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一 至 第八〇
７１＊＊時間： 地點：
（且說秀英小姐，逃出南門，進退無路。）
（又恐家人看見，祇得隨路奔逃。）
（因思美玉才貌，世所罕有，況且有意於我，豈非天緣。）
（不如先往江右待他，未嘗不可。）
（但是現今著差捉拿，倘一旦拿獲，到也皂白難分。）
（正思慮間，又自解曰）
美 玉：然以張生之才，亦不至於殃及其身。
（於是，主意即定，遂決意往江右。）
（且喜手上有金鐲一對，足為路費。）
（恰遇一回頭轎子往九江的，秀英乃以銀數兩僱了此轎。）
（坐到九江，算還了轎資，遂去轎而行。）
（未及數里，腳已疼痛。）
（欲再請轎，又無處去請。）
（正無可奈何，祇得在亭子上打坐片時，忽有二人亦來亭上歇息，秀英乃起身問
（曰）
秀 英：兄等是那裡人氏？因何到此？
美 玉：（那人曰）我等是湖南人氏，乃同胞兄弟也，姓危名德，弟名雲，俱在巡撫衙門
走動。今奉差往蘇州公幹回來的，請問相公尊居何處？
秀 英：（秀英隨口答曰）我乃吉水人也。
美 玉：（德曰）相公聲音似蘇州人氏。
秀 英：（秀又隨口答曰）我自幼隨父在蘇州讀書，所以聲音相似。
美 玉：（德曰）請問高姓？
秀 英：（秀詐曰）姓張。
美 玉：（雲問曰）貴縣有一張庭瑞老爺，想必與相公相識。
秀 英：爾問他則甚？
美 玉：（雲曰）此人與我相善，故問之耳。
（秀英乃微笑。）
秀 英：（德曰）莫非就是相公？
秀 英：（秀英笑曰）既然相善，何反不識？爾問我何事？
美 玉：（德曰）向聞相公高中，今何不在京會試？
秀 英：（秀詐曰）適從京都轉身。今日船到此間，被風浪所害，幸得小船相救，幾乎性
命不保矣。今孤身在此，將欲起岸反舍。
二 人：我有一船往湖南去的，到得蘆溪。今阻風在此，相公何不順便搭我船去。
（秀英聞言大喜，正合往張生家路途。）
乃 嘆：既承二位相愛，足感盛情矣。
（於是，遂與危德兄弟下船。）
（時南風已息，即行開船。）
（望上流進發。）
（危德兄弟訛以秀英為庭瑞，在船上十分敬重。）
（乃空一床好鋪蓋與秀英睡，兄弟卻做一床。）
（於是，說說笑笑。）
危 德：相公還記得吳城河下楊小姐麼？
（秀英不解，乃曰）
秀 英：我不知甚楊小姐。
乃 嘆：（雲曰）相公好負心也。小姐自從那晚與相公和詩訂約後，轉到衙中時時切念相
公。祇望稟明大人，以成好事。不料大人見怒，將小姐遂下古井。幸得王大爺救
出，避難於村中。後又有山賊劫入村中，小姐奔賊難，又被大人看見，以車載回
。卻又有一段緣故，左右與相公說了罷。
（正是：
（ 自己懮思大，別人故事多。）
（未知說甚緣故，且聽下文分解。）
（南昌縣一鎖一杖、長沙縣一杖一夾、桃花塢一鎖一放，今吳縣又一杖一夾，此
（所謂自作孽，不可活也。）
（張宏藥博，在第一回中。）
（劉忠殺宏，在第七回中。）
（遙遙報應，自然而然。）
（人生奸訛，可不畏哉。）
（張宏藥傅，自衡纔編中出現；張博為神，自劉忠夢中出現。）
（可見陰陽交聞。）
（有奇冤自有奇報，世人何必擔懮，美玉不死於江右，不死於湖南，乃死於吳縣
（之獄。）
（張宏不死於水，不死於藥，乃死於劉忠之刀。）
