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一 至 第六〇
５１＊＊時間： 地點：
（自此愈加驕橫，自號為「尚父」，出入僭天子儀仗﹔封弟董旻為左將軍鄠侯，
（姪董璜為侍中，總領禁軍。）
（董氏宗族，不問老幼，皆封列侯。）
（離長安城二百五十里，別築郿塢，役民夫二十五萬人築之﹔其城郭高下厚薄一
（如長安，內蓋宮室倉庫，屯積二十年糧食。）
（選民間少年美女八百人實其中。）
（金玉、彩帛、珍珠堆積不知其數。）
（家屬都住在內。）
（卓往來長安，或半月一回，或一月一回，公卿皆候送於橫門外。）
（卓嘗設帳於路，與公卿聚飲。）
５２＊＊時間： 地點：
（一日，卓出橫門，百官皆送。）
（卓留宴，適北地招安降卒數百人到。）
（卓即命於座前，或斷其手足，或鑿其眼睛，或割其舌，或以大鍋煮之。）
（哀號之聲震天，百官戰慄失箸，卓飲食談笑自若。）
（又一日，卓於省臺大會百官，列坐兩行。）
（酒至數巡，逕入，向卓耳邊言不數句，卓笑曰）
呂 布：原來如此。
（命呂布於筵上揪司空張溫下堂。）
（百官失色。）
（不多時，侍從將一紅盤，托張溫頭入獻。）
（百官魂不附體。）
呂 布：（卓笑曰）諸公勿驚。張溫結連袁術，欲圖害我。因使人寄書來，錯下在吾兒奉
先處，故斬之。公等無故，不必驚畏。
（眾官唯唯而散。）
（司徒王允歸到府中，尋思今日席間之事，坐不安席。）
（至夜深月明，策杖步入後園，立於荼蘼架側，仰天垂淚。）
（忽聞有人在牡丹亭畔，長吁短歎。）
（允潛步窺之，乃府中歌伎貂蟬也。）
（其女自幼選入府中，教以歌舞，年方二八，色伎俱佳，允以親女待之。）
良 久：（是夜允聽喝曰）賤人將有私情耶！
呂 布：（蟬驚跪曰）賤妾安敢有私？
王 允：無私，何夜深長歎？
貂 蟬：容妾伸肺腑之言。
王 允：汝勿隱匿，當實告我。
貂 蟬：妾蒙大人恩養，訓習歌舞，優禮相待，妾雖粉身碎骨，莫報萬一。近見大人兩眉
愁鎖，必有國家大事，又不敢問。今晚又見行坐不安，因此長歎，不想為大人窺
見。倘有用妾之處，萬死不辭。
王 允：（允以杖擊地曰）誰想漢天下卻在汝手中耶！隨我到畫閣中來。
（貂蟬跟允至閣中，允盡叱出婦妾，納貂蟬於坐，叩頭便拜。）
貂 蟬：（驚伏於地曰）大人何故如此？
王 允：汝可憐漢天下生靈！
（言訖，淚如泉湧。）
貂 蟬：適間賤妾曾言：但有使令，萬死不辭。
王 允：（允跪而言曰）百姓有倒懸之危，君臣有累卵之急，非汝不能救也。賊臣董卓，
將欲篡位﹔朝中文武，無計可施。董卓有一義兒，姓呂，名布，驍勇異常。我觀
二人皆好色之徒，今欲用連環計，先將汝許嫁呂布，後獻與董卓。汝於中取便，
謀間他父子反顏，令布殺卓，以絕大惡。重扶社稷，再立江山，皆汝之力也。不
知汝意若何？
貂 蟬：妾許大人萬死不辭，望即獻妾與彼。妾自有道理。
王 允：事若洩漏，我滅門矣。
貂 蟬：大人勿憂。妾若不報大義，死於萬刃之下！
（允拜謝。）
（次日將家藏明珠數顆，令良匠嵌造金冠一頂，使人密送呂布。）
（布大喜，親到王允宅致謝。）
（允預備嘉殽美饌﹔候呂布至，允出門迎迓，接入後堂，延之上坐。）
呂 布：呂布乃相府一將，司徒是朝廷大臣，何故錯敬？
