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月老一人耳,而金蓮赤舄遍天下,安能盡綮才矩貌,審姻察緣,而一一蒂挽之,不令孤衾獨枕生怨曠之悲。設或不然,則紅絲之說無乃渺茫乎?然窺東鄰,鑿西壁,多情之綵筆偏不能畫有意之蛾眉;徑未經,道不識,而無主之霜反留付倘來之玉杵。見者驚,遇者喜,則此中有似乎非偶然所能僥倖者。彼正需,此恰有,則其間又似乎是特然而來作合者,此誰主之而又誰使之耶?明雖不露一痕,而暗實紆迴曲折,令千萬縷,散作離合悲歡,以成人倫之美意。則老人一片熱心,幾與造物同功,又安可以書生偏見,疑疑似似,而一昧抹殺耶?雖然,婚姻嘉禮也。盡秣馬河洲桃夭百兩,未為不可。奈何鵲巢往往鳩奪,黃裡每每綠衣。或且詭溫家之玉鏡,或且逞卓氏之琴心,甚至逾越奔淫,呈室家之丑,紅絲不幾多事乎?孰知絲非蠶口物,紅非茜水姿,以係言功。缺托絲為名,以喜成事,因借紅作色。而細究其紅絲本體,則別自有妙。鼓鍾白屋,不諱漚麻;琴瑟朱門,何殊濯錦。非炎涼也,大都世事無端,人情莫測,不得不因其所至而盡其所至之妍媸,豈多事哉!蓋婚姻自婚姻,而性情自性情,有不得不恩而怨,怨而恩;生而死,死而生,以雜繪世事人情之態者。如不然,請觀之《賽紅絲》可也。
天花藏主人題於素政堂