（其父子之間，死則同時，人恨其不早。）
（孔子曰：死生有命。）
（由此觀之，均非正命也。）
（此處為張博報仇，一大結局。）
（又為美玉覓娶，一大結局。）
（輕輕一回之中，消卻無數大恨。）
（今人祭禮，多以豬、雞、魚三牲。）
（今劉忠祭城隍，卻以張宏為豬，旁用雞魚配之於中，省得豬價數金，可謂省錢
（熱鬧。）
（張博平日為善，今劉忠殺人以為祭，其享之乎。）
（從古至今，未有用此犧牲者，吾當為之一笑。）
（秀英一女子，乃敢千里而訪美玉。）
（美玉一男兒，竟不能一番而娶。）
（嬌客秀英隨機應變，全無半點優患。）
（美玉常遭杖夾，竟無一毫生氣。）
（豈人為哉？實天遣耳。）
（第八回 說新文絕斷劉園約 講道德掩倒吳江盟）
７２＊＊時間： 地點：
秀 英：（話說危雲謂秀英曰）還有一段緣故，左右與相公說了罷。
秀 英：願聞。
乃 嘆：（雲曰）正月間，有一人不知何處奸徒。冒了相公的名字，到我大人衙中前來就
親。相公在吳江與我小姐唱和的詩句，他竟一概知道。我們大人原不識相公尊容
，竟被那奸徒冒認了。成親之時，在洞房中被我小姐識出面貌，使婢稟知夫人。
夫人大怒，即著長沙縣鎖拿奸徒審問。正要定他死罪，奈我大人不忍，遂令知縣
將他放了，可憐我大人、夫人與小姐，為著相公一人，做了幾多故事。相公卻將
此事拋開一邊，安然自圖功名，好負心也。
（秀英聞得此話，引動自己情由，不覺渾然淚下。）
危 德：相公不必傷心，我大人將欲使人造府，請相公就親。因恐相公進京去了，故未請
耳。今幸相遇於此，敢請相公同往湖南，早成好事。
秀 英：（秀英聞言暗思）那吳江小姐所遇的張生，莫非是花園的張生。但此等人物，不
可多得，必然是他無疑矣。
暗 思：（乃詐應曰）我自京轉，必須回家告知，然後方可應召。
（危德應諾，自此更加敬重。）
（坐間，但見秀英面帶懮容。）
危 德：相公在此寂寞，待我說個新文與相公解悶。
秀 英：願聞。
危 德：蘇州城外東郊，有一劉元輝老爺的小姐與婢女在花園內看花。有一書生與相公同
姓，因尋春入他花園，見了那小姐，就寫詩一首。那小姐卻將他詩句抹去，又在
圍牆外寫詩和他。次日，那小姐就不見了。劉老爺見了牆外詩句便大怒，就將此
事報到吳縣，即拿那書生到案。問那書生拐帶小姐那裡去了，把他強打屈招。收
監未幾日，遂死在監中。那小姐竟無處尋蹤，這事奇也不奇？
（秀英聞得此話，大驚失色，祇得免強應答。）
祇 得：（自思）張生既死，我復何往。但已至此，無家可歸。不如乘此二人機會，往湖
南一走。且那小姐是有才之人，又與我一樣心病，必然同病相憐，或者可以安身
，亦未可知。
（主意既定。）
（不一日，船到了鹿江，秀乃假意與危德兄弟作別。）
危 德：相公欲回府，當著舍弟相送到府上，打住兩天，原與相公來此。我便在此等侯，
同拄湖南便了。
秀 英：既承相邀，就此同往湖南便了。我當存封書信回家。
（乃假意上岸，片時即下船來。）
（危德兄弟大喜，遂開船望蘆溪一路而來。）
（及到湖南，危德先上岸。）
（見了楊巡撫交了公文，乃稟曰）
巡 撫：小人奉差到蘇州轉身，在九江遇著大老爺女婿在京會試回來，小人敬請他到此。
今現在船上，專候示下。
（巡撫聞知大喜，重賞危德兄弟。）