王 允：方今天下別無英雄，惟有將軍耳。允非敬將軍之職，敬將軍之才也。
（布大喜。）
（允慇懃敬酒，口稱董太師并布之德不絕。）
（布大笑暢飲。）
（允叱退左右，只留侍妾數人勸酒。）
王 允：（酒至半酣）喚孩兒來。
（少頃，二青衣引貂蟬豔妝而出。）
王 允：（布驚問何人）小女貂蟬也。允蒙將軍錯愛，不異至親，故令其與將軍相見。
（便命貂蟬與呂布把盞。）
（貂蟬送酒與布，兩下眉來眼去。）
貂 蟬：（允佯醉曰）孩兒央及將軍痛飲幾盃。吾一家全靠著將軍哩。
（布請貂蟬坐，貂蟬假意欲入。）
王 允：將軍吾之至友，孩兒便坐何妨？
（貂蟬便坐於允側。）
（呂布目不轉睛的看。）
（又飲數盃，允指蟬謂布曰）
呂 布：吾欲將此女送與將軍為妾，還肯納否？
王 允：（布出席謝曰）若得如此，布當效犬馬之報。
王 允：早晚選一良辰，送至府中。
（布欣喜無限，頻以目視貂蟬。）
（貂蟬亦以秋波送情。）
王 允：（少頃席散）本欲留將軍止宿，恐太師見疑。
（布再三拜謝而去。）
（過了數日，允在朝堂，見了董卓，趁呂布不在側，拜請曰）
伏 地：允欲屈太師車騎，到草舍赴宴，未審鈞意如何？
王 允：（卓曰）司徒見招，即當趨赴。
（允拜謝歸家，水陸畢陳於前廳，正中設座，錦繡鋪地，內外各設幃幔。）
（次日向午，董卓來到。）
（允具朝服出迎，再拜起居。）
（卓下車，左右持戟甲士百餘，簇擁入堂，分列兩旁。）
（允於堂下再拜，卓命扶上，賜坐於側。）
王 允：太師盛德巍巍，伊、周不能及也。
（卓大喜。）
（進酒作樂，允極其致敬。）
（天晚酒酣，允請卓入後堂，卓叱退甲士。）
王 允：（允捧觴稱賀曰）允自幼頗習天文，夜觀乾象，漢家氣數已盡。太師功德，振於
天下，若舜之受堯，禹之繼舜，正合天心人意。
伏 地：（卓曰）安敢望此？
王 允：自古『有道伐無道，無德讓有德』，豈過分乎？
伏 地：（卓笑曰）若果天命歸我，司徒當為元勳。
（允拜謝。）
（堂中點上畫燭，止留女使進酒供食。）
王 允：教坊之樂，不足供奉﹔偶有家伎，敢使承應。
伏 地：（卓曰）甚妙。
（允教放下簾櫳，笙簧繚繞，簇擁貂蟬舞於簾外。）
（舞罷，卓命近前。）
（貂蟬傳入簾內，深深再拜。）
（卓見顏色美麗，便問）
貂 蟬：此女何人？
王 允：歌伎貂蟬也。
貂 蟬：（卓曰）能唱否？
（允命貂蟬檀板低謳一曲。）
（卓稱賞不已。）
（允命貂蟬把盞。）
貂 蟬：（卓擎盃問曰）青春幾何？
貂 蟬：賤妾年方二八。
王 允：（卓笑曰）真神仙中人也！
貂 蟬：（允起曰）允欲將此女獻上太師，未審肯容納否？
王 允：（卓曰）如此見惠，何以報德？
王 允：此女得侍太師，其福不淺。
（卓再三稱謝，允即命備氈車，先將貂蟬送到相府。）
（卓亦起身告辭。）
（允親送董卓直到相府，然後辭回。）
（乘馬而行，不到半路，只見兩行紅燈照道，騎馬執戟而來，正與王允撞見，便
（勒住馬，一把揪住衣襟，厲聲問曰）
呂 布：司徒既以貂蟬許我，今又送與太師，何相戲耶？
王 允：（允急止之曰）此非說話處，且請到草舍去。
（布同允到家，下馬入後堂。）
王 允：（敘禮畢）將軍何故怪老夫？
呂 布：有人報我，說你把氈車送貂蟬入相府，是何意故？
王 允：將軍原來不知。昨日太師在朝堂中，對老夫說：『我有一事，明日要到你家。』
