：爐中有火常不滅？
湘 子：扳倒大河往下澆。
韓 愈：（退之悄悄吩咐張千道）你頭上可戴兩根草，去二門上，坐在木頭上，看他如何說。
（張千依命，頭戴兩根草，坐在門栓上不動。）
（湘子看了，往裡面就走。）
李 萬：（李萬扯住道）你到那裡去？
湘 子：韓大人請我吃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