（乃入內，將此話與夫人說知，夫人大喜。）
（時梅香在側，聞知此事，忙報知小姐。）
（時菊英小姐正在觀書，聽得這個信息，乃喜）
乃 嘆：天不負我志也。
巡 撫：（乃囑梅香曰）爾認得張郎，可往觀之。
（梅香領命而去。）
７３＊＊時間： 地點：
（卻說楊巡撫，一面使危德兄弟及家丁用衙轎迎接女婿，到衙門，大開暖閣，接
（進內衙，巡撫與夫人起身相迎。）
（秀英卻從容下轎，行禮間飄然可愛。）
（禮畢，請坐於東旁。）
秀 英：（秀英欠身曰）小生寒窗中久慕老大人盛德，今得晤明威，實三生有幸也。
巡 撫：老夫幼而無學，壯而無述，今則老之將至耳。蒙聖恩謬付邊疆重任，賴國運安寧
，得以自樂。然才實不稱職，如足下青年學富，真乃後生可畏。今幸遠臨敝衙，
得以點我迷津，此老夫之大幸也。
秀 英：小生碌碌庸才。但願朝夕蒙訓，大人無自謙也。
巡 撫：老夫年已六旬，苦無子息。孤生一嬌女，年已十六，願配足下為婚，未審尊意如
何？
秀 英：（秀英暗思）祇要見了他小姐，自有主意，權且應之。
乃 嘆：既蒙大人謬舉，謹當如命。祇恐窮鄉下儒，恐有辱小姐耳。
（正話間，內已設席。）
（遂請秀英飲酒，巡撫親自相陪。）
（席間高談闊論，對答如流，巡撫甚奇之。）
（飲罷，命僕送秀英至書房中歇下。）
７４＊＊時間： 地點：
（卻說梅香領了小姐之命，來到廂房。）
（覷見秀英面貌不是庭瑞，聞其聲音亦不是。）
秀 英：（乃入告小姐曰）此生又不是庭瑞，但其貌不在庭瑞之下。今老爺令人，送到書
房去了。小姐何不假扮男裝，去一試便知明白，免得再如前番之事。
（菊英大喜，換了男子衣巾，往書房而來。）
庭 瑞：（先使梅香通報曰）少爺相候。
（秀英聞報，暗思）
秀 英：適間，巡撫自言無子。又有甚麼少爺，此必小姐假扮男裝來試我也。
（乃出迎接入內。）
（禮畢，分賓主坐，梅香立於菊英旁邊。）
秀 英：（秀英指之曰）盛介請便，容伸一言。
（菊滿面通紅，以目視梅香，梅香乃退。）
秀 英：蒙令尊翁以今妹下配於愚，愚已允從。適退入書房，有人言令妹，舊在吳江夤夜
與人聯詩訂約。後為令尊知覺，欲以家法治之，今妹奔避村中。又因賊難奔逃，
為令尊捕轉。不期又有奸人，假冒庭瑞前來就親。竟中其計，直到洞房方為令妹
察出，將奸人著縣治罪。此事果有之乎？
（菊英見他不是庭瑞，正欲盤問。）
（不料秀英，反說出這段情由，祇得）
祇 得：有之。
秀 英：誠如是，今妹寧無愧乎？
菊 英：舍妹自幼讀書，詩才殊絕於人，當時盡稱為才女。舊在吳江偶觀風月，適聞庭瑞
高吟。因其詩詞清新，知其為當世奇才也。才逢才，能不留題於光風霽月之下乎
？是故，舍妹亦和其詩。二才景同而詩合，是以才憐才，而有以約也。以詩而發
乎性情，豈凡夫俗子所能識哉。家君過於剛烈，實一時之怒也。幸天不絕人願，
故舍妹得以旋歸。奸人妄冒之由，亦家君失認之過也。舍妹察出奸冒，尚不至於
失身。由此觀之，舍妹不徒為才女，可謂烈女中之奇女也，復何愧焉？
秀 英：（秀英乃笑曰）吾聞有才者必有德，有德者必有行。今妹既讀詩書，自負才名。
必尊習孔孟之訓，守朱程之規。且教養婚配，事由父母。禮義廉恥，修自身心。
家庭有堂室之別，男女有內外之分。此數者雖窮鄉下邑，凡夫俗子，所共知也。