允因此準備，等候太師。飲酒中間，說：『我聞你有一女，名喚貂蟬，已許吾兒
奉先。我恐你言未準，特來相求，並請一見。』老夫不敢有違，隨引貂蟬出拜公
公。太師曰：『今日良辰，吾即當取此女回去，配與奉先。』將軍試思，太師親
臨，老夫焉敢推阻？
呂 布：司徒少罪。布一時錯見，來日自當負荊。
王 允：小女頗有妝奩，待過將軍府下，便當送至。
（布謝去。）
（次日，呂布在府中打聽，絕不聞音耗。）
（布逕入堂中，尋問諸侍妾。）
侍 妾：夜來太師與新人共寢，至今未起。
（布大怒，潛入卓臥房後窺探。）
（時貂蟬已起，於窗下梳頭﹔忽見窗外池中見一人影，極長大，頭帶束髮冠，偷
（眼視之，正是呂布。）
（貂蟬故蹙雙眉，做憂愁不樂之態，復以香羅頻拭眼淚。）
（呂布窺視良久，乃出﹔少頃又入。）
（卓已坐於中堂，見布來）
呂 布：外面無事乎？
呂 布：無事。
（侍立卓側。）
（卓方食，布偷目竊望，見繡簾內一女子往來觀覷，微露半面，以目送情。）
（布知是貂蟬，神魂飄蕩。）
（卓見布如此光景，心中疑忌）
貂 蟬：奉先無事且退。
（布怏怏而出。）
（董卓自納貂蟬後，為色所迷，月餘不出理事。）
（卓偶染小疾，貂蟬衣不解帶，曲意逢迎，卓心愈喜。）
（呂布入內問安，正值卓睡。）
（貂蟬於床後探半身望布，以手指心，又以手指董卓，揮淚不止。）
（布心如碎。）
（卓朦朧雙目，見布注視床後，目不轉睛﹔回身一看，見立於床後，卓大怒，叱
（布曰）
貂 蟬：汝敢戲吾愛姬耶？
（喚左右逐出，今後不許入堂。）
（呂布怒恨而歸，路遇李儒，告知其故。）
呂 布：（儒急入見卓曰）太師欲取天下，何故以小過見責溫侯？倘彼心變，大事去矣。
李 儒：（卓曰）奈何？
李 儒：來朝喚入，賜以金帛，好言慰之，自然無事。
（卓依言。）
李 儒：（次日，使人喚布入堂，慰之曰）吾前日病中，心神恍惚，誤言傷汝，汝勿記心
。
（隨賜金十斤，錦二十疋。）
（布謝歸﹔然身雖在卓左右，心實繫念貂蟬。）
（卓疾既愈，入朝議事。）
（布執戟相隨，見卓與獻帝共談，便乘間提戟出內門，上馬逕投相府來﹔繫馬府
（前，提戟入後堂，尋見貂蟬。）
貂 蟬：汝可去後園中鳳儀亭邊等我。
（布提戟逕往，立於亭下曲欄之傍。）
（見貂蟬分花拂柳而來，果然如月宮仙子，泣謂布曰）
良 久：我雖非王司徒親女，然待之如己出。自見將軍，許侍箕帚，妾已生平願足﹔誰想
太師起不良之心，將妾淫汙。妾恨不即死﹔止因未與將軍一訣，故且忍辱偷生。
今幸得見，妾願畢矣。此身已汙，不得復事英雄﹔願死於君前，以明妾志！
（言訖，手攀曲欄，望荷花池便跳。）
（慌忙抱住，泣曰）
呂 布：我知汝心久矣！只恨不能共語！
貂 蟬：（手扯布曰）妾今生不能與君為妻，願相期於來世。
呂 布：我今生不能以汝為妻，非英雄也。
貂 蟬：妾度日如年，願君憐而救之。
呂 布：我今偷空而來，恐老賊見疑，必當速去。
貂 蟬：（蟬牽其衣曰）君如此懼怕老賊，妾身無見天日之期矣！
呂 布：（布立住曰）容我徐圖良策。
（語罷，提戟欲去。）
貂 蟬：妾在深閨，聞將軍之名，如雷灌耳，以為當世一人而已﹔誰想反受他人之制乎！
（言訖，淚下如雨。）
（布羞慚滿面，重復倚戟，回身摟抱貂蟬，用好言安慰。）
（兩個偎偎倚倚，不忍相離。）
５３＊＊時間： 地點：
（卻說董卓在殿上，回頭不見呂布，心中懷疑，連忙辭了獻帝，登車回府﹔見布
（馬繫於府前，問門吏。）
門 吏：溫侯入後堂去了。
（卓叱退左右，逕入後堂中，尋覓不見﹔喚貂蟬，蟬亦不見。）
（急問侍妾。）
侍 妾：貂蟬在後園看花。
（卓尋入後園，正見呂布和貂蟬在鳳儀亭下共語，畫戟倚在一邊。）
（卓怒，大喝一聲。）
（布見卓至，大驚，回身便走。）
（卓搶了畫戟，挺著趕來。）
（呂布走得快，卓肥胖趕不上，擲戟刺布。）
（布打戟落地。）
（卓拾戟再趕，布已走遠。）
（卓趕出園門，一人飛奔前來，與卓胸膛相撞，卓倒於地。）
（正是：沖天怒氣高千丈，仆地肥軀做一堆。）
（未知此人是誰，且聽下文分解。）
（第九回 除暴兇呂布助司徒 犯長安李傕聽賈詡）
５４＊＊時間： 地點：
（卻說那撞倒董卓的人，正是李儒。）
（當下李儒扶起董卓，至書院中坐定。）
李 儒：（卓曰）汝為何來此？
李 儒：儒適至府門，知太師怒入後園，尋問呂布。因急走來，正遇呂布奔出云：『太師
殺我！』儒慌趕入園中勸解，不意誤撞恩相。死罪！死罪！
侍 妾：（卓曰）叵耐逆賊戲吾愛姬，誓必殺之！
李 儒：恩相差矣。昔楚莊王『絕纓』之會，不究戲愛姬之蔣雄，後為秦兵所困，得其死
力相救。今貂蟬不過一女子，而呂布乃太師心腹猛將也。太師若就此機會，以蟬
賜布，布感大恩，必以死報太師。太師請自三思。
侍 妾：（卓沈吟良久曰）汝言亦是，我當思之。
（儒謝而出。）
侍 妾：（卓入後堂，喚貂蟬問曰）汝何與呂布私通耶？
李 儒：（蟬泣曰）妾在後園看花，呂布突至。妾方驚避，布曰：『我乃太師之子，何必
相避？』提戟趕妾至鳳儀亭。妾見其心不良，恐為所逼，欲投荷池自盡，卻被這
廝抱住。正在生死之間，得太師來，救了性命。
侍 妾：（董卓曰）我今將汝賜與呂布，何如？
哭 拜：（貂蟬大驚）妾身已事貴人，今忽欲下賜家奴，妾寧死不辱！
（遂掣壁間寶劍欲自刎。）
哭 拜：（卓慌奪劍擁抱曰）吾戲汝！
（倒於卓懷，掩面大哭曰）
貂 蟬：此必李儒之計也！儒與布交厚，故設此計﹔卻不顧惜太師體面與賤妾性命。妾當
生噬其肉！
哭 拜：（卓曰）吾安忍捨汝耶？
貂 蟬：雖蒙太師憐愛，但恐此處不宜久居，必被呂布所害。
哭 拜：（卓曰）吾明日和你歸郿塢去，同受快樂，慎勿憂疑。
（蟬方收淚拜謝。）
（次日，入見曰）
李 儒：今日良辰，可將貂蟬送與呂布。
哭 拜：（卓曰）布與我有父子之分，不便賜與。我只不究其罪。汝傳我意，以好言慰之
，可也。
李 儒：太師不可為婦人所惑。
哭 拜：（卓變色曰）汝之妻肯與呂布否？貂蟬之事，再勿多言﹔言則必斬！
（李儒出，歎曰）
仰 天：吾等皆死於婦人之手矣！
（董卓即日下令還郿塢，百官俱拜送。）
（貂蟬在車上，遙見呂布於稠人之內，眼望車中。）
（貂蟬虛掩其面，如痛哭之狀。）
（車已去遠，布緩轡於土岡之上，眼望車塵，歎惜痛恨。）
一 人：（忽聞背後）溫侯何不從太師去，乃在此遙望而發歎？
（布視之，乃司徒王允也。）
王 允：（相見畢）老夫日來因染微恙，閉門不出，故久未得與將軍一見。今日太師歸郿
駕塢，只得扶病出送，卻喜得晤將軍。請問將軍，為何在此長歎？
呂 布：正為公女耳。