令妹乃宦家子女，聖門賢才。自當守正惡邪，謹靜深閨，方為有用之學也。乃因
一詩而動心，不以男女分別。自負一點之微才，見人以為知己，聞言以為至交。
遂不顧禮義廉恥，竟以終身自約。不思上有父母，任意施為，雖凡夫俗子，未必
如是。兄乃以才名加之，則古今之才，盡成不美之名耳。令尊翁侃侃剛宜，豈能
容此。兄又以尊翁為過，是兄之大不孝也。夫為烈女者，身雖女子，志勝男兒；
謹言慎行，以節為主。令妹既自失於庭瑞，又違命於父母。遇奸人而不早察，事
臨時而後變，面種種事端，豈烈女之規模也。堂上交拜萬民共知；洞房合巹，三
楚相聞。兄反以為未失身，豈必欲共枕同衾，方為失身者乎？兄以烈女歸之，烈
女中未嘗有如此之事也。越之西子，善毀者不能閉其美，齊之子姜，善美者不能
掩其醜。事已如是，豈舌辯所能掩乎？
（這一席話，說得菊英滿面羞極，無言可對。）
（更不好問他姓名，遂欲起身。）
秀 英：（秀英一把扯住曰）令尊翁以令妹許我，我與庭瑞如何？
菊 英：家父祇道爾是庭瑞，爾既非庭瑞，何得冒名至此？
秀 英：庭瑞已死，兄尚不知耶？
菊 英：（菊英聞言大驚曰）爾何以知其死？
秀 英：我在蘇州，聞得庭瑞在東郊劉府花園內，與一小姐和詩。後為劉老爺知覺，即行
告到吳縣。知縣將庭瑞收監，未幾日死在獄中。此事貴署公差，危德兄弟盡知。
（菊英聽了這個消息，受驚不小，急欲問危德虛實，又起身告辭。）
秀 英：（秀英又扯住問曰）與兄談論半天，未曾請教高姓大名。
菊 英：我乃楊巡撫之子，爾尚不知耶？
秀 英：適間，令等翁自言無子，然則令尊翁謊我耶？
（菊英受逼不過，大叫一聲，昏絕於地。）
（正是：
（ 氣似涌泉關不住，語如利劍實難吞。）
（未知菊英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秀英本欲往江右，以俊美玉。）
（不料往湖南而遇菊英。）
（菊英本欲守深閨，以俟庭瑞。）
（不料遇秀英而譏庭瑞。）
（事奇而文亦奇。）
（秀英訪美玉，是以女求男。）
（菊英訪秀英，是以女遇女。）
（女求男未見情人，女遇女偏逢敵手。）
（非美玉之詩，何以見牆外之詩；非牆外之詩，何以起元輝之怒。）
（非元輝之怒，何以至美玉之死；非美玉之死，何以絕秀英之念。）
（一處緊逼一處，一層變換一層，乃至有湖南之行矣。）
（蘭英善男裝，秀英善男裝，菊英亦善男裝。）
（同一男裝也，蘭英則志在功名。）
（秀英則為訪美玉，菊英則欲辨庭瑞。）
（其志各自不同，真令讀者快目。）
（秀英是一假女婿，菊英是一假公子。）
（菊英欲察秀英之假，秀英則先知菊英之假，此秀之所以勝菊矣。）
（故孫子曰：『知彼知己，百戰百勝』。）
（美玉在院衙，全冒庭瑞之名。）
（秀英在書房，卻不用庭瑞之名。）
（菊英欲辨其非庭瑞，秀英卻辨其非公子。）
（秀英真有勝人之才矣。）
（危德謂張生死於獄，秀英大驚，驚後則思別圖。）
（秀英謂庭瑞死於獄，菊英大驚，驚後則難改志。）
（菊英之為難，又甚於秀英矣。）
（若使秀英遇美玉於吳江之船，亦必題詩訂約。）
（今聞美玉死，未必安心別圖矣。）
（第九回 假書生妙論驚巡按 真才女奇文奪會魁）