王 允：（允佯驚曰）許多時尚未與將軍耶？
呂 布：老賊自寵幸久矣！
王 允：（允佯大驚曰）不信有此事！
（布將前事一一告允。）
（允仰面跌足，半晌不語﹔乃言曰）
良 久：不意太師作此禽獸之行！
乃 謂：（因挽布手曰）且到寒舍商議。
（布隨允歸。）
（允延入密室，置酒款待。）
（布又將鳳儀亭相遇之事，細述一遍。）
王 允：太師淫吾之女，奪將軍之妻，誠為天下恥笑！非笑太師，笑允與將軍耳！然允老
邁無能之輩，不足為道﹔可惜將軍蓋世英雄，亦受此汙辱也！
（布怒氣沖天，拍案大叫。）
王 允：老夫失語，將軍息怒。
呂 布：誓當殺此老賊，以雪吾恥！
王 允：（允急掩其口曰）將軍勿言，恐累及老夫。
呂 布：大丈夫生居天地間，豈能鬱鬱久居人下！
王 允：以將軍之才，誠非董太師所可限制。
呂 布：吾欲殺此老賊，奈是父子之情，恐惹後人議論。
王 允：（允微笑曰）將軍自姓呂，太師自姓董。擲戟之時，豈有父子情耶？
呂 布：（布奮然曰）非司徒言，布幾自誤！
呂 布：（允見其意已決，便說之曰）將軍若扶漢室，乃忠臣也，青史傳名，流芳百世﹔
將軍若助董卓，乃反臣也，載之史筆，遺臭萬年。
王 允：（布避席下拜曰）布意已決，司徒勿疑。
王 允：但恐事或不成，反招大禍。
（布拔帶刀，刺臂出血為誓。）
王 允：（允跪謝曰）漢祀不斬，皆出將軍之賜也。切勿洩漏！臨期有計，自當相報。
（布慨諾而去。）
（允即請僕射士孫瑞，司隸校尉黃琬商議。）
王 允：（瑞曰）方今主上有疾新愈，可遣一能言之人，往郿塢請卓議事﹔一面以天子密
詔付呂布，使伏甲兵於朝門之內，引卓入誅之：此上策也。
蔣 琬：何人敢去？
王 允：（瑞曰）呂布同郡騎都尉李肅，以董卓不遷其官，甚是懷怨。若令此人去，卓必
不疑。
王 允：善。
（請呂布共議。）
呂 布：昔日勸吾殺丁建陽，亦此人也。今若不去，吾先斬之。
（使人密請肅至。）
呂 布：昔日公說布使殺丁建陽而投董卓﹔今卓上欺天子，下虐生靈，罪惡貫盈，人神共
憤。公可傳天子詔往郿塢，宣卓入朝，伏兵誅之，力扶漢室，共作忠臣。尊意若
何？
魯 肅：我亦欲除此賊久矣，恨無同心者耳。今將軍若此，是天賜也，肅豈敢有二心？
（遂折箭為誓。）
王 允：公若能幹此事，何患不得顯官？
（次日，李肅引十數騎，前到郿塢。）
（人報天子有詔，卓教喚入。）
（李肅入拜。）
王 允：（卓曰）天子有何詔？
魯 肅：天子病體新痊，欲會文武於未央殿，議將禪位於太師，故有此詔。
王 允：（卓曰）王允之意若何？
魯 肅：王司徒已命人築『受禪臺』，只等主公到來。
王 允：（卓大喜曰）吾夜夢一龍罩身，今日果得此喜信。時哉不可失！
（便命心腹將、郭氾、張濟、樊稠四人領飛熊軍三千守郿塢，自己即日排駕回京
（﹔顧謂李肅曰）
李 傕：吾為帝，汝當為執金吾。
（肅拜謝稱臣。）
（卓入辭其母。）
李 傕：（母時年九十餘矣）吾兒何往？
郭 氾：（卓曰）現將往受漢禪，母親早晚為太后也。
徐 母：吾近日肉顫心驚，恐非吉兆。
郭 氾：（卓曰）將為國母，豈不預有驚報？
（遂辭母而行。）
郭 氾：（臨行謂貂蟬曰）吾為天子，當立汝為貴妃。
（貂蟬已明知就裏，假作歡喜拜謝。）
（卓出塢上車，前遮後擁，望長安來。）
（行不到三十里，所乘之車，忽折一輪，卓下車乘馬。）
（又行不到十里，那馬咆哮嘶喊，掣斷轡頭。）
郭 氾：（卓問肅曰）車折輪，馬斷轡，其兆若何？
魯 肅：乃太師應受漢禪，棄舊換新，將乘玉輦金鞍之兆也。
（卓喜而信其言。）
（次日，正行間，忽然狂風驟起，昏霧蔽天。）
魯 肅：（卓問肅曰）此何祥也？
魯 肅：主公登龍位，必有紅光紫霧，以壯天威耳。
（卓又喜而不疑。）
（既至城外，百官俱出迎接。）
（只有李儒抱病在家，不能出迎。）
（卓進至相府，呂布入賀。）
呂 布：（卓曰）吾登九五，汝當總督天下兵馬。
（布拜謝，就帳前歇宿。）
（是夜有十數小兒於郊外作歌，風吹歌聲入帳。）
入 帳：（歌曰）千里草，何青青！十日卜，不得生！
（歌聲悲切。）
入 帳：（卓問李肅曰）童謠主何吉凶？
魯 肅：亦只是言劉氏滅，董氏興之意。
（次日侵晨，董卓擺列儀從入朝，忽見一道人，青袍白巾，手執長竿，上縛布一
（丈，兩頭各書一「口」字。）
口 中：（卓問肅曰）此道人何意？
魯 肅：乃心恙之人也。
（呼將士驅去。）
（卓進朝，群臣各具朝服，迎謁於道。）
（李肅手執寶劍扶車而行。）
（到北掖門，軍兵盡擋在門外，獨有御車二十餘人同入。）
（董卓遙見王允等各執寶劍立於殿門，驚問肅曰）
群 臣：持劍是何意？
（肅不應，推車直入。）
王 允：（大呼曰）反賊至此，武士何在？
（兩旁轉出百餘人，持戟挺槊刺之。）
王 允：（卓裹甲不入，傷膺墮車，大呼曰）吾兒奉先何在？
呂 布：（從車後厲聲出曰）有詔討賊！
（一戟直刺咽喉，李肅早割頭在手。）
（左手持戟，右手懷中取詔，大呼曰）
呂 布：奉詔討賊臣董卓，其餘不問！
（將吏皆呼萬歲。）
５５＊＊時間： 地點：
呂 布：（卻說當下大呼曰）助卓為虐者，皆李儒也！誰可擒之？
（李肅應聲願往。）
（忽聽朝門外發喊，人報李儒家奴已將李儒綁縛來獻。）
（王允命縛赴市曹斬之﹔又將董卓屍首，號令通衢。）
（卓屍肥胖，看屍軍士以火置其臍中為燈，膏油滿地。）
（百姓過者，莫不手擲其頭，足踐其屍。）
（王允又命呂布同皇甫嵩、李肅領兵五萬，至郿塢抄籍董卓家產、人口。）
５６＊＊時間： 地點：
（卻說李傕、郭氾、張濟、樊稠聞董卓已死，呂布將至，便引了飛熊軍連夜奔涼
（州去了。）
（呂布至郿塢，先取了貂蟬。）
（皇甫嵩命將塢中所藏良家子女，盡行釋放﹔但係董卓親屬，不分老幼，悉皆誅
（戮。）
（卓母亦被殺。）
（卓弟董旻，姪董璜，皆斬首號令。）
（收籍塢中所蓄黃金數十萬、白金數百萬，綺羅、珠寶、器皿、糧食不計其數，
（回報王允。）
（允乃大犒軍士，設宴於都堂，召集眾官，酌酒稱慶。）
呂 布：（正飲宴間，忽人報曰）董卓暴屍於市，忽有一人伏其屍而大哭。
王 允：董卓伏誅，士民莫不稱賀，此何人，獨敢哭耶？
呂 布：（遂喚武士）與吾擒來！
５７＊＊時間： 地點：
（須臾擒至。）
（眾官見之，無不驚駭。）
（原來那人不是別人，乃侍中蔡邕也。）
王 允：董卓逆賊，今日伏誅，國之大幸。汝為漢臣，乃不為國慶，反為賊哭，何也？
呂 布：（邕伏罪曰）邕雖不才，亦知大義，豈肯背國而向卓？只因一時知遇之感，不覺
為之一哭。自知罪大，願公見原。倘得黥首刖足，使續成漢史，以贖其辜，邕之
幸也。
（眾官惜邕之才，皆力救之。）