７５＊＊時間： 地點：
（話說菊英，被秀英逼得氣滿胸田，昏絕於地。）
（時梅香，正立於書房門外俟候。）
（覷見小姐如此，連忙進來，扶起小姐出去。）
（秀英到也好笑。）
７６＊＊時間： 地點：
（卻說菊英小姐轉到房中，氣得眼閉口開，半晌不語。）
（梅香著急，即忙來見夫人，說小姐陡然起病，不省人事。）
（夫人聞言，忙來視病。）
（祇見女兒頭帶生巾，身穿藍衫，長嗟短嘆。）
（夫人間其緣故。）
菊 英：今日逼殺我也。
（梅香乃將與秀英對答一席話，對夫人說知。）
梅 香：（夫人曰）今番之事又奇怪了。他又言庭瑞死了，危德知道此事。
（遂暗使人召危德至。）
菊 英：（夫人問曰）此生不是庭瑞，你為甚帶他來？
危 德：小人在九江遇著了。問他時，他自言是吉安吉水縣人，姓張。小人因此便問庭瑞
消息，他自己便認是庭瑞。且他年紀又與庭瑞相同，因此便邀他同來。
菊 英：（夫人又問曰）他說庭瑞死在蘇州吳縣獄中，又說你也知道，可是真否？
危 德：此事卻真，果是吉安人氏，姓張，但不知其名字。這事蘇州城中傳作笑談，都說
那生是個才子，想來亦是實事。
危 德：（夫人聽了危德言語，乃謂菊英曰）今庭瑞既死，爾當小心，自守規矩。我為爾
別擇才即便了。
菊 英：兒志在此人，決不二心，倘其真死，惟有終身守節而已。今書房之生，惟作速逐
出，休使他又壞我名色。
危 德：（夫人曰）爾且耐煩，我當與爾爹爹商量。
（是夜夫人與巡撫將此事細細說了，巡撫）
巡 撫：此生雖非庭瑞，卻與前番冒名的大不相同。我當問其來由，觀其舉止，或者便將
女兒許他。
危 德：（夫人曰）倘女兒不從奈何？
巡 撫：我自有主意。
（當夜夫妻爭辯不定。）
（次日早起，巡撫令人到書房請秀英。）
７７＊＊時間： 地點：
（卻說秀英在書房納悶，正思欲見夫人，自表真情，無由可入。）
（忽又巡撫使人來請，祇得來見巡撫。）
（禮畢，坐於側。）
巡 撫：敢問足下貴郡名邑，尊姓大名？
（秀英聞言，料是昨日書房的話被他知道了，乃正色曰）
秀 英：大人昨不知我姓名，便與令嬡相許，何忽略之甚也。既與令愛相許，便是骨肉至
親，卻來間我姓名，何謹慎之不蚤也。嘗聞治家得法者，出仕必有可觀。今大人
治家如是，其輔國也可知。任邊疆之重，為萬民之主，寧不畏群下笑耶？
（巡撫聞言，氣得如痴如獃，危坐不語。）
秀 英：（忽夫人自後，出厲聲曰）昨日祇道爾是庭瑞，故不必問。我女兒又說爾不是庭
瑞，何可不問？爾昨日氣壞我女兒，今日又來氣我老爺。
秀 英：岳母不必動氣。愚婿不過與岳父說話，怎麼就氣了岳父？又說甚麼氣壞令嬡，愚
婿何曾見他？此話令人難解。且令嬡又怎知我不是庭瑞？何不請令嬡一會，真假
立辨。
巡 撫：（夫人怒曰）是爾自己對我女兒說庭瑞死了，你還要辯些什麼？
秀 英：此話是對今郎說的，實未曾見令嬡。
巡 撫：（夫人曰）我實對爾說罷，我有甚令郎，他就是我女兒。
秀 英：（秀英笑曰）原來令嬡善於男裝，可敬！可敬！
巡 撫：（夫人曰）爾實是那裡？可從直說來，免得遭刑後悔。
秀 英：務要請小姐出來，我便實說。
巡 撫：（夫人曰）我女兒乃千金小姐，豈肯與爾說話。
秀 英：（秀英笑曰）昨日談論半天，今朝卻又不同。
（時巡撫在坐，愈聽愈惱。）
７８＊＊時間： 地點：
（卻說菊英小姐，在屏風後聽得父親被他氣倒，母親又與他說得越發可笑。）
（捶胸嘆氣不已。）
（當下聽得要他出來，方說姓名。）
巡 撫：（遂走出廳上）何處匹夫，不知尊卑，擅敢與老爺夫人鬥口耶！
秀 英：夫唱婦隨，理之當然。爾敢助母而逆我哉？
（言訖望書房而去。）
（菊英聞得此話，大叫一聲又昏倒於地。）
（夫人救醒，巡撫罵曰）
巡 撫：生爾逆種，使我幾番氣絕。今不除爾，何以治人。
（遂取棒，望菊英便打。）
（夫人攔住，梅香便將小姐救入房中去了。）
（夫人怒，命僕至書房來拿秀英。）
７９＊＊時間： 地點：
（須臾，僕執一秀才衣巾至。）
巡 撫：（稟夫人曰）僕到書房四顧無人，祇有一衣巾在此。
秀 英：（夫人曰）莫非他走了，爾可著捕快各處捉拿，休被他走脫。
（僕又領命而出。）
秀 英：（忽一人自旁門而入）夫人不必動氣，妾已在此間了。
（夫人視之，乃一女子也。）
女 子：（忙問曰）爾是誰家女子，怎生到此？
女 子：妾乃江南蘇州人也。家父劉元輝，原任雲南布政。兄劉忠，現為翰林學士。妾名
秀英，年方二八。因與才人聯詩，被父逼逐，落難於野。後遇危德兄弟，認妾為
庭瑞。妾因慕小姐高才，恨不即見，故不辭千里而來，投及府下。初到時，本欲
盡吐衷情。又恐大人不容，祇得暫隱於腹。後與小姐書房談論，思欲實告。奈因
小姐男裝而來，又恐其儀不合。適間欲言，又因大人默然在座，又不敢言也。茲
遇夫人，故將心腹盡訴，望夫人見憐，乞賜收育。
（言訖，渾然淚下。）
女 子：（夫人曰）原來，你與我女兒是一樣之心病也。千里來投，自應相留。但是昨日
若不氣我女兒，亦不至有今日之事也。
（時菊英在房中聞得此事，遂走出來，笑曰）
菊 英：爾乃熟讀聖經，深通道德，亦有如此之事耶。
秀 英：（秀英亦笑曰）昨者言辭唐突，實欲掩自己一時之醜耳，祈小姐見諒。
菊 英：（夫人謂菊英曰）爾獨忘卻張村耶，彼此皆宦家小姐，同一心病。既難中來投，
自應以禮相待。當以姊妹稱呼，毋容相妒。
菊 英：（菊英笑曰）兒乃戲言也，何妒之有。
秀 英：蒙夫人深恩，願拜為膝下。
（遂倒身下拜。）
（夫人甚喜。）
（使與菊英結為姊妹，秀英佔長一月，菊英居次。）
８０＊＊時間： 地點：
（卻說巡撫，正在前堂納悶。）
（忽有僕聽得此事，就一一對巡撫說知。）
（巡撫聞言，轉笑曰）
巡 撫：此真千古佳話也。
（遂入內，夫人忙使秀英下拜。）
（巡撫扶起，囑之曰）
巡 撫：今張生既死，爾姊妹務要痛改前非，謹守閨門，毋再如此。
（二女低頭不語，遂唯唯退入房中。）
（自是秀英在此安身，與菊英十分相愛。）
（日則同食，夜則同榻，總以讀書為事。）
（菊英卻將吳江之詩與秀英看，秀英亦念花園之詩與菊英聽。）
（二女見了此詩，無不讚美。）
秀 英：賢妹詩後題得是張庭瑞名字。我花園中題得是張美玉名字，獄中死者美玉也。這
等看來，庭瑞不曾死。
菊 英：此等才子，那有幾個。想美玉就是庭瑞的別號，或者改了名字，亦未可知。
秀 英：此亦不必稽考，凡事總有一定，人謀徒自取辱耳。
（遂不計較，按下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