密 謂：（太傅馬日磾亦允曰）伯喈曠世逸才，若使續成漢史，誠為盛事。且其孝行素著
，若遽殺之，恐失人望。
王 允：昔孝武不殺司馬遷，後使作史，遂致謗書流於後世。方今國運衰微，朝政錯亂，
不可令佞臣執筆於幼主左右，使吾等蒙其訕議也。
（日磾無言而退，私）
謂眾官：王允其無後乎！『善人，國之紀也﹔制作，國之典也。』滅紀廢典，豈能久乎？
（當下王允不聽馬日磾之言，命將蔡邕下獄中縊死。）
（一時士大夫聞者，盡為流涕。）
（後人論蔡邕之哭董卓，固自不是﹔允之殺之，亦為已甚。）
５８＊＊時間： 地點：
（且說李傕、郭氾、張濟、樊稠逃居陝西，使人至長安上表求赦。）
王 允：卓之跋扈，皆此四人助之﹔今雖大赦天下，獨不赦此四人。
（使者回報李傕。）
李 傕：求赦不得，各自逃生可也。
眾謀士：（賈詡曰）諸君若棄軍單行，則一亭長能縛君矣。不如誘集陝人，并本部軍馬，
殺入長安，與董卓報讎。事濟，奉朝廷以正天下﹔若其不勝，走亦未遲。
眾謀士：（傕等然其說，遂流言於西涼州曰）王允將欲洗蕩此方之人矣。
（眾皆驚惶。）
眾謀士：（乃復揚言曰）徒死無益，能從我反乎？
（眾皆願從。）
（於是聚眾十餘萬，分作四路，殺奔長安來。）
（路逢董卓女婿中郎將牛輔，引軍五千人，欲去與丈人報讎，李傕便與合兵，使
（為前驅。）
（四人陸續進發。）
（王允聽知西涼兵來，與呂布商議。）
呂 布：司徒放心。量此鼠輩，何足數也！
（遂引李肅將兵出敵。）
（肅當先迎戰，正與牛輔相遇，大殺一陣。）
（牛輔抵敵不過，敗陣而去。）
（不想是夜二更，牛輔乘肅不備，竟來劫寨。）
（肅軍亂竄，敗走三十餘里，折軍大半，來見呂布。）
呂 布：（怒曰）如何挫吾銳氣！
（遂斬李肅，懸頭軍門。）
（次日，呂布進兵與牛輔對敵。）
（量牛輔如何敵得呂布，仍復大敗而走。）
呂 布：（是夜牛輔喚心腹人胡赤兒商議曰）呂布驍勇，萬不能敵﹔不如瞞了李傕等四人
，暗藏金珠，親隨三五人棄軍而去。
（胡赤兒應允。）
（是夜收拾金珠，棄營而走，隨行者三四人。）
（將渡一河，赤兒欲謀取金珠，竟殺死牛輔，將頭來獻呂布。）
（布問起情由，出首）
從 人：胡赤兒謀殺牛輔，奪其金寶。
（布怒，即將赤兒誅殺。）
（領軍前進，正迎著李傕軍馬。）
（呂布不等他列陣，便挺戟躍馬，麾軍直衝過來。）
（傕軍不能抵當，退走五十餘里，依山下寨，請、張濟、樊稠共議曰）
郭 氾：呂布雖勇，然而無謀，不足為慮。我引軍守住谷口，每日誘他廝殺。郭將軍可領
軍抄擊其後，效彭越撓楚之法，鳴金進兵，擂鼓收兵。張、樊二公，卻分兵兩路
，逕取長安。彼首尾不能救應，必然大敗。
（眾用其計。）
５９＊＊時間： 地點：
（卻說呂布勒兵到山下，李傕引軍搦戰。）
（布忿怒衝殺過去，傕退走上山。）
（山上矢石如雨，布軍不能進。）
（忽報郭氾在陣後殺來，布急回戰。）
（只聞鼓聲大震，氾軍已退。）
（布方欲收軍，鑼聲響處，傕軍又來。）
（未及對敵，背後郭氾又引軍殺到。）
（及至呂布來時，卻又擂鼓收軍去了，激得呂布怒氣填胸。）
（一連如此幾日，欲戰不得，欲止不得。）
（正在惱怒，忽然飛馬報來，說張濟、樊稠兩路軍馬，竟犯長安，京城危急。）
（布急領軍回，背後李傕、郭氾殺來。）
（布無心戀戰，只顧奔走，折了好些人馬。）
（比及到長安城下，賊兵雲屯雨集，圍定城池，布軍與戰不利。）
（軍士畏呂布暴厲，多有降賊者，布心甚憂。）
（數日之後，董卓餘黨李蒙、王方在城中為賊內應，偷開城門，四路賊軍一齊擁
（入。）
（左衝右突，攔擋不住，引數百騎往青瑣門外，呼王允曰）
呂 布：勢急矣！請司徒上馬，同出關去，別圖良策。
王 允：若蒙社稷之靈，得安國家，吾之願也﹔若不獲已，則允奉身以死。臨難苟免，吾
不為也。為我謝關東諸公，努力以國家為念！
（呂布再三相勸，王允只是不肯去。）
（不一時，各門火焰沖天，呂布只得棄卻家小，引百餘騎飛奔出關，投袁術去了
（。）
（李傕、郭氾縱兵大掠，太常卿種拂、太僕魯馗、大鴻臚周奐、城門校尉崔烈、
（越騎校尉王頎皆死於國難。）
（賊兵圍遶內庭至急，侍臣請天子上宣平門止亂。）
（李傕等望見黃蓋，約住軍士，口呼萬歲。）
獻 帝：（倚樓問曰）卿不候奏請，輒入長安，意欲何為？
（李傕、仰面奏曰）
郭 氾：董太師乃陛下社稷之臣，無端被王允謀殺，臣等特來報讎，非造反。但見王允，
臣便退去。
（時在帝側，聞知此言，奏曰）
王 允：臣本為社稷計。事已至此，陛下不可惜臣，以誤國家。臣請下見二賊。
（帝徘徊不忍。）
王 允：（允自宣平門樓上跳下樓去，大呼曰）王允在此！
（李傕、郭氾，叱曰）
拔 劍：董太師何罪而見殺？
王 允：董賊之罪，彌天亙地，不可勝言。受誅之日，長安士民，皆相慶賀，汝獨不聞乎
？
（傕、）
郭 氾：太師有罪﹔我等何罪，不肯相赦？
王 允：（大罵）逆賊何必多言！我王允今日有死而已！
（二賊手起，把王允殺於樓下。）
（眾賊殺了王允，一面又差人將王允宗族老幼，盡行殺害。）
（士民無不下淚。）
（當下李傕、尋思曰）
郭 氾：既到這裏，不殺天子謀大事，更待何時？
（便持劍大呼，殺入內來。）
（正是：巨魁伏罪災方息，從賊縱橫禍又來。）
（未知獻帝性命如何，且聽下文分解。）
（第十回 勤王室馬騰舉義 報父讎曹操興師）
６０＊＊時間： 地點：
（卻說李、郭二賊，欲弒獻帝。）
（張濟、樊稠諫曰）
獻 帝：不可。今日若便殺之，恐眾人不服，不如仍舊奉之為主，賺諸侯入關，先去其羽
翼，然後殺之，天下可圖也。
（李郭二賊從其言，按住兵器。）
獻 帝：（帝在樓上宣諭曰）王允既誅，軍馬何故不退？
（、郭汜曰）
李 傕：臣等有功王室，未蒙賜爵，故不敢退軍。
獻 帝：卿欲封何爵？
（李、郭、張、樊四人各自寫職銜獻上，勒要如此官品。）
（帝只得從之，封李傕為車騎將軍池陽侯，領司隸校尉，假節鉞﹔郭汜為後將軍
（，假節鉞，同秉朝政﹔樊稠為右將軍萬年侯﹔張濟為驃騎將軍平陽侯，領兵屯
（弘農。）
（其餘李蒙、王方等，各為校尉。）
（然後謝恩，領兵出城。）
（又下令追尋董卓屍首，獲得些零碎皮骨，以香木雕成形體，安湊停當，大設祭
（祀，用王者衣衾棺槨，選擇吉日，遷葬郿塢。）
（臨葬之期，天降大雷雨，平地水深數尺，霹靂震開其棺，屍首提出棺外。）
（李傕候晴再葬，是夜又復如是。）
（三次改葬，皆不能葬。）
（零皮碎骨，悉為雷火消滅。）
（天之怒卓，可